第31章 移情别恋 难道……阿砚喜欢的是他?……
赶走江砚后, 房间里难得安静下来。
他关掉灯,整个人陷进软绵绵的被子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本以为能睡个好觉, 结果翻来覆去, 酝酿不起一丝睡意。脑子里不自觉浮现江砚站在门外时那副愣怔的表情。那双总是专注望着他的眼睛, 竟透着些许茫然,像被丢弃的小狗,让他有些不忍。
不知道这会儿他睡了没?以他的持久力, 应该是没那么快。
那这会儿, 他在做什么呢?
一想到江砚可能正在看自己发过去的视频,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解决需求, 江屿年胸口后知后觉发堵,渐渐涌起一丝后悔。
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闷闷的,像做了错事,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脑中胡乱地想着, 彻底没了睡意。
他摸黑坐起来,伸手碰到床头那杯蜂蜜水。杯壁还有余温, 是江砚刚才端来的,连杯把都朝向他习惯的方向。他总是这样, 细心到让人不知所措。
小口小口抿了几口, 甘甜在舌尖蔓延开来,喝完舔了舔嘴唇, 才把杯子轻轻放下。
睡不着,又亮起小夜灯,暖黄的光线洒在床头。江屿年往后背垫了枕头,打算刷刷微博转移一下注意力。
之前发的那条帖子已经沉到下面, 新评论寥寥无几。他无聊地把那些抽象的调侃重新翻了遍,直到看到一条耐人寻味的提问。
【cp话事人:博主一直在强调自己喜欢女生,难道就没怀疑过弟弟的性取向?】
性取向?
江砚吗?
屏幕光映着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脑海中又不受控浮现出江砚的脸。那张对别人总是冷着的脸,只对他才会露出那种近乎黏人的表情,毫不避讳的亲密接触,还有刚才被他推出门,眼底那点没藏住的错愕与委屈……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江砚跟自己一样喜欢女生,却从未想过另一种可能。
难道……阿砚喜欢的人是他?
这个念头将他惊出一身冷汗,在心里野草般疯长,但很快被他慌忙按下来。
江砚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对男女一视同仁,这不并能代表什么。他是江砚唯一信任的人,亲近自己也无可厚非,依赖不等同于喜欢,仅凭似是而非的一句推断未免太过草率。
江屿年骨子里很保守,不太能接受这种臆想。
他把帖子删了,不停地在心里念叨“不可能”,随后把脸深深埋进枕头,身子缩成一团,带着些许不安。
不知道是他的办法起了效果,还是别的原因,接下来几天,江砚果然消停了不少。除了像往常一样腻歪,没再缠着自己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一切都表现得很自如,与常人无异。
江屿年不由得松了口气。
食堂人不多,江屿年低头戳着餐盘里的西蓝花,没什么胃口。余光里,江砚正专注地挑着鱼刺,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今天也要忙到很晚吗?”江屿年问。
江砚自然地给他夹了块挑完刺的鱼肉,“嗯。”
这娴熟的动作令他不由想起,那次在大排档江砚给自己剥虾,他不知道别人家的兄弟会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但是江砚会。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习惯了被江砚照顾,却没发现有何不对劲。
“怎么不吃?”
江屿年回过神,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吃饱了,可抗议无效,碗里又多出两块肉。
“哥太瘦了,多吃肉。”江砚的语气和缓却不容拒绝。
一般这种情况,江屿年的坚持是没有意义的,只能乖乖张嘴,认命地把剩下的菜吃完。今天的荤菜实在油腻,蹭得嘴边都是,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别动。”江砚抽了张纸,很自然地靠过来。
气息突然逼近,指尖即将碰到嘴角的瞬间,江屿年下意识偏过头,心侧漏一拍。
江砚手停在半空,淡淡掀起眼皮。
凝滞的空气里,时间被慢慢拉长,周围的喧闹显得格外遥远。江屿年垂下眼帘,接过纸巾,“我自己来。”
江砚没说话,黑色的眼眸静静看着他动作,目光深沉。
时间不早了,江砚起身准备出发。临走时,江屿年忍不住叫住他。
他微微侧身,等着他开口。
江屿年抿了抿唇,说:“早点回家。”
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太过亲昵,像妻子嘱咐丈夫。
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江砚眉眼柔和了些,顺势按了按他的发顶,“好。”
江屿年眼睫颤了颤,耳根悄悄泛红。
洗手间里,水龙头哗哗流着。
江屿年低头洗手,冰凉的水流暂时平息了心里的躁动。一抬头,却从镜子里看见靠在门边的河清,不声不响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河清?”江屿年关掉水龙头,手还湿着,“你站这做什么?”
河清的视线扫过他被按压得软塌塌的头发,“等人。”
“哦,那我先走了。”
“等等。”
江屿年回过头,“有什么事吗?”
河清表情有些复杂,带着几分探究。他是特意等在这的,刚才大厅里,两人亲密的举动被他尽收眼底。上次也是在食堂,江砚看到江屿年的不冷静和几乎要吃人的眼神,他很难想象那种疯子会对谁认真。
“我都看见了。”河清顿了顿,迟疑道:“你跟他是不是……”
江屿年心里一跳,隐隐有些不安。
连河清都看出他跟江砚不对劲了……这就是同性恋的敏锐吗?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是我弟弟……不是说过了吗?”
“弟弟?”河清微微挑眉,这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
想起周述之前的警告,他又不确定了。
“昂,不像吗?”
“不像。”
“……”
河清自然知道江砚是怎么成的他“弟弟”,意有所指道:“他跟我一个朋友挺像。”
长成江砚这模样的,市面上打着灯笼都难找第二个。
之前他也说自己跟他朋友像,虽然觉得河清不太可能看得上江砚,江屿年还是莫名不舒服,“哪里像?”
河清脸色冷了点,“都不像好人。”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果然是跟周述待久了,说出的话也不怎么中听了。
江屿年听不得别人说江砚不好,“怎么不好了?你平常都是这样以貌取人?”
河清愣了愣,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很难将他口中很好的人和记忆中那个偏执阴郁的人联系在一起。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江砚抱着女人尸体时那双空洞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河清恶寒地吞了口唾沫,低囔道:“跟姓周的混能是什么好人。”
“周述?”江屿年皱眉,这跟阿砚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说漏嘴,河清还没补救,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周述。
不冷不热地接通:“放。”
电话那头语气也不算好,“晚上不过去了。”
河清:“真以为我会等你?”
周述暗暗咬牙:“听我的,等这两天……”
“嘟嘟嘟……”
电话啪地挂断,干脆利落。
河清收起手机,脸色不大好,估摸着吵架了。江屿年问:“你还好吗?”
“没事,先走了。”河清转身欲走。
“诶……”江屿年拉住他,河清:“?”
“你还没说完,阿砚跟周……”
“你听错了。”河清平静地打断他,沉默两秒,兀自低声说了句:“我要是你,就把他踹了。”
“什么?”声音太小,后半句没听清。
“没什么”河清看他一眼,带点警告,“他最好真是你弟。”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江屿年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乱成一团。
“当然了……”
不然还能是什么……?
*
夜晚,华灯初上,繁英街人流如织。黑色迈凯伦稳稳停在商场门口,周述一身人模狗样的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后座开门。
一位衣着精致的女人下车,不满地挽住他手臂。
“为什么不让我坐副驾?你开太快了。”
周述脸上挂着风流笑容,眼底却没温度,偏头压低嗓音:“戏过了。”
女人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已经想好怎么狠狠宰他一笔。她搂紧周述的胳膊,笑眯眯地说:“你说我想要什么随便挑,是不是真的呀?阿述。”
最后一声“阿述”叫得格外甜腻,引得身旁经过的人不免多看两眼,两人亲密的姿态,活像豪门公子哥带着他的千金女友炸街。
周述浑不在意地扫视一圈,目标锁定在躲在路灯牌后佯装看手机的帽衫小哥,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你爸这么狠,真把你卡冻了?”他低头问女人,语气带着嘲讽。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女人依旧笑盈盈的,跟他说着私密的悄悄话。
繁英街一如既往的热闹,到处洋溢着纸醉金迷的气息。周述转着车钥匙带她走上台阶,泊车小弟恭敬地接过钥匙退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习以为常。
不远处,帽衫小哥从灯牌后探头,发现人不见了,刚转身就撞上一堵人墙。周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惊得他后退半步。
周述一把拽下他帽子,看清脸后戾气顿时消了大半。
“竟然是你。”
江屿年躲远了点,把帽子整理好,动作有些慌乱。刚整理好,衣领又被扯乱,周述力气很大,一拽就把他扯到身前,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细胳膊细腿的江屿年反抗无能,只能抵住他胸口,才不至于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这人好粗暴,不知道河清怎么受得了他的。
江屿年自觉倒霉,本来好端端去家教的路上,就撞见这么一出。他没忘今天河清跟周述通话时,对方冷硬地口吻。原来他们之间早就出了问题。看到刚才那幕,他心里有些发闷,为河清感到不平。
“裙子穿不下去,改行当狗仔了?”周述挑起他的下巴,力度有些重,“长这么张脸可惜了,不如留在本少爷身边,给他做个伴。”
她?
江屿年几乎立刻想到车下下来的女生。
这是演都不演了,前脚搂着女生,后脚就来纠缠他,背地里还对河清死缠烂打。果然王婶说的对,男人有钱就会变坏。江屿年心里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听不懂你说什么,”江屿年冷静下来,“你放开我。”
他要迟到了。
周述瞧他脸上变换来去的小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口袋手机响个不停,不用看就知道是某位千金小姐等急了。他懒得再戏弄,松开手,好心碾平他衣领的褶皱,话里却带威胁。
“把你看到的拦肚子里,别让我发现你在他面前多嘴。”
“你放心,不用我说他也知道你是什么人。”江屿年忍不住回嘴,被压制下却没什么底气。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周述眯起眼睛,不会是在咒他吧?
江屿年趁机离远了些,又怂又勇地补了一句:“但你谈恋爱的事,他会知道的。”
说罢踩着最后几秒绿灯穿过了路口。
周述看着他跑得跟兔子似的,暗骂一句,掏出手机按掉通话,不出意外收到忙音。他气愤地拨通另一个号码,低吼道:“能不能管管你老婆?”
“怎么?”那边轻描淡写,带着几分慵懒地痛击,“你被捉奸了?”
“……”
周述摁灭手机,憋着火竖了个中指。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靠。
江屿年斟酌了很久,周述这么怕他说出去,显然河清被蒙在鼓里。他思前想后,还是找了个时间,把那晚的事委婉地透露给河清。
河清并不意外,反应平淡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哦,是他新未婚妻。”
新未婚妻?
难道还有旧的?
江屿年想着,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
河清眼底闪过别样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现在没有了。”
普通人自是难以涉及此类豪门秘辛,不过是替河清遇人不淑感到些许惋惜。好在河清比他想的清醒,可能对他来说,周述那种公子哥大概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很当一回事。
河清拿得起放得下,江屿年对他很是佩服。
“好了,这些跟我无关。”河清不想多提,边走边问:“这次的河海奖你有把握吗?”
话题转得太快,江屿年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除了本专业的,应该没人知道这事。河清的话让他有些意外,又绝非偶然。像雾里看花,隐隐约约捕捉到什么,又看不真切。
“我看到你的申请了。”
申请通常只有系领导或基金会负责人能查看,江屿年不免疑惑,尽管对方从未提起自己的过往,却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屿年站在他旁边,与他肩并肩,“河清,你总让我觉得很熟悉。”
他转过来,眉目清明,“你也是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河清目视前方,卖了个关子,“前提是你能评上。”
夕阳落下,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不约而同走到一栋教学楼前,停下脚步。
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江屿年说:“我得等个人。”
河清抬头看了眼二楼某间教室,又垂下眼帘:“嗯。”
临走前,江屿年往他手里塞了包纸巾,说你别难过。
河清盯着包装纸上的爱心,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纸巾,指节微微发白。
还没打铃,教学楼里隐约走出两个人,身影在暮色中有些模糊。
定睛一看,竟然是江砚和周述。两人并排走着,距离不远不近,非比寻常。
“阿砚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江屿年喃喃上前,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回头一看,河清早已掉头,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感情线拉进度,有点波折[心碎](有关江砚的剧情线在后面,比较少,感情流为主)
第32章 偷吻 江砚在吻他
“呵, 这不是那小狗仔吗?”
周述慢悠悠晃过来,嘴角挂着戏谑的笑,目光在江屿年身上露骨地打了个转, 身后的江砚皱了皱眉, 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
江屿年几乎是下意识挡在两人面前, 动作快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周述一眼看出破绽,“挡什么呢?”
随手拨开那小身板,瞥见不远处即将消失的背影, 脸上的松弛骤变, 立刻追了上去。
“等等……”江屿年伸手想拦,却被甩得后退几步, 差点摔倒,被身后的人顺势接住,稳稳环住腰。
“他怎么这样?”江屿年有些着急,“河清根本不想见他。”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别人身上,江砚有些不悦, 手非但没松,反而收紧了点, “别人的事,哥就这么关心?”
“可是他……”
“没有可是。”
“他的事不是哥能管的, ”江砚掰过他下巴, 迫使他看着自己,“不要问, 也不要追究。”
江屿年理智回笼,起伏地胸膛渐渐平复下来。他说的对,要是得罪了周述,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他只是替河清感到不值。
周述这样玩弄感情的人配不上他。
他点点头, 又想起什么,语气有些不解,“你怎么跟他一块下来?”
“一个班的。”江砚松开手,淡淡道:“同桌。”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烦人的同桌?”江屿年如梦初醒。
果然很烦人。
他头一回这么不待见一个人,倒豆子似的把昨晚看见周述和别的女人逛街的事告诉他。
末了,严肃警告:“离他远点,别被带坏了。”
听到“带坏”两字,江砚极轻地勾唇,带了些诱哄的调调,“放心,我跟他假玩,跟哥才是真的。”
“那就好。”
江砚忽然靠近些,目光沉静地看着江屿年:“如果有一天哥觉得我不好,也会离我远远的吗?”
“你怎么了?”江屿年感觉到不对劲,抓着他的手臂,认真地说:“当然不会,你是我弟弟,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的。”
江砚垂下眼睫,眼底情绪微动,“只因为我是你弟?”
江屿年看着他的眼睛,想起那条耐人寻味的评论,表情凝滞了一瞬,“对啊……”
“如果不是呢?”
不是……
江屿年心跳突然加速,眼神闪躲着,带着些许逃避,“不是我也会把你当弟弟的。”
江砚默了两秒,说:“可是我不想……”
下课铃突兀地打响,打乱了两人的心跳。人流涌出,江屿年瘦削的身子被人群挤得晃了晃,“放学了,我们先走吧。”
身后的江砚指节叩进掌心,腕骨勒出青白纹路慢慢揉进这沉默的用力中。
*
河清走得很快,摆明了不想跟某人纠缠,但周述还是三两下就追了上去,且不顾他挣扎,强行把人带到树荫底下。他解开风衣扣子,把河清整个拢进怀里。
“别动。”周述捏了捏他被冷风吹得发红的耳尖,“风大,在这待会。”
周述高他大半个头,身强体壮,宽大风衣裹着,衬得怀里人更为清瘦。
河清倔强地抵着他,试图拉开不存在的距离,“都要订婚的人了,请自重。”
周述还在玩他的耳朵,比风吹得更红了些,“姓江的跟你说的?”
那漫不经心的口吻冷不丁地扎进河清心口,若为这点事失了方寸,怕是连自己都会鄙夷这份失态,太掉价了。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吗?
“吃醋了?”周述将他搂得更紧,隔着衣料感受他的体温,看着他隐忍的面庞竟生出畅快,“是不是很后悔跟我退婚?”
“你能再幼稚点吗?”河清强压心绪,一字一句道:“娃娃亲不过是长辈的一句玩笑,你当真了?”
何况他们都是男的。
都说越是亲近的人,捅刀子越狠。现在周述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
从他记事起,他就认定了眼前这个清高自傲的男人。他堂而皇之的心思,父辈都看在眼里,又因两家是世交,牵扯太多利益,长辈们就算看不惯,也只能装聋作哑。谁能想到,河家突然就垮了,一夜之间变了天。
虽是玩笑话,难道就他周述当了真?
要真这样,那过去十几年里,所有人的默许又算什么?
周述松开了他,少了几分意气,“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吧。”
林荫道上陆续有行人走过,不时往这边投来奇怪的一眼。河清把脑袋低着,身上那件风衣又大又长,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看上去像小情侣在闹别扭。
“就算我不说,你也认清了现实,不是吗?”河清深吸一口气,心口不住发涩,却极力保持平静。
他知道周述一直很清醒,知道该怎么选,利益最大化。
所以才会一边和他纠缠,一边选择更合适的联姻对象。
权衡利弊,这没有错。
后背被箍疼了,河清也无知无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沉落的心跳,“人多了,放开吧。”
这次周述没再坚持,将人从怀中抽离,迎着孤傲的冷风,直直看了河清很久。不知是气的说不出话来,还是无言以对,就这么直直看着。
河清知道他还有话说,没急着要走,而是将手插进口袋,脸转向别处。
像作最后的告别。
良久的沉默过后,听见周述低声咒骂一句,随后扳过他的肩。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不能对老公有点信心?”
眼见人越来越多,实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述顿了顿,说:“要不我今晚去找你?几天没抱你了,想死我了……”
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感性的话,原来是为了这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能要点脸吗?”
河清忍无可忍地踩了他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述疼得跳脚,气急败坏地喊:“不是你说人多,我才想着找个时间跟你好好谈吗?你想哪去了?用得着踩这么重?嘶……”
早知道先把人按在树上强吻,亲软了再抗回酒店,等上床了哪还有力气折腾。
路人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趔趄踩井盖上。
“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是个傻的。”
“你他的说谁傻?”周述没好气地指过去。
同伴赶紧拉着那人快步离开:“快走快走,还是个超雄。”
周述:“……”
艹!
晚上,江屿年又又失眠了。一闭上眼,就是江砚靠近的脸,还有那句未完的话。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乱糟糟的,扰得不行。
他仰躺在床上开始数羊,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忽然,窗外传来细微响动,接着卧室门被轻轻敲响。江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温柔,“哥,睡了吗?”
江屿年眼睛闭得紧紧的,没出声,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下一刻,门竟从外边直接推开了。???
江屿年突然后悔没反锁门。
“哥。”江砚没开灯,手里端着杯蜂蜜水,脚步放得很轻。
“……”
他把杯子搁在床头,却没立刻离开。
周围没了动静,江屿年紧闭的眼球悄悄转动,是出去了么?
紧接着,床垫一侧忽然陷下去一块,惊得身子顿时紧绷起来。
他这是……
江砚俯下身,一点一点逼近,鹰似的眼中满含占有欲。
江屿年感觉头顶打下一道黑影,将自己完全笼罩,他无措地扣紧被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竟如此近。
他抿了抿唇,快要承受不住如此近距离的打量,正要睁眼之际,嘴唇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下。
江屿年睫毛颤了颤,懵了。
阿砚他……他在……唔!
第二次触碰来得更深,更猛烈。柔软的东西一下深过一下碾过他的唇瓣,带着试探的温柔,吮吸,舔舐、缠咬……
江屿年终于反应过来,江砚在吻他!
身上的人此刻极为大胆,似乎毫不在意被发现,只一味地吻他,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眼睑,痒痒的。江屿年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唇上酥麻,神识连带着呼吸一块被夺走。
好在江砚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要把他憋死的意思。他微微抬头,舔去他唇上的水光,然后像没事人一样起身,轻手轻脚出了房门,还好心把门带上。
人一走,江屿年就像溺水得救般大口大口呼吸。
他坐起身,捂着不断起伏的胸口,眼睛睁得圆圆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还有些麻的嘴唇,又像被烫到般撒开。
都快要把他亲晕过去了,这总不能是梦游吧?
江屿年没法为刚才江砚出格的举动找借口,他把脸埋进被子,惊悸、慌乱和不安交织在一起,变得难以接受。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江砚是真的喜欢他。
*
过去整整一晚,他都没消化这个事实,到了第二天,盯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整个人恹恹的,脑子乱成一团。期间江砚发来的消息,他不知道怎么回,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最后索性当作没看见。
再这样下去不行,他约郝梦去图书馆,试图转移注意力。不料郝梦苦着脸,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又去图书馆?不是刚考完证吗?你让我歇歇吧。”
江屿年想了想,“不是还有六级吗?”
“六级考前一周刷刷题不就行了。”她看他同样一脸疲态,定是被学习磋磨的,“你看看你,学得都变大熊猫了。”
江屿年抚了抚眼皮,“没睡好而已。”
“你的眼里除了学习就没别的追求了?”郝梦恨铁不成钢道。
追求么?
他习惯了为学业和生活奔波,常常忽略自己的感受,但也不是没有开心的时候。
比如和江砚一起窝在沙发看电影,或者被江砚从房间抓出来,枕在他腿上看书,偶尔被拉着解决需求时释放的快.感……
等等,怎么又想到他了。
江屿年咬着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那还能干什么?”
“逛街、看电影、吹海风,哪样不比学习有意思?”
可这些对他而言,有伴才有意思。江屿年朋友不多,也不擅长社交,班里有聚会,也都是同学跟他打趣,自己安静坐在一旁,说不了几句。
“这有什么,多走动朋友不就多起来了吗?再说,就凭你这张脸,还怕没人愿意跟你出去?”郝梦想到这,突然兴奋起来,掏出手机,“记得我上次说的那个学妹吗?”
有点印象,之前郝梦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小姑娘可温柔了,一直想认识你来着。”她点开一个卡通小猫头像的微信名片,冲他眨眨眼:“怎么样?给个机会呗。”
江屿年看着那个可爱的头像,心里莫名有些抗拒,说不出为什么。或许郝梦说的是对的,他的生活太枯燥了,总不能围着一个男人转。
这是不健康的。
第33章 私会被抓包 某人独自观影,某人美女相……
自从那个深夜的偷吻后, 好像一切都变了。在家从不警惕的江屿年,开始早早睡下,并反锁房门, 试图用这种方式拉开距离。
他迟钝、懦弱、不敢挑明, 害怕一旦戳破, 按部就班的人生会彻底脱轨,更害怕和江砚连兄弟都做不成。只能笨拙地暗示,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最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们还能以前一样。
起初早出晚归的江砚并没察觉异常, 等他再次端着蜂蜜水造访一扇怎么也推不开的门时,已是两周后。
但显然, 一墙之隔的江屿年后知后觉意识到,要防备这匹觊觎自己的饿狼,已经太晚了。
周六,江屿年刚结束一节家教课,匆匆赶往下一个学生家。眼看要乘坐的公交车进站, 手机突然响了。他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边掏公交卡边应声:
“喂?”
“哥, 是我。”
江砚。
江屿年摸卡的动作一顿,默默排到队伍末端, “有事吗?”
“同学给了我两张电影票, 有空吗?”
对方语气如常,报了个最近很火的片名, 他在网上刷到过,是当红顶流主演的爱情文艺片。
两个男人去看爱情片?这是在变相约会?
若在那晚之前,江屿年还能大大方方跟他“约会”,但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在外面,今天还得给小孩补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没说今天。”
身后乘客催促刷卡,江屿年赶紧滴了卡,含糊说明天……明天可能也有课,他要上车了。
“嗯。”江砚有些失落,“那我只能……”
“嘟嘟嘟……”
电话被匆忙挂断。
“一个人去看了。”
江屿年坐在公交椅上,握着黑下去的手机,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江砚语气里的失落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他没有骗江砚,明天确实有事。
郝梦约了学妹陶静萱逛街,把他也叫上了。
这事说来尴尬,怪自己没有经验。他和学妹加了微信,整整两周,两人之间的交流只限于打字尬聊,除了专业相关,聊的全是“吃了吗”“天气不错”之类无关痛痒的废话。
都没有刻意深入了解对方,好像真的只是为了认识而认识。对方的意思他不知晓,至少他是这么觉得,挫败于自己在感情上的迟钝,加上江砚那晚的吻带来的混乱,让他根本没法毫无负担地去深入了解一个女生。但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答应了的事,总要做到。
第二天,江屿年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地点,早早等在步行街入口,赢得了郝梦的表扬和陶静萱一个腼腆的微笑。他默默跟在两个女生身后,当起了尽职的“领包小弟”,女生之间的话题他插不进,只在郝梦Q他时,适时接几句话。
逛一圈下来,江屿年手上大包小包,收获满满。天色渐暗,三人都有些饿了。郝梦提议去附近商场的“章大厨”吃饭,她有优惠券,陶静萱也喜欢那家口味。女生都没有异议,江屿年更不敢有意见。
等电梯时,一路文静优雅的陶静萱看着他两手满满的购物袋,有些过意不去地伸出手:“学长,我提一些吧。”
拎包拎了一路,全程毫无怨言的江屿年经她提醒,才觉手酸,他点点头分了两个最轻的袋子给她。
这时,面前的电梯门霎时打开,里面的人看见这一幕,眼神骤然暗沉。
“这不江砚嘛?”郝梦拉了拉江屿年的手臂,“你弟也来逛街?”
江屿年一愣,转头对上一张铁青的俊脸。
对方冰冷的视线扫过他手上的大包小包,又落在离他极近的陶静萱身上,抬脚走了出来。陶静萱被他迫人的气势慑住,不由得退开。
“这就是你说的补课?”
江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江屿年能听清,像是质问。
“……”
江屿年一时语塞,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问他怎么在这。
“看电影。”江砚不冷不热地吐字。
江屿年微微一怔。
看着江砚孤零零从电梯里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大一课业繁重,江砚晚上还要兼职,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请他看电影,却被自己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
“你一个人啊?”郝梦问。
“不是。”江砚的目光依旧锁在江屿年脸上,“两个。”
江屿年抬起头。
“那另一个呢?没来?”
“来了。”江砚扯了扯嘴角,有些嘲弄,“他不想看。”
“怎么这样啊?”一旁的陶静萱忍不住出声,“不想看为什么要答应?”
江砚没有回答,只一味盯着低头装蘑菇的某人。
“临时有更重要的事吧。”郝梦随口说了句,安慰他,“别不开心啦,你哥不在这嘛,还没吃饭吧?要不跟我们一起?”
江砚淡淡掠过江屿年垂下的碎发,落在他略显不安的脸上,无所谓道:“好啊。”
“那走吧。”
郝梦先进了电梯,陶静萱紧随其后。江屿年腾不出手,只好悄悄挪近,小声解释:“跟她们很早就约好了的。”
江砚没说话,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江屿年抿了抿唇,“电影票呢?”
“撕了。”江砚丢下一句,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
周末的商场人满为患,他们等了一个小时才排到位子。期间江屿年几次试图跟江砚搭话,对方都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一声,或者干脆沉默。那股无形的低气压让江屿年坐立难安。
“走吧。”终于轮到他们,郝梦招呼着。
江砚起身,看都没看江屿年手里的大包小包,径直往里走。
江屿年叹了口气,认命地拎起所有东西跟上。
谁料,刚进餐厅,就撞见一个最不想见的人
章皓。
“真是冤家路窄。”郝梦调侃道。
章皓看到郝梦先是眼睛一亮,接着看到她身后一张接一张的俊脸,特别是江屿年那张碍眼的小白脸,还有他身边那个漂亮学妹,酸味立马涌了上来。
但毕竟是自家地盘,他不好当场发作,碍于场面装了把大度,请人入座,“稀客啊!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要知道你爱吃我这的菜,我天天给你送,餐餐不重样!”
郝梦惊讶:“这是你家开的?章大厨难怪……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章大厨”这两年口碑不错,实惠又好吃,深受南大学子青睐。
光顾着显摆了,忘了还在申请奖学金的档口,章皓连忙找补,“害,远方亲戚开的,我就是沾沾光,帮忙看看。”
他热情地招呼众人落座,拿着菜单噼里啪啦点了一堆招牌菜,多得郝梦都看不下去,章皓却大手一挥,让他们别客气,夸下海口保证吃了还想吃。
这般热情的款待,郝梦也不好意思赶人,任由他自作主张赖在这。
不一会菜陆续上桌,摆满了转盘。章皓坐在江屿年斜对面,看着唯二的女生都跟江屿年亲近,自己却像个布菜小弟,心里不平衡,开始说些不着四六的话。
他转动转盘,把那盘色泽鲜美的油焖大虾停在江屿年面前,“这本地特色油焖大虾,你肯定没吃过吧?拿着助学金估计也舍不得尝这口,今天算你走运了,来,快尝尝!”
话里话外的刺太明显,安静吃饭的江屿年听到这句只是微微蹙眉,在座的可都不傻,郝梦表情不快,没等她开口,转盘又动了起来,那盘虾瞬间转到了角落里的江砚面前。
江砚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只虾,咬了口虾腿,嚼都没嚼,直接吐在碗碟里。
“不新鲜。”
“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章皓脸色一变,知道他是故意找茬,但碍于女生在场,强压着火气干笑,不想把人都得罪,“焖久了味道是这样,吃不出来不怪你。我就是嘴笨,别当真别当真,来来,接着吃。”
乐呵一声也就糊弄过去了。
为了显示“诚意”,章皓自己没怎么动筷,净给他们转菜了,郝梦让他别折腾,他说自己还饱着,先缓缓。转到一道江砚平时爱吃的辣子牛肉,江屿年下意识想给他夹一块,筷子刚伸过去,江砚恰好拿起水杯,牛肉上的红油一下溅进杯子里。
江砚蹙眉,漠然地把杯子放下,没再碰。
今天口味确实有点重,江砚嗜甜,吃不了多辣。江屿年说他去再拿一个杯子,郝梦看江砚脸色不太好,以为被辣到了,让他先把自己的水给他清清嗓子,叫服务员拿就行。
“哟,”章皓像逮到乐子,怪腔怪调地插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江屿年正要把自己那半杯水推过去的手猛地顿住。
“开个玩笑嘛。”这副故作纯情小处男的模样在章皓看来十分不屑,“怎么?江同学反应这么大,该不会……初吻还在吧?”
“……”
几乎是瞬间,那枚深夜里被偷去的吻浮现在记忆里,江屿年不自然地瞥了江砚一眼,又慌忙错开。
这副心虚又慌乱的模样落在章皓眼里,简直坐实了某种猜测。可系里也没听说他谈了女朋友啊?
章皓狐疑的目光在江屿年和江砚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江砚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刚才没仔细看,这么一瞧突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天宣讲会的那谁嘛?”
郝梦:“?”
陶静萱:“?”
江屿年:“……”
江砚:“……”
章皓挤挤眉,夸张地捂嘴,“那天防艾宣讲会,跟江同学手拉手那个,论坛上照片都传疯了!”
“原来不是绯闻啊,难怪你那晚戴套这么溜,平时没少练吧呵呵?话说你俩处多久,打算啥时候公开?我朋友圈给你点赞啊……”
第34章 打脸 他怕自己忍不住当众强吻他,惩罚……
章皓这席话如平地惊雷, 桌上顿时鸦雀无声,一头雾水地看过去。陶静萱白净的脸上浮现犹疑,她问身旁的江屿年:“什么论坛啊?你跟他……”
江屿年先是惊讶, 随即茫然摇头, 皱着眉对章皓说:“你乱说什么?听不懂。”
“当时论坛上都有你们牵手照片了, 还能有假?”章皓捂住嘴,一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样子,随即又摆出开明姿态, “不过同性恋很正常啦, 我不会乱说的,放心, 现在什么年代了……”
“你误会了。”江屿年似乎也想到了那天宣讲会的情形,没敢看江砚,“我跟他是兄弟,我……我喜欢女生。”
江砚捏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
说这话时,郝梦已经搜进了论坛, 翻遍了关于他俩的帖子也没找到他说的“牵手照”。
“哪有什么照片?他们这么明显两兄弟,你瞎说什么?”
“是啊, 学长都没谈过恋爱呢。”陶静萱轻声附和,这些天聊天下来, 他觉得学长就是个很简单的人, 和女生说话都会害羞,怎么可能是gay。
“论坛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还以为真的呢。”见大家都护着他,章皓心里不痛快,但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掰扯也瞎掰, 打了个哈哈:“早说你身边有这么漂亮的学妹,我哪会误会啊。”
“就你这个脑子,不要就捐了吧。”郝梦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服务员拿来新杯子,陶静萱落落大方地给江屿年倒了杯酸梅汁,“学长尝尝这个。”
江屿年接过杯子低声道谢,章皓在对面吹了声口哨。江砚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眼睛又黑又沉,随即放下筷子没了胃口。江屿年低着头安静吃饭,没注意到江砚几乎没动筷。
吃得七七八八,郝梦看着满满一桌,估摸着这顿肯定不便宜,想着怎么开口提AA,要不然太破费。章皓却抢先开了口,脸上挂着笑扫了眼一桌空盘,假惺惺地感谢江屿年带他们来照顾生意,又瞥了眼陶静萱说:“这顿不得你江学长请?”
陶静萱擦嘴的手停住,“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开头章皓那一个劲点菜的架势,嘴上叫他们不要客气不要客气,都以为他要请客呢。
郝梦脸一拉:“你什么意思?”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想让他在学妹面前表现表现嘛?创造机会,多好的事儿。”章皓冲江屿年眨眨眼,一脸助攻的热忱。他慢悠悠拿起桌上的账单,在他眼前晃了晃,“看在一个社团的份上,给你打八折,够意思吧?”
江屿年被那串数字刺得眼疼,一顿饭,他半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没了。
“我钱没带够,能先赊账吗?”
赊账?章皓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远古笑话,“你说呢?”
江屿年捏着账单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坐立难安。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看戏的玩味,还有章皓脸上那超不经意的嘲讽。
“江同学该不会这点钱都付不起吧?不应该啊,你带人来吃饭,总不能让人小姑娘破费吧?”
别人不知道他们有过节,到这会江屿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一桌下来章皓一口没动,原来在这给他使绊子呢。江屿年捏紧的手指一松,算了,吃一堑长一智,本来他也打算请客的。
他按下想要为他争辩的郝梦,打算把冻结在支付宝的钱解冻,刚一起身,就见面前闪过一道光。
“啪!”
一张边缘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银行卡,被随意掷在转盘中央。
声响不大,却在每个人耳边回响。
所有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齐刷刷聚焦于那个一直坐在角落,存在感极低的某人身上。
江砚掀起眼皮,眉宇间一片平淡,仿佛只是丢了个无关紧要的硬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章皓瞬间僵住的脸,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和压迫。
“买单。”
江屿年愣过一瞬,错愕地看向他,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年轻心气高正常,但他不能看着江砚为了自己打肿脸充胖子。
“发工资了。”江砚淡淡说着,冲章皓微抬下巴,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章皓脸上的假笑彻底碎裂,睨了眼看坏他事的家伙,舌尖狠狠顶了下腮帮。他点点头,动作粗鲁地拿过那张卡,“还真是好兄弟啊。”
江砚眼皮都懒得抬,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径直起身朝外走,背影挺拔冷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看着章皓一脸吃瘪地走向收银台,郝梦胸中升起一丝畅快,忍不住凑近江屿年,两眼放光,“我天……你弟刚才帅炸了!那气场啧啧,甩卡的姿势绝了!”
一旁的陶静萱也用力点头,目光不由自主追随而去,透过玻璃门缝,落在江砚忧郁的侧脸上,心倏地侧漏一拍。
江屿年勉强扯出一个笑,心却在疯狂滴血。
江砚的钱就是他的钱,怎么能不心疼?
结完账,女生先去卫生间补妆,江屿年拿上东西去门口,一眼就看见江砚斜倚在栏杆上,背对着他。
“你没走啊。”
他走过去,说等下回家把钱还给他,刚挣点生活费不容易。
对方转过身,脸上那层刻骨的寒意让江屿年顿时噤声。
“难怪要骗我。”江砚冷哼一声,“原来是要交女朋友了。”
江屿年攥紧手中的购物袋,指腹捏得发白。要断了江砚对他的念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一反常态地沉默着,没有反驳。
这幅样子落在江砚眼中无异于默认,眼底的晦暗又深了几分,“你喜欢她什么?”
江屿年低下头,隐藏自己扑颤的睫毛,违心道:“她漂亮,文静……适合我。”
“原来是这样。”江砚压着喉咙滚动一道,“她也喜欢哥?”
江屿年默了默,声音轻不可闻。
“那我呢?”
“……什么?”
“你跟她在一起,我怎么办?”江砚绷着下巴,近乎冷漠,“我不喜欢被打扰,哥要赶我走吗?”
江屿年别开眼说别闹了,即使真在一起,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如果我不想哥跟她在一起呢?”江砚突然往前半步,高大的阴影打在他瘦削的身骨,似要将他完全占有。
包装袋被捏得轻微变形,江屿年盯着远处只升不落的飞天扶梯,迟疑地后退半步,“这不合适……”
“我总不能一辈子不找女朋友。”
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早一点让他认清现实也好。
他哥平时那样软弱的人,心却像石头,顽固不化。江砚真想捏碎了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骨子里的暴虐,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当众强吻他,惩罚他的不知好歹。
江砚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在江屿年心口重重划过一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陶静萱补完妆出来,看见只剩他一人,左右张望了一下,问江砚走了吗?
江屿年回过神,低声应道:“嗯。”
听到人走了,陶静萱有些失落,但很快振作起来,稍微吐槽了下章皓的行径,又夸他弟很帅。
听这语气,应该是没看上自己。
从今晚的表现来看,自己做得确实不够好,整晚的注意力都在江砚身上,连郝梦暗示他给陶静萱夹菜都没反应,对方没看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江屿年心里的负担一下落了地,好像合该是这样。
下一秒,对方的话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却让他陷入另一个难题。
“刚刚让学长弟弟破费了,要不我把钱A给他吧?”陶静萱掏出手机,语气期待,“能不能推一下他的微信?”
江屿年顿时语塞,察觉到陶静萱对江砚的特别关注,心里没缘由地涌起一阵抵触。
“怎么了吗?”陶静萱见他迟迟不动,问道。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江屿年些许惭愧,委婉表示江砚有喜欢的人了,而且以他对江砚的了解,花出去的钱断不会收回。
“这样啊。”陶静萱明白他的意思,略显遗憾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好吧,那谢谢啦。”
江屿年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对方追爱的权利,明明知道江砚对自己的感情是不对的,可当陶静萱真要加微信时,他却莫名抗拒。
这种难以自圆其说的矛盾困扰了他好几天,以至于上课时教授几次点名提问,抓到他心不在焉。
还是郝梦在桌下偷偷踢他一脚,他才慌忙站起来,求助郝梦,她却握着夹在课本里的手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干巴巴站了好一会,一个字也没能答上来,教授知道他平时认真刻苦,没太为难他,让他下课后去办公室一趟。
穿过走廊,前边通往教学楼大厅的路口围了不少人。
貌似是两个男生在争执。高个子男生气势汹汹地指责另一个矮个男生:“敢偷不敢认?”
矮个说他没偷。
“没偷你跟着我干嘛?拿出来看就知道了。”
高个逮着他不放,咬死他就是小偷。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透过人群,江屿年远远瞥了眼那小偷,个子平平,皮肤黝黑,是最不起眼,转头就忘的长相,相比之下,高个男生眉阔眼深,一股子硬气,明显是不好惹的主。他心里嘀咕一句,南大也有剽窃的人,可见高学历不能代表一切。
他没多停留,转身进了办公室。教授见他耷拉着脑袋,状态不佳,想必还在为奖学金落选难过,宽慰他别气馁,“章皓这个学期确实表现不错。”
江屿年表情一僵,他的专业排名比章皓高,而且根本没收到评选结果通知,教授的话无疑证实了最坏的结果。
教授平日里很赏识江屿年,知道他条件不好,指望着奖学金和打零工过活,但系里的决定他也没办法。他隐晦的透露,评选已经结束了,过两天就会公布,让他别太难过,好好努力明年还有机会。
连教授都觉得可惜,可见是真的。说不难过是假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奖学金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己又为此付诸了多大的努力。
一切都落了空。
可笑的是,他甚至来不及消化情绪,晚上还有家教。因为着急赶路,难过也成了奢侈。
踏着暮色前去,再乘着夜晚的喧嚣归来,江屿年拖着一身疲惫进门,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江砚今晚回得比他早,像往常一样开着电视,一成不变的偶像剧,上演着分手名场面。
江砚没有回头,仿佛没看见他,也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如果说外在的打击只是敲击外壳,而江砚的忽视更让他内心彷徨。
可人不能太贪心,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什么,既然拒绝了江砚的心意,就不能奢求一如既往的关心。否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至于这点小小的难过,也不过是暂时的,他自己能调理好。
他默默从沙发旁走过,不想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手腕,迫使他不得不停下。
江砚站起身,眸光审视他脸上的疲态,散漫地扬眉。
“怎么?哥也失恋了?”——
作者有话说:最近好凉,我的小读者还在嘛[可怜]
第35章 难过 他哥哭起来真漂亮
电视里, 女主角声泪俱下做最后的告别,随即转身踏进雨幕,独留男主角心碎欲绝。屏幕光幽幽照在江屿年脸上, 映衬如出一辙的失魂落魄。
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嘲讽, 江屿年呆滞两秒, 眼圈倏地就红了。江砚脸上的散漫渐变,动作快过思考,长臂一伸托着他的背陷进沙发, 大腿相贴, 体温交融。江屿年几乎整个人被他搂进怀里,呼吸黏腻在耳畔, “哭什么?”
“……”
江砚反复摩挲他泛红的眼角,望进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心念一动,某种难以言说的快感升腾而起,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悦,“谁欺负你了?”
他哥只能他欺负, 别人算什么东西?
原本只是有些难过的江屿年,被他这么半哄半迫地抱着, 内心的委屈突然决堤,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泛红的眼尾滚落, 划过白嫩的脸颊。这副泪眼朦胧的模样, 看得江砚越发失神。
他哥哭起来真漂亮。
江砚将他搂得更紧,任由他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衣襟, 等到那双眼睛微微红肿,哭劲过去,才拿手背轻抹上面的泪痕。
“说话。”
江屿年吸了吸鼻子,理智回笼, 这么大了还在哭,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哭过的声音带着软糯的鼻音,吞吞吐吐地说奖学金没了,给了章皓,有点可爱。
闹了半天就为几个破钱?江砚嘴角抽搐,但没表现出来,“出结果了?”
江屿年摇摇头,把教授的话复述了一遍,章皓得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章皓?”江砚双眼微眯,眼底隐去一丝不屑。
江屿年点点头,河海奖评选要求无非满足成绩拔尖和贫困生这两点,但这只是申请门槛,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评议教师手里。他这样没背景没人脉的学生,根本无权干涉。
何况章皓这两个学期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奖学金颁发给他似乎也是情理之中。江屿年只是觉得可惜,这笔奖学金足够支撑他半学期的生活费了。而且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每个专业只有一个名额,含金量有多高自是不必多说,写在简历上也是十分亮眼的。
“不过几千块钱。”江砚不甚在意道,从口袋里掏出工资卡塞进他软绵绵的手心,“别哭了,都是你的。”
江屿年握着又冷又硬的卡片,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但他不能要。江砚不喜欢他抗拒自己给予的一切,那天在商场那出变相的拒绝已经让他几乎失控。他没理会,强硬地合上他手指,低头朝他红红的眼圈吹了口气。
“哭成这样,我还以为那个女人拒绝了哥。”
江屿年闭着的眼皮颤了颤,这才意识到两人贴得如此近,姿势有多暧昧。几乎同一时刻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他摇头不想提这件事,小声说要去洗脸。刚转过身,就又被扳着肩拉回温暖的怀抱。江屿年抵住他的胸膛,没有用力,因为没用。
江砚漆黑的瞳仁一眼不错将他裹挟,在他紧张无措的忸怩中,突然松了力道。
“那天的话当我没说,”像是妥协般,江砚的下巴伏在他肩头,盯着虚空的眼神却毫无温度,“不管哥喜欢谁,我都尊重哥的选择。”
江屿年心软了下来。他怎么会怪江砚,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难免有点少爷脾气。听到这番话,他欣慰之余又有些愧疚,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因此和江砚产生隔阂。想通后,江屿年久违地回抱他,说自己都明白,只是想静静。
抱了一会,江砚放他离开,看着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当门板彻底隔绝视线后,江砚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眉宇间生出几分压抑的暴戾。
他默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滚出来】
*
拳击室,沙袋被砸得砰砰响,江砚光着上身,冷白皮肤上沁出细密汗珠,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他目光坚毅,下颚线冷硬地绷着,每一拳都结结实实地落在沙袋上。最后一拳,硬生生把沙袋打得凹下去一块。
眼瞅着沙袋报废,周述看不下去了,“那小狗仔看着挺好上手的,有这么难搞定?”
江砚不说话,又是一拳重重打在沙袋上。
“要我说直接把他绑了关上几天不就听话了。”周述大言不惭地出着馊主意,“你不就爱玩这套?”
之前他追河清的时候,这家伙也没少出馊主意。要不他俩能混到一块去?除了他妈跟周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养女),也就这点半斤八两的德性。
“你懂什么,”江砚眼中升起征服欲:“我要他心甘情愿。”
这发言,周述都得吹一句“牛逼”,碰到大情圣了呵呵。
打废一个沙袋,江砚仿佛不嫌累,让他顶上。
刚才那副往死里打的架势,看得周述直咽口水,傻子才去当人肉沙包给他出气。
“你不要命我还要呢,打坏了我老婆嫌弃我怎么办?”
江砚冷笑,“你都要订婚的人了,还在乎这个?”
周述一听,脸色沉了下来。上次在学校不欢而散后,河清已经好久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成天躲着他,说好不拉黑,这下好了,直接连微信都删了,一了百了。
憋屈了几天,这会儿彻底被点燃。周述脱掉背心,戴上拳击手套,一跃上台。
“来。”
两天后,河海奖学金获奖名单出炉,上面果然没有他的名字。江屿年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好在这两天他已经调整好情绪,再看到结果也没那么难受了。
奖学金每年都有,这次没拿到还有下次,一次落选不代表就可以松懈。生活还要继续,努力才是常态。
要说这边略显遗憾,章皓那边连演都不演了,直接发朋友圈大炫特炫,还把权限从三天可见改为全部可见,可谓是春风满面。巧的是,国家奖学金同一时间公布,他们系的路元白当之无愧获奖。
例会上,章皓起了个头向会长道喜,其他组员见状也纷纷送上祝福。江屿年默默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这一幕浅浅一笑。他是真心为学长高兴。
章皓眼特尖,一眼就揪到不合群的江屿年,或者说他此番炫耀就是为了奚落江屿年。虽说以他家的条件,犯不着为这点钱较真,但河海奖的含金量在业内堪比国奖,这实打实的荣誉不要白不要,傻子才会让给别人。想到江屿年整天在图书馆累死累活地假努力,最后奖却落到自己手里,相当于打了所有人看好的江屿年一记耳光,心里简直爽翻天。
他按耐不住走过去,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睥睨坐着的江屿年,像看一只斗败的公鸡:“你怎么不恭喜会长?”
他声音很亮,引得前面不少人回头看。
“不给我朋友圈点赞就算了,会长总要给点面子吧?”
江屿年看着他拿了奖还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想理会。但这么多人看着,不表态似乎不太好。他刚站起身,却见路元白走了下来,截住他的话头,“学弟昨天已经给我发过消息了。”
“何况,”路元白从容一笑,“也没必要到处宣扬,还是低调点好。”
这是在点他呢,还是在自谦?章皓拿不准,同样没给他朋友圈点赞还有路元白,不过人家可是实验室里的大忙人,顾不上也正常。章皓得罪不起,但也不带惧的,无非是一时得意忘形,逞了几句口舌之快罢了。临走前,还不忘假惺惺地邀请江屿年:“颁奖你会来吧?”
江屿年:“……”
知道他不可能来,章皓就是故意恶心他。背对着路元白,他扯出一抹不屑的笑,神清气爽地走了。
对上路元白的目光,江屿年无奈地笑了笑,真诚地道贺。
“恭喜学长。”
路元白似乎也挺遗憾,他本以为自己会和他一同站在领奖台上,作为年级代表发表获奖感言。对此,他只是轻轻拍拍江屿年的肩膀,给予鼓励:“别灰心,机会总会有的。”
江屿年坦然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学长。”
颁奖典礼设在周五晚上七点,在行政楼报告厅,每个系都会派些代表来参加,可谓重中之重。然而就在距离颁奖只剩两天时,意外发生了。
晚上十一点,郝梦匆匆发来消息,让江屿年赶紧看论坛。他不明所以地登录了那个几乎忘记密码的账号。不消片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论坛置顶的精华帖,标题格外醒目——《化学系二年级2022班章皓伪造贫困生背景,走后门窃取奖学金》。
帖子详细爆料了章皓的家庭背景,其父母系网红餐厅“章大厨”的合伙人,坐拥如此条件,章皓的吃穿用度远超贫困生的消费能力,私下的爱好收集潮玩。除此之外,还公布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系主任竟然是章皓的亲姑妈!此人正是河海奖评议组组长,不难想象其是否暗箱操作。
帖主显然做足了准备,几乎每一条爆料都附上详细证据,证据链完整得堪比私家侦探。不少同学回复询问帖主是不是和章皓有仇,要至他于死地?对此帖主一律不予回应,也没有透露除章皓以外的任何信息。但更多的人表示愤怒,义正词严地抨击章皓藐视公平,应当加以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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