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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冷战背着他去酒吧 “阿砚,你别不说话……

两人同时一愣。

“江砚……”

“阿砚?”

江屿年看见来人有些意外, 随即意识到自己穿着裙子,可话已脱口而出。他看向江砚的眼神透着心虚和不安,犹如等待审判的羔羊。

江砚从转角走了过来, 扫过筱琳抓着他哥的手, 脸色冷凝。几乎同时, 他攥住江屿年的手,强行将两人隔开,动作中透着赤.裸.裸的占有欲。

“怎么回事?”

江屿年被扯到他身后, 对上黑着的脸, 不安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她。

江砚没有说话, 盯着他敞开的领口,漂亮的锁骨清晰可见。

这幅样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

他压下心底的妒意,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我带了外套的……”江屿年想推拒,今天风大, 不穿外套容易着凉,

“别动。”

江砚语气不似平时温和, 甚至有些冷硬。

江屿年心落了落,他果然生气了。是怕他冷, 还是觉得自己在学校穿女装很怪, 所以才要用外套遮住?

方筱琳直愣愣地站在一旁,近在矩尺, 却又那么远。她看着江砚极其自然的动作,心绞在一起。她也穿的也很薄,很冷,可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人。

走廊里的风一下低八度, 变得刺骨,可再冷也比不上心冷。

“江砚……”方筱琳眼圈泛红,开口道:“你被他骗了,他是男的。”

江砚替他哥拉上拉链,神情专注,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拉链一直拉到顶,遮住那片晃眼的皮肤,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明明早就习惯他的冷漠,此刻她却十分不甘,激动地揪住他衣袖,“他叫江屿年,宣讲会那个志愿者,他不是女……”

“我知道。”江砚淡漠地拂开她的手。

方筱琳不敢置信,“你知道?”

“你知道还……”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方才楼下躲在暗处的偷窥,竟是对着一个男人!

这一个多月来,她怎么就没发现江砚是gay呢?

“怎么会……”方筱琳受伤的眼中,夹杂一丝错付真心的不甘,指向江屿年,“那你知道他……他有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如平地惊雷。

“女朋友?”江砚皱眉。

江屿年更茫然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真的有点莫名其妙了。难不成她怀疑自己跟江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虽然他穿成这样,但他性取向绝对正常!不过,他算看出来了,这个女生喜欢江砚。

“是你亲口承认的,”方筱琳说:“那次我捡到你的胸贴,你忘了?”

“胸、贴?”江砚沉着脸吐字,那审视的目光似要把人灼穿,“你让她捡了胸贴?”

“不是……”江屿年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个细节,头皮一麻,“是我自己的。”

方筱琳已经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你穿男装也要塞胸贴?”

江屿年百口莫辩,当着外人,他羞于启齿。总不能告诉她,那天是因为被江砚弄.肿了才塞的?那不真成变态了?

他无意与人争辩,防止场面再度失控,拉着江砚低声道:“我们回去再说,行吗?这里……”

“江砚……”方筱琳固执地拦住去路,喉口发颤,“你信我好不好?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个变……”

“跟你有什么关系?”江砚彻底冷下脸,脸上是被纠缠的不耐,“让开。”

方筱琳脸色煞白,眼里水光浮动,楚楚可怜却换不起对方一丝怜悯。

对江砚的冷漠,她明晃晃的暗恋无疾而终,她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江屿年见不得女生哭,有些不忍,悄悄扯了扯江砚的袖子。

江砚梗着没动,他又用力扯了扯。

“抱歉。”江砚淡淡吐字。

方筱琳摇摇头,扯出一个心如死灰的笑,捂着嘴转身跑开,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江屿年看着空荡的走廊,心里五味杂陈。他侧过头看向江砚,对方脸上依旧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好像除了自己,江砚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异于常人的平静也无怪乎一种冷漠。

“她就是你那个同桌吧?”

所以江砚电话里说的穿紫色的女生,是她?还是自己?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纠结的必要了。

江砚没有说话,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他并非表面的平静。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江屿年想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说那个女生对自己有一些误会,也不能怪她。不过她好像很喜欢你,你要不要再去跟她解释一下,你们之前不是还一起散步吗?

“……”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隐秘而沉重的压迫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也不敢跟他对视。江屿年便不说话了,走廊的风似乎更冷了,吹得他手脚发凉,只想快点换下这身衣服,也就忘了还有什么没解释。

比如女朋友,比如为什么被人捡到胸贴,又比如,为什么穿成这样?

或许不是忘了,是逃避。

江砚的沉默,太吓人了。

“你怎么不走了?”

江屿年踩着高跟鞋,走得很慢,很容易就能追上,但江砚没动。

他又一步步挪回来,靠着墙缓解脚踝的酸痛。

“阿砚,你别不说话。”江屿年轻声唤他,睫毛微颤,“我可以解释……”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也有点委屈。明明已经二十岁了,却还要被比自己年纪小,叫他哥的人审判。

“怎么回事?”江砚终于开口,声音很沉。

于是开始干巴巴地解释起来,从莫名其妙的碰面,到莫须有的“女朋友”,提起胸贴,江屿年幽怨地瞪他,还不是那晚他非要给自己按摩,把那弄.肿了,衣服磨得疼才贴的。真要论起来,江砚得负一半的责!

“那天早上走得急,不小心撞出来了……她以为是女朋友的。”

江砚心里明净,但脸上的凝重未减分毫。他略微俯身,宽阔的肩将江屿年完全笼罩在阴影中,指着他的裙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的坦白他果真没有听见,反而自己被逮个正着。

“我说过,我不喜欢哥在外人面前穿成这样。”江砚的声音带着刻薄的冷意,“哥穿成这样,让女生穿什么?”

他已经很克制地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学会尊重他。可亲眼看到,那点克制瞬间瓦解。一想到他这幅样子被不知多少人看见,他就嫉妒得发狂.

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哥的身体,他就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窥探,像个见不得光的蛆虫。

江砚的目光变得阴鸷,牢牢锁住眼前的紫色。他哥穿着它露肩的样子,该死的迷人。迷人到他想立刻将它撕碎,让他只能对着自己发.s。

江屿年脸色有些难看,果然,江砚还是接受不了,觉得丢脸。

“我也不想的。”他低下头,把兼职的事告诉他,“我只是想多挣点钱,只是拍拍视频,没有做别的……”

上流阶层的富家子弟是无法体会普通人的难处的。

江砚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意外,如果不是他恰好救了他,这辈子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一点交集。

就像最初,他根本没把这个怯懦的男人放在眼里,无非是掌权后用支票就能打发的过客。

可不知何时起,既定的轨迹逐渐偏离。他越发失控,对他哥生出了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很多事,不可抗力。江屿年,就是那个意外。

“对不起,”江砚脸上的冷漠褪去,染上一丝灰败,“是我给哥添麻烦了。”

江屿年心里一紧,“我不是这个意思。”

除去最初的后怕,他早就把江砚当成了最亲的家人,家人又怎么会是麻烦呢?

“我明白哥的意思,”江砚垂首,哑声道:“是我不对,我能顾好自己,哥不要再为了我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说完,他后退一步,落寞地转身。

“不是的!江砚……”

江屿年有些发慌,想追却被高跟鞋绊住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心一点点下沉。

江屿年收拾完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开锁进去,江屿年背靠着门有些疲惫。

客厅早早黑着灯,静得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往常这个时候,电视里总放着吵吵闹闹的偶像剧,江砚会窝在沙发里,等他回来。此时此刻只剩一片冷清的空荡。

他摸了摸灯,蹭掉鞋子,换了双更轻便的软底拖鞋。餐桌上摆着一副干净的碗筷,厨房锅里的菜正冒着热气,还能闻见香味。和往常一样,时间掐得正好,是他平时回来的点,只不过,少了个人。

挎着包回房,路过江砚紧闭的房门,江屿年脚步顿了顿,迟疑着退回两步。

一条细长的光线从门缝底下漏出来,刚好落在他鞋尖。里面没一点声音。

里面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

江屿年抬起手,停在门板几寸的空气里,想问他吃没吃,没吃的话要不要跟自己一块。但手指却缩了缩,指甲一点点掐进掌心,留下小小的月牙,又慢慢松开。

平时他回得晚让江砚先吃,别等自己,给他热热菜就好,这次大概也一样。问了也白问,说不定不想理他。

不过是闹闹别扭,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江屿年自我安慰地想,收回了手,脚尖从门缝的光线里移开了。

门后,江砚背靠着门板,屏息听着外面细微的动静。脚步声停了,又靠近,驻足良久,久到数清对方的呼吸。他转过身,盯着底下的鞋尖,仅仅一秒,就消失不见,把他眼里一丝小小的亮光一并带走。

敲门声始终没有落下。

江砚垂下眼睫,走到床边坐下,手里捏着柔软的薄片,边角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黑。他定定地看了会,手心猛地收紧,指甲泛白,似要捏碎一般。几秒后,力道松懈,他摊开手,那团收合的皱褶一点点延展开来。

是那晚江屿年随手塞进床头柜里的胸贴。

夜风掀起窗帘,轻轻晃动。衣柜深处,一个旧鞋盒静静躺着。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堆同样被用过的“破烂”,散发着难言的味道。

江砚盯着盒子里的东西,脑海中模拟他哥抬手又放下的画面,手指无意识摩挲软片,而后他把抚平的胸贴放进去,动作很轻,然后盖上盖子,把盒子紧紧按在自己心口。

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沉又重。

“哥……”

*

天气渐渐转凉,江屿年的学业也开始紧张起来。空闲的时间都在准备考证,图书馆成了他第二个家。而江砚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些天早出晚归,两人碰面的次数少得可怜。偶尔在客厅撞见,也只是匆匆打个照面,说不了几句。

谁都没有提之前的事,那点不愉快仿佛被时间悄悄抹掉,变得不痛不痒。

但只是假象,江砚变得话很少,不再黏他,说话都透着客气和生疏。江屿年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习惯,又不知道怎么办。

图书馆走廊尽头的窗台,是块背书的区域。江屿年靠着墙,指尖在纸张上轻轻划过。坐在旁边的郝梦背得口干舌燥,晃了晃保温杯,发现空了。

“渴死了,我去接个水。”

她顺带拿起江屿年的杯子,发现里面还是满满当当的。

“你是想累死自己啊,背这么久一口水不喝?”

江屿年对待学习十分专注,可以连续背一个小时不停歇。他没抬头,显然还沉浸在书里。

郝梦摇头叹气,拿着杯子走了。她没看见,柱子后面,章皓脸色阴沉地看着这边,手指捏得咯咯响。

上周他在郝梦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现在看到她对江屿年这么上心,心里醋意翻江倒海。

人前脚刚走,章皓后脚就闪现,黑色的影子打在写满笔记的课本。

“这么卷,要考研啊?”他故意用肩膀撞江屿年的胳膊,江屿年没设防,书险些掉在地上。

“奔着明年的奖学金去的吧?”

背得好好的忽然被打断,江屿年也没有生气,马马虎虎地听着,手指翻到下一页,“不可以吗?”

“你还真是功利,那些教授真是看走了眼。”章皓抱着胳膊,戏谑地说:“到时候国家线上涨指定有你一份功劳,你就高兴吧。”

对方身上过浓的男士香水,闻得江屿年有些头晕。他合上书,往后挪了小半步,“你不想出力,可以不用卷。”

他白天要上课,课余带家教,还要抽空看书,实在没精力应付这些有的没的。

“你!”章皓声音拔高,被他这软绵绵的态度噎得火大。几个路过的学生看过来,他脸一热,又跨步上前,把江屿年堵在窗台角落,压低嗓子,“装什么装?还不是穷鬼一个,真以为郝梦看得上你?”

怎么又扯到郝梦了?

江屿年微微蹙眉,觉得他脑子有点毛病。

见他沉默,章皓以为戳中痛处,得意地扬起嘴角,“她也就看你可怜,搭理你两句,识相点就离她远点!”

“哦,”江屿年抱着书,想从旁边绕过去,“那我走了。”

书包带却被章皓一把拽住,扯得他一个趔趄,““走什么?心虚了?其实心里自卑得要死吧?”

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真他的恶心。

他就是恨江屿年这副样子,窝窝囊囊的,又软又闷,偏偏谁都向着他!拍会长马屁不说,凭什么郝梦也对他那么好?

自己追郝梦两个月了,愣是不给他一个好脸。章皓纳闷了,他到底哪点比这个小白脸差?

一定是这小白脸在她面前抹黑他,否则就凭系主任是他姑妈,她凭什么看不上他?

江屿年真没空陪他闹了,伸手去拽自己的书包带……

“放开他!”

不远处,郝梦的声音插.进来。她抱着保温杯快步走上前,看见章皓,面色不虞:“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我跟他说话呢。”章皓一见郝梦,气势立刻矮了半截。

“说就说,别拉拉扯扯的,还以为你要搞基呢。”郝梦用保温杯将两人隔开,“别把我家屿年带坏了。”

屿年?

叫得这么亲密?!

章皓很是吃味,“你都没这么叫过我。”

“叫你皓子你又不乐意听,怪我咯?”郝梦吐吐舌头,都是各班班干的缘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熟得很。只不过郝梦把他当朋友,章皓却想得寸进尺,总想发生点什么。纠缠得多了,郝梦觉得烦,一直躲着,没想到追到这来了。

“那能一样吗?耗子多难听。”章皓幽怨地看着她,又不敢发火。

郝梦:“那还是叫全名吧,起码比这个好听多了。”

“不行!凭什么叫他那么亲热?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一个女孩子家,害不害臊!”

这爹味听得郝梦鸡皮疙瘩直起,味咋这么冲,“您哪位啊?我害不害臊关你什么事?”

“你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是又怎样?”郝梦挑眉,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人家不仅专业第一,还低调,不像某些人四处乱窜,跟耗子似的那都有他。”

这话像根刺直戳心窝子。章皓,指着江屿年,手指都在抖,“他哪点比我好?不就是个……”

“听,打住。”郝梦比了个stop的手势,拉着江屿年转身就走,发梢扫到章皓手背,“让开,你不学我们还要学呢。”

身后传来一阵不锈钢响,气急败坏到拍打栏杆,江屿年缩了缩脖子,被郝梦拽着踉跄往前走。

嫉妒使人发狂。

“原来他喜欢你啊。”

走远了,江屿年才小声问,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恍然。难怪章皓总是处处针对他,他还以为对方只是把他当成学习的竞争对手,然而不然,情敌这个身份更有说服力。

郝梦撇撇嘴:“谁知道他发什么疯,烦死了,不是我的菜。”

这段小插曲并没在江屿年心里留下影响,回到自习室,他又埋头扎进了书堆,认认真真复习起来。直到窗外天色擦黑,肚子咕咕叫才停笔,揉揉发酸的手腕。

郝梦戳了戳他胳膊,“饿了吧?走,食堂去,吃完再回吧。”

肚子确实饿得不行,江屿年想了想,给江砚发了条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吃饭,家里的菜好像吃完了。

对方罕见地没有秒回,屏幕自动锁屏,映着他自己的脸,被黑色吞没。

过了好一会儿,他和郝梦都走到三食堂排上队了,才收到他的回复。

短短几个字:【跟同学在一块】

平时因为离得远,江屿年很少主动找他,江砚却不嫌麻烦,偶尔会跑来跟自己吃食堂。换做平时,江屿年给他发信息,江砚都是秒回,哪怕在上课,也会偷偷回个“哥等我”,带个小狗摇尾巴的表情。

今天这语气,不生,也不熟……

江屿年闷闷地打字:

【年年有余:那等下一起回家?我在校门口等你。】

【阿砚:你先回,晚上有事。】

江屿年盯着那行字,慢吞吞地敲了个【好吧】。

消息发出去,像小石子沉进湖底,没一点声响。

“发什么呆?到你了。”郝梦推了推他肩膀。

回消息的间隙,不知不觉已经排到食堂窗口,打菜阿姨不耐烦地举着大勺,不锈钢反着光。

“哦好。”江屿年连忙收好手机,歉意地点点头,随后挑了份肉末茄子。酱汁淋在米饭上,像滩化掉的冰淇淋。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郝梦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地应,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茄子,戳得餐盘叮当响。

郝梦看他情绪低落,以为他还在想章皓那茬,敲了敲盘,说:“别理章皓,那家伙就是嫉妒你,纯纯有病。”

江屿年低着头:“嗯,知道……我没事。”

他这样子可不像没事。郝梦眼球转了转,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带着点怂恿:

“哎,反正晚上也没事,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什么地方?”江屿年没什么兴致,还想回家多看两页纸呢。

郝梦眼睛炯炯有神,“周少给的那张会员卡,还记得不?”

江屿年都忘了这回事,这会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繁英街那家高档会所,“你是说……?”

郝梦眨眨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算了吧,那种地方……”

“怕什么呀!”郝梦拽他胳膊,“就进去坐坐,喝杯果汁也行!大少爷亲手给的卡不用白不用。你看你,整天看书人都傻了,放松一下嘛!走走走!”她拖着犹豫不决的江屿年就走。

江屿年拗不过她,加上心里乱乱的,稀里糊涂就被拉出了校门。

*

天上人间。

会所门口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江屿年杵在门口,看着低调奢华的旋转门,觉得自己像个误入上流社会的土包子。玻璃上映着他的身影,普普通通的卫衣牛仔裤,挎着磨了边的旧书包,跟进出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影一比,寒酸得扎眼。

江屿年心里直打退堂鼓。

“都到这儿了,别磨蹭!”郝梦不等他犹豫,薅着他就往里走。

江屿年踉跄着被拽进门,书包肩带滑到肘弯,不声不响地擦过雕花的门框。

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里面的光线昏暗又迷离,空气里浮着浓烈的酒气和香味,熏得他脑袋发胀。他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身后传来冰块落入摇酒器的声响,混着调酒师懒洋洋的哼唱。

突然,一个黑色的侧影从旁边走廊闪过,若隐若现的灯光下,勾勒出那人肩背笔挺,后颈碎发随着步伐轻颤。

江屿年眨了眨眼,那背影带着某种熟悉的压迫感。明知道不可能是江砚,脚步还是不自觉慢下来。

脚下的地毯有些软,他深一脚浅一脚,视线追着那道黑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走廊尽头,一扇有服务生守着的包厢门。

“发什么呆?”郝梦拉他,稀疏的光斑打在她发顶,“走啦,先找个位子。”

“哦,好。”江屿年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相像的背影多了去了。

刚在卡座坐下,旁边过道走来个端托盘的服务生。灯光扫过他的脸,三人都是一愣。

“河清?”

“你怎么在这?”

河清手里拿着一份酒水名册,穿着合身的服务生制服,衬得身姿笔挺。领口是别致的浅V,锁骨下方一小片红痕若隐若现。

看清是他们,他眉头蹙了下,没有过大的反应,“打工。”

郝梦干笑着撩了撩头发,“我说怎么总不见人,原来你晚上在这啊,怎么样?这工资挺高吧?”

“凑合。”河清淡淡道,想问他们怎么来了,提醒这里消费不低。话未出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经理雷厉风行地走了过来。

“经理。”

“嗯。”经理点点头,随意扯了扯制服下摆,审视地扫了眼郝梦和江屿年明显学生气的脸,似乎怀疑他们是否成年。

余光瞥见桌上那张贵宾才可获得的会员卡,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假笑,稍作客气后低声对河清说:“少爷点你名了,赶紧的。”

河清捏着册子的指节微微发白,“我在招待客人。”

“等会让小松过来顶。”经理怒其不争,这榆木脑袋放着现成的大腿不抱,到时候少爷腻了有他哭的。临走前,他用手肘顶了他一下,眼神里满是警告,“少爷等不及了,你看着办吧!”

河清抿着唇,经理的催促如芒在背,他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包厢门,终是颔了颔首,不再争辩。

“知道了。”

他将名册轻轻放在琉璃桌上,抬起头,撞进两双闪烁着怪异的眼眸,被发现后很快又别开,像是怕被看穿心思。

经理嘴里的“少爷”是谁,不言而喻。

刚才那番信息量极大的对白,两人不约而同想到那天周述的嘲讽。

“白天拍女人,晚上陪男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

感情他俩不是什么正经的男男朋友关系?而是……

一想到清高孤傲的河清,还要被那个纨绔阔少欺负摧残,两人看他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河清一看就知道他们想歪了,也不是头一回了,扯了下嘴角:“收起你们恶心的眼神,别想太多。”

“没想没想!”郝梦连忙摆手,“我们什么也没想。”

江屿年跟着用力点头。

吧台的爵士乐突然变了调,节奏变得很快,听着像催促。

河清没空解释,也没问他们为什么来,走前从口袋里摸出张工牌,让他们给工作人员看,酒水可以打折。

郝梦说我们有会员卡,河清直接塞给江屿年,“这里的消费比你们想象得高,拿着吧,优惠能叠加。”

江屿年攥着工牌,目送河清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身板挺直如松,透着倔强的坚毅,和刚才那个模糊的黑影截然不同。

“喂,”郝梦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人家是正经服务生,别想歪了啊。”

江屿年脸一热,木讷地低头,“我才没有……”

郝梦见他这副模样,噗嗤笑了。这时,一个卷毛小帅哥笑盈盈地走过来,嘴角弯弯,看着就机灵,估计就是经理提过的小松。

可没聊两句,他们就发现这服务生不像表面那么正经。

小松嘴皮子利索,弯腰挤到两人中间推销特调酒。江屿年看到酒水的价格,咽了咽口水,声音都结巴了:“我……我不会喝酒,来瓶可乐就行。”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小瓶的,不然喝不完,浪费。”

“……”

小松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心里犯嘀咕,哪有人来这喝可乐的?心里鄙夷,面上还是笑着:“可乐没有哦,给您推荐这个果酒吧?跟饮料没差,喝不醉的。”

“我看看。”郝梦接过册子,他推荐的果酒价格还能接受,其他的就有点吓人了。最便宜的莫吉托都三位数,比外面贵了整整三倍。

贵得她心里直咋舌,但想着手里有优惠,不能在小男模面前跌份,面上装得老练,点了小松推荐的果酒,又给自己要了杯莫吉托。

“好嘞姐姐!”小松交代完路过的服务生,亲热地挨着郝梦坐下,一口一个姐姐,脆生生的,叫得人都迷糊了。

干他们这行的向来男女不忌,他眼毒得很,对面的江屿年浑身不自在,拘谨得像第一天下海的同行,没啥油水。反倒女生放得开,瞧着好勾搭。

小松眼神透着股暧昧劲儿,一眼就盯上郝梦腕上那块设计感不错的小众表。贴着她的耳朵,撒娇道:“姐姐这表真衬你,让我也瞧瞧呗?”

郝梦不是没见过世面,索性这表也不算多贵,便由着他摘了戴在自己手上。

小松美滋滋戴上,俨然将它视作囊中之物。他用卷毛脑袋蹭蹭郝梦肩膀,眼睛亮晶晶的,像讨赏的小狗:“谢谢姐姐!真好看!”

小狗嘴甜,会来事,给郝梦哄得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暗爽。

啧,怪不得富婆爱点男模,情绪价值拉满谁不迷糊?

没一会儿,酒水和附赠的小吃很快端上来,说是会员的专享福利。

江屿年佩服郝梦的游刃有余,不像自己,只敢默默缩在沙发一角当蘑菇。

他抿了口果酒,酸酸甜甜的,除了带点酒精,跟饮料口感差不多,没觉多特别。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顺便拍了张照片发博。

音乐换了曲风,四周忽然喧闹起来。舞台中央走上一个穿得挺潮的歌手,唱了首颇有情调的英文歌。周围的人激动得尖叫,纷纷举起手机拍照,看样子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

不知不觉间,江屿年被歌声吸引,听入了神。

对面的郝梦可没空听什么情歌,小情儿正贴着她耳朵,说着撩人的情话,还拿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黏腻又勾人:“姐姐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把脸埋在她肩上,故作害羞。

“真的?”郝梦挑眉,跃跃欲试,“什么都行?”

小松枕着她的肩羞涩地点点头。

“那……背篇《滕王阁序》听听?”郝梦认真道:“我下个月去那儿旅游。”

全文背诵还能免门票呢!

“《滕王阁序》?”小松猛地抬头,嘴角直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又是可乐又是背诗,这俩是来砸场子的吧?

不过他没放弃,好歹也是上过高中的,他很快又堆起笑,“我要是背下来了……姐姐能带我去不?”

郝梦笑眯眯拍拍他脸,“看你表现咯。”

台上的歌手换了首慢歌,慵懒的腔调令人沉醉。江屿年有些发昏,可能是果酒的后劲上来了。那酒度数的确不高,奈何江屿年酒量实在差劲,这会儿后劲上来,晕乎乎地只想找洗手间。

冷水扑在脸上,清醒了点。江屿年撑着洗手台,镜子里的人脸颊薄红,看着有些模糊。他掏出纸巾擦手,口袋里的工牌滑出一角,透明卡套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这时,旁边隔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着老头衫的醉汉踉跄着出来,圆滚滚的啤酒肚蹭过江屿年胳膊,很是刻意。

“长得真他的带劲!以前怎么没见过。”醉汉眯着浑浊的眼,咧开嘴,一股酸腐的酒气扑面而来,“新来的?”

江屿年吓得往后一缩,后背抵在冰凉的台面。谁料那醉汉顺势压上来,油腻的脸凑得极近,眼角糊着眼屎,黄牙呲着。

“放开!我不是。”江屿年被熏得作呕,挣扎地推他,慌乱间打翻了旁边的洗手液,塑料瓶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醉汉被推得险些跌倒,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揪住逃跑门边的人往怀里拽,后领子被他紧紧拽住,江屿年脖子勒得生疼,吃痛地叫了声。

“一个鸭子也好意思立牌坊?”醉汉嘴里不干不净,蛮力拖着他就往隔间里带。

“放开我!我真不是!你找别人吧。”江屿年被至少两百斤的体格推搡,力量悬殊,只能扒着门框耗着等人来。

“老子就要你!别装了,直接开个价吧。”醉汉猥琐地说着,肥大的手臂箍住他的腰,当即就要抱起。

“住手!”

僵持间,一道温和有力的嗓音插.进来,瞬间打破了混乱——

作者有话说:来啦[星星眼][星星眼]这几天可能都会提前更新(可能[红心])

第25章 吓宝宝 都是觊觎老婆的坏人

男人穿着白衬衫逆光站在门口, 身材高挺,面色沉静地看着眼前逼良为娼的这一幕,手间的腕表闪过清幽冷光。

江屿年以为幻听了, 这个声音……

好事被打搅, 醉汉十分不爽, 嚷嚷道:“滚!少管老子闲事!”

路元白没动,指着被醉汉肥胖身躯挡住的“男模”,开口道:“你没看他不愿意?”

江屿年清楚地听到那人熟悉的声线, 顿时屏住呼吸, 忘了挣扎。

醉汉不耐转头的一瞬,路元白已经逼近, 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声的压迫感,在体型肥壮的面前丝毫不落下风。

“里面那位是我们新晋的头牌。”

路元白说话不疾不徐,沉稳有力,“点台费,五十万一晚。”

他掏出手机, 通讯录“陈经理”的名字一闪而过。

“现金,还是刷卡?”

“五十万?!”

“这小白脸值五十万?你他的怎么不去抢?!”洗手间恒温的空调骤冷, 醉汉脸上的横肉哆嗦了一下,酒彻底醒了。瞥到腕间那只价值不菲的表和口袋里露出半截的工牌,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嫌贵就让开, ”路元白拇指摁在拨号键上,静静看着他, “或者,我叫保安来请?”

那醉汉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装货,看他摁下通话键的那刻,立马撒开钳制江屿年的咸猪手, “操!”

“让开!”他狠狠撞开路元白的肩,骂骂咧咧地跑了。

束缚骤然消失,江屿年腿一软,抠着门框抠到发白的手脱力滑下,后背全是冷汗,心脏狂跳。

“没事吧?”

温柔的嗓音传入耳,是路元白惯常的语调,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学长还是一如既往,对任何人都不吝啬他的善意。

江屿年惊魂未定,慢慢从隔间门后探出半张惨白的脸,低着头有些难堪,“学长。”

路元白微微一怔,仔细看向那张畏畏缩缩的脸,眼带一丝错愕:“屿年?”

“怎么是你?”

“我……”江屿年狼狈地扯了扯拽歪的领口,欲言又止。

路元白视线落在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公牌,又扫过他凌乱的一身,联想到刚才那醉汉,脑海中陡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之前说的兼职……是这里?”

江屿年脑袋懵了下,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明白了,急得小脸通红,话都说不明白:“不、不是……我没有……”

温柔的眉宇罕见地紧凑,路元白直接拿过那张工牌,眯眼看清上面的“河清”和“服务生”的字样,绷着的神色才舒展开来。

“河清?”

“嗯,他是我朋友,在这里……”江屿年已经没法直视“服务生”三个字了,“打工……不是‘那种’工作。”

这里是周行的产业,周河两家一直交情匪浅,河家倒台后,周述照拂河清,倒也说得通。

路元白失笑,把工牌塞回他手里,语气带着点无奈,“你以为我想成什么了?”

江屿年脸更红了。

路元白没再深究,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确认没有明显外伤,才轻声问那醉汉有没有对他做不好的事?江屿年摇头,说多亏了学长,“谢谢。”

“没事就好。”路元白道:“对付这种人,只有摆出利害,他们才会掂量试错的成本。”

他顿了顿,按下他微乱的发顶,语气认真,“所以,我不希望有下次,记住了吗?”

江屿年似懂非懂地点头,进了这地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所有人都默认遵守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否则就是坏规矩。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江屿年混乱的心稍微安定,他乖乖点头,“我记住了,学长。”

路元白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放下了手。

“还没问呢,学长怎么也在这?”江屿年仰起脸,有些疑惑。

学长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还有空来这种地方消遣?

“室友生日,过来坐坐。”路元白扯松了领带,随意绕在手腕上,难得的慵懒,“牛马也是要休息的。”

“倒是你,”他话锋一转,“郝梦骗你来的?”

刚路过舞池,郝梦似乎跟一个卷毛小伙聊得正热。

江屿年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嗯……也不算骗吧,就是见见世面。”

路元白笑着摇头,“世面见够了?”

江屿年默默垂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嗯。”

世面见了,阎王也差点。

“那走吧。”路元白带着他的手臂往外走。

“啊?去哪?”

“送你回家。”

“你们就结束了吗?”江屿年:“等等,我得叫一下郝梦。”

“给你十分钟,我在车库等你们。”路元白瞥了眼腕表,随后松了手,“注意安全。”

“嗯。”

江屿年回到卡座,眼前的一幕让他哭笑不得。郝梦跟小松越聊越上瘾,竟在闹哄哄的酒吧对起了古诗?

“近水楼台先得月,该姐姐接了。“小松搂着郝梦的胳膊摇了摇。

桌上是郝梦被忽悠着多点的酒,她正捏着个空酒杯,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含糊地嘟囔了句,不知所云。

小松笑得酒窝显出来,又给她满上一杯,“错了哦姐姐,乖乖接受惩罚吧~”

一瓶酒空了大半,郝梦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我这是让着……唔。”

话没说完就被小松递过来的酒杯堵住嘴,仰头时酒渍顺着嘴角滑下,洇湿了领口。江屿年扶额,赶忙上前将人拦下。

郝梦被他一拉,走得歪歪扭扭,嘴里还不服输,“下下次再战!我……我肯定不会再放嗝……水了。”

“快走吧,学长等我们呢。” 江屿年捂住她的嘴。

“学长?”郝梦脑袋一歪,晕乎乎说:“什么学长……”

江屿年:“……”

路元白的车灯在昏暗的车库里亮着,他今天开了辆低调的奥迪,远远看见他把人半拖半抱挪过来,无奈地下车,接过东倒西歪的郝梦。

“怎么喝成这样?”

江屿年小幅度地喘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路元白搀着郝梦的胳膊,利落地把她抱进后座。江屿年后脚跟进去,却被人拉住手腕。

“坐前面。”偌大的车库,寂静昏暗,他的声音格外清晰,“让她躺会儿。”

江屿年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把学长当司机好像确实不太礼貌,顺从地坐进了副驾。

车子平稳驶出车库,汇入夜色的车流。街边的霓虹灯一道接一道滑过车窗。后座的郝梦终于停止了躁动,蜷缩在后座安静下来。

江屿年靠在椅背,摸出手机刷了刷微博。连日来的忙碌让他无暇偷闲,今天刚发的照片也还没来得及看。一打开页面,堆起的小红点让人眼花缭乱。他翻了翻评论区,意外地没有看到那只小狗的头像。

估计是看腻了他的日常,确实没什么新鲜的。

他没往心里去,手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私信列表,一连串的未读

一下占满了整个屏幕。

【LG:今天没有发微博】

【LG:想老婆】

……

【LG:不理我?】

……

【LG:老婆好香好软(舔)】

【LG:可爱】

……

【LG:吵架了】

【LG:不想让别人看】

……

【LG:整整五天】

【LG:难受】

最后一条停在昨晚。

一条条翻下来,越看越迷糊。

几天没看私信,没想到LG一直在等他,不过这发的都什么?没头没尾的,是把他当成树洞了?还是发错人了?

他犹豫着,想问对方是不是弄错了,或许跟家人闹矛盾了?还没发出去,对话框又不停地跳出新消息。

【LG:喝酒了?】

【LG:在哪?】

【LG:酒吧里都是觊觎老婆的坏人】

【LG:赶紧回家,以后不准碰酒】

【LG:喝醉是会被变态抓走的】

【LG:碰你的都该死!】

对方语气陡然生变,字里行间透着戾气,试图用严重的后果警醒自己。江屿年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但她说的在理,今天在洗手间发生的事,到现在仍心有余悸。江屿年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深吸一口气,删掉对话框里打好的字,回了句没事。

想了想觉得不够,又加了句,我在回家的路上,谢……

“在跟女朋友聊天?”

路元白目视前方,随口问道。

江屿年第二句还没发出去,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把屏幕扣在腿上,接着手机忽然不停地响起消息提示音。江屿年没看,摸索着侧键,直接调成了静音。这一应激的举动引得路元白侧目看了他一眼,眉梢微挑。

江屿年尴尬地摸摸鼻子,看了眼后边歪在一边的郝梦,呐呐道:“我哪有女朋友……”

路元白轻笑,说开个玩笑,不用激动。

江屿年:“……”

他激动了吗?

两人先把郝梦安全送回宿舍,再送江屿年回去。

车子再次启动,路过一家快要打烊的手工面馆,路元白忽然靠边停下了车。玻璃窗内的老板正在收案板,看见有人来,又把刚放下的帘子卷起来。

“等我一下。”他解开安全带下车。

江屿年望着他的背影,薄薄的白衬衫紧紧贴在后背,那条被他随意绕在手上的灰色领带,此刻松散地垂落,在风中轻轻飘动。

很快,路元白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回来,袋子上洇出小小的气泡,里面是一盒热腾腾的韭菜饺子,“光顾着喝酒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经他一说,江屿年这才感到胃里空空荡荡,下午吃的那点早消化了。下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晚上只喝了杯果酒,到这会确实饿了。

他接过饺子盒,温热的触感透过纸盒传来,心头也跟着一暖,“谢谢学长。”

再启程时,放了首舒缓的纯音乐。江屿年抱着温热的饺子,看窗外的盏盏划过的路灯,与繁星交相辉映。

“到了。”

路元白把车稳稳停在门口,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江屿年抱着饺子盒,犹豫了下,“学长要来坐坐吗?我给你泡杯热茶。”

路元白靠在车门上,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不用了,喝了就走不了了。”

江屿年:“啊?”

“嗯……”路元白手背抵唇轻咳一声,“我是说晚上喝茶容易失眠。”

他抚了抚对方被风吹乱的碎发,面色夜色里显得格外温和,“改天吧,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确实挺晚的,听说学长最近住校,送他回家还得再折返回去,实在太折腾了。江屿年便没再坚持,道了声谢,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好。”

江屿年走到楼道口,回头看了眼站在夜色中的像很多个冰冷的夜晚,学长教他弥补工作的漏洞,也是这样随意又温柔的模样。

“学长晚安。”

路元白莞尔,“明天见。”

目送车尾灯消失在路口,江屿年才转身走进楼道。客厅里漆黑一片,安静得瘆人,不流通的空气,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潮闷感。

这个点,江砚应该睡下了。江屿年怕吵醒他,没开灯,摸索着往里走。刚迈出两步,冷不丁瞧见一道黑影,心脏骤然一缩。

沙发上,直挺挺地坐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如同蛰伏的幽灵。

江屿年吓得屏住呼吸,下意识看向主卧紧闭的门,底下黑漆漆一条缝,瞪大了眼,“你……你把阿砚怎么了?”

那黑影突然动了。

他本能后退,后腰撞到餐桌边缘,手里的饺子盒险些脱手,“别、别过来!我没什么都没有……”

“……”

月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在那人肩头投下一条冰冷的银线。

江屿年不安地咽口水,脑子里闪过各种入室抢劫的新闻。摸不准他的动机,劫财还是……总不会是灭口吧?

江屿年心猛地一沉,不知道阿砚现在怎么样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强装镇定道:“我……我床头还有两百块钱,你要就拿……拿走吧。”

见对方不为所动,他又颤着声说:“左、左转两百米有个ATM机……你去那抢吧,我没钱的……”

“哥。”

黑暗里,响起一个低哑的嗓音,像是压抑到了极点。

江屿年呼吸骤停,惊讶道:“阿砚?”

难以置信地往前蹭了半步,借着那点可怜的月光,终于看清了沙发上那熟悉的轮廓,悬着的心顿时落地,“你?你怎么不开灯?坐在这吓死我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自顾自缓了好一会儿才去开灯,刚转过身,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骤然逼近。

江砚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无声无息,江屿年又一个哆嗦,肩骨抵在门板,整个人被拢在高大的阴影里。

江砚下颚线很冷地绷着,一双眼沉着深不见底的墨色,语气生硬得像是在质问,“我给你打了五个电话。”

看着屏幕上一条条醒目的未接来电,刚好就是他在回家的路上打的,可自己却从没收到过。

江屿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把静音按成了关机……

他弱弱地举手,“我要是说手机不小心……关机了,你信吗?”

江砚显然不信,审视地目光在他脸上寸寸扫过,眉头倏地一皱。

“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说:不准宝宝喝酒,坏坏[可怜]

第26章 服软 哄人

这副冷冽的神色, 江屿年只在他应付外人时见过。

江砚厌恶别人在他面前抽烟,他是清楚的,却不知道喝酒也会被讨厌。

江屿年被密不透风的压迫感裹挟, 有些喘不过气。他怯怯地伸出一小根指节, 在他面前比划, “就一点点……果酒。”

“和谁?”江砚近乎偏执地逼问。

江屿年仰起脸,脖颈白得刺眼,“怎么了?”

“回答我。”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较真, 江屿年还是如实回答:“是郝梦。”

江砚凝视着他, 眼神锐利得像要剥开他的毛皮,确认他是否在说谎。

面对突然强硬起来的江砚, 他有些经受不住,也觉陌生。对方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他毫不怀疑,如果江砚此刻是审讯员,自己恐怕连一轮都撑不过, 甚至还能再冤枉几个人。

他想了想,干脆抖落干净:“还碰见了认识的学长, 顺路送我们回家。”

“学长?”江砚将这两字咬碎,尾音微微上扬。

“嗯, ”江屿年提起手中的袋子, 向他证明,语气不自觉带点被质疑的委屈:“你看, 学长还给我们带了饺子……”

塑料袋里面的饺子,因为没有被及时享用,热气早已散尽。

江砚沉默地瞥了眼他手中的东西,并没有因为给他带了夜宵而高兴, 反而更不悦了。

江屿年可不管那么多,握住他的手就把盒子一股脑塞过去。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塑料袋就从他手中滑落,“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饺子皮摔得四分五裂。

江屿年心跟着一起坠落,错愕地愣在原地。

“哥不知道吗?”江砚瞥了眼满地狼藉,眼底潮水暗涌,面上却平静得瘆人 ,“我不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

江屿年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两个月前,他给江砚夹了块韭菜饺子,对方二话不说吃进嘴里,全然看不出异样。

他以为他是喜欢的。

是怕自己不高兴,才不敢提意见么。

江屿年看着那盒破损的饺子,情绪低落,“你不喜欢,可以跟我说的。”

“我说过的,是哥忘了。”

江砚掀起眼皮,对上他些微凝滞的脸,“我也不喜欢你跟别人在外面喝酒。”

江屿年眨了下眼,有些无神,“哦……”

他现在知道了。

轻飘飘一句,听得江砚眼角直抽搐,隐隐有些打在棉花上的气恼,“哥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江屿年再迟钝也察觉到对方在生气,他讪讪地闭上嘴,不理解但摇头。

江砚舌尖抵着上颚,耐心几近极限。他算是明白了,对付他哥这种感情白痴,根本不能走寻常路。

他后退半步,垂落的手像某种溃败的证明,“我知道了。”

对方眼里的落寞和那天在教学楼如出一辙,江屿年心里一慌,下意识拉住他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江砚脚步顿住,却没回头,声线中压抑着浓烈的挫败,“哥不回家,也不接电话,我等了你一晚上……”

他面无表情地滚动了下喉结,嗓子发哑,“哥却在跟别的男人喝酒……”

“……”江屿年被这一连串汹涌的控诉砸懵了,尤其听到对方背着自己发出一道极不明显的哽咽,瞬间失去判断。

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了他,他变得语无伦次,又不知从何说起,半天只憋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跟男人喝酒……”

“那门口那个男人是谁?”

江砚的声音骤然一沉。

“你看见了?”江屿年一愣,怎么又扯到这来了?

“不是说了学长么,郝梦喝醉了,恰好碰见的……”他慢慢找回理智,小声辩解:“开车是不能喝酒的。”

“……”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江屿年眼球转了转,突然福至心灵,轻轻扯过他的袖子,试探道:“……你担心我啊?”

这是,现在才看出来?

江砚梗着脖子,语气带着点赌气,“反正哥也不在乎。”

“我在乎的我在乎的……” 江屿年抓紧了他的手,用力摇头重复。

对方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些,但依旧偏着头,轻哼了下,看起来很好哄的样子。

连日来的生疏和沉默,压得两人喘不过气,似乎再也撑不下去。

江屿年当他还在闹脾气,软着声笨拙地哄他:“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担心,别生气了好不好?”

“……”

江屿年又晃了晃,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更高明的手段。

江砚默了几秒,终于肯转过来一点,脸色虽沉,但还是被他软绵绵的声线击倒。他抬起的下巴有些强硬,“那哥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跟别人喝酒,男的女的都不行。”

“啊,这个……”江屿年有点为难:“可是,有的时候协会团建或者班级聚会……”

不喝不太好。

“那你跟他们过。”话没说完,江砚面色一冷,抽手就要走。

“诶……”江屿年心一横,下意识追上去,明明好没道理,却还是顺着毛哄:“好啦好啦!我答应!我答应你还不行嘛?”

算了,反正他在酒量上没一点天分,再多练习也是徒劳,以后能推就推吧……实在推不掉……那就不让江砚知道。

江砚硬邦邦道:“真的?”

“当、当然是真的。”江屿年低头摸了摸鼻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瞬间,江砚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他转过身,长臂一揽,把人牢牢圈进怀里,深吸口气,带着点后怕:“哥不知道,打不通电话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江屿年浑身一震。原来在他未曾察觉的深夜里,有那么一个人为他牵肠挂肚。从未有过的,被人如此强烈需要着的滋味,像潮水般漫过心口,带来一阵酸涩的悸动。

他慢慢抬起手,轻轻环住他,唇间涩然:“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江砚收紧了手臂,在他颈窝眷恋地蹭了蹭,碎发扫过皮肤生起酥酥麻麻的痒。

月光漫进来,将交叠的身影揉碎在无声的寂静中,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过了许久,江屿年微微动了动,反手打开了灯。瞥见他头上翘起的碎发想要抚平,指尖刚碰到发梢,一丝冰凉的触感传来,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冷香?

这味道……好熟悉。心头掠过一丝疑惑,他刚刚才从那个地方回来……

他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江砚,“你刚出去过吗?”

环在身上的手些微滞了滞。江砚掀起眼皮,埋在他颈窝的脸却没有抬起,“嗯。”

“这么晚了去哪了?”

沉默在无声中拉长,久到江屿年几乎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对方才轻轻吐出两个字。

“打工。”

江屿年惊讶地推开一点距离,难怪最近他总是神出鬼没,原来是……

“怎么这么突然?找的什么工作啊?”

顺着他发间那丝冷香,联想到他这几天的非常,有时比他回得还晚,江屿年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不会是……小松“那种”工作吧?

江屿年蹙起秀气的眉头,凑近了在他身上仔细嗅了嗅。还好,除了香味,没有酒腥,暂时松了口气。

这种香虽然闻着特别,倒也不算不常见。

江砚面色恢复平静,淡淡道:“同学家的酒店开业,缺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