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阔抿唇,视线直直看向他们相握的手。
裴渊自然能察觉到他不善的眼神,反手握住白玉姮扯他手臂的手, 包在手心之中,慢慢沁出薄汗, 心里微微忐忑。
但对上李天阔的眼神则是带着挑衅和得意。
好似在说, 你看,她是站在我这边的。
“……”李天阔冷下脸,接过岑楹递过来的茶水,仰头一饮,想要压住勃发的郁气。
“有话好好说, 不要动气。”白玉姮挣开裴渊的手,斟了杯茶给他下下火。
“小阔,裴渊说的话虽然不近人情,但也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可因为一个人心善就放过任何一个……”
“不可能的!”李天阔蹭地站起身,厉声道,“皇姐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理由?”裴渊笑,“如何没有?”
李天阔:“皇姐一向仁心良善,怎么可能使出如此手段残害手足?”
裴渊见他处在暴戾边缘,将白玉姮扯至身后,冷笑:“怎么不可能?江州地宫的一切不就证明了他们的野心了?”
“还有,我问你,”裴渊冰冷地检视他,高高在上地,“你恨不恨你的手足?在他们戏弄你欺凌你的时候?”
“我、我……”李天阔顿身,语塞,“可皇姐与我不一样……”
他只能用自己和静安郡主作为比较。
可他话一说出口,便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裴渊一听这话嗤笑一声,嘲讽之意拉满,李天阔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忍,但他还是不相信他的推断。
李天阔抿唇,而后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且看事实。”
裴渊勾唇,微抬下巴,道:“且看事实。”
李天阔脸色一黑,抿唇不欲同他说话,殿中的气氛顿时尴尬无比,又满是硝烟弥漫。
白玉姮扯了扯裴渊的衣裳,示意他少说几句,这人像是没听懂或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顺着她扯衣裳的力度,又将她的手握进掌中。
白玉姮:“……”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白玉姮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方法能使用回溯境,不过这个办法属于禁术,是几百年前一位修士所研究出来的……”
“有什么危害吗?”见她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样子,加之听到禁术后,三人紧忙问道。
“害处自然有,但此术能够更加清晰完整地展示死者死前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先说说。”
禁术禁术,必然是伤天害理才会被禁的。
其中的危害自然是令人无法预估的。
“一是施法者的灵力受损,灵台被侵染,若是在施法时受到干扰,则会有走火入魔风险。”白玉姮一一道来,“二是,这禁术会吸食附近修士的灵力修为,轻则灵力受损,重则灵根尽失。”
白玉姮举起第三根手指,道:“三是,需要用到十名童男童女的指尖血,还有至亲的指尖血,再汇集死者的贴身之物……”
“再者,这实行的时辰也要选的好,不能在极阴极阳之时,不可在下雨、阴天、太阳直射的时候……个中条件极为苛刻。”
崔明璨扶额:“就没有简单一点的吗?”
白玉姮嘿嘿一笑:“当然有,不过这个不能看到镜像,只能通过气息去指引,而且偏差也很大,一般的修士不怎么会用这个法子。”
李天阔沉吟:“先用这个试试吧,等我让人安排好你说的,再确认一遍。”
“嗯,可以。”
岑楹提了一嘴:“这个不麻烦吧?”
白玉姮摆摆手:“还好还好,就是需要死者双亲的指尖血作为锚点。”
“那就先用这个试试吧。”李天阔松了口气,说道。
李天阔瞥了眼气定神闲的裴渊,抿了抿唇,转过视线,走出殿外:“我去找父皇商量,最好在今夜之前找到凶手……”
不然安王就危险了。
几人也点头应:“好!”
许是情形严峻,皇帝也不想让最后的几个孩子遇害,想要尽快地找到凶手,也为了重振一下皇家的威严,李天阔刚离开没多久,大监便亲自上门请他们过去,在太极殿施法。
太极殿中,人聚得还是挺齐的。
皇帝虚弱地半躺在龙椅上,身侧是雍容华贵的皇后,还有嘉宁公主的生母贤妃,安王也在,他此刻是说什么也不敢回寝宫了,只能依偎在皇帝身侧,希望能得到些真龙之气庇护,能让他逃过一劫。
就连李天阔常挂在嘴边,一直维护的静安郡主也跟在殿中,模样清丽秀美,气质温和,确实看上去是个好相与好脾气的女子。
四人走进殿中,不过是一眼扫过,主位上的那几位皆是浓厚的胭脂水粉都这盖不住的面容憔悴,看样子遭遇此事打击甚大。
皇帝也不同他们废话了,直接让他们开始施法。
白玉姮让宫人取来皇帝与贤妃的指尖血,又将李天阔给的嘉宁公主的贴身玉佩飘悬半空,而后看向裴渊说道:“裴渊你助我一臂之力!”
后者颔首,认真地应声,站至她身后,一起凝神内化灵气,再将那碗指尖血泼在了玉佩之上。
霎时间,一道金光在玉佩上爆开,闪得人眼一闭,以袖遮面,避其锋芒。
闪着金光的玉佩开始发颤,原本渗透在玉缝中的血慢慢脱离玉佩凝聚成一团血雾,在空中飞窜。
白玉姮倒是低估了这背后的凶手,能有这威力的,想必身后用术之人必定法力高强,她不过分神一瞬,那股血雾就要挣脱束缚,有了意识似的,猛然飞向半躺在软榻上的皇帝。
“凝神!”裴渊提醒她道。
“嗯!”
白玉姮使出了十成十的劲对付它,不过半晌,血雾被控制住,那点点的黑雾之气消散,背后控制人的力量也消失。
被吓到的众人见此松了一口气,僵硬戒备的身体陡然一松。
静安郡主见此冷笑一声,摆手捋起宽大的袖口将发烫的掌心藏起来,柔和的眉眼闪过一丝恨意。
呵,她倒要看看他们能使出什么样的花招!
血雾在半空中飘悬良久,时间一瞬一霎过去,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耐心不足的安王直接嘲讽李天阔:“你这是在哪找的江湖术士?该不会是糊弄我们吧?”
一般情况下,李天阔不会和这位皇兄交谈,一是太愚蠢,二是会显得他很愚蠢。
但此刻他针对的是白玉姮,他冷冰冰的眼神射了过去,安王向来是个欺软怕硬之徒,见往常软弱可欺的皇弟硬气起来了,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静安郡主闻言:“安王莫要说这种话,他们既是皇弟的同门,也是这天下大宗的入门弟子。更何况也是皇叔相邀让他们帮忙查明真相的,你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言诋毁。而且皇叔既然请他们来相助,自然是有本事的,难不成你还怀疑起皇叔的眼光?”
牵扯到皇帝,安王一时尴尬,又气恼:“本王只是合理猜测,皇妹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说着又嘟嘟囔囔她偏心:“皇姐你只知道贤王贤王,本王也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老是维护他!?”
静安郡主笑:“你瞧你,怎么还吃起这样的醋来了?小天从小便与我亲近,你若是小的时候少些欺负我,那我也可以为你多说些好话。”
“那还不是你只知道跟贤王玩,不跟我玩……”
安王撇撇嘴,不高兴地看向空中的那团可怖的血雾,不再与她争辩。
静安郡主看向李天阔,柔和一笑:“你别同小安计较,他这人就是长不大,爱调皮,嘴上不饶人,其实心还是好的。”
安王偷偷竖起的耳朵听见静安郡主为他说话,撇下的唇角又翘了起来。
李天阔自然不会跟傻子一般见识,但对于皇姐的出言相护,心中很是感动,一颗心像是泡在温水中似的。
皇姐还是跟以前一样,他在皇姐心里的地位还是第一,李天阔被安王影响,不免地幼稚有了攀比心,在心里暗暗想道。
“没事的皇姐。”李天阔对她微微一笑。
但脸上的笑意还没有维持多久,只见余光中漂浮不定的血雾径直地朝他这个方向猛冲过来。
李天阔脸色一愣,冷下脸,侧身躲过攻击力极强的血雾,身后的柱子被它震得晃了晃。
缓过神来,那血雾又朝着他冲过来,犹如在他身上定位了般,只认得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迟迟难以回神。
大殿中的人见此情形,顿时神色各异。
尤其是安王回过神,直接大声嚷嚷:“原来你就是杀害太子皇兄皇姐的凶手!!!”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无关紧要的宫女太监护卫都屏息凝神,垂下脑袋。
而主位上的人皆用一种怪异且复杂的眼神紧盯着李天阔。
贤妃回过神,骤然暴起,随手捞起面前的薄胎粉釉茶盏扔向他,可惜距离尚远,碎片仅仅滑擦到他脚边,她暴呵一声:“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我儿子来!!!”
怒气大吼,一下子缓不过气来,身体往后一登,气昏过去。
“娘娘!娘娘!!!”
大殿中诡异的氛围陡然一泄,一时兵荒马乱起来。
老皇帝也好不到哪去,急促地呼吸,哆嗦着手指向他,双眸充血,面容扭曲:“是你!是你害了朕的孩子!?”
“来人!”
老皇帝暴怒,冷声喝道:“将这个丧尽天良、心狠手辣之徒拉下去!关进天牢!!!”
“是!”守在殿上的护卫听令持刀持枪,面容冷峻朝他走来。
“父皇!儿臣冤枉!”李天阔也料不到会有这么一出,轰然跪地。
“拿下!!!”
龙颜大怒。
“父皇!”
“陛下息怒,此事有异!”
第107章 勤王 谋权篡位
“此术法并非百分百准确, 且贤王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怎会有机会做此等事情?”
安王立马呵斥道:“不是百分百准确那你们还做?你们可知这可是欺君之罪!?”
“再说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安王冷呵, 神情鄙睨道,“你们先是帮着贤王除了太子哥哥,还将其他的皇子公主也害了, 混淆视听, 恐怕就是想帮着贤王夺嫡!”
“恐怕连这几天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也是你们搞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碰巧,贤王和你们一来京城,我们皇室就出现此等丑闻, 还死了这么多的皇子公主!?”
安王连珠炮地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而皇帝本来就知道这个术法不是十足十的有用,但此刻听了安王的话,疑心四起,一颗心乱得很,已经无法理智思考。
牵扯到他的盛世江山, 他的血脉,老皇帝一双充血的眼冷厉下来, 就算是心底有三分的不信和怀疑, 此刻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变成了九分的怀疑。
“来人!将——”老皇帝扫了一圈五人,安王见状,以为他是想反悔了,急忙道,“父皇!每次想想含冤死去的皇兄皇姐们, 儿臣是日日夜夜睡不着,每每想起就是一阵心痛,是何等凶残之人啊,竟然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不给我们留下来……”
安王鼻涕眼泪说来就来, 哭的那是一个情真意切肝肠寸断。
就连刚被宫女救醒的贤妃一听到这话,也开始哭喊:“我可怜的儿啊!可怜的儿啊!是母妃没用!是母妃没用!抓不到害你的人!”
“……”
老皇帝原本苍白的脸此刻铁青,听着耳边悲恸的哭鸣,一阵烦乱。
“母妃的儿啊!母妃一定要为你主持公道!将害你的人千刀万剐!”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美目死死瞪着李天阔,认定了眼前这人就是凶手,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以同样的死法方可解恨。
“陛下——”贤妃扑进皇帝怀中。
“全都拉下去!关进天牢!”
老皇帝厉声喊道,气急了,生生咳出一口血来,殿内人仰马翻,乱了好一阵,那些持剑护卫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殿下,请跟卑职走一趟吧。”
白玉姮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连崔明璨也看出来皇帝眼里的猜疑,一个被裴渊拉住,另一个被岑楹扯了扯衣袖,摇摇头,让他别火上浇油。
老皇帝他自己怀疑,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就算他们说再多也没有用。
白玉姮抿了抿唇,被这位脑子病糊涂的老皇帝气得简直没话可说。
就没见过这样偏听偏信的人!
走到天牢的路上,崔明璨愤愤,只觉得一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你说这陛下怎的、怎的……”
瞥见李天阔发白发青的脸,崔明璨始终没将昏聩那两个字说出口,自然也是顾虑着现在还在他要吐槽的人的地盘,生生咽下这一口气。
“我猜过不了几日皇帝便会请我们出去。”
白玉姮此刻冷静下来,也想通了,老皇帝本来就是想要用凶手示威,无论是真凶手还是假凶手,所以才会答应他们这个不是百分百准确的追踪办法,但一旦这个涉及到他意料之外的人——也就是李天阔,他过后便会清醒过来,他仅存的几条血脉,能够接手他位置的一是安王,二是李天阔。他不可能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位置让给那些正在赶他下位的藩王们。
且那安王瞧着就不是个精明能干的,想来老皇帝也知道这安王的性子和能力,如今能扛得住担子的也唯有一个入了修仙界的李天阔了。
想必这皇位……
白玉姮视线隐晦地扫了眼正在沉闷的李天阔。
若是老皇帝没挨过这一阵,估计算是板上钉钉了。
而放他们出来想必最快也是明日,最晚后日他便会放他们出来。
他现在需要李天阔,也需要他们这些有本事的修仙者。
五人都不是愚笨之人,冷静下来自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没了原本的愤怒,而是略有兴味地观察这天牢。
崔明璨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嘿,真没想到我崔明璨有一天还能住进天牢里!这一趟上京之旅还挺划算的,不仅皇宫看了,就连天牢也住过了!等日后回宗门了,我可有的东西跟他们吹了!”
岑楹又好笑又好气地白了眼他:“你心态还真是好,也不知道方才是谁那么生气恨不得将那安王胖揍一顿,再生出翅膀来飞了!”
就连一向不参与他们玩笑的裴渊也好心情地笑了声:“心态倒是极好。”
崔明璨听到算是半个师父的裴渊夸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相比他们的好心情,李天阔的心情算得上是糟糕透了!
白玉姮此刻能够感知到旁人的情绪了,心底开心的同时,也受到李天阔沮丧懊恼的心情影响,笑意淡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虽不会安慰,但还是轻声道:“莫要多想了。”
李天阔喉间涩然,眸底一红:“我、我竟被人利用了……”
白玉姮挨得他近了,那浓厚的情绪侵染到她身上,悦动的心变得沉闷,忽而被人一拉,隔绝了坏情绪的侵染。
“正好趁此次机会重新认识一遍人心。”裴渊微微俯身看他,声音还是极为冷淡。
但不论是白玉姮还是李天阔都知道,这是他在安慰他。
李天阔眼睛一红,视线忽地模糊,哽咽道:“我、我只是想不到居然是她……”
“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么做?”
从那团血雾不受控制攻击人,他们就猜到是有人动了手脚,但李天阔怎么也不敢相信会是她!
静安郡主!
他唯一信任依赖的皇姐!
唯一会疼爱他维护他的皇姐!
竟然用他的手杀了他的血亲!!!
四人都不是会安慰人的,也知道这种心结旁人无法真的安慰到位,只能在旁边陪着他,以陪伴当做安慰。
“吃饭了吃饭了!”狱卒敲打着牢门,大声呵斥闻到饭香的罪犯。
崔明璨看见那饭脸都黑了,原本进天牢一游的兴味顿时没了,这吃食跟潲水没什么区别!
他现在是一秒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
“玉儿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崔明璨捧着那破角的碗,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碗中的潲水,用力哀嚎。
“肃静肃静!”狱卒敲了敲牢门,凶神恶煞地警告他们安静。
崔明璨瘪了瘪嘴。
那碗一推,连看都不想看。
白玉姮他们也何尝不是如此。
这待遇简直是……
原本还想着至少要等一夜才能出去,现在恨不得立刻马上出去!
岑楹从袋中掏出几颗清新药丸,一人一颗:“吃这个吧,这个能饱腹一阵,应该能撑到我们出去。”
白玉姮接过药丸,宽慰一脸生无可恋的崔明璨:“放心放心,说不定今夜我们就能出去了呢?”
话虽是那样讲,但一向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夜半之时,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就被呈到老皇帝的床榻前,生生将原本就虚弱的老皇帝气得半死,吐了好大一口血。
将晕未晕的老皇帝颤颤巍巍地下旨,将关在天牢里的李天阔等人放了并将人立刻送到他这里来。
白玉姮几人还没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就被大监急匆匆地带到养心殿,一踏进寝殿中,一股浓重的药味直冲鼻尖。
隐隐还有几丝血腥味。
“父皇!”李天阔快步走过去,跪在床边,一双凤眼微红湿润。
“天儿……”皇帝比今日看到的更为虚弱。
大监急忙将皇帝扶起,在腰后垫了腰枕。
“父皇您……”
李天阔原本还生了些怨气,但见到皇帝仿佛就要撒手而去的样子,什么怨什么恨都消散,此刻只想关心他的身体。
老皇帝摆摆手,虚弱道:“无碍,此病由来已久,药石无医,不碍事……”
“医、医,对了,小楹小楹!”李天阔转身去拉岑楹,求她,“小楹能否帮父皇看看?”
“好。”岑楹顺势坐在大监挪过来的椅子上,望闻问切一番。
“对不住了各位仙师。”老皇帝对白玉姮几人道歉,可把殿中的一干人等都惊到了,老皇帝却无知无觉,表情愧疚,“今日朕一时急了头才将诸位打入天牢,望仙师们体谅一番朕的爱子之心……”
说着,苍老的眼角落了泪。
白玉姮几人也不好责怪他,只能连道几句扯开话题。
“不知陛下深夜找我们所为何事?”
一说到这个,老皇帝那股心火又蹭蹭蹭地窜了出来,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莫要动气。”岑楹蹙眉,一边将针扎入他的穴位,一边说道。
李天阔起身为他顺背。
“这让朕怎能不气!”
老皇帝那股心火连岑楹的针都压制不住。
对于这种不听话的病人,岑楹自然有办法让他心静下来。
“您的身体已经被毒素侵蚀全身,若是这股气不咽下去,今夜必死。”
“!!!”
“毒!?”李天阔蹭地站起身,震惊道,“是何毒?可有办法医治?”
岑楹净手,表情沉重:“已经深入骨髓,药石无医。”
她拧眉:“此毒乃是我们修仙界所有,早已失传百年之久,陛下身上怎么种这样的毒?”
此话一出,李天阔怒视大监,大监立马跪地扣头:“奴婢不知奴婢也不知啊!陛下每日的吃食、熏香……都是经由专人的检验,奴婢也严格把关,怎么可能中如此凶狠的毒呢!?”
岑楹:“这毒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是不会中这么深的,此毒不像寻常的毒粉、毒末,也并非是无色无味……这毒是样子看似是很寻常的毒虫,分母虫与子虫,母虫是操控,子虫是下毒,但只要子虫出现,会有腥臭味,且冲。若是被蛰之后没有立刻用药将毒素逼出,那么这毒便会在身体之内蛰伏数十年,等到背后放毒之人将母虫杀死或是子虫毒素蛰伏够时间了,那么宿主体内的子虫也会催动毒素,一击毙命!”
大监脸色一白。
李天阔踉跄几步。
“想想陛下在十年之前可被毒虫蛰过!”李天阔立刻吩咐照料过皇帝的宫女太监还有护卫仔细回想。
在其他人努力回想之际,老皇帝花了几刻中消化了自己将死的消息,情绪也变得平静下来,但平静之下,是积蓄的雷霆之怒。
“天儿,天儿,父皇的身体父皇自有定数,接下来父皇要跟你说的,事关我们大周的国运……”
李天阔又是一惊,怔愣片刻,才讷讷开口:“父、父皇发生什么事了?”
老皇帝深呼吸,吐气,沉声道:“恭王以勤王灭秦之名,带领数万阴兵向上京逼近,数月的路程,才弹指一挥间便逼近上京,已灭了秦王等藩王一行人!”
“他这是要谋权篡位啊!!!”
老皇帝仰天痛呼,声声凄切。
第108章 攻城 要见他
李天阔闻言, 连连后退几步,面色惨白。
就连白玉姮也大吃一惊,怎么会?她不是弄坏了其中的关窍了吗?
难道……
白玉姮将这几件事串连在一起, 脑海中浮现出某个身影——一个被正道通缉了数百年的禁术创研鬼才、销声灭迹数百年、她曾经的好战友、故交——
顾平之!
白玉姮脸色倏然一白,那她能够重回一世,四方镜破碎……必然是他搞的鬼!
想到这方面, 白玉姮心下一凛, 眼神中充满防备。
最先察觉到她情绪变化的是裴渊,几乎是她站不住连连后退几步时立马伸手扶住她,有力温热的大掌摁在她的肩头, 似要通过此番给她坚实可靠的力量。
“怎么了?”裴渊低头看她发白的脸,疑惑出声,“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先回去歇息?”
白玉姮摇摇头,回过神来,只是有些震惊罢了, 若是他还记恨着他们,估计这番暴露行径, 就是在谋划着什么大计。
白玉姮说不上最最最了解顾平之这人, 但与他相处过一段时日,也知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与他交好时觉得此人性情沉稳不爱说话,但也算是敢爱敢恨,有仇必报。相处久了, 便发现他心眼极小,甚爱多想,往往一句无心的话都能让他在心里百转千回,成为瞧不上他的罪证。
当年浮屠门不就是因为一些师兄弟与他有过嫌隙, 又觉得师父师叔看不起他,瞧不上他的出身、他所研究出来的术法……然后在发疯成魔之后,将整个门派都屠戮殆尽!
若是他真的再次现世,恐怕有的麻烦了。
白玉姮回过神,镇定下来,听着老皇帝说道:“密报中说他们已经在上京城外驻扎,等明日就用清君侧,维护皇权的名号进军上京,将朕软禁,一步步蚕食朕的权力。”
老皇帝冷静地讲述恭王的计划,又将自己的决策说了出来:“朕已让金吾卫通知老臣入朝,待会儿朕会在朝堂之上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你,你定要撑住,将逆贼全都除尽……”
李天阔震惊不已,老皇帝攥紧他的手,目光坚定而决绝:“朕时日无多了,我们大周的未来,全然仰仗你手了……天儿!莫要辜负朕的嘱托!”
老皇帝声声凄厉,一口气上不来又生生吐了口血。
正巧此时金吾卫统领来了。
“参见陛下,贤王殿下!陛下,您所吩咐之事已传达完毕!诸臣皆在太极殿内等候!”
“好!陈福海!给朕穿衣!”老皇帝一手搀着大监,一手撑在李天阔身上,这才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像是灯盏最后一点油在热烈地燃烧。
卯时,天光大亮,丝丝晨雾带着冬日的凛冽吹在一个个神思恍惚的臣子脸上,刮的生疼。
陛、陛下竟然退位给贤王了!!!
被冷风刮了,这群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些心思活泛之人不仅后悔没有与贤王交好,失去了一个往上爬的机会!
更有不少人知道内情,担忧大周王朝的命数,担忧世间百姓的安危。
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前途。
“快跑!快跑!”
“有怪物!快跑!!”
“救命啊!!!”
“怪物攻城了!!!”
“爹、爹等等我!”
“娘、娘呜呜……”
“快跑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嘭嘭嘭……”
一阵阵骇天震地的声音从城门数百米外传来,碎石都随着踏脚声阵阵震起。
霎时间,只见天边黑云密布,阴风阵阵,漫天白纸飞卷。
黑云压城城欲摧。
金吾卫统领带着一队金吾卫站在城墙上俯瞰死气沉沉的大军。
“秦王谋反,已降诛;为护我大周万全,江州恭王亲率三万兵马勤王护周!”阵阵排列整齐的阴兵背后出来一个人,模样周正,但一双鹰眼锐利。
恭王随之在他身后出现,骑在高头大马上,样子有些憔悴,但比起在江州时要来得红润健康些。
“本王听闻皇兄身体抱恙,特意在勤王之际前来探望,还请陈大人将城门打开。”
“一个乱臣贼子说得冠冕堂皇,还敢在这蛊惑人心!?”金吾卫统领厉声呵斥。
恭王眯眼,笑了声:“陈卫民好大的官威?你是一个金吾卫统领还想阻止本王入京吗?”
陈卫民冷呵:“王爷自是可以进京,但您这些……”他扫了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笑,“可不能踏进京城半步。”
恭王笑:“那是自然,本王说了要为大周勤王,自是知道规矩的。”
说罢,侧头跟旁边的人说道:“你先留在这儿,好好护卫着上京城,莫要让秦王等人的流兵靠近半步,不然唯你是问!”
“是王爷!”
身旁属下吹了一声号角,那些阴恻恻的士兵分批分批地消失在原地,而后出现在城门的各个角落,活像是一座座阴冷的雕像。
陈卫民见状脸色涨红,气得不轻。
“去!去问问仙师们可有什么破解之法!”简直是欺人太甚,太恶心人了!
“陈大人,将城门打开吧。”恭王笑眯眯地在城门下仰头对着他道。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令陈卫民憋屈得不行!
可偏偏还真不能就这样放他进去。
“你可是真的恭王?本官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假冒的。”陈卫民不得不采用拖字诀。
恭王哈哈大笑:“我说陈大人,您该不会是杀人杀得多了杀傻了吧?”
恭王拿出亲王腰牌,眯眼:“本王一身老骨头了,举不动,不如陈大人下来亲自看看真假?”
陈卫民与他僵持着。
忽地,原本安静守在城门各处的阴兵突然爆破一声,浑身金甲肉身被炸得像雪花似的四处飞溅。
恭王原本含笑逗趣儿的眉眼一冷,勒马调转回到营阵中。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陈大人今日是不会轻易让本王进京的了……”恭王示意身旁的人,后者接过眼色,立马大声喊道,“金吾卫陈卫民意图谋反,残杀亲王,当立刻斩杀!”
“杀!”
“杀!杀!”
“杀!杀!杀!”
身后的阴兵也跟着毫无感情地放声大喊,也不知使了何种手段,声音竟能传出二里地,闭户不出的百姓都能听到这凛冽的杀气,纷纷将家中的重物押至门后抵挡,抱住家人瑟瑟发抖。
罪名安置好了,恭王也不跟他虚与委蛇了,直接下令让人攻城。
城墙四周的爆破声还在起伏不断。
恭王听了心越发的沉,今日之事,必须要有个结果,不是他亡就是他败!
*
“这是你要的碎片。”
静安郡主额头微汗,轻喘着将怀中的东西递给姽婳。
“谢了。”姽婳接过碎片,那萦绕在碎片上的如同烟似的金色的元神,丝丝缕缕缠绕,她手一触碰,那元神像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顺着指尖松下碎片,缠绕到她的胳膊上。
静安郡主眯眼盯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什么?”
姽婳将元神吸收成功,原本因毛毛受到反噬的伤此刻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她心情大好,乐意回答她这个问题:“元神。”
“元神?”静安郡主讶异,当初她捡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只是觉得罕见,且被人触碰之时还会发光,她便想着等顾平之回来问问他这是何物,但没想到她已经有一年快没见过他了。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静安郡主想道。
“这是你的元神?”
姽婳瞥她,勾唇笑道:“是。”
感受到体内的灵气逐渐充盈,她恨不得立刻跑到白玉姮面前将剩下的元神都吸附干净,化为己用!
静安郡主不懂修仙界之事,见她没什么大事后,说道:“没事我就先走了,今日可忙着呢。”
姽婳想到裴渊也在皇宫之中,昨夜疗伤并非去见,正好此刻有时间,去见上一见,等看过之后便启程前往神冥幽境。
其他的事情,等她修复好元神之后,再与他说。
只先见他一面。
上回还没能和他好好说说话。
想过之后,姽婳笑着对静安郡主道:“你要进宫?带我一起。”
静安郡主知道这人坏心眼一大堆,她可不想关键之际被她弄砸,只好道:“你要进宫?进宫做什么?这段时日宫中戒严,寻常人等不可进入,我不好带你前去。”
“过一阵吧。”静安郡主眯眼眺望城门的方向,心中预估着时辰,“最多等到明日。”
“明日我就让人带你进去,到时候你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说罢,敷衍地摆摆手,准备离开。
“我可不是要闲逛,我要见一个人,等见过了我便离开。”
静安郡主闻言倒是有了闲心追问:“什么人?你告诉我,我让人将他带出来。”
姽婳抿唇,迟疑片刻,说道:“你可能没那个本事使唤他。”
静安郡主也来劲了:“那你说说是谁?”
“裴渊。”
姽婳慎重地念出那个名字,心像是漏了一拍。
“他跟着你那皇弟一起回来的。”
“怎么?你有本事让他出来见我?”
静安郡主忽地一愣,脑海中浮现昨夜见过的身影。
“你说你要见谁?”
“……”姽婳不耐烦地瞥她,“我说你办不到的,那皇宫之中设了结界,我用旁的办法进不去,最好是让你从正门带我进去……”
“可以。”静安郡主立马回答,“我知道他,他不会听我的,我带你进去。”
姽婳也诧异于她变脸如此之快,心中莫名地生起一丝异样的不快。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裴渊。”
姽婳冷不丁地盯着她,出言警告道:“你问他做什么?”
出自她的直觉,姽婳觉得此人肯定是认识裴渊,但是她和他从未见过,那就是听到过他的名字。
静安郡主目光复杂在她身上逡巡片刻,一身黑衣,黑纱遮面,肩上一直趴着一条三指粗的黑蛇,瞧不清真实相貌。
听到她的猜疑,静安郡主一滞,抿了抿唇,最后在她快要将她凌迟的眼神中开口道:“我听人说起过他。”
“谁?”
“……顾平之。”
第109章 战 败
黑云密布, 阴风阵阵,迸发的金光四散,将一众阴兵炸得血肉四溅, 毫无还手之力。
“小璨,布阵!”白玉姮飞跃在城墙之上,一边将金网洒向被裴渊逼在一块的阴兵, 一边对正在画符布阵的崔明璨道。
“好!”崔明璨落下最后的一笔, 那漂浮在半空的繁复符咒,活了一样,紫光闪闪, 咻地飞向金网所在的方向,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字符悬浮在阴兵顶上倏然变大,果真像是天罗地网,就连恭王几人都被包裹在里。
“田春!快使技法!”恭王仰头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心中不由地有些焦心, 谁能想到老皇帝居然将修仙界的那几位修士收拢了为他效命,急忙喊旁边的人让他赶快反击。
田春得令, 照着学过的咒语, 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比划。
原本神情灰茫的阴兵霎时像是注入了生机,神情凶狠,血红经脉遍布的脸上出现了嗜血的模样。
一个个腾空飞起,挥着手中的武器, 前仆后继,想要将天罗地网破除,想要将施咒的人斩于刀下。
“小璨注意躲避!”白玉姮眼尖,余光中看见崔明璨身后忽地闪现几个阴兵, 举着冷光凌凌的刀剑,毫不留情地砍下。
“该死!”
这些阴兵许是急匆匆被唤醒的,实力不强,动作较为笨拙,但就算他们实力比这些阴兵的实力更为强盛,也比不过除之不尽源源不断的。
鏖战许久,三人都有些吃力了。
裴渊忽地与白玉姮传音道:“杀恭王身旁的人,他在念咒,阴兵死而复生。”
白玉姮眼睛一瞥,果然见挡在阴兵队伍中、恭王身边的粗犷将领,在画符念咒,那些被杀死的阴兵重新汇聚血肉,复活过来。
“好,你掩护我,我来杀!”
裴渊颔首,“嗯。”
两人默契配合,一人使用人偶术化分身,吸引呆傻的阴兵,一人则是将阴兵的大部分注意引走,白玉姮从中飞出,手中金蛇化作一把金弓,拉满,三支箭矢蓄力破空飞出,瞬间化作六支、九支、十二支……
有些刺穿挡在前面当肉盾的阴兵,有些直接绕过层层叠叠的阻挡,直直射向念法施咒的田春。
“扑哧……”
锋利的金箭刺破血肉的声音,田春尚未反应过来箭矢是从何处飞过来的,便被一击毙命。
轰然倒地。
正在复生的阴兵血肉得不到重组,瞬间化作一滩血水。
胶着的战场开始向另一方倾倒。
*
“原来朕的好皇姐在这儿。可让朕好找。”李天阔一身玄色九爪金龙冕服、十二琉冕冠,身长如玉,气势威严地盯着踏进宫门的静安郡主。
而静安郡主死死盯着一身帝王形制服饰的李天阔,双眸都要将他盯出窟窿来了。
“你怎么会……”
欲言又止的话,愤恨的表情。
都让李天阔一阵恍惚,好似从未真的认识过眼前的人。
“就一夜未见,皇姐难道就不认识朕了?”
李天阔目露嘲讽。
静安郡主环视包围自己的金吾卫,冷声呵斥道:“你们都聋了吗?皇帝尚未驾崩,他一介皇子竟然胆敢自称陛下!?还不快点将这个逆臣贼子拿下!?”
李天阔看着眼前这位皇姐终于撕破自己温柔和善的伪装,露出凶狠冷厉的一面,嗤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明黄圣旨。
“太上皇已将皇位传给朕,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大周的新皇,而不是你如同幼子般玩弄的贤王!”
静安郡主脸色一白,踉跄几步:“不、不可能的……”
李天阔勾唇笑:“怎么不可能?”
“朕还要多谢皇姐为朕上位劳心劳力……若没有皇姐您所做的一切,朕怎么可能有机会登上皇位?”
杀人诛心,李天阔知道怎么说才能将刀插得更深更重更痛。
“说起来皇姐也算是朕的贵人,不若这样,朕给皇姐一个封号,不知皇姐是想继续做郡主?还是当公主?”
“你!!!”静安郡主脸色白转青又变黑,冷冷地瞪着他,恨不得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了都不足泄恨。
“李天阔!本郡要杀了你!”
说罢,就要冲上去将人杀了,但他身边站着的金吾卫可不是吃素的,立马拔出利剑,抵在她脖颈上,只要她一有异动,就能立马将她刺成筛子。
“皇姐可别挣扎了。”李天阔冷声道,没有了从前对她的柔声细语情意深重,“朕还有要事要忙,礼安,将人锁在嘉宁宫,看好了,等朕将城外的乱臣贼子处死之后,再好好跟皇姐算算账。”
韦礼安应声:“是!”
“你想要做什么!?”静安郡主连连后退,目眦欲裂,“你若是想要让你父皇活命,最好别动本郡!”
李天阔脚步一顿,侧身幽幽地看她。
静安郡主以为自己抓到了他的软肋,从容地笑了起来:“我劝你最好别轻举乱动,不然本郡既能让你的好父皇死无全尸,也能让你安上杀兄弑父的罪名,到那时候,你的皇位还能坐得稳当吗?”
“你!”韦礼安一怒,“来人!将她押下去!”
“哈哈哈哈……怎么?怕了?”静安郡主此刻丝毫不畏惧他知道她的计划,倨傲地鄙睨他,“若是想要好好洗刷你的杀兄弑父篡位的名声,最好好好听本郡的话……”
“啪啪啪!”
李天阔连连鼓掌,戏谑地看她:“静安郡主果真威风。”
“既然郡主敬酒不吃,那就吃吃罚酒吧。”
静安郡主一愣,面容扭曲起来。
“果真是好计谋。”李天阔已经冷下脸,心底那丝最后的迟疑此刻彻底消失,“也不知是太上皇先驾崩,还是您的好父王先行一步?”
“你!?李天阔你在说什么!?”静安郡主目眦欲裂,恨不得将眼前人千刀万剐了都不过分。
“太上皇那有名满天下的五毒门门主医治,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李天阔冷漠道,“朕如今改主意了。”
“你什么意思!?”
李天阔并未理会她,转而对韦礼安道:“将她带上,让她看看真正意图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是何下场。”
“是陛下!”
韦礼安得令,哂笑一声,对手下道:“将人押上!”
“是!”
“陛下,这儿还有一人……”几人要走时才发现静安郡主身侧站着一个黑衣蒙面女子,倚在宫墙上直看戏。
李天阔回头冷睨片刻,见此人有些眼熟,正欲开口时,那人问:“裴渊在哪?”
“……”
李天阔冷然勾唇,眸光一暗:“自然是在城门那。”
姽婳站直,双手抱胸,淡淡地哦了一声:“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李天阔:“……”
静安郡主:“……”
韦礼安及一众金吾卫:“……”
这女人从哪来的,跟陛下说话口气这么大!?
李天阔无可置否:“随便。”
说罢,甩袖离开。
“李天阔!李天阔!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静安郡主被金吾卫钳制这双臂,强行拉走,她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优雅,破口大骂着走在前面的李天阔。
直到人坐上了皇帝的轿辇,而自己则是被狼狈地塞进马车中,一双双冷漠狠厉的眼睛盯着她。
“……”
姽婳自来熟地捡了个位置坐下。
一幅像是来郊游的闲适模样,静安郡主火气蹭蹭蹭地上来了。
“你方才为何不救我!?”
姽婳睁开眼,指了指自己:“我?”
静安郡主扬起下巴。
“我说了啊,我只是去见人的,见完人我就走了,你们的事你不是让我别掺和吗?”
静安郡主一噎:“……”
而后死死地瞪她:“本郡将东西给你,你就不能帮本郡一下?”
“我又没有主动跟你要,你自己要给的,而且是你自己说的,让我拿了就走别掺和。”
“…………”
静安郡主要被眼前的女人气疯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皇宫到城门,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街上行人一个都没有,车马轿辇行驶地畅通无阻。
还未近城门,便听见激烈的打斗声,闻之令人惊恐,避之不及。
登上城门,双方激烈的鏖战一览无余。
“陛下驾到——”
韦礼安大喊,整个城门都是他的声音。
被逼得节节败退的恭王闻声将染血的视线看向城门上的人,仔细中还能辨认出是何人来。
本来还想嗤笑李天阔一个闲散王爷竟然当上了皇帝,但视线触及到他身后被押着的、钗环凌乱的女子时,登时笑意僵在嘴边,一时不察,被陈卫民刺了一剑。
“父王!!!”
静安郡主见此目眦欲裂,恍若疯癫。
“卿儿!!!”恭王也被女儿被俘虏感到震惊,昨夜不是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哪里出了问题!?卿儿怎么被发现了?!
恭王尚在战场上,不敢多分心,躲过一剑后,退至阴兵身后。
“李氏小儿快放了本王女儿!!!”恭王厉声警告,“不然本王让你们都陪葬!!!”
李天阔撑在墙上,淡淡地道:“皇叔,该束手就擒的是您。您此时若是投降,朕可以留皇叔一具全尸。”
“哈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恭王眉眼锋利,挥着长、枪轻松砍下一士兵首级。
“本王便是败了也不会向你这小儿投降!”
“皇叔好志气!”李天阔朗笑。
“那就看看皇叔能撑到几时!”
说罢,双手快速结印,一条凶猛凌厉的巨龙直冲恭王,横扫周围的阴兵,直取恭王命门。
恭王堪堪避开,摔落下马。
“父王!!!”
韦礼安顺势念圣旨,以振奋城门下的众将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恭王意图谋逆……取首级者赏万金,封侯辟府!”
士气一振,如有神助般,将骇人的阴兵打得节节败退。
“无耻小儿!本王一片冰心,前来勤王护周,竟被尔等竖子污蔑成叛贼!本王要见皇帝!定要一个说法!!!”
“死到临头还嘴硬!”陈卫民压住恭王的一枪,冷笑。
“皇叔,父皇对您的做法很失望……”李天阔淡声道,“再者,如今的大周皇帝是朕!若要什么说法,尽管同朕说!”
恭王此时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帝王的冕服。
一双鹰眼盯得快要冒火,黝黑的眼瞳仿佛带着冰刺,若有实质,定能将他刺个粉碎!
李天阔此言一出,再次振奋了士气。
而恭王这一边,输了一气便连连败退。
那天罗地网正好布置成功,迸发出刺眼的光芒,那些阴兵被灼热的光烧得嘶吼,宛如炼狱中的恶鬼。
恭王眼瞳一缩,不甘心就此败了,吹响系在脖颈间的骨哨。
尖利嘹亮的哨声在天地寰转。
白玉姮与裴渊闻声,手上动作一顿,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与不安。
倏然——
天雷滚滚,风雨欲来。
第110章 你对他 确有情
风卷残云, 雷霆欲临。
一群寒鸦盘旋在黑云之下,叫声凄厉。
白玉姮拧眉看着那寒鸦慢慢汇聚在一起,而后数不清的寒鸦逐渐化身成一抹黑色, 现出真身。
一个黑衣披发,半边面具下容貌妖冶的男子飘在空中,一双赤蓝异瞳环视着场上所有人。
当视线滑过某人时, 有了片刻的停顿。
不过很快, 视线里的那个人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
察觉到那人眼里的警惕与怒气,顾平之将视线转回到让他出来的恭王身上。
“唤本座出来有何事?”
恭王对面前身手不凡不知底细的怪物,一向傲气的态度变得恭敬。
“白玉尊者, 请您助一臂之力!”恭王拱手,眼睛为难地扫过那些将死未死的阴兵,心中恨恨,只差这么一步!
白玉尊者乃是顾平之自封的尊名。
顾平之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一眼,不过是扬手一挥, 那些颓丧的阴兵宛若吸食了什么大补精华似的,身上的戾气猛增, 将围剿的士兵反逼得连连败退。
“这么简单的事竟然还要本座出马?”
顾平之淡淡地扫了一眼恭王, 眼里的鄙睨都快遮掩不住了,恭王也是脸色一红,但心中有大计,还需要他的帮助,只能自己和血吞了。
恭王歉意拱手, 带着谄媚地笑。
顾平之收回视线,欲要再次发起进攻,不料被突如其来的金光一击,连忙一避。
他看过去, 高大男子身后探出个脑袋,一双眼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顾平之勾唇,笑问:“不认识本座了?”
白玉姮没想到果真是他。
她现在可还不想暴露身份,但这人可没有那么多眼力见儿。
“没想到,不过百年你就这样出来了,倒是让本座钦佩。”顾平之无视恭王焦急的神色,姿态闲适地同白玉姮叙旧,“我还当那年的阵法能让你彻底灰飞烟灭呢。”
“呵。”白玉姮冷下脸,心道果真是他做的,勾结妖魔两界,引发三界混乱,再在禁术阵法中欲要将她除掉,幸好她最后用元神作印,将那些妖魔一并封在了四方镜中,反唇相讥道,“白玉尊者不过百年未见,竟也像个丧家犬,居然干起了帮人谋权篡位的勾当,我还想着当年的封印也能将你一并锁在四方镜中呢。”
两人唇枪舌战,谁也不让谁,顾平之好似从中品味出当年之味,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姮鸾帝君如今说话越来越有趣了!比起当年的冷清无趣,现在倒是格外的吸引人。”说罢,便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着她年轻的容貌,好似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姮鸾帝君!?”崔明璨闻言险些被口水呛到,他呆呆地看着白玉姮,又看了看一脸神色如常的裴渊,再看看跟他同样惊愕的李天阔,再想想尚在宫中的岑楹,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他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而后,又用一种崇拜到发光的眼神盯着白玉姮,即使面对裴师叔射过来的不友善的视线也没有放在眼里,一双星星眼看着白玉姮,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玉儿!你你你你竟然是姮鸾帝君!!!是百年前以身殉道的姮鸾帝君吗!?”
白玉姮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在崔明璨眼里这就是她承认了啊!!!
“没想到我的好朋友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姮鸾帝君!!!”崔明璨转头冲城门上的李天阔喊道,“小阔小阔听到了没!!!玉儿她竟然是天衍宗长老啊!!!”
长老一出,白玉姮眼皮子一抽,感觉自己的岁数噌的一下就上去了。
“……嗯。”李天阔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他也没想到,原本他还想……既然她是那样的身份,那他们之间就更加没有可能了……李天阔心中一沉,无尽的哀伤弥漫心间,不过也生起了一丝庆幸,还好还好,他没有将他的心思说出口……不过更多的便是遗憾自己的心意无疾而终。
“哼,现在可不是你们叙旧的好时候!”静安郡主忽地厉声道,“顾平之!快来救我!!!”
原本还在看着白玉姮的顾平之闻声看了过去,静安郡主挣扎着,见他看过来,面上一喜:“顾平之!我在这里!”
顾平之拧眉,不喜这人连名带姓地喊他,更不喜欢她在他和白玉姮叙旧之时出声打搅,他微微蹙眉,不过是轻轻抬手,静安郡主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唇角的鲜血潺潺流出。
“静安!!!”恭王目眦欲裂,也生生吐了一口血,他浑身颤抖着,勾起脚边的大刀,凶猛且迅速地跃身劈向顾平之。
“害我女儿,受死吧!!!”
顾平之不过是稍稍使劲,恭王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脖子,就这样吊在空中,连个边角都没能碰到顾平之。
其他士兵见此人这般厉害,心中也生出了怯弱之心,但见敌方主帅已经被灭,且自己这边还有这么多个仙师,就连陛下也在,也生生将怯意压了下去。
“本座说话,哪里轮得上你们插嘴!”顾平之面色狰狞,一双异瞳发着幽光,整个人犹如地狱中的恶鬼,声声句句令人生寒,“当真是无用!本座当初就不该选你们!”
“咔嚓!”
一声清脆,恭王瞪大眼睛,感受到自己身首分离。
“你练这些阴兵是何意?”
顾平之听到她的质问,笑了笑:“还能是为何?自然是想要统治着三界咯。”
他说的自信自然,丝毫不惧怕旁人坏了他的计划。
白玉姮目不转睛看他。
顾平之唇角放平,回视她的视线,像是终于看到她身边怒目而视警惕的裴渊,笑意消失:“这就是你疼爱的那位徒弟?”
白玉姮颔首不语。
顾平之忽地笑:“你这位徒弟看着不像是把你当师父……”
一双锐眼检视他。
裴渊同样报以回视。
“你这徒弟对你居心叵测你可知?”顾平之毫无挑拨离间的自觉,句句踩在裴渊的痛点上,“没想到啊,多年未见,你的反应竟然这么迟缓,居然都看不出狼子野心的人,莫非是被人哄骗了过去……”
顾平之还未说完,裴渊直接冷着脸,打了过去。
顾平之笑:“看来是说对了。”
说罢,也与他交战,面上云淡风轻,但招招致命。
白玉姮怕裴渊中暗亏,他不了解顾平之这人的阴险程度,也加入了战斗。
崔明璨则是应付那些阴兵。
两厢交战,也不知顾平之练了多少的禁术,招招直冲二人的命门,招式狠辣,角度刁钻。就连白玉姮也觉得此人多年未见,功力长进了不少。
“如何姮鸾帝君?”顾平之笑,“是不是不是当年吴下阿蒙了?”
白玉姮也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过是不入流的邪术。”
顾平之唇角一抿,异瞳幽光更甚,浑身的戾气四散,底下的阴兵感受到他的怒气实力越发的强盛,势如破竹,逼得金吾卫和守城军节节败退。
白玉姮自然也能感受他的怒火,但她不惧。
他功力精湛,她自然也不输他。
且还有裴渊在侧,她就不信了,两人还抵不过他一人。
这边激烈交战,城墙上也在奋力杀敌,将登上城墙的阴兵斩杀。
无人注意到与静安郡主一同来的蒙面黑紫衫女子悄然消失。
看守她的侍卫悄然倒地。
一抹黑衣径直朝鏖战的三人那飞过去。
白玉姮与裴渊堪堪躲过打过来的姽婳。
她一愣:“居然是你!”
姽婳笑:“又见面了。”
白玉姮本以为在江州还有漯水村那次重创她之后,应该没那么快出来,没想到居然在上京城遇上了。且现在看来她是在她敌对这头的,招招朝她而来。
“你和他是一伙的?”白玉姮看向顾平之,又看向姽婳,她有些猜到姽婳的身份,但此刻却不敢相信。
顾平之也看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女子一眼,也不由好奇。
姽婳道:“自然不是……但,我和他一样,想要将你杀死。”
“……”
裴渊直接持剑刺了过去,姽婳歪头躲过这一剑,她笑:“你对她倒是真心,若是知晓我,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真心?”
裴渊拧眉,嫌恶地看她,虽不知她这话的意思,但心湖忽地泛起涟漪,升起一股熟悉之感。
“……巧言令色。”
白玉姮也提剑杀过去,四人纠缠在一起,顾平之与姽婳虽不是同盟,但此刻的对手都是对面的人,也不介意联手。
像是多年的默契一般,两人的对手交换互打,四溅的火花预示着此战是何等的激烈,几乎是不分上下。
白玉姮抵着姽婳劈下来的利剑,四目相对,一双赤金眼瞳,一双黑紫眼瞳,都倒映着彼此的样子。
“你是我。”白玉姮断定。
姽婳愣了一瞬,继而一笑:“哈哈哈,还不算笨呐帝君。”
“……”白玉姮抿唇,眼眸冷冽,“你几次三番阻扰我们,可是找四方镜?”
白玉姮没想到她获得一半元神之时,另一半元神也幻化出来一个她。
若她没猜错,应该是顾平之弄得鬼,与他交好时,他便在她身上设了咒,令她五感七情六欲消失,从而慢慢分化出另一个她。
姽婳笑:“我虽是你,但与你不同,不全都是你。”
白玉姮抿唇。她如此坏,必然是分化成了她的罪恶,她的恨,她的欲……
白玉姮余光瞥了眼与顾平之交手的裴渊。
姽婳自然也瞧到了,笑得更为开心:“帝君,我感受到了……”
白玉姮后撤几步,看着她将手捂在心口,笑得娇媚:“你的心在为他而跳动。”
白玉姮冷下脸一掌劈了过去。
姽婳笑得更为开心了。
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又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画面,笑得花枝乱颤,可恶至极。
姽婳不怕死地再刺激她:“帝君啊,不要掩饰了,我都感受到了,你对他——”
看着白玉姮越发黑越发冷的脸,笑得更开心了,悠然又缓慢地说。
“确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