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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在下此生唯一心悦之……

接到同安公主的帖子时, 沈令月和燕宜正在澹月轩院子里欣赏一场惊世骇俗的三角恋。

当事“人”——围脖儿、小白仙、以及侯府的猫猫大王绒团儿。

没错,小白仙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烧鸡蒸鸡手撕鸡的诱惑,乖乖被沈令月带回了家, 喜提金饭碗一只。

而自打围脖儿被沈令月她们带出门玩了好几天, 绒团儿顿觉猫生寂寥, 连平时最爱吃的小鱼干都不碰了,每天的日常就是在偌大的侯府屋顶上来回巡视, 望眼欲穿。

终于等到围脖儿回来,绒团儿第一时间喵喵呜呜地冲上去,准备大展身手时,一抹雪白轻盈的影子跳下车, 蓬松的大尾巴轻轻一抖。

“唧呜~”

绒团儿震惊,绒团儿心动,绒团儿原地翻肚皮,两只前爪爪疯狂开花。

更加意外的是,对围脖儿的百般讨好都无动于衷的小白仙, 竟然莫名和绒团儿对上了眼缘, 优雅地踱步上前, 一猫一狐碰了碰鼻子,显得十分友好。

“唧唧!”

围脖儿抓狂,一个猛冲过来,张开大嘴狠狠含住猫头, 糊了它一脸凑凑口水。

“喵呜!”

一狐一猫原地开战,小白仙灵巧地蹿上马车顶, 哼哼唧唧叫个不停。

沈令月捏着嗓子替它配音。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要打就去练舞室——”

……

因为安王造反不成被抓,那些曾经和安王府往来紧密的人家都风声鹤唳,生怕锦衣卫找上门时。

侯府却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安稳小日子, 很难说不是因为这三个活宝天天干架,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以至于侯府上下根本无暇分心他顾,净追在它们后头收拾残局了。

“啧啧。”沈令月一边观战一边锐评,“白狐果然是妖孽啊。”

本来围脖儿和绒团儿就互相看不顺眼,这下更是结大仇了。

但她想不通的是,绒团儿怎么就了入了仙女的狐眼呢?

燕宜笑道:“可能因为它们俩都是雌的?”

这下轮到沈令月震惊了,“绒团儿原来是母猫吗?”

“你不知道?”燕宜反问,“之前母亲拜托我给猫猫们画像,还给我看了它们的档案册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绒团儿为雌性。”

不得不说孟婉茵绝对是一个合格的资深猫奴,给养过的每一只猫猫都登记造册,上面记录了它们的毛色特征性格爱好饮食习惯,包括梳毛擦耳朵剪指甲洗澡的频率,甚至还有过往病史,养护注意事项等等,十分全面。

“我一直以为绒团儿长得又大又能打……”沈令月肃然起敬,“原来是猫猫女大王!”

好家伙,那绒团儿和小白仙究竟是闺蜜情还是故乡的百合花开了?

狐猫三角恋,不光跨物种还跨性别……

青蝉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帖子送进来的。

“同安公主要见我们?”沈令月收起玩笑的心思,小脸一垮,“她不会也发现了什么吧?”

之前她们答应帮陆西楼寻找安王藏匿的财产和账本,燕宜就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才知道同安公主找过陆西楼,暗示他不要把她们二人的特别之处随便往外说。

陆西楼当时还觉得很委屈:“我嘴巴紧可是出了名的,京城里那么多人家的阴私龌龊,你看我往外说过一个字吗?”

沈令月当时就心动不已,老天怎么就没给她一个读心术的金手指?

那她就能天天跟在陆西楼身后吃瓜,吃吃吃到厌倦……

“凭我们几次和公主打交道来看,就算她怀疑了什么,至少目前也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燕宜安慰她不要自乱阵脚,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

翌日,二人出门去了同安公主府。

“来得正好,尝尝驸马煮的茶。”

同安公主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热情招呼二人落座,又介绍:“这茶是用去岁驸马亲自收集的松上雪煮成,清冽通透,微苦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沈令月心里藏着事儿,捧起茶杯小嘬一口,咂吧咂吧。

好像跟她平时用井水泡的茶也没多大区别?

这也就是古代纯天然无污染,还敢直接喝雪水……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扬起小脸冲同安公主笑得灿烂,“果然是好茶!”

同安公主觑着她滴溜溜转的杏眼,扶额苦笑,毫不客气地戳穿,“行了,就知道你喝不出来,不用为难自己。”

沈令月嘿嘿一笑,又诚恳道:“茶水么,解渴就够了,反正我和大嫂坐了半天的车,正口干舌燥呢,这杯茶来得刚刚好。”

同安公主原本也不是叫她们来喝茶的,省去无意义的寒暄,她直接将奏折副本交给二人,“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新的想法?”

沈令月和燕宜挤在一块,看得很认真。

“殿下要将安王名下的济善堂接管过来,还要成立皇家悯恩寺,统一管理?”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这是好事啊。我前几天还担心呢,安王府一倒,以后那么多老弱孤寡可怎么办。”

虽说安王打着慈善旗号中饱私囊吞了不少银子,但总要做些表面功夫才能糊弄住那么多人。

可以说他罪大恶极,但不能否认的是,的确有许多贫苦百姓因他而受益。

“没错,一码归一码,济善堂这一摊子不能因为安王叔废了就垮掉,这也是我请你们过来的原因。”

同安公主轻握茶杯,对燕宜微微一笑,“每次见你们,总会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燕宜对上她睿智而富有洞察力的视线,心弦仿佛被某个念头狠狠拨动。

聪明人之间无需说太多,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她同样回以一个浅浅的笑意,“殿下心系苍生,仁爱有大义,我们愿为您尽一丝绵薄之力。”

同安公主稍稍抬高杯子,仿佛隔空与她轻碰了一下。

她看向沈令月,身子微微前倾,带了几分问询之态,“我准备请一些德才兼备的女眷共同协理事务,分工监督,阿月可有推荐的人选?”

“殿下你这就问对人了。”沈令月一下子积极起来,数着手指盘点,“本来郑姐姐是最合适的,但她前不久刚生了孩子,至少要到明年才能抽出身来、”

同安公主赞许点头:“郑夫人虽然年轻,但身份够重,郑老尚书亲自养出来的孙女总不会差。”

“还有德懿夫人。”沈令月又道:“您还邀请她去女学讲过课呢。”

“这个自然,范夫人早就在我的内定名单之中了。”

“殿下还可以考虑一下我娘,我大姐,和我娘家大嫂啊。”沈令月趁机安排自己人,拍着胸脯保证:“尤其是我娘,她管家理事可是一把好手,还特别有生意头脑呢。”

同安公主故意逗她:“怎么都是你自家的亲戚?这也太偏心了。”

“举贤不避亲啊。”沈令月理直气壮,“正因为我了解她们,才敢放心推荐嘛。”

燕宜开口补充:“殿下,我们所了解信任的大多是身边亲朋好友,但光凭这种举荐之法难免有失公允,还可能错过其他人才。不如采取轮换制,公开招募选拔,凡是有信心能做好此事的各家女眷,都可以前来揭榜报考。”

沈令月连连点头,“对对,就像云韶女学招生一样,只不过我们这回招的是……办事员!”

好险,差点就把公务员这个词给秃噜出来了。

燕宜看她一眼,心领神会,又道:“新科进士还有三年观政期,近距离学习揣摩为官之道。殿下可以面向各家尚未婚配的适龄女子,将她们集中起来,再安排给各位管事夫人打打下手,如此以老带新,教上几年,就不愁将来悯恩寺没有能用的储备人才了。”

“还有还有,做慈善要想良好长久地运作,不能光指望各家捐款,或是殿下自掏腰包,或是从宫里拨银子,时间长了就会变成一笔烂账。”

沈令月以前参加校内救助流浪动物的公益社团,还会定期组织义卖活动,设计相关文创产品进行售卖呢。

她和燕宜齐声道:“……要以商养善!”

同安公主拍了拍手,对燕宜道:“听说你外祖白家便是在北地与京城之间跑商的大户人家,不知可否写信替我引荐一二?”

燕宜立刻起身拜谢,“是殿下愿意提携白家,我岂有不应之理。”

沈令月也忍不住替她高兴。

白家再有钱也只是商户出身,若是能攀上同安公主这棵大树,以后便是来到京城发展,也不是没人撑腰,可以任人欺负的钱袋子了。

白家越好,燕燕就越好,她那个便宜爹和黑心继母非得悔青了肠子不可。

……

同安公主有心将悯恩寺事务引上正轨,为了堵住朝会上那些官员挑刺找茬的嘴,一定要拿出一份尽善尽美的方案。

她是个行动派,这边和二人聊着合适的人选,那边已经安排府中女官上门去各家请人了。

范青溪是最先来的,先谢过同安公主的赏识,又表示自己最近刚好有空,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

她笑着解释:“宗哥儿被他爹送去私塾了,先生是他的同年,教学十分尽心,还管吃管住,每个月休沐三天。我一个人在家正愁无事可做,若不是公主相召,我都打算给琅嬛馆投稿了。”

沈令月使劲咳嗽两声,抓住她的手:“投稿还是要投的,只要故事好看,润笔费大大地有!”

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挣钱(划掉)挖掘新作者的机会的!

几人越聊越投机,中午便留在公主府里一起用饭。

沈令月和燕宜还找机会参观了一下公主府的花园,然后就遇到了熟人。

“乐康公主。”二人连忙行礼,又忍不住看向她身后,“殿下,您和兰芽儿怎么在一块了?”

乐康公主微笑着让二人起身,又道:“姐姐们不要老是一口一个殿下了,怪生分的。我本名萧持盈,你们叫我阿盈,或者盈盈都可以。”

她回身拉住兰芽儿的手,解释:“是皇姐让兰芽儿跟在我身边帮忙的。她要筹办悯恩寺,还要安抚济善堂里那些惶惶不安的孤寡老幼,便让我和兰芽儿以佛经故事入手,开解他们。”

许瑶娘还在云韶女学里教书,抽不出身,兰芽儿虽然跟她同住,但整日无所事事也不是个办法。

正好同安公主有意让乐康公主从情伤中走出来,便做主让兰芽儿当了她的贴身女官。

二人年纪相仿,又有共同语言,乐康公主温柔和善,兰芽儿跟着她也不会觉得拘束,相信很快就能忘记在安王府的那些不愉快回忆。

兰芽儿走上前对二人拜了一礼,声音颤抖,“那天……多谢二位姐姐救我脱离苦海。”

——后来兰芽儿才知道,李太妃临别时送她那块玉佩,就是提醒外面人动手的信号。

要不是沈令月和燕宜及时察觉阴谋,又带着她假托观音之名,将百姓提前引出家门。

她不敢想象,假如济善堂真的被引爆,那么多无辜枉死的百姓,岂不是都成了她亲手造的杀孽?

她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燕宜将她扶起,抬手轻轻抚过兰芽儿微红的眼角,劝慰道:“都过去了,正因为是你扮的观音相足够令人信服,才能顺利救下那么多百姓。去年的因化作今日的果,或许这就是菩萨在冥冥之中给你的指引。”

兰芽儿似有所感悟,泪水洗濯过的双眸越发明亮,笑意嫣然。

……

想象中的审判并没有发生,反而在公主府组了个热热闹闹的熟人局,看到大家都过得越来越好,沈令月很兴奋,回侯府的路上还在拉着燕宜八卦。

“青溪姐说宗哥儿被他爹送去私塾……我真是憋得好辛苦,好想问她是哪个爹安排的啊啊啊……”

沈令月好奇得抓心挠肝,又道:“你觉不觉得她今天看起来桃花满面的?绝对有情况啊。”

燕宜戳戳她额头,“好啦,如果青溪姐想说,自然就告诉我们了。”

沈令月从马车下面翻出一盒小点心嚼嚼嚼,又感慨:“我发现公主们的名字都很好听哎,比封号好听多了。”

同安公主萧濯缨,乐康公主萧持盈。

“我听裴景翊说过,前面几位公主的名字都是卫皇后给取的。”

燕宜回忆着,“尤其是同安公主,她的亲生母亲在她三岁那年病故后,是卫皇后把她抱到中宫亲自抚养长大,她和驸马也因此结缘,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我记得母亲说过,卫皇后是宫里不能提的禁忌。”沈令月摸着下巴思考,“还有卫家,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流放,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病恹恹的卫驸马?”

燕宜垂眸轻声道:“这个他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说……卫皇后是自戕而亡,陛下因此震怒,迁怒于整个卫家,下旨流放。”

“卫皇后是自杀?”

沈令月嘶了一声,很不理解,“为什么啊,她和老皇帝感情不好吗?”

要说帝后感情好,老皇帝却独宠高贵妃十多年。

要说帝后感情不好,老皇帝宁可让后位空悬,也没让他心爱的高贵妃更进一步。

啊啊啊她真的很想吃到更多宫里的瓜!

马车突然蓦地一停,紧接着外面响起焦急的声音。

“车里可是沈、周二位夫人?救命啊!”

沈令月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一把撩开车帘,“齐编修?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齐修远,他像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形容狼狈,上气不接下气道:“是,是荣成县主……她把姜兄扣下了!”

沈令月:???

不对啊,荣成县主以前不是喜欢齐修远吗,怎么突然换人了?

而且还是姜云霖……达咩!

她赶紧招呼齐修远上车,“带路!”

……

丰乐楼包厢内。

姜云霖被恒王府的侍从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俊俏的面孔微微发白。

“县主,在下虽然人微言轻,也是朝廷命官,您这样做就不怕御史弹劾吗?”

“弹劾我什么,说我强迫你?”

荣成县主手持团扇,轻佻勾起姜云霖的下巴,笑得肆意,“我可是亲王之女,你能被我看上应该觉得荣幸才对,我看谁敢告我?”

啧,从前她光盯着齐修远了,怎么没发现这位探花郎也别有风味?

荣成县主丢开扇子,涂了丹蔻的指尖轻抚过姜云霖的下颌,又暧昧地向下流连而去。

姜云霖头皮发麻,脸色涨红,整个人像是快要气炸了,拼命扭动着躲闪,“……县主万万不可!我,我克妻的啊!”

“我又不是你的妻子。”荣成县主理所应当道,“我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个废物。”

说到最后,她咬紧牙齿,带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她都把蒋平给剪了,父王和皇祖父竟然还不允许她休夫!

她才不会守着一个废人过日子,她就要自己出来找乐子。

“探花郎,打个商量,我不要你负责,只要……你帮我生个孩子。”

荣成县主摸了姜云霖的脸一把,莫名觉得手感很好,忍不住又轻轻摩挲,往他耳边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夫君不中用了,我总不能为他守活寡吧?我只想要个和你一样俊俏的孩子,放心,孩子生下来随我姓,我自己养,绝对不会要你负责的。”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搜罗了不少长相出众的小白脸,可是他们空有一副好皮囊,脑袋空空全无内涵,只会一味奉承讨好她,荣成县主玩了一阵就腻味了。

这种绣花枕头玩就玩了,真要生孩子,还是得找个才貌俱佳的真君子。

要是有个探花郎的爹,将来说不定也能科举入仕,出人头地呢。

姜云霖绝望地闭上眼睛。

完蛋了……荣成县主很快就会发现她是女儿身,她辛苦谋划多年的复仇大业,竟然毁在了仇人之女手中,太讽刺了。

就在荣成县主要解开姜云霖领口第一颗扣子时。

砰地一声,房门被用力撞开,齐修远和沈令月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荣成县主不悦地竖起眉头,“你们要干什么?”

“县主,强扭的瓜不甜。”齐修远握紧拳头,“就算您是宗室贵女,也不能这样强迫姜兄,做他不情愿的事!”

“他不情愿,那你来?”荣成县主歪头看他。

齐修远眉头皱得更紧,他要是喜欢荣成县主还用等到现在?

不等他开口,荣成县主便冷笑,“齐修远,本县主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就是回心转意也晚了!”

她一指齐修远,冷冷道:“出去,现在我瞧不上你了。”

“县主三思啊。”

沈令月硬着头皮开口,“探花郎……探花郎他,他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

姜云霖蓦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吗?”荣成县主回头看他,“你不是克妻吗,那你告诉我,你喜欢谁?我现在就去帮你克了她。”

她就不信,京城中有哪家千金敢和她抢人。

姜云霖张了张口,就听沈令月又喊了一句。

“探花郎喜欢的人……是乐康公主!”

荣成县主蓦地回身,冷冷盯着沈令月:“你说谁?”

“贤妃娘娘的女儿,县主的小姑姑,乐康公主,萧持盈。”

沈令月偷偷抠了下手心,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探花郎一直心悦乐康公主,却因他被道士批了克妻命,只能将这份情意深藏心底,唯恐损伤公主玉体,不敢声张。”

“……对,没错,就是这样。”

姜云霖接收到她的信号,立刻点头附和,“在下此生唯一心悦之人便是乐康公主,今日县主若是夺了我的清白,我,我就……以死明志!”

“好,好极了。”

荣成县主笑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近似癫狂。

小姑那个面捏似的受气包,居然也有人喜欢?

而且还是眼前这个才貌俱佳,被京城无数少女追捧的探花郎?

就凭她是公主,而自己只是个县主?

“探花郎,你很会选啊。”

荣成县主俯视着他,眼神微冷,“最近皇祖父正为小姑的婚事发愁,为此还将我祖母罚俸禁足,不许她插手此事……”

她一招手让随从进来,给姜云霖松绑。

姜云霖得获自由,立刻起身跑到沈令月和齐修远身后,脸上发白,惊魂未定。

下一秒,就听荣成县主道:“既然你心里只有我小姑姑一个,那便随我进宫,让皇祖父也听听你的情意。”

她朝着对面三人勾起唇角,笑得幸灾乐祸。

“我倒要看看,小姑姑她金枝玉叶,能不能受得住你的克妻命啊?”

作者有话说:【孟婉茵:实不相瞒,养儿子都没这么上心[红心]】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来了!嘿嘿今天终于赶上了

第112章 第 112 章 “怎么跟你小姑父说话……

“荣成, 你这又是在折腾什么?”

庆熙帝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看向站在下方的这个奇怪组合。

他的孙女,裴家老二怀舟的媳妇儿, 还有他钦点的探花郎和齐编修?

这几个人怎么搅和到一块去了?

“咳咳, 沈氏, 你先说,今日为何无故进宫啊?”

庆熙帝思来想去, 决定先听听沈令月的。

他对她还有几分不错的印象——第一次进宫谢恩就能把贵妃哄得眉开眼笑,大大方方的小丫头,见人三分笑,着实讨喜。

沈令月顶着荣成县主的死亡视线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臣妇进宫……是来向您贺喜的!”

“哦?喜从何来?”庆熙帝更糊涂了。

“陛下,您看姜探花一表人才,气质绝伦,为人温和有礼, 和乐康公主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对着姜云霖一通夸, 又向庆熙帝挤出个笑脸, “您看这桩婚事怎么样?”

庆熙帝不由一愣。

“沈氏,你大胆。”

荣成县主冷声道:“京城中人人皆知姜探花克妻,你却让他娶我小姑姑,是何居心?”

沈令月反唇相讥:“姜探花是不是真的克妻还尚未定论, 那也比县主您强抢民男……官男要好吧?”

荣成县主没想到她竟敢真的在御前告她一状,气得扬手便要打, “要你多管闲事?我看你才是那个不守妇道的,谁知道你和……和齐修远是不是有一腿?!”

不然他为什么会去向沈令月求助?

荣成县主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仿佛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 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好好好,齐修远你三番五次拒绝我,原来是早有了心上人,你们两个勾搭成奸,简直是不知廉耻!”

“县主慎言。”齐修远皱眉反驳,“我与沈夫人清清白白,若不是你强行扣下姜兄,我又怎么会跑出去求救,又恰好撞上侯府车驾?”

荣成县主又瞪着沈令月:“他找你帮忙你就答应?你敢为了他得罪我,还说你们两个不是有一腿?”

“县主你抢人在先还有理了?”沈令月简直要被她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我是为了帮齐编修吗?我明明是为了姜探花和乐康公主的大好姻缘不被你破坏——”

砰砰!

庆熙帝忍无可忍地敲了两下茶碗,“你们当这里是村头老槐树,还是街口菜市场呢?”

他这么大一个皇帝坐在这儿,就没人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吗?啊?

沈令月反应最快,立刻跪下老老实实道:“陛下息怒,臣妇一时情急声音大了些,但这一切都是县主先挑起来的,您要怪就怪她好了。”

庆熙帝被她气笑了,这是认错呢还是甩锅呢?

他又看向荣成县主,目光中带了几分威严,“到底怎么回事?你对姜探花做了什么?”

荣成县主也跪下了,但腰板挺得笔直,理直气壮道:“孙女看上姜探花了,想跟他生个孩子,他不愿意。”

“噗——”

庆熙帝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全喷了出来,险些没把自己呛出个好歹,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

他指着荣成县主你你你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荣成县主一脸无畏,“蒋平不中用了,您总不能让我守活寡吧?我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再说姜探花不好吗,我要是和他生个孩子,就是您的曾孙啊,又没便宜了外人。”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庆熙帝险些被她的话带歪,陷入沉思。

荣成县主得意洋洋地看了沈令月一眼。

她敢这么作,自然是有所倚仗。

因为荣成县主是庆熙帝所有孙子孙女中,唯一一个和他生辰相同的孩子。

民间有种说法叫“同日而生,命理相通”,尤其是祖孙之间有生日相同的,更是被视为一种特殊的缘分和吉兆。

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是皇室孙辈中最受宠的那个,甚至不亚于其他王叔家的世子嫡子。

她一直是这样坚信的,直到恒王强迫她嫁给蒋平,而庆熙帝竟然也默许了这门婚事,只为了安抚住蒋平身后所代表的天下读书人。

从那天起荣成县主就意识到,什么宠爱都是虚的,她在父王和皇祖父心里永远都比不上那把椅子。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认命了,她敢在成亲当天废了蒋平,就是想再赌一把。

事实证明,她就算再失宠,好像也比蒋平强一点。

至少她姓萧。

“……陛下,是臣不愿意!”

姜云霖受到沈令月的眼神,连忙站出来替自己辩白,“臣早已心有所属,县主还是,另寻他人吧。”

庆熙帝回过神来,恍恍惚惚想起,“方才沈氏是不是说了,你和朕的乐康……?”

姜云霖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就把无辜的乐康公主牵扯进来……

然而沈令月偷偷在后面捅了她一下,又主动接过话:“是的陛下,姜探花一直心悦乐康公主,只是他性情内敛,一直不敢向公主表明情意。”

“他是不敢吗?他是怕克了我小姑姑吧。”

荣成县主主打一个“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皇祖父,姜探花拒绝我也就罢了,可他竟敢拿乐康姑姑当筏子,这分明是对公主不敬,对皇室不敬!”

庆熙帝捂着额头,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姜云霖是他钦点的探花,这么好的一表人才,他当然早早就动过招婿的心思。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传出他是克妻命,又接连拒绝了好几位朝中大人结亲的意思,庆熙帝想想便就此作罢了。

命理之说虽然未必当真,但他也不好把自己的女儿上赶着嫁给一个克妻的吧?

——哦,他的臣子都不敢拿自家女儿的安危来冒险,那他这个皇帝成什么了?

可是如今探花郎却说看上了他的乐康?

庆熙帝说不上来自己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心情十分复杂。

好在门外传来一声唱喏,打破了殿内的僵局。

“同安公主、乐康公主求见。”

庆熙帝精神一振,“快叫她们进来。”

很快,二位公主步入殿内,“儿臣拜见父皇。”

乐康公主恰好跪在姜云霖旁边,转过头深深看了一眼。

姜云霖挤出一个尴尬又带着歉意的微笑。

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如果不出门也不会被荣成县主盯上……

庆熙帝让二人平身,又问:“你们怎么一块进宫来了?”

“盈盈今日在我府中,帮忙筹办悯恩寺事宜,听说她的心上人受了刁难,特意拉上我来向您求情的。”

同安公主笑意盈盈,“父皇,您就成全了这对有情人吧。”

“什么?”庆熙帝糊涂了,看向乐康公主:“你,你也喜欢姜探花?”

姜云霖更是难以置信,盯着身旁少女柔和的面庞,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不知道乐康公主喜欢自己?

“是,父皇。”

乐康公主面颊微红,仿佛十分羞涩,“女儿早就对姜探花……一见倾心,只是外面都传他克妻,谁家也不舍得把女儿嫁过去冒险,女儿就不敢告诉您,怕您生气……”

庆熙帝松了口气,语气带了几分嗔怪,“你有心上人,便该早点告诉朕。朕和贵妃还巴巴地给你选驸马呢,万一选上你不喜欢的人,不就又成了一对怨偶?”

荣成县主气得脸都白了,指甲死死抠进掌心。

凭什么皇祖父对小姑姑就是和颜悦色,生怕她嫁错了人?

那她呢,她和蒋平又算什么?

庆熙帝看看乐康公主,又看看姜云霖,越看越觉得满意。

乐康温柔娴静,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真要是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驸马,整日心情郁郁可怎么办?

这个探花郎好啊,能力好长得好,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跟乐康站在一块,那才叫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他突然呵呵笑起来,指着二人道:“你们这样,简直就是贵妃嘴里成日念叨的什么‘双向奔赴’嘛!”

贵妃最近沉迷民间话本,动不动就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奇怪话,但是偏偏又都很有道理。

听得多了,就连庆熙帝脑子里也都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情爱故事。

庆熙帝大手一挥,当机立断:“去礼部找个人拟旨,朕要给乐康和探花郎赐婚。”

荣成县主一听急了,“皇祖父,他克妻!”

“不许胡闹。”庆熙帝板起脸来,“人家两个是郎有情妾有意,就你在中间瞎搅和,你到底图什么?”

荣成县主没忍住瞪了乐康公主一眼。

可恶,凭什么她就能嫁给自己喜欢,又刚好喜欢她的男人?

她就是不甘心!

“等等,先不去礼部了,去把贵妃请来。”

庆熙帝又改了主意。

高贵妃很快过来,手里还拿着本最新的《玉堂钗》,一见到庆熙帝就不高兴似的耍起小性子。

“臣妾看书正得趣儿呢,就被您给叫来了。”

一转头才发现殿内站了一堆人,差点吓一跳:“这是干嘛呢?”

庆熙帝被当众埋怨也不以为意,言简意赅道:“你给乐康和姜探花合一下八字。朕就不信了,他就是再克妻,还能克到朕的女儿?”

高贵妃微微瞪圆眼睛,连忙问了姜云霖的八字,又叫小太监送来纸笔,在纸上划拉着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各种长短线条。

片刻后她抬起头,笃定开口:“姜探花一定是叫人给骗了,这哪是什么克妻命,分明是三奇加会,权禄在身的富贵命啊。”

庆熙帝又忙问:“那他与乐康的八字合盘怎么样?”

姜云霖一颗心都提上了嗓子尖。

她报给高贵妃的八字自然是假的,准确地说是她孪生哥哥的,也就是真正的“姜云霖”。

如果哥哥还活着,今日堂堂正正立于朝中的本该是他才对……

高贵妃弯起眼睛,轻轻拍了下手,笑道:“鸾凤和鸣,相生相补,天作之合。”

“……成了!”

庆熙帝不再犹豫,“马上让礼部拟旨,越快越好。”

甭管探花郎是不是让别的道士给坑蒙拐骗了,反正只要贵妃说他不克妻,那就不克!

这么好的女婿他要是再不牢牢抓住,指不定便宜了谁家呢。

乐康公主悄悄松了口气,赶紧拉着姜云霖一起跪下谢恩。

“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臣……谢过陛下。”

姜云霖语气苦涩,不敢直视乐康公主的眼睛。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乐康公主喜欢自己?

庆熙帝自觉又做了一桩好媒,笑着对乐康公主道:“好了,带着你的准驸马去给贤妃请个安,顺便解了她的禁足,她以后也不必再为你的婚事瞎操心了。”

“是,儿臣告退。”

乐康公主和姜云霖一前一后走出大殿,往后宫的方向而去。

“公主。”姜云霖语气艰涩,“其实我……”

“嘘。”

乐康公主冲她眨了眨眼,见四下无人,偷偷握住姜云霖的手,看起来姿态十分亲昵。

“我知道你的身份,但我刚好也需要一个驸马,我们是各取所需。”

她对姜云霖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我喜欢的那个人……我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了,反正都要嫁人,那我嫁给你不好吗?”

——沈令月跟着荣成县主一块进宫前,飞快给燕宜留了话。

燕宜立刻折返回公主府,对乐康公主只说了一句话。

“探花郎是女驸马。”

乐康公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果断进宫认下这门婚事。

这对她和她都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姜云霖长长松了口气,看她的眼神带上几分感激,“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乐康公主挽上她手臂,“驸马,高兴点儿,我们可是天生一对。”

姜云霖被逗得笑了一下,雌雄难辨的姣好面容,色若春晓,美不胜收。

二人相携而行,浓情蜜意,路上碰到的宫人很快就将这个消息传遍了。

……

庆熙帝心情一好,也不追究这几个人闹到御前的荒唐事了,挥挥手让她们赶紧出宫。

还不忘警告荣成县主,“你想再找一个朕也不拦着你,但是最起码要人家心甘情愿吧?”

堂堂县主,强抢民男……传出去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荣成县主不情愿地答应了,出宫时又瞪了沈令月好几眼,“你最好烧香拜佛祈祷自己别犯到我手里,否则我一定要你好看!”

沈令月毫不畏惧,“县主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下次别再乱抢男人了,难道你对自己的魅力就这么不自信吗?”

荣成县主:……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直到上了王府的马车,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夫人今日大恩,在下实在无以为报。”

齐修远对她深深一揖,神色凝重,“县主性情跋扈,如今怕是记恨上你了,都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卷进来的。”

沈令月摆摆手,“我早就说了,我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姜探花。”

虽然她不知道姜云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女扮男装考科举入仕,但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沈令月不能眼睁睁看她被荣成县主的愚蠢毁掉。

齐修远唇角笑容带了几分苦涩,“是啊,姜兄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沈令月歪头打量他:“你也想当驸马?小齐啊,男人要大度,嫉妒使人丑陋啊。”

“当然不是。”齐修远连忙否认,声音低了几分,“我就是,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一想到以后姜云霖身边有了乐康公主相伴,他们二人再也不能一起逛街买书,出城踏青,谈天说地,抵足而眠……

齐修远感觉自己心里好像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他的直觉又告诉他这种想法很危险,不敢再往深里想。

——他们两个早晚都是要成亲的,早晚都会有自己的小家庭,这有什么问题吗?

齐修远飞快调整好情绪,面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姜兄很好,公主……也很好,他们俩一看就很般配,一定会很幸福的。”

沈令月上了自家马车,掀开车帘还能看到齐修远轻快的步伐越来越慢,就连肩膀也微微耷了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失恋了。

“啧啧,小齐啊,准备面对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吧。”沈令月感慨着坐了回去。

……

礼部也不明白为什么庆熙帝这次催的这么急,当晚就将赐婚圣旨送到姜云霖家中,同时也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什么?高贵妃亲口说姜探花的克妻命是假的?

什么?姜探花和乐康公主是双向暗恋,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晚京城无数少女的心又碎了一次。

第二天恰好有大朝会,姜云霖官职低,从前都只能站在队伍最末尾,今日却被太监亲自带路,领到了宗亲那一排的前面。

“姜驸马,以后上朝您就站在这儿,可别记错了。”

姜云霖硬着头皮道了谢,又对周围一群未来的亲戚们打招呼。

然后一转头就收到来自身后一抹怨毒的目光。

正是养好伤后重新回到朝堂上的蒋平。

他走过来对着姜云霖阴阳怪气:“探花郎从前口口声声说自己克妻,原来是为了待价而沽啊。恭喜恭喜。”

姜云霖淡淡扫了他一眼,双手背到身后,“蒋平,怎么跟你小姑父说话呢?”

蒋平:……

大意了,怎么忘了还有这茬。

他咬牙切齿为自己辩解:“你我是同年,我还比你大几岁呢,这样不合适吧?”

“礼不可废。”

姜云霖忍他很久了。以前蒋平在翰林院就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动不动就显摆自己的状元身份,还老是找借口挑她的刺。

她对蒋平微微一笑,故意抬高声音好让其他宗室成员也能听到。

“皇家讲的是辈分又不是年龄,就算你八十岁,也要叫我一声小姑父。”

宗室里那些老侄子小叔叔之类的多了去了,谁敢在长辈面前拿乔?

蒋平再不情愿,被这么多人围观着,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小姑父说的是。”

“哎。”

姜云霖大大方方应下,长辈一般抬了抬手,语重心长道:“知道你身体不好,若是站不住就别强撑着,让那边的公公给你找个座儿。啊?”

身体不好……

站不住……

公公……

蒋平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姓姜的你欺人太甚!

……

“姜探花怎么就突然不克妻了呢?”

饭桌上,裴玉珍一脸遗憾,“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死骗子敢忽悠他,害得我错过了这么一个好女婿。”

之前姜云霖为《玉堂钗》站台宣传的时候,明明和兰猗有说有笑,怎么就没抓住这个机会呢。

“娘,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董兰猗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道:“我和姜探花是君子之交,清清白白,再说他和乐康公主彼此有情,有我什么事儿啊。”

“好好好,是娘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啊,生气影响思路……”

裴玉珍秒怂,赶紧给女儿夹了一筷鱼肉,哄道:“多吃鱼,吃鱼补脑。”

《玉堂钗》卖得火爆,已经有从京城向外地蔓延的趋势,听说江南一带很快就要同步发售了。

如今裴玉珍每个月都能从女儿手里拿到一笔不菲的零花钱,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呢。

阿芝不满地鼓起腮:“娘现在心里只有大姐,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都不理我了。”

“嘿,怎么出去上个学脾气还见长了?”

裴玉珍眼睛一瞪,又在一桌人齐刷刷的目光谴责中败下阵来,赶紧又给小女儿夹菜,“你也多吃鱼,回学堂考个好成绩,让我也出去跟人显摆显摆。”

阿芝偷笑,冲董兰猗眨了下眼睛。

——娘的脾气改好了不少,她们俩可算是熬出头了。

饭后,阿芝来找沈令月和燕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表嫂,我明天想请同窗来家里玩儿,可以让厨房给我们备一桌席面吗?”

沈令月捏捏她的小脸蛋:“我们阿芝这么快就在女学里交到好朋友啦?行啊,你尽快叫她们来玩儿,我和你大表嫂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

作者有话说:我错了,我忏悔,熬夜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爆哭]

第113章 第 113 章 “天哪,燕燕你是吃醋……

阿芝这次邀请了五位小伙伴来侯府做客, 都是和她分到一个班上的同窗,年龄相仿,最小的十岁, 最大的十四岁。

其中有三个小姑娘是来自官宦之家, 家中有父、兄在朝为官, 另外两个则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儿,是凭自己本事考进来的。

燕宜问过阿芝班上这两种不同出身的同学比例, 发现比去年她和沈令月去女学参观时高出了不少。

“女学今年似乎招收了更多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儿。”她若有所思。

阿芝不明就里,点点头:“嗯,听说今年公主山长派去各地招生的女官姐姐们多了一倍,最远都去到了漠北和泉州呢。”

她隔壁班就有一个姑娘是从闽地来的, 一开始官话说的不熟练,博士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全班同学仿佛在听天书。

那姑娘也是个要强的,拉着舍友们苦练官话,在学舍里天天叽里呱啦, 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有模有样, 除了皮肤还带着一点海风吹过的微黑, 光听口音还以为她是京城本地人呢。

沈令月往阿芝嘴里塞了块糖,笑道:“交朋友最重要的是能玩到一块儿去,否则公主也不会把你们分到一个班啊。”

一股浓郁甜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阿芝眼睛一亮, 忍不住又嚼了两下,“二表嫂, 这是什么好吃的?”

“嘿嘿,这叫榛子太妃糖,我和你大表嫂院里的点茶姑娘研究了好久呢, 今天才做出来一批成品。”

沈令月最近没什么机会出门吃瓜,就憋在府里一门心思鼓捣吃的。

上次给太夫人过寿,她和燕宜集思广益弄出了本土版奶油蛋糕,连带着解锁了许多奶制品,什么黄油奶酪酸奶炼乳,通通端上侯府的餐桌。

尤其是在刚刚过去的炎夏,就连裴显都叫小厨房做了好几次水果什锦酸奶,偷偷躲在书房里大快朵颐,结果却忘了擦干净胡子,被孟婉茵抓了个正着。

听说最近他又迷上了奶茶,而且还是府里唯一一个要喝全糖的……

为了实现甜品自由,沈令月天天拉着点茶画饼,给她描述各种自己从前吃过的蛋糕饼干泡芙奶糖……

点茶是个心灵手巧的,哪怕沈令月根本不懂配方,全凭脑补想象,她一次次地试验,竟然也复刻出了七八成的样子。

就说今天这盘太妃糖吧,点茶亲自守在小炉子旁边熬糖浆,火候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稍有不慎就会变得焦苦难以下咽,一整锅糖浆全部废掉。

这么难得的美味糖果,阿芝一听都舍不得吃了,含在嘴里一点点抿着,想把这份甜蜜留得更久一点。

不过……

“为什么叫太妃糖啊?”

阿芝眨眨眼睛,“难道这方子是宫里的某位太妃娘娘传出来的?”

沈令月被问住了。

……因为她去超市买现成的就叫太妃糖啊啊啊啊。

她赶紧求助燕宜。

“呃,其实这种糖果是从海外传回来的。”燕宜定了定神,倒是没有让面前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神失望,“只不过当地的语言听起来恰好像太妃一般,就这么叫开了。”

“大表嫂好厉害,你懂的真多!”

阿芝简直要变成小迷妹了,眼睛亮亮的,还不忘端水,“还有二表嫂也很厉害,连海外的糖果都能做出来,那我们是不是全京城第一个吃到太妃糖的人呀?”

沈令月冲她眨眨眼:“说不定真的是哦。”

阿芝不好意思地对手指:“那我明天可以用这个糖招待她们吗?会不会很辛苦点茶姐姐?”

也不是她虚荣啦,她就是想和自己的小姐妹们一起分享这份独一无二的甜蜜……

“没问题。”沈令月一口应下,“点茶已经掌握了熬糖浆的火候要领,以后家里人想吃这个糖随时都能做。”

燕宜又问她:“阿芝,你把那两位同窗的住址告诉我,明早我安排人雇了马车去接她们。”

那三位出身条件好的姑娘不用她操心,她们家里肯定有马车接送。

但出身普通家庭的两位女孩儿,既然是邀请她们来府上作客,总不好要人家自掏腰包雇马车出门。

至于为什么是去外面雇马车而不是用侯府自己的马车,也是考虑到这个年龄小姑娘的自尊心。侯府的马车都是有规制的,太过华丽,容易给对方家庭带来压力,也不免有炫耀之感,万一影响到阿芝和小伙伴的感情就不好了。

阿芝很聪明,听燕宜说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因为这份细心和体贴而越发欢喜。

她用力张开双臂,试着将二位表嫂全部抱住,“阿芝最最喜欢你们啦!”

……

第二天阿芝早早就醒了,给自己换了衣裳梳了头发,动作十分利落,都是在女学里练出来的。

她像个小陀螺似的在院子里到处转,反复检查今天招待小伙伴的各处细节是否准备妥当,力求完美。

裴玉珍被她弄出的动静吵醒,打着哈欠走出来,“大惊小怪的,不就是约几个小姑娘来家里玩儿吗?”

这里可是侯府,普通人一辈子也没机会踏进来看一眼,她们能上门做客就该烧高香了。

阿芝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娘,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你都没有几个好朋友吗?”

裴玉珍:……

“臭丫头,敢编排起你老娘了?”裴玉珍瞪圆了眼睛作势要打她,“谁说我没朋友?是那些人身份太低,跟我聊不到一块去!”

阿芝一溜烟躲到院子最远那头的枫树后面,探出小脑袋冲她做鬼脸:“二表嫂说过,我们要让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帮忙,日子才能过得顺畅。”

她也是去了云韶女学才慢慢明白,从前裴玉珍教她和大姐的很多道理根本就不对,全都是歪理。

她娘一边以自己出身侯府为傲,一边又嫌弃她们早逝的爹爹不争气,拖累了两个女儿的出身,害得大姐婚事艰难。

可她也不想想,分明是她自己眼高手低,平时又不爱和人交际走动,没几个说得上话的知心好友,遇到事情才临时抱佛脚,人家凭什么愿意帮你?

就连大姐从前也被娘教得糊里糊涂,拎不清轻重,差点破坏了大表哥和大表嫂这门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幸好二位表嫂不计前嫌,还帮大姐找到了她的人生新方向,再也不必整日伤春悲秋,自怨自艾了。

……咳,虽然最近大姐写书写得不顺利,身上的怨气好像更重了。

阿芝脑子里闪过一堆念头,小大人似的摇头叹息。

这个家以后还得靠我啊。

她要努力读书,多交朋友,拿好成绩,只要年底大考能排进全女学前十名,就能得到公主山长亲自接见,还能和她单独面谈一刻钟,请公主为她的将来指点迷津呢。

……

上午,几个小姑娘陆陆续续来到侯府。

沈令月和燕宜为了给小表妹撑场面,特意陪她一起在大门口迎接。

雇来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圆头圆脑的姑娘,身上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浅黄色衣裙,手里还提着一个盖着蓝色碎花布的小竹篮。

她站在侯府门口向里望,哇了一声,“阿芝,你家可真大。”

“没有啦,咱们女学还是王府改建成的,比我舅舅家大多了。”

阿芝拉着小姑娘向二人介绍:“表嫂,这是和我一个班的黄巧妮,她人如其名,手特别巧,绣花和打络子都是我们班第一名呢。”

黄巧妮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连连摆手:“我也就这点长处了,论起读书和弹琴画画,你们都比我厉害多了。”

“人各有所长嘛,巧妮你能被招进女学,就已经很厉害啦。”沈令月热情跟她打招呼,“我们是阿芝的嫂嫂,欢迎你来家里作客,快进来吧。”

黄巧妮连忙向二人问好,又递上她手里的小竹篮,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我娘晒的柿子饼……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今年柿子真的很甜,二位嫂嫂不介意可以尝尝。”

昨天她回到家,一说今天要来侯府做客,全家人都跟着紧张起来,生怕她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贵人。

她爹甚至还劝她:“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哪敢登贵人的门呢。”

黄巧妮苦口婆心地劝他们,“我和阿芝是同窗,是她主动邀请我去家里作客,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们在女学里都穿一样的衣裳,吃一样的饭菜,公主山长再三强调,不许任何人仗着家世背景随意欺负同学,一次警告,两次记过,第三次直接开除,永不再录取。

好不容易劝住了爹娘,他们又开始发愁上门做客带什么礼物。

她娘甚至一狠心开了自己压箱底的嫁妆,拿出一只银镯子,反复擦拭得光亮,要她带去侯府。

“……娘,我是去做客,又不是去上贡。”

黄巧妮在家里转了一圈,最后把她娘晒好的柿饼装了一篮子,“行了,就这个吧。”

她娘大惊失色:“这是咱们自家吃食,怎么好拿去送给贵人,人家才不稀罕呢。”

黄巧妮坦然道:“反正咱家是什么条件阿芝也清楚,她要是嫌弃我家里穷,那干嘛还要和我交朋友?”

话虽如此,但当黄巧妮站在侯府宽敞的庭院中,看着阿芝两位表嫂天仙似的容貌,通身气派的穿戴,还是不免带上几分忐忑和紧张。

然而下一秒,沈令月就毫不见外地掀开上面盖的帕子,拿起一枚柿饼咬了一大口,弯起眼睛,”好甜啊。”

又给燕宜拿了一块,“你也尝尝,比咱们在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燕宜对黄巧妮笑了下,接过柿饼尝了尝,也点头赞许:“确实不错。”

沈令月把篮子递给身后的青蝉,“去找几个盘子分一分,给太夫人,母亲还有小姑她们都送去尝尝,这可是我们阿芝好朋友带来的礼物呢。”

转过头又对黄巧妮笑眯眯道:“你家还有多余的柿子吗,能不能卖给我一些?这个季节就要多吃柿子,烤着吃煮着吃做点心都好吃。”

黄巧妮愣了下,连忙用力点头:“有的,我家那颗柿子树今年结了好多……不用买,我明天就让我爹摘了给您送来!”

“不行,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否则阿芝要生我气了。”沈令月半真半假道,“我们公平交易,就按市面上的价格卖给我,就这么说定了哦。”

阿芝也跟着点头,“没错,巧妮你上次不是还说家里今年结了好多柿子,正愁卖不完吗?都卖给我表嫂吧,她可会研究好吃的东西了,等做出了新的柿子点心,我们一起吃。”

又凑近黄巧妮耳边说悄悄话:“……她们俩都有钱,让你爹每斤多喊个三五文都行。”

“哎哎,我可都听见了啊,怎么还拿我当冤大头呢?”

沈令月佯作不满地弹了下阿芝的额头,气氛一下子更加放松了。

说话间,另一位派车接来的小姑娘也到了,她叫陈小雅,今年十四岁,被特招进女学的原因是她身体素质够好,是武课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小雅射箭特别准,是我们班第一个能射中三十步靶子的,而且平均成绩都在八分以上。”

阿芝特别骄傲地向二人炫耀她的好朋友。

沈令月肃然起敬,“真人不露相啊。”

陈小雅看着瘦瘦高高的,没想到还是个体育特长生。

她向二人问过好,同样也拿出家里为她准备的礼物,是一套木雕的十二生肖小玩偶。

她爹是个木匠,平时就爱雕些小玩意儿哄家里的弟弟妹妹,这套生肖木雕原本是打算给邻居家的货郎寄卖的,一听说女儿要来侯府做客,连忙让她带了来。

阿芝高兴地收下这份礼物,“正好可以摆在我床头。”

又等了一会儿,另外两个小姑娘也坐着自家的马车过来了,一下车就和黄巧妮、陈小雅叽叽喳喳聊了起来,显然几个人关系都不错的样子。

一个小姑娘见阿芝频频向外面张望,不由问:“阿芝,怎么还不进去,你还在等谁?”

之前不是约好了,她们四个一起来阿芝舅舅家作客的吗?

阿芝面露难色,“是吴琼……她那天听到我们商量聚会的事,就说能不能加上她一个,我就答应了。”

“是她啊?”

几个小姑娘纷纷露出意外的神情。

沈令月仗着和她们混熟了,好奇地问:“吴琼是谁?你们和她关系不好吗?”

姓方的那个小姑娘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和她来往不多,但也没有到不好的地步。”

阿芝踮起脚偷偷对沈令月说:“吴琼是淳郡王府的千金。”

沈令月懵了一下,“那她怎么姓吴?”

不是应该姓萧吗?

“她是淳郡王妃认的义女。”阿芝说,“听说是郡王妃找到公主山长面前,破格把她送进女学的。”

沈令月懂了,看来就算是同安公主亲自办学,也免不了有关系户的存在。

她小声问阿芝:“你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还要答应请她来做客?”

她可不希望阿芝小小年纪就养成不懂拒绝的讨好型人格。

郡王府的千金又如何?总不能逼着阿芝和她交朋友吧。

“没有啦。”阿芝不好意思地挠头,“其实她人还挺好的,也没什么架子,和班上每个人都能聊得来,就是……没想到她会主动和我说话。”

沈令月懂了,“你觉得你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阿芝用力点头,二表嫂一下子就说出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本来这次聚会是她们五个商量好的,这次休假来阿芝家做客,下一次就去方沅沅家,几个人轮流做东。

阿芝在班上人缘也很好,但她们五个却是玩得最好的。

结果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吴琼,虽然阿芝碍于情面答应下来,但总有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沈令月拉住她的小手,“朋友也有很多种啊,有点头之交,有稍微更近一点的,也有关系特别好的,最高境界就是那种可以生死相托的……你就把吴琼当成一个来家里玩的普通客人,好好地招待她一天就行了,不要想着她破坏了你们几个小姐妹的聚会,反正以后还有更多机会嘛。”

燕宜也走过来开导阿芝:“听你二表嫂的,你看她无论走到哪儿,和谁见了面都能打招呼,说不定她根本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名字我还是能记住的吧?”沈令月假装不乐意地鼓起腮帮子,“不要在阿芝面前诋毁我的光辉形象啊。”

阿芝被二人逗笑,点点头,“我明白啦,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嘛。”

终于,一行人翘首以盼,等到一辆郡王府规制的华丽马车赶进巷子里,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吴琼推开车门跳下来,脚步有些急切,一见到阿芝就连声道歉。

“对不住,我来迟了。今早母亲起来有些不舒服,我本想留下来照顾她的,是她要我过来,说早就跟你们约好了,不好随便失约……”

吴琼面色微微发白,额头上还带着汗,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担心,衬在她娇美的面庞上越发显得情真意切,很有说服力。

阿芝连忙表示没关系,“人都齐了,那我们就去花园玩儿吧,正好我带你们参观一下。”

黄巧妮她们答应下来,为了维持气氛和睦,也是不让阿芝这个东道主难做,哪怕她们和吴琼不熟,几个小姑娘还是说说笑笑往里面走去。

“年轻真好啊。”

沈令月看着一排活泼靓丽的背影走远,仿佛冲淡了几分秋日的萧瑟,不由感慨:“突然想起我们上学那会儿,也是这么热闹。”

“是吗?我怎么记得热闹的好像只有你。”

燕宜看她一眼,轻声道:“那时每天大课间做操,还有体育课分组活动,你身边总是围了好多人,大家都爱和你交朋友……”

沈令月一把抱住她,夸张道:“天哪,燕燕你是吃醋了吗?”

燕宜轻哼了一声,侧过脸不看她的样子还有点小傲娇。

沈令月搂着她不撒手,“嘿嘿,虽然我是很受欢迎啦……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一一位最重要的!”

反正无论她身边围了多少人,她总会准确找到燕宜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地奔向她。

那时候还有人背地里看不惯她,说她死皮赖脸抱学霸大腿呢。

沈令月不以为意,反以为荣:那咋了,有本事你们也抱一个?

她就是喜欢和燕燕在一块,她就要当燕燕最最最好的好姐妹!

作者有话说:【关于月崽&燕燕如何看对方——】

燕燕:她身边明明有很多人,却只选择了我[摸头]

月崽:你们都不懂,能追到燕燕全靠我死皮赖脸[狗头]

//晚上还有一更哈[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114章 第 114 章 “世子夫人真是好命。……

阿芝年纪还小,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被沈令月开导了一通,豁然开朗, 认认真真当起了带路参观的小主人。

刚才表嫂还答应了, 等她过生辰的时候给她办一个大大大宴会, 她想把全班同学请来都没问题。

到时候来府里做客的人只会更多,难道她还要按照关系亲疏远近, 特意分出三六九等吗?

阿芝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是她答应吴琼来参加今天的小聚会,那她就要尽量保证一视同仁,让大家都能玩得开心才好。

黄巧妮和陈小雅虽然是第一次来这等煊赫显贵的人家做客, 但在阿芝轻言细语的介绍中很快放松下来,笑嘻嘻地在花园里追逐打闹。

刘荞和方沅沅以前也跟着家里长辈出门赴宴过,还算稳得住,只是一门心思欣赏着园中景色,赞叹房主设计的巧思。

“阿芝, 你也太幸福了, 能住在这么大的园子里, 还不用和别人挤。”

刘荞羡慕不已,她家至今还是祖孙三代同堂,一大家子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会拌嘴吵闹, 成日里没个安静的时候。

要不是这次约好了要来阿芝家做客,她宁可休息日也留在女学里, 至少其他舍友都回家去了,她还能落个清静。

方沅沅也跟着点头,她爹就是个七品小官, 一家三口至今还租房子住呢,她娘做梦都想在京城置宅,天天省吃俭用的。

阿芝连忙摆手,“都是外祖母和舅舅一家心善,才让我们母女三个长居于此,我心里也十分感激他们呢。”

话音刚落,就见吴琼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还带了点同情?

阿芝没搞懂她在想什么,但为了不冷落她还是礼貌地找话题:“淳郡王府的景色一定更好看,吴姐姐肯定早就见惯了。”

吴琼淡淡一笑,轻声道:“也还好,就像阿芝妹妹所说的,宅子园子都是别人家的,我们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

刘荞没忍住瞥了她一眼。

奇了怪了,阿芝再怎么说也是侯爷的亲外甥女,这是她亲舅舅家,怎么就变成寄人篱下了?

吴琼平时在班里待人接物都挺正常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方沅沅扯了她两下,轻轻摇头,阻止了刘荞“打抱不平”的冲动。

虽然女学里讲究平等互助,但大家心里也清楚,哪有什么真正的平等呢。

像吴琼这样出自郡王府,又摆明了是走后门塞进来的,甭管她是淳郡王妃亲生的还是收养的,她们这些小官家的女儿都得敬着她三分。

当然,这仅限于日常相处中,旬考月考她们可是不会放水的。

阿芝也被吴琼的话弄得尴尬了一下,她还没独自处理过这种场面,正发愁如何打圆场呢,前面屋顶上突然传来猫飞狐跳的对骂。

“……那是我舅母养的猫和我二表嫂养的狐狸!”

谢天谢地,话题这不就来了?

阿芝松了口气,连忙指着屋顶上的两团毛球介绍,顺便还给几人科普了侯府最近天天上演的狐猫狐三角恋。

“喏,你们看蹲在屋顶最高处的那个就是小白仙了。”阿芝笑道:“我表哥表嫂他们都在打赌,赌小白仙什么时候才答应给围脖儿生小崽子呢。”

没有女孩子能抗拒毛茸茸,就连黄巧妮和陈小雅都跑回来,期待着今天能不能有机会亲自上手撸一把。

很快几人来到梅影阁。

董兰猗知道妹妹今天要带朋友来家里玩儿,特意出来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方沅沅突然吸了一口气,一边按人中一边掐大腿。

“啊啊啊阿芝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你姐姐就是兰君啊!!!”

她可是兰君的死忠书粉!《玉堂钗》卷卷不落倒背如流!

之前还试着给琅嬛馆投过稿,可惜被掌柜以“文笔稚嫩,故事简单”退回来了呜呜呜……

方沅沅一脸见到偶像的激动,眼睛红红的,下一秒都要哭出来了。

“呃,我没说过吗?”阿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实是家里人不让我到处乱说炫耀啦,而且我以为你们都不看这些话本子的……”

比如刘荞至今就还是一脸状况外的迷茫:谁是兰君?什么《玉堂钗》?

然后就被方沅沅拉着激情安利,成功为董兰猗增加新读者一枚。

方沅沅抱着新鲜热乎的《玉堂钗》最新卷签名版,软绵绵地往刘荞身上一靠,“真是死而无憾了……”

“呸呸呸。”阿芝好笑地去捂她嘴巴,“乱说什么,《玉堂钗》还没写完呢,你也舍得?”

董兰猗陪这几个小妹妹坐下聊了会儿,便又回去继续赶稿了。

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坐在边上的那位淳郡王府的吴小姐,正捧着她留给方沅沅的书看得认真。

不知为何,她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违和感。

但交稿日期就在眼前,她无暇过多思考,摇了摇头又回房间了。

……既然是郡王府千金,又是阿芝邀请来做客的同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

因为今天的小聚会多了个人,刘荞她们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但吴琼也只是安静坐着看书,很快她们就忘了这一茬,七嘴八舌地聊起女学里的八卦趣事来。

房里时不时传出少女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很快又被方沅沅用力地“嘘”声镇压。

“小声点儿,不要吵到兰君姐姐创作!”

“哦哦哦……”

大家又开始鬼鬼祟祟压低声音,仿佛奸细在接头。

“对了,我有好东西要给你们看。”

阿芝献宝似的捧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一本仔细装订起来的画册。

刘荞翻开第一页,立刻被画面所吸引,“好可爱!”

画上是一个梳着双包包头的圆脸小女孩正在给一只大猫梳毛,跟她们平日里见到的工笔画完全不同,这幅画笔触圆润灵动,画上的小人儿五短身材,眼睛也格外大和圆,看着不像真人,但又显得特别童趣可爱。

阿芝歪头晃脑,“这是我大表嫂给我画的,后面还有呢。”

几人一一翻阅过去,画上的小阿芝时而撸猫时而扑蝶,时而爬上树又下不来,坐在树杈上揉眼大哭;下一页又变成她手上捧着一个比脸还大的果子,大口大口正吃得香。

“你表嫂也太疼你了,我大哥也会画画,可他宁可跟那些朋友出去画什么花儿草儿的,也不肯给我画一副小像。”刘荞气鼓鼓地抱怨着。

阿芝嘿嘿笑,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显摆自己能住大园子大房子,但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小姐妹知道,她有超级超级好的亲人们。

吴琼看得专注,突然问:“你说的大表嫂,就是府上的世子夫人吗?”

“对呀,刚才和我一起站在门口,穿天水碧色的那位就是了。”

吴琼眼睫轻颤,“我听说府上这位世子夫人出身平平,全因陛下指婚才能嫁给侯府嫡长子,她真是好命啊。”

阿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吴姐姐,我大表嫂身上的优点很多,家世只不过是最最微不足道的那一点,她被我们全家喜欢是因为她自己本来就很好,而不是简单的‘命好’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就是,我看世子夫人长得漂亮,人又和气,往那儿一站跟仙女似的,每天就是光看着这张脸我都能多吃两碗饭呢。”

黄巧妮说完这话,立刻引来其他几人连声赞同。

“对对,不光世子夫人,还有阿芝的二表嫂也很好啊,这个什么太妃糖不就是她想出来的?比外面点心铺子卖的好吃多了。嘿嘿,一会儿记得帮我多装几颗带走啊,我要拿回去给我娘尝尝鲜。”

“对不起阿芝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吴琼突然红了眼眶,委屈兮兮地看着她,“我,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自己,你们只看到我身在郡王府,其实我的日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阿芝的小脑瓜难得灵光了一回,连忙打断她自怨自艾式的回忆,“吴姐姐,咱们今天出来玩就开心一点,往好处想,其实你已经比很多人过得都要好多了。”

“就是,外面多少人连顿顿白米饭都吃不上呢,我要不是运气好考进了云韶女学,还能有和你们这群官家小姐坐在一块说话的份儿?”

黄巧妮大大方方自嘲了句,逗得刘荞和方沅沅哈哈直笑,捏着她的小圆脸叫她小村姑,现场演起了公子哥调戏民女的滑稽戏码。

吴琼看起来显得有些无措,仿佛跟她们格格不入,连忙起身说要更衣,跟着丫鬟去了外面。

等她回来时刻意放轻了脚步,悄悄凑近窗纸,就听到刘荞不高兴似的嘟囔:“……好好的聚会全被她搅和了,到底在难过个什么劲儿啊?”

“就是,她要不是被郡王妃收养,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呢,这还不叫命好?居然还嫌弃你大表嫂家世低。”

“好了好了,这次都是我考虑不周,改天我单独再请你们来家里玩……”

吴琼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慢慢后退几步,又故意加重脚步声,提醒屋里的人她回来了。

房间内的谈话瞬间消失,等她推门进去,那几个人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剥起了橘子。

“啊,二表嫂说她在后园的亭子里给我们准备了围炉煮茶,可以烤橘子,烤栗子,烤红薯吃。”

阿芝笑着起身,“在屋里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去花园吧,兴许还能等到围脖儿和绒团儿路过呢。”

客随主便,几人纷纷应好。

吴琼走在后面,突然呀了一声,“我的耳环掉了一只。你们先过去吧,我回头找找,兴许是掉在路上了。”

阿芝点头:“那行,吴姐姐你先找,我们就在前面的亭子里等你,就是东边假山上那座,很好认的。”

吴琼目送她们走远,一边装着四下找东西的模样,一边偷偷折回阿芝的房间。

她将阿芝十分珍重的那本画册从匣子里取出来,目光落在一旁放在桌上的茶壶,单手拎了起来。

……

小姑娘们在侯府玩了一天,直到傍晚才恋恋不舍地各回各家,每人怀里还多了个包裹,里面装的都是沈令月严选小零食。

刘荞拉着阿芝的手不放,笑得傻兮兮的,“哎哟,回去了我娘肯定要说我,怎么出来做客还连吃带拿的。”

但是太妃糖真好吃,奶茶真好喝,下次还来!

阿芝目送她们上车,又派了侯府两名丫鬟跟着护送黄巧妮和陈小雅回家,安排好一切,终于伸了个懒腰,长长吐了口气。

“难怪舅母不喜欢张罗宴会,我才招待了几个人呀就累成这样……”

她跟身边丫鬟抱怨了句,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连晚饭也不想吃了,只想躺下好好歇一会儿。

丫鬟走到外面收拾房间,突然咦了一声,“这里怎么滴水了?”

阿芝从床上坐起来,看到丫鬟手里捧着那个还在往下滴水的木匣,突然发出尖叫。

“啊啊啊我的画——!”

……

等沈令月和燕宜接到消息赶过去时,阿芝正抱着被泡烂的画册哭得昏天黑地,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怎么了?”

沈令月赶紧过去把小表妹搂在怀里,拿帕子给她擦脸,“白天不是还和小伙伴们玩得好好的,出什么事了?”

阿芝哭得打了个嗝,肿着眼睛看向燕宜,“大表嫂,你给我画的画……全没了呜呜呜……”

她把抱在怀里已经软塌塌的画册举起来,被水泡得黏连在一起,上面的墨迹也成了一团糟污。

燕宜松了口气,连忙安慰她:“没事的,不哭了啊,我再重新给你画一套。”

这是她之前闲着没事给阿芝画的□□人小漫画,都是现成的模板,重画一遍也不费什么时间。

“不,不一样。”阿芝抽抽噎噎,“这是大表嫂送我的,我明明有好好保存,怎么就突然被水泡了呢……”

“阿芝,你那个同窗有问题。”

董兰猗慢了一步赶来,进门便道:“中午她曾单独进过你的屋子,我站在窗边放风的时候恰好看到了。”

“谁?”阿芝眨眨眼反应过来,“是吴琼吗?她之前说耳环掉了,在花园里找了半天才来和我们汇合……”

耳环掉了?

沈令月扶额,这不是她用过八百遍的借口吗。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沈令月回忆起吴琼,看着漂漂亮亮,文文静静一个小姑娘,又是郡王府的小姐,犯不着做这种事情吧?

董兰猗一摊手,“反正我看到她进你屋子了,我还以为她是回来拿东西呢。要不你明天回到女学再问问她?”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来了

第115章 第 115 章 冒得险中险,吃得瓜上……

尽管燕宜已经答应再给阿芝画一本更多更好看的册子, 但她心里还是委屈又愧疚,晚间睡觉的时候偷偷哭了好几次,第二天早上蔫蔫地上学去了。

刘荞和方沅沅她们来得早, 正凑在一块分享阿芝表嫂送她们的小零食里哪个最好吃, 见阿芝顶着两颗大桃子似的眼睛飘进来, 都吓了一跳。

昨天大家还玩得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然而不等她们上前询问, 便到了上课的时辰,授课博士跟在阿芝身后进来,微微一笑:“来吧,随堂小考。”

刘荞等人:……天塌了!

好不容易结束昏头涨脑的小测验, 课间休息,阿芝鼓起勇气去找吴琼,吞吞吐吐向她询问。

吴琼先是惊讶,随即露出委屈又气愤的表情,微微抬高声音:“阿芝妹妹, 你怀疑我弄坏了你的画册子?”

刘荞方沅沅她们立刻围上来。

“什么画册?”

“是世子夫人给你画的那本娃娃头?怎么回事?”

七嘴八舌的声音很快引来班上其他同学的注意。

吴琼站在学堂角落里, 面前是阿芝为首的五人小队, 乍一看仿佛她们集体将她堵住一般。

她眉头一蹙就红了眼睛,指着几人道:“昨天我们都去了侯府做客,为什么你偏偏就怀疑我?”

阿芝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闹大,她本想私下里找吴琼问问的。

她硬着头皮解释:“是我大姐看到你中途回来过, 还进了我的房间。而阿荞她们全程都和我待在一块……”

“我是为了找耳环才推门进去看看的。”吴琼抬手一指自己的耳垂,“这是郡王妃送我的生辰礼物, 我不敢弄掉了,格外小心,进屋看了一圈地上没有就赶紧出来了, 你凭什么说我故意弄坏你的东西?”

她微微仰起头,带出几分傲气,“我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人,郡王府里什么名家珍本没有,我干嘛要闲着没事弄坏你的一本画册子?”

刘荞没忍住插了一句:“这和珍不珍贵没关系,是阿芝大表嫂亲手为她画的,心意无价!”

吴琼嘲讽似的扯了下嘴角,“既然如此珍贵,那你为何不妥善保管好了?别是府里的下人笨手笨脚闯了祸,却要赖到我头上吧?”

“你——”

方沅沅还想说话,被阿芝拦住,不想让她为自己得罪了吴琼。

但她没防住身后还有个黄巧妮,快言快语道:“阿芝好心邀请你上门做客,你不但迟到还两手空空,真觉得出身郡王府就高人一等吗?”

连她和陈小雅都竭尽所能准备了礼物,可是吴琼不但让她们等了好久,更是什么东西也没准备,仿佛她能亲临侯府就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黄巧妮昨天就注意到了这点,只不过见阿芝没反应,她一个客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吐槽吴琼不懂礼数。

但是偏偏就这么巧,只有吴琼单独进过阿芝房间,还曾酸言酸语嫌弃阿芝的大表嫂出身不高,阿芝还不能怀疑她,找她问问了?

吴琼被黄巧妮当众奚落,眼神一瞬冷了下来,“我迟到是因为要照顾郡王妃,后来出门匆忙才忘了备礼,等会儿我叫人往侯府补送一份就是了——放心,肯定比你那一篮柿子值钱。”

黄巧妮气得涨红了脸,阿芝连忙让力气大的陈小雅把她拉开,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

这是她和吴琼之间的问题,不能把其他小姐妹都卷进来。

阿芝偷偷握了下拳头,勉强挤出个笑脸,“大家都别吵了,是我……是我没有保管好自己的东西,既然吴姐姐说不是你做的,那便是误会一场,我向吴姐姐赔不是了。”

吴琼看着阿芝在自己面前低头服软,微不可察地翘起唇角,仿佛不与她计较地摆摆手,“罢了,谁让我倒霉掉了东西呢,被你怀疑也是正常的。大家能坐在一间学堂里读书也是缘分,以后还要和睦相处,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摩擦伤了感情,阿芝妹妹你说对不对?”

阿芝:“……好。”

下午有一节武课,拳法师父刚宣布自由活动,几人就拉着阿芝迅速闪到无人角落,义愤填膺地叽叽喳喳。

“吴琼太过分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虚伪?”

“阿芝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就不该答应让她去你家玩的。”

阿芝被小姐妹们的正义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但还是认真提醒:“既然早早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也是好事,以后我们绕着她走就是了。你们千万别为了我得罪她,怎么说她也是淳郡王妃的养女……”

“唉。”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凭什么啊,公主山长明明说过在女学里大家都是一样的同窗……”

阿芝握拳给大家鼓劲儿,“我们以后要更加用功读书,在学业上超过她就是最好的还击。”

“嗯嗯!”

……

“表嫂,你们怎么来了?”

放学后阿芝被叫到女学大门口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沈令月和燕宜从自家马车上走了下来。

“听小姑说你今早起得迟了,没用早饭就慌慌张张来了学堂,肯定还委屈着吧?”

沈令月变戏法似的拎出一个大食盒,“特意让点茶给你做的栗子奶油小蛋糕,多吃甜食心情会变好哦。”

燕宜捏捏她的小脸,“怎么眼睛还是肿的?晚上记得用冷帕子多敷一会儿。”

阿芝闻着食盒缝隙中散发出来的奶甜香,鼻子又有点发酸了,“表嫂……”

“不许哭,再哭就不好看了。”沈令月假装训她,又蹲下来压低声音问:“怎么样,那个吴琼承认了吗?”

阿芝迟疑了下,摇摇头:“她说不是她做的……表嫂,要不还是算了吧,兴许就是一场误会呢?”

表嫂都对她这么好,她不希望她们为了替她出头就贸贸然对上淳郡王府。

这次就当她吃了个识人不清的教训,以后不会再犯傻了。

然而阿芝那点小心思在二人眼里仿佛小水坑一样浅显,她越是这样懂事,沈令月就越不想这么算了。

既然说是小孩子之间闹矛盾,那她作为家长,直接找上对面家长讲道理也是可以的吧?

淳郡王府怎么了?也不看看安王是谁扳倒的。

沈令月直奔棠华苑,找孟婉茵打听情报去了。

“你问淳郡王妃?”

孟婉茵表情有点奇怪,“她人很好啊,我们都是做继室的,以前出门赴宴,碰上了也会说几句话。不过她前两年病了一场,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就很少出门了,都是由她大儿媳妇出来交际。”

“那不就是……淳郡王府的世子妃?”

沈令月看了燕宜一眼,瞳孔地震。

想起来了!

那个和自己小叔子纠缠不清的漂亮姐姐!

她和燕宜都在外面撞见过好几次了!

“母亲,您说淳郡王妃也是继室?”燕宜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

孟婉茵点头,叹了口气,“淳郡王府可没有咱们家这么太平,世子和郡王妃亲生的二公子斗得不可开交,好好的亲兄弟弄得跟生死仇人一般,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身体能好起来就怪了。”

沈令月撇撇嘴,斗得确实厉害,不光抢爵位,还要抢女人……

她咳嗽一声,连忙拉回正题:“那您知道淳郡王妃收养了一个叫吴琼的女孩儿吗?前天还被阿芝请来家里作客……”

她噼里啪啦讲了一通,着重强调阿芝发现画册被泡坏后哭得有多伤心,伸手比划了个大圆,“小表妹眼睛肿的哟,这——么老大!”

“啊?”

孟婉茵听了十分意外,回忆道:“那孩子是去年被领进门的,当时雪娥还为她办了一场小宴,算是过了明路认下的正经养女。我当时也去了,那孩子全程都守在雪娥身边,看着就乖巧懂事,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她当时还替淳郡王妃高兴来着,身边有个知冷热的贴心小棉袄,比那个不省心的亲儿子靠谱多了。

沈令月对孟婉茵使出胡搅蛮缠大.法,“……反正她欺负阿芝是真的,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不然还让她以为是咱们侯府怕了她呢。”

“行行行,过两天我给雪娥送份帖子,咱们上门去探望她的时候提一嘴,让她管管那孩子。”

孟婉茵并没有把小孩子间的矛盾当回事儿,但沈令月和燕宜能如此维护阿芝这个小表妹,还是让她心里十分熨帖。

两个媳妇都是心思正又护着自家人的性子,如此和和美美过下去,再也不用担心会发生如淳郡王府那般兄弟阋墙的糟心事了。

没看现在全家最难搞最刺儿头的小姑子都消停多了吗?这都是她们进门后带来的改变啊。

妻贤夫祸少,好妻旺三代,古人说得果然没错。

……

沈令月没打算告黑状,特意选了个女学休沐的日子,叫上燕宜和孟婉茵一块去了淳郡王府。

为了不让阿芝察觉,她前一天晚上还特意去找了董兰猗,让她明天带小表妹出门逛街散散心。

董兰猗还有点不好意思:“阿芝受了委屈,按理说应该是我和母亲为她出头……”

沈令月摆摆手,“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你又不擅长和人吵……讲道理,再说小姑那个炮仗脾气,别真把淳郡王府给得罪狠了,到时候更难收场。”

第二天婆媳三个带着礼物,打着探望淳郡王妃的旗号上门拜访。

淳郡王妃和孟婉茵年纪相仿,但看起来可比她憔悴不少,眼角印刻着缕缕细纹,唇色也很淡,靠在床头病恹恹的。

吴琼乖巧地侍奉在她身侧,端茶倒水,无需淳郡王妃开口,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十分妥帖。

见沈令月和燕宜进了门,她没来由地心头一慌,连忙低头退到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婉茵坐到床边,拉起她冰凉的手关心道:“可是最近换季又不舒坦了?”

孟婉茵对淳郡王妃颇有几分物伤其类之感,外人都说她们运气好,出身低微却捡了便宜嫁入高门,但继室又有几个是好当的?

若真像燕宜继母那般豁出去的也就罢了,偏偏她和雪娥都是谨小慎微安静内敛的性子,到头来煎熬的只有自己。

淳郡王妃摇摇头,苍白面孔浮起一抹苦笑,“我这身子是老毛病了,成日里喝药也不过是图个安慰,就是熬日子罢了。”

孟婉茵欲言又止,不由想起一桩旧事。

当年雪娥嫁入郡王府后很快有了身孕,不知是谁在世子萧楚文耳边挑唆,说雪娥这一胎若是男孩,必会夺去他现在的一切。

当时才四岁的萧楚文就敢把雪娥骗到花园,推进湖里。当时还是三九寒冬,若非雪娥的陪嫁丫鬟及时找来,只怕她当时就已经一尸两命了。

但那一胎还是没保住,雪娥也因此寒气入体大病一场,足足养了三年,才又怀上了二公子萧楚阳。

也难怪两兄弟成年后为了爵位斗得你死我活,这中间是真的欠了一条人命债。

看她卧病在床的虚弱模样,孟婉茵张了张口,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若是让雪娥知道她收养的女儿在外面做出那样的事,怕不是又要伤心失望了……

沈令月和燕宜对视了一眼,也有点张不开嘴。

真是的,怎么搞的她们好像是上门兴师问罪的反派?

看淳郡王妃这副弱柳扶风的虚弱模样,也不像是能纵容吴琼在学堂胡作非为的人啊?

沈令月清清嗓子,硬着头皮开口:“郡王妃,得罪了,我们今日上门拜访,是因为您的养女吴琼和我家小表妹……”

话还没说完,一个丫鬟慌里慌张跑进来,脸都白了。

“不好了,世子妃刚刚在花园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

淳郡王妃惊坐起身,“好好地怎么就摔了?快去请太医。”

孟婉茵变了脸色,“我记得府上世子妃最近刚有了身孕?”

她前不久才让祁妈妈上门送过贺礼。

淳郡王妃脸色更白了,艰难点头:“没错,她是去年三月进的门,成亲一年多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我为了避嫌一直很少过问,可是怎么就……”

主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孟婉茵也不好久留,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改天我再来看你。”

淳郡王妃拉住她的手,神情无奈,“恕我招待不周了,不然怎么也要留你们用顿饭。”

她又看向沈令月和燕宜,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羡慕,“还是你有福气,两个媳妇都这么好,以后便万事不愁了。”

淳郡王妃急着去世子妃那边查看情况,和婆媳三人一块出了门。

吴琼突然从角落里走出来,挽上淳郡王妃的手臂,搀着她道:“母亲,我陪您一块去看大嫂吧。”

“琼儿就别去了,你还小,那边现在肯定乱得很,别吓着你。”

淳郡王妃推开她,神情平和:“听话,你自己去玩儿吧。”

“是,我都听母亲的。”

吴琼乖巧应下,目送她们向外面走去。

直到沈令月走到门口,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好像看到吴琼翘起的嘴角,仿佛在笑。

那一瞬间,她身上流露出的完全不属于十四岁少女的违和感,竟让沈令月有种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之感。

就像一个戴了面具的假人,甚至让她生出恐怖谷效应的错觉。

沈令月突然改了主意,上前对孟婉茵道:“母亲,我们也去看看世子妃吧?”

孟婉茵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跟她很熟吗?”

“……见过几面,略熟。”沈令月睁眼说瞎话,“来都来了,我们好歹过去看一眼,也算尽份心意嘛。”

孟婉茵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配合地看向淳郡王妃:“雪娥?”

淳郡王妃正愁一会儿若是萧楚文回来,自己该如何向他交代呢,若是有外人在场,兴许他还能收敛几分脾气,忙不迭答应下来。

“好,你们随我一块过去吧。”

沈令月又回头看了一眼,吴琼却已经不在原地,不知去了哪里。

一行人赶去世子妃的院子,恰好太医也在此时背着药箱跑进来,不由分说被领进屋子。

隔着窗户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忍痛的低低呻.吟,听着格外焦心。

孟婉茵拍拍淳郡王妃的手,“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淳郡王妃定了定神,叫来伺候世子妃的丫鬟厉声询问:“你们是怎么照顾世子妃的,为什么她会在花园里摔了?”

丫鬟低头跪地,声音带了哭腔:“世子妃每日都会去花园散步,走的是同一条路,下人们不敢怠慢,一向打扫得十分干净,路上连一片落叶也不留。结果今日不知被谁在转弯隐蔽处泼了油,世子妃刚走过去就摔倒了,肚子还撞到了路边一块石头上……”

竟然不是意外,而是人祸?

淳郡王妃眼前一阵阵发晕,抓着孟婉茵才勉强站稳,从齿缝间挤出声音,“……把府里所有下人都控制起来,关到柴房挨个审问,今天还有谁去过花园。凡是说不上来行程的,没有人证的,通通给我捆起来打板子。”

“母亲!”

一阵风似的高大人影冲了进来,连珠炮似的发问:“听说大嫂摔倒了?怎么回事,情况严重吗?”

淳郡王妃看清来人正是她那不省心的儿子,抓着萧楚阳拉到一旁角落里,压低声音急切地问:“是不是你干的?”

萧楚阳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您怎么能这样想我?在您心里我是多卑鄙,才会对女人和孩子下手?”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还不是你和世子斗成了乌眼鸡,我夹在中间能怎么办?”

淳郡王妃松了口气,又拉着他再三叮嘱:“别再逞勇斗狠了,他是嫡长子,名分已定,你争不过的。”

萧楚阳握紧拳头,眼神很冷,“凭什么?那他推您下水,害我没了一个哥哥,您又缠绵病榻多年,这笔账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萧楚文那个人面兽心的,什么都要抢走,就连他喜欢的人也……

他死死盯着屋里的方向,耳边是她极力压抑的痛呼,他的心也像被狠狠攥住,备受煎熬。

……

“哇哦,二公子来的比世子还要快。”

沈令月和燕宜小声蛐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孩子亲爹呢。”

燕宜也很震撼,但她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着过来,难道你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幕?”

“没有啊,我就是想找借口多在郡王府里待一会儿。”

沈令月把自己刚才看到吴琼时的那种违和感描述给她听,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太怪了,太别扭了。你说世子妃摔倒会不会也是她干的?”

就像她毫无理由地弄坏了阿芝的画册一般?

“确实奇怪,难道是出于嫉妒?”燕宜努力把自己代入吴琼的视角去思考,“因为世子妃有孕,所以整个郡王府的关注都在她身上,吴琼因此心生不满?但……”

“但她只是一个养女啊。”沈令月接上她的话,“难道她还想和一个未成型的胎儿争宠?”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荒谬的理由,那只能说吴琼从根子上就彻底歪了,以后一定要让阿芝离她远点儿。

她们陪着淳郡王妃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太医才抹着汗从屋里出来。

“万幸,世子妃身子还算强健,胎儿没什么大碍,只是最好卧床休养一个月,我再开几副安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