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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冒牌货的心理素质这么好……

第二天夜里, 沈令月又做了噩梦。

“夫君,夫君啊……”

她捏着嗓子朝裴景淮耳边轻轻吹气,他睁开眼就对上她披头散发的模样, 吓得差点蹿起来。

沈令月坐在他身边, 直勾勾地盯着他, “夫君,吕临的冤魂又来找我了。”

裴景淮整个人都麻了, 颤着声问:“他他他……为什么老缠着你啊?”

沈令月一脸迷茫摇头,“我不知道,他就这样一直追我……”

她伸出手屈成鸡爪状,冲着裴景淮瞎划拉。

“他说他死得好冤啊, 被现在这个冒牌货顶替身份,霸占妻子,而他自己尸骨无存,流落荒野……”

裴景淮一把捂住她的嘴,警惕地左看右看, “我看你是睡魔怔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沈令月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铁钳似的大手掰开, 瞪大眼睛强调:“为什么不可能?我真的梦到了。”

“……如果吕临真的不在了,为什么给你托梦?你们俩很熟吗?”

裴景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干嘛不给自己爹娘托梦,或者给吕冲托梦?实在不行, 给我托梦也好啊。”

沈令月一时语塞,强行辩解:“因为……因为你们男人阳气重, 鬼魂不好靠近的嘛。”

她假装害怕地缩进裴景淮怀里,“怎么办啊,如果我们不替吕临伸冤, 他的鬼魂会不会夜夜缠着我?”

裴景淮抱紧她拍了两下,强忍着困意,“那你说该怎么办?”

“当然是揭穿冒牌货,让吕家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行,明天我就找吕冲去……”

沈令月悄悄松了口气,不枉她半夜辛苦折腾……哎?

头顶传来细微的鼾声,她抬起头,发现裴景淮已经闭眼秒睡。

沈令月又推他两下,后者不为所动,甚至还翻了个身,一条腿搭在她身上。

……好沉。

沈令月气得使劲揉捏他的脸,终于把自己折腾累了,头一歪靠在枕头上睡得不省人事。

转天醒来,裴景淮死不承认自己说过什么话。

“你别闹了,吕冲他大哥好不容易才回京,他这几天正高兴着呢,我跑去跟他说,‘你大哥早死了,这个是假的’?他非跟我绝交不可。”

裴景淮捧着她气成河豚的小脸亲了一口,“听话,不就是个熊孩子吗,以后不让围脖儿碰上他就是了。”

沈令月瞪他,“裴,景,淮!你根本不关心我,万一我今晚又被鬼追怎么办?”

裴景淮自信满满,“放心,我有办法,保证让你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

沈令月对此充满怀疑,轻哼,“难不成你要请道士来驱邪啊?”

裴景淮只说暂时保密,神神秘秘的。

沈令月狐疑地等了一天,也没见他采取什么驱邪手段,直到晚间入睡前,裴景淮照惯例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下意识地接过喝了一大口,突然觉得味道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

咂吧咂吧,好像还带点甜味儿?

裴景淮得逞地勾唇,“没什么,就是管母亲要了点安神散。”

沈令月一愣,想抠喉咙已经来不及了,气得把空杯子丢到他身上。

“你敢给我下药?!”

裴景淮轻松接住,振振有词,“母亲说这药很灵的,保你一夜无梦到天明。”

沈令月张牙舞爪要来揍他,才挥了几下胳膊就感觉到一股不受控的困意袭来,指着裴景淮骂了几句,缓缓倒在床上。

裴景淮松了口气,把她塞进被窝,自己也跟着躺下,把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安心地闭上眼睛。

管他什么真的假的,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裴景淮!”

翌日清晨,房里传来一声咆哮。

青蝉端着脸盆站在门口,犹豫地问霜絮:“咱们现在进去吗?”

要不还是等会儿吧。

……

沈令月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用早膳的时候,裴景淮殷勤地给她夹菜,碟子里堆成了小山,她看也不看一眼,气鼓鼓的只喝粥,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裴景淮咳了两声,没话找话,“你看,昨晚睡得挺好,没做噩梦吧?我觉得你就是最近跟着母亲和大嫂管家太忙了,就应该多多休息……”

“小嘴巴,闭起来。”沈令月凶巴巴。

啊啊啊想做点好事怎么就这么难!

她端起碗三两口喝光了小米粥,一抹嘴角站起身往外走。

裴景淮在后面喊:“你要去哪儿?”

“回娘家!”

……

沈令月这话倒不全是跟他赌气,她今天确实要回沈家一趟。

孟婉茵替她和燕宜都准备了送回娘家的年礼,沈令月今天先自己回去,明天再陪燕宜去周家。

赵岚对她隔三差五就往家跑的行为已经习惯了,谁让小女儿运气好,摊上一个万事不管还好脾气的婆婆。

沈令月捏着礼单叭叭介绍一通,又指着其中一页特别强调:“这是我大嫂外祖家从西北带来的上等黄芪和党参,听说您每年冬天都会腰膝酸痛,特意拿来给您补身子的。”

赵岚面上含笑,“你们俩成了亲倒是越来越好了,回去替我谢谢她。”

又得知燕宜的外家竟然就是北边赫赫有名的行商白家,不由挑眉:“之前倒是没怎么听过周将军原配夫人的消息。对了,周家明日要办百日宴,你们俩去吗?”

赵岚也收到了周家的请帖,毕竟两家现在也算是拐着弯的姻亲了。

之前林绮玉被周雁翎离家出走的消息刺激早产,生下一个儿子,稳妥起见便没办满月酒,她自己也是坐满了双月子,大龄产妇嘛,若是不好好保养,只怕后患无穷。

她和周川一合计,干脆在年前给小儿子办一场百日宴,热闹热闹。

“当然要去啊,我和我夫君,还有大哥大嫂一起去。”沈令月认真点头,“我得陪着她,不然她那个黑心继母肯定要使坏。”

赵岚不由失笑,看她自己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就要替别人撑腰了。

视线在沈令月肚子上打了个转,赵岚轻咳两声:“成亲半年了,总该给我一个好消息了吧?”

沈令月装傻望天,“你的宝贝女儿吃得好睡得好,这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

赵岚作势要拍她,沈令月撒丫子就跑。

“……我去给父亲问安啦!”

赵岚扶额叹气,又对祁妈妈抱怨:“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祁妈妈忍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裴家都不着急,夫人就别跟着操心了。”

赵岚跟她点评起侯府的礼单来,“亲家母是个厚道人,这份年礼周到齐全,一看就是她亲自准备的。”

沈令月去了前院。

年关将近,各部衙门都等着封印放假呢,天大的事也都等到年后再说。

沈杭这个礼部二把手更是习惯性迟到早退,去官署点个卯就溜回家躲懒。

沈令月顺利在书房里堵到他,开门见山:“您跟前刑部尚书吕大人关系怎么样?”

沈杭好悬没被茶水呛着,咳了好几声,无奈瞪她:“你问这个干嘛?是姑爷惹上麻烦了?”

沈令月轻哼,“您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我没事,你姑爷也没事,我们好着呢。”

沈杭幽幽叹气,“你们小两口是甜甜蜜蜜了,可曾想过你二姐还没个着落……”

“停。”

沈令月比了个双手交叉的动作,“说一万遍也没用,我是不会替沈颂仪说亲的。如果您跟我只有这些话说,那我走了啊。”

“哎哎,你等会儿,怎么嫁了人脾气还越来越大了。”

沈杭没好气地把人叫住,又叫丫鬟送茶点来,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每次回来就知道陪你母亲,早把我这个爹爹抛在脑后了。”

沈令月在他对面坐下来,一口点心一口茶,大大方方任凭沈杭打量。

沈杭自己把话题拉回来,“你刚才问我吕尚书,他怎么了?”

“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沈令月一副闲聊的架势,“听说他家大公子当年受了党争连累,好好的一个高官子弟,却被分到西北下等县?”

沈杭回忆了半天,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都是十年前了,当时我还没升任左侍郎,吕尚书却是风头正盛,他是最刚正不阿的性子,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犯法者一视同仁,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沈令月眨眨眼,“那您觉得谁最有可能把吕大公子算计到西北?”

“嚯,那可海了去了。”沈杭摆摆手,“什么高贵妃的兄弟啊,裕王的小舅子啊,当年的西北总督,如今的威远伯王竑……”

“西北总督?”沈令月总算等着一个和西北沾边的,立刻给沈杭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奉上,“您润润嗓子,给我详细说说呗?”

……

“找到了,这里也有王竑的名字。”

沈令月和燕宜正在分析裴景翊从兵部抄回来的那份军报。

十年前吕临抵达西川县赴任,花了半年时间摸清那伙山匪的底细,便向当时总揽西北四省军政的最高长官,三边总督王竑申请派兵剿匪。

沈令月摸着下巴分析:“我老爹说,当年王竑的亲弟弟在家乡强占民田,鱼肉百姓,被苦主告上京城。吕尚书铁面无私,全然不顾王竑写信回来求情,判了他弟弟一个秋后问斩。”

“你觉得是王竑怀恨在心,故意把吕临调到自己辖下,又趁着出兵剿匪,一片混乱之际害死了他?”

燕宜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推,微微蹙眉,“可这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山匪老巢里会有一个和吕临一模一样的人?这会不会太巧了点?”

“那就是……王竑事先找到了一个替身,故意用他取代吕临,报复吕尚书杀弟之仇!”

沈令月说完又摇头,“不对不对,直接趁乱弄死吕临就完事儿了,何必要这么大费周折呢?”

二人对着军报齐齐叹气。看似找到了许多线索,却依旧是一团乱麻。

燕宜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安慰道:“别急,我已经让白家商行给小舅舅捎信,托他打听十年前西川一带的情况,还有‘吕临’这些年在当地为官的行事作风,不过大概要等到年后才有回信。”

沈令月托腮:“是啊,快过年了,什么事都要往后放一放。”

眼看快到裴景翊下值的时辰,沈令月才不当电灯泡,主动告辞。

出门时还跟燕宜开玩笑,“我老爹都开始摸鱼翘班了,大哥倒是一天不落地去上班。”

怪不得能跟燕燕过到一块去呢,学霸和卷王天生一对!

回到澹月轩,一进门就看见裴景淮今天哪也没去,乖乖在屋里等她。

沈令月轻哼,转身要走,裴景淮一个箭步冲上来,从后面将人紧紧抱住。

“我错了,我再也不给你喝药了,你别生气了嘛。”

沈令月背对着他,努力绷紧嘴角,声音冷冷的,“你不是嫌我做噩梦会吵到你吗?那我们今晚分房睡好了。”

裴景淮把她抱得更紧,连连摇头,“不分不分,我今晚肯定好好守着你,保证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沈令月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我不用你守着,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眼神狡黠,凑近裴景淮耳边低语。

裴景淮慢慢瞪大眼睛,面露为难,“真的要这样吗?”

沈令月威胁:“分房。”

裴景淮:“……我答应你!”

……

月黑风高夜。

城东的一座二进小宅子里,住着吕临一家三口。

这处宅子是吕临妻子范青溪的陪嫁,虽然空了十年,但范家一直有安排仆人守着,经常打扫。

吕临一家这次回到京城,便说家里人口太多,住在一块拥挤又容易产生摩擦。而且他们这次回京带了不少行李,一时不好安置,索性搬出来住,等年后调任文书下来,若是能顺利留京,再考虑要不要置产。

夜深人静,吕临和范青溪在正院相拥而眠,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外面有石子砸落地面的声音。

哒。哒。哒。

骨碌碌……

吕临睁开眼,发现对面窗户被风吹开一道缝,冷风一阵阵地刮进来。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正要合拢,突然看见一道白花花的人影飞快飘过回廊。

难道是家里进贼了?

吕临脸色一凝,回头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妻子,放轻脚步,推门追出去。

黑漆漆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吕临匆匆走在长廊上,耳边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什么人?”

他猛地回头,就见转角处立着一道白色影子,披头散发,看不清脸孔。

“装神弄鬼。”吕临握紧拳头,想也不想地追上去。

就在他一伸手便能抓住对方衣角时,白影咻地一下翻上房梁。

吕临大步走到院中,借着幽暗月光抬头向上看。

屋檐上趴着一团白花花的影子,那人缓缓抬起头,拨开长发,露出一张惨白的,七窍流血的脸。

吕临皱眉,沉声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吓唬人?”

“你问我是谁?”白影吊着嗓子开口,“你这个冒牌货还有脸问我是谁?你害我性命,顶替我身份,霸占我妻子……拿命来!”

吕临眉头狠狠一跳,只惊诧了一瞬便很快冷静下来,唇边浮起一抹不屑冷笑。

“无稽之谈,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白影仿佛气急败坏,张牙舞爪朝他扑过来,“假的就是假的,你骗得过外人,也骗不过我的至亲!”

吕临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一把抓住白影的衣角,“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孽——”

嘶啦一声,白袍子被扯下一块布料。

白影接连后退几步,迅速蹿上屋顶,狼狈逃离。

吕临摊开手心,柔软的白色布料在月光下透出精细的纹理。

“好阔气的鬼,还能穿得起缭绫。”

吕临轻嗤一声,将布料顺手塞进袖中,回到房间。

范青溪听到动静醒来,就看见吕临背对着她坐在床边。

她有些不解,“夫君,你刚才出去了?”

“嗯,大概是房子太久没住人,老鼠都敢跑出来了。”吕临转过身对她安抚地笑笑,“没事了,夫人快睡吧。”

……

裴景淮一路沿着屋顶跑了两条街,终于看到自家马车,立刻钻了进去。

车内炭盆烧得正旺,冷热一激,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令月等了半天,立刻将热帕子递上,“怎么样,那个冒牌货承认了没有?”

裴景淮飞快把脸上厚厚的白粉和红颜料抹掉,摆摆手:“别提了,我就说你那什么鬼魂托梦一点也不靠谱!人家就是吕临本临,完全不心虚的。”

“怎么可能?”

沈令月愣住,这假货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他就不怕真有吕临的鬼魂来索命吗?

她狐疑地盯着裴景淮:“是不是你演得太差,被他发现了?”

“……阿嚏!”

裴景淮吸了吸鼻子,目光幽怨:“我大半夜陪你出来装神弄鬼,你还要怀疑我?有没有天理啊。”

沈令月看他红红的鼻头,还有脸上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滑稽样,有些心虚,赶紧给他披上厚厚的斗篷,讨好地捶肩膀,“是我不对,夫君今晚辛苦了,我再也不生你的气啦。”

裴景淮身子向后一靠,等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坐到沈令月身边,握着她的手认真道:“我没骗你,吕临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冷静。”

岂止是冷静,裴景淮甚至还从他脸上看到了无语,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太丢人了,这事儿绝对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

翌日,去周家的马车上。

燕宜脸上罕见浮现了一丝茫然,“你是说,你昨晚让裴景淮扮成鬼魂去吓唬‘吕临’了?”

沈令月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点点头,“对啊,结果完全没用……”

燕宜默默低下头,把两辈子最难过的事通通想了一遍,嘴角快要压不住了。

“你们俩,真是……”她摇头,满脸无奈,“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

沈令月也觉得不合理,“他这个杀人凶手居然都不心虚的吗?他每晚是怎么睡得着的?”

又小声嘀咕:“我觉得还是裴景淮装鬼的功夫不到家,他还小心眼儿不让我说……”

燕宜哭笑不得,“如果十年前你用这个办法或许会有效,但他已经做了十年的吕临,就连枕边人都毫无察觉,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你觉得他还会害怕所谓的冤魂索命吗?”

沈令月气呼呼,“要不我们直接给吕尚书和吕冲写匿名信吧,就说玄女娘娘降下神谕——”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在门外提醒:“少夫人,周家到了。”

二人暂时放下这个话题,先后下了车。

周川正在大门口迎客,见燕宜和沈令月一起过来,先是皱了下眉,然后又挤出笑脸上前。

沈令月先发制人,笑眯眯地问好:“恭喜周伯父老来得子,晚年有靠!”

周川:……我好像也没这么老?

他清清嗓子,往二人身后张望,仿佛关心地询问:“姑爷怎么没和你一块过来啊?”

燕宜神色淡淡:“夫君今日当值,说中午会过来。”

“呵呵,那就好。”周川放心了,又恢复热情的笑容,“去后院看看你母亲,还有你小弟,小家伙现在可壮实了。”

燕宜应了一声,拉着沈令月去后院点卯。

沈令月回头看了一眼,周川还在喜气洋洋地接待宾客,不由小声嘀咕:“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离家出走的女儿?”

二人很默契地瞒下了周雁翎的消息——她若是想给家里捎信,早就让白家送来了,但现在显然是没有。

燕宜道:“听说现在周家上下统一口径,说雁翎去她外祖家小住了,明年再回来……”

啪。

不知从哪飞来一团泥巴,砸在燕宜的裙摆上,瞬间洇开一团黑乎乎的污渍。

沈令月四下张望,皱眉大喊:“谁干的?”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大摇大摆从树后面走出来,鼻孔朝天,满脸不屑。

“我干的,怎么样?”

是燕宜同父异母的弟弟,林绮玉的长子周闻陌。

他一脸厌恶地瞪着燕宜:“这个家不欢迎你,谁让你回来的?”

燕宜眸光平静,“就算你再讨厌我,我也是周家大小姐,是你父亲下帖子请回来的贵客。”

周闻陌呸了一声,指着她愤怒大喊:“都是你从中挑拨,让我姐姐和我娘母女离心,她离家出走,我娘躺在床上病了两个月,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回来?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狗头][狗头]今日依旧是对抗路夫妇日常

以及晚上会有加更!是这样的我发现我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假如我在七点前写不完加更,为什么不晚上单独发一章呢[爆哭]真是天太热脑子不转弯了orz

今天开始尝试一下这种新的更新时间~晚上加更时间不确定,大家不用特意等嗷,可以睡觉前来看一眼,或者明天上午[撒花][撒花]

第72章 第 72 章 过!年!好!(营养液1……

沈令月差点气笑了。

这些熊孩子是什么新年限定掉落吗?怎么跟打地鼠似的一个个轮流往外冒?

她想也不想拦在燕宜前面, 对着周闻陌一通输出。

“你有毛病吧?你二姐自己受不了家里催婚才逃跑的,跟燕宜有什么关系?她都嫁出去了怎么还要替你们姓周的背锅啊?”

周闻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是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哼, 你姐姐现在是我大嫂, 我们俩才是一家人, 你少在这里耍少爷威风,信不信我去找你爹告状?”

周闻陌握紧拳头, 到底不敢真对二人动手,眼珠一转,又抓起路边一团湿泥巴,朝沈令月丢过去。

啪叽。

她的新裙子和燕宜的一起遭了殃。

沈令月气得跳脚, “啊啊啊你混蛋!”

两边争执声终于惊动了房里休息的林绮玉,派了个管事妈妈出来,好说歹说把周闻陌劝走了,又请二人去燕宜从前的闺房休息。

沈令月让青蝉去拿马车里的备用衣裳,一边用湿帕子擦着裙面上的污泥, 恨恨道:“都是一个爹娘生的, 周雁翎可比这个小混蛋正常多了。”

又打量起燕宜的房间, 现在这里除了一张光秃秃的架子床,老旧的圆桌并四个绣墩,余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了。

她不由撇嘴, “你这后妈真是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周家揭不开锅了呢。”

燕宜表现的很平静, 甚至还有心思和她玩笑,“她没把这间房变成杂物间就不错了。”

二人换好干净衣裳出了门,沈令月问她:“还要去你继母房里转一圈, 走个过场吗?”

燕宜摇头,“相看两厌,没必要。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到中午,简单吃两口就回去吧。”

周闻陌连林绮玉卧床休养都能赖到她头上,万一她那小儿子再有个头疼脑热的,说不定连她靠近都是错。

只要让其他宾客看到她们俩来过了就行,反正都是些虚应的面子情。

话是这么说,沈令月却咽不下这口气。

她的燕燕这么好,已经一退再退,不愿与他们计较,可周家人还这么不识好歹。

她估摸着快到裴景翊下值的时间,找了个借口溜到前院,终于在半路上堵到人。

“大哥,我要告状!”

沈令月像只充气小河豚冲过去,“有人欺负大嫂!”

裴景翊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不疾不徐开口:“是谁?”

……

周川在前院招待同僚和军中好友,还把裹成球的小儿子抱出来显摆了一圈,又在管事妈妈的再三催促下小心送了回去。

刚满百天的小婴儿什么都不懂,大人们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周川把裴景翊这个大女婿带在身边,逢人就夸。

裴景翊也破天荒地配合岳父,做足了孝顺女婿的模样,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酒过三巡,周川把周闻陌叫过来,大着舌头向裴景翊介绍:“允昭啊,你弟弟今年十四岁了,我打算送他去考武举,将来说不定还能分到侯爷领辖的左军都督府,都是一家人,你这个做姐夫的要多多照顾他啊。”

裴景翊落座后只浅浅喝了一小杯,白玉似的面颊染了薄红,在蓬松毛领的簇拥下越发显得丰神俊逸,斯文端方。

他淡淡扫了周闻陌一眼,少年人不服气地挺起胸膛,脖子梗得老高。

裴景翊笑了下,对周川道:“岳父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让闻陌跟我过几招,试试他的身手?”

不等周川应允,周闻陌已经抢先开口:“比就比!”

他轻蔑地打量着裴景翊颀长单薄的身量,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似笑非笑:“我力气很大的,姐夫要小心点儿,别被我打坏了。”

裴景翊从容起身,在一群武将起哄的簇拥中,宾客们转移到周府东边的演武场上。

他解下厚重的外袍交给漱墨,施施然走到场地中央,风吹起衣角簌簌作响,如同雪中立鹤,自有一股潇然之姿。

裴景翊将左手背到身后,神情平和宽容,对对面的周闻陌道:“未免有人说我以大欺小,我让你一只手。”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便是裴景翊这个做姐夫的要给小舅子当陪练一般。

周闻陌却被他的“相让”激怒,低吼一声,拉开架势冲了上来,握紧拳头直奔裴景翊面门。

就在拳风即将掠过裴景翊的鼻梁,他脚下步伐轻轻一动,便如鬼魅般灵活避开,唯一能用的右手在周闻陌肩头轻轻一点,如分雪折梅一般绕过他后背。

砰!

周闻陌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天旋地转,被重重摔到地上。

他眼冒金星,脑袋一阵阵发晕,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躺下的。

周闻陌不服气,一骨碌站起来,又朝着裴景翊冲过去。

砰!

这次摔得更快,裴景翊依旧只用一只右手,在他腰间一拍一推,人就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周闻陌鼻青脸肿从地上爬起来,“啊啊啊——”

砰砰砰!

……

周川的酒都醒了一大半,觑了个空子冲到场地中央,双手拦住。

“不是切磋吗,点到为止……”

周闻陌已经被揍出了凶性,红着眼睛死死瞪着裴景翊,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刀,从周川身后冲上去。

裴景翊这回终于动了藏在身后的左手,一个利落的擒拿将周闻陌按在地上,一抬腿将小刀踢出去几丈远,当啷啷地滚了好几圈,暴露在宾客目光之下。

“岳父大人。”

裴景翊眉心微蹙,十分不赞同的模样,“闻陌心性不定,戾气太重,不过自家人切磋一二,竟然身持利器,习武之人应先修心,若是小小年纪就生了煞气,将来后患无穷啊。”

周川这下彻底清醒了,冷风吹过汗湿的后背,生生打了个冷颤。

他狠狠瞪了周闻陌一眼,咬着牙低声呵斥:“你是不是偷喝了酒醉晕头了,怎么敢跟你姐夫动刀子?”

更要命的是,还在这么多军中同僚面前丢了大人!

今日裴景翊这一番点评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将闻陌收于麾下悉心培养?

裴景翊可没空欣赏周川教训儿子,方才那几句话仿佛只是亲戚间的关心,他直起身子,慢条斯理掸了掸袖口,朝着人群某一处走去。

随着众人下意识地往两边避让,裴景翊来到燕宜面前,牵起她的手,和刚才在场上变了个人似的,眸光平和,语气温柔。

“夫人,我们回家。”

周川眼睁睁看着二人相携离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狠狠拍了下周闻陌的后背。

“混账东西,你是不是又欺负大姐了?”

不然裴景翊怎么会突然提出要和他切磋,又用轻描淡写的两三句话断了他在习武一道的前程?

周闻陌满脸写着不甘心,不服气地还嘴:“我怎么知道他是故意害我出丑?”

可恶,姓裴的明明看起来很弱才对……

周川被他气的脑袋嗡嗡响,咬牙强调:“你以为他是谁?你大姐夫可是陛下的外甥,连宫里的禁军统领都夸过他根骨奇佳,还想收他做关门弟子呢!”

是裴景翊自己选择进了兵部做文职,不代表他就真是个文弱书生。

周闻陌鼓着腮帮子,无意间对上人群中的沈令月。

后者冲他做了个鬼脸,高高兴兴地走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当成电灯泡落下了。

……算了不重要,只要能替燕燕出气就是她的好闺蜜夫!

……

腊月二十七,各部衙门正式封印,官员开始放年假,一直到正月初八再回来上值。

侯府里的年味儿也是一日浓过一日,孟婉茵今年终于有了两个可靠的帮手,立志要将新媳妇进门的第一个新年过得热热闹闹。

沈令月和燕宜每天跟着她忙前忙后,四处跑腿传话,什么熊孩子,小舅子,真假吕临的,都暂且抛在脑后不提。

天大的事,也等过了这个年再说!

除夕夜,全家人都来到松鹤堂一起守岁。

没有裴玉珍掐尖挑拨,太夫人也立志要做一个模范好婆婆,今年这个除夕过得格外太平,甚至裴显都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太夫人让钱妈妈拿出来两个木盒子,挽起袖子摩拳擦掌。

“这样干坐着有什么意思,来打牌。”

沈令月瞪大眼睛,看着钱妈妈打开木盒,取出了一副……麻将啊!

她先震惊了一下,又暗暗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这种老少咸宜又相当上头的娱乐活动,老乡哥怎么可能不推广开来?

这边太夫人还在和看似震惊的燕宜解释:“……这可是宫里娘娘们消遣的好玩意儿,也就是咱们侯府和皇家沾亲带故,才有幸得了两套赏赐呢。”

太夫人把郁郁寡欢的裴玉珍拉过来,塞给她一包银子,“大过年的,开心点儿,今晚输了算我的,赢了都归你。”

于是太夫人,裴玉珍,裴显和孟婉茵组了一桌。

沈令月,裴景淮,燕宜和裴景翊两两一队。

裴景淮以为沈令月没玩过,还安慰她:“规则很简单的,我带你打一圈就懂了。”

裴景翊也对燕宜道:“有我带你,二弟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喂喂裴大你少在那里装了,我可是赌运超强自摸圣手……啊!”

裴显拿起一枚骨牌敲他脑袋,“不许说赌,这就是过年的消遣而已。”

花厅里很快支起两张桌子,噼里啪啦打起牌来。

阿芝年纪小,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专心抱着绒团儿给它梳毛。

围脖儿急得在地上直转圈,一边哼唧一边扒拉她的裙角。

董兰猗坐在窗下,手里捧着话本子,看得如痴如醉。

沈令月趁洗牌的时候站起来活动手脚,溜溜达达绕到董兰猗身后,“表妹看什么呢?”

最近表妹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里,没有出来闹幺蛾子,沈令月也不吝啬对她展示友好。

董兰猗被吓了一跳,对上沈令月笑眯眯的脸庞,红着脸小声道:“是‘潇湘公子’新出的话本,现在外面很受欢迎的。”

沈令月正要借过来看看是什么内容,那边裴景淮喊她过去抓牌。

“哦哦,那你慢慢看,好看的话记得分享给我啊。”

沈令月又回到牌桌前大杀四方。

……

同样的除夕夜,吕家。

这是十年来第一个全家团聚的新年,吕父吕母坐在上首,看着满座儿孙齐聚一堂,十分欣慰。

宗哥儿从外面跑进来,满头大汗,抱着吕临的腿撒娇:“爹爹,陪我去放炮仗,我要看大炮仗!”

“走,爹爹陪你。”吕临将他抱起来,又用袖口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语气温和:“不要跑那么快,当心着凉。”

吕母拉着范青溪的手感慨:“我从没想过临儿当了父亲会是这样的,和你们父亲一点也不一样。”

范青溪望着吕临向外走的背影,眸光温柔,“夫君待宗哥儿极好,无论每日公务多么繁忙,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陪宗哥儿说话,好不容易挤出休沐的时间,也会带他出去游玩。”

吕母小声问她:“你们成亲也快十年了,若是这次能留在京城,不如趁着年轻再要一个?反正家里这么多人,总能帮你们带孩子的。”

范青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生了宗哥儿以后调理了几年还是气血不足,夫君说我们有一个儿子就够了,加上他公务繁忙,一月里大部分时间都宿在官署……”

吕母了然,连忙岔开话题,又劝她放宽心,子嗣一事随缘就好。

一家人聊得热闹,无人注意到吕父悄悄出了门。

他穿过正院,一路向北,直到位于第三进院子的吕氏家祠。

除夕夜要守岁,府里各处都灯火通明,祠堂里更是烛火长燃。

透过虚掩的门缝,吕父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有一个跪着的背影。

“谁在那里?”

吕父加快脚步上前,一把推开房门。

祖先灵位前的蒲团上空空如也,只有微微下陷的两处凹痕,证明他刚才所见不是幻觉。

吕父慢慢走近,弯下腰在蒲团旁边捡起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截已经风干的,摸起来有些毛糙的,某种动物的尾巴。

作者有话说:在开着空调的伏天里写过年……这种感觉好魔幻哈哈哈哈

月崽&燕燕:那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加油][加油]

过了这个年再接着搞事[撒花][撒花]

第73章 第 73 章 “我爹在我家祠堂里撞鬼……

沈令月和燕宜在骨牌声和炮仗声中度过了在大邺的第一个新年。

一开始她还装模作样扮演新手, 连码牌的动作都磕磕碰碰的。

随着裴景翊和燕宜配合默契,步步紧逼,她想装也装不动了, 拉着裴景淮打红了眼, 桌上的银锞子堆成小山, 不断在双方间来回转移。

就在她摩拳擦掌准备战到天明时,裴显看了一眼时辰, 转头对几人道:“打完这局就回去休息吧,出门前还能睡上两个时辰。”

沈令月捏牌的动作顿住。

裴景翊轻咳一声,好心解释:“正月初一是正旦日,宗亲、勋贵、以及京城四品以上官员, 都要携内眷进宫参加新年朝贺,并向陛下进贺表。”

虽然裴景淮还是个白身,但他和沈令月要以昌宁侯府的名义进宫,躲不过去的。

沈令月:!

苍天啊,大过年的都不能让人睡个懒觉吗?

她瞥了一眼自己面前惨不忍睹的牌组, 果断推倒, 冲对面笑得灿烂, “哎呀,不打了不打了,我们快各回各家休息吧。”

沈令月拽起裴景淮,麻利地向几位长辈道了声新年好, 脚底抹油跑了。

隐约还能听到风里传来她的碎碎念:“幸好我跑得快,不然这把要输惨了……”

裴景翊抬手把自己面前的骨牌推倒, 目露遗憾,“可惜了,本来能凑个清一色的。”

……

回到澹月轩, 沈令月匆匆洗了把脸,以最快速度钻进被窝,感觉只是打了个盹儿的工夫,就又被青蝉无情唤醒。

进宫朝贺要穿正式的吉服,复杂程度比起成亲那天的凤冠霞帔也不遑多让。沈令月像个木偶似的任凭丫鬟打扮梳妆,没一会儿眼睛就闭起来,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着头。

一通兵荒马乱,她被裴景淮半抱半塞进马车,头上戴着繁复沉重的珠冠,想低头都困难,只能维持端坐不动的姿态,继续补眠。

冬日的清晨,天还没亮呢,一片灰蓝色雾蒙蒙的宁寂里,只有各家勋贵、官员的马车静悄悄地出门了。

马车前方悬挂的灯笼组成了一条星星点点的光龙,从京城的四面八方,逐渐向中心皇城的方向汇聚。

终于到了宫门前,马车按照顺序排队接受侍卫检查,仪容是否得体,是否携带利器等危险品,确认无误后放行,依次进宫。

沈令月跳下马车,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连忙抱紧了手炉,挪着小碎步和孟婉茵燕宜汇合,婆媳三人跟着引路太监去了后宫。

过了一个新年,高贵妃依旧明艳动人,一身贵妃礼服描金绣凤,头戴八宝金冠,两侧垂下长长的珍珠流苏,轻轻摇晃,珠玉琳琅之声不绝。

沈令月狠狠吸了几口贵妃美貌,突然觉得早起受冻也没那么难熬了。

她和燕宜跟着孟婉茵去了勋贵家女眷那一圈,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就开始东张西望,准备给自己切个瓜吃。

高贵妃坐在上方C位,左右两侧分别是恒王和裕王的生母,再往下是若干妃嫔美人,有的身边还带着年轻的皇子和公主,从七八岁到十五六岁的都有。

沈令月扒拉手指头一算,就知道后来能被老皇帝写进即位诏书里的那个八皇子,如今还没出生呢。

看完嫔妃再看皇室宗亲,坐在打头第一位的竟然是恒王一家。

这是老皇帝看在大过年的份上,终于肯把他放出来了?

恒王被圈禁了小半年,这次出来以后似乎低调多了,越发显得坐在他后面的裕王一家十分活跃,端着酒杯到处和人交际。

但沈令月盯着恒王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他只是看似老实,眼神却隔三差五飘向上方的高贵妃。

沈令月:拳头硬了.jpg

继续往下看,又在宗亲靠后一点的位置看到了安王和安王妃。

安王的人缘就好多了,哪怕他只是坐在那里,也有许多人主动上来敬酒攀谈,他一一回应,态度温文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沈令月把视线转回到勋贵和官员内眷这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群中年妇人之间,格外年轻显眼的郑纯筠。

郑纯筠也看到她了,脸上浮起笑意,遥遥向她和燕宜挥了挥手。

她怀孕的消息还没正式公开,好在国公夫人的礼服足够宽大,也能遮掩一二。

沈令月注意到梅芳一直寸步不离地护着她,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直到一个打扮得金光闪闪的中年妇人,旁若无人地走到高贵妃面前,又自来熟地将坐在贤妃身后的乐康公主拉过来,亲切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夸了又夸。

“听说陛下把公主的婚事交给贵妃安排了?这不就巧了吗,咱们贵妃娘娘家里还有个弟弟,与公主年岁相当,正是男才女貌……”

高贵妃、林贤妃、乐康公主三个人齐齐变了脸色。

“还没开席,母亲怎么就说起醉话来了。”

高贵妃将乐康公主的手从她母亲手里挣脱出来,不动声色地把人往后推了半步,又对她摇摇头,“公主虽然不是我所生,也要叫我一声母妃,怎么能嫁给小弟,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皇家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个了?”

高贵妃母亲不在乎地摆摆手,又一脸殷切地望向乐康公主的生母贤妃,“娘娘放心,公主若是嫁到高家,我们全家一定把她好好地捧着,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贤妃脸上连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冷冷扫过身旁宠冠六宫,将她们压得出不了头的那个女人,“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吗?”

“绝无此意。”高贵妃立刻撇清关系,皱着眉头叫来宫女,“带本宫的母亲去偏殿醒醒酒,真是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

又对贤妃端起酒杯,笑容诚恳:“姐姐放心,乐康的婚事我一定与你细细商议,不会自作主张的。”

贤妃神色稍霁,拿起酒杯轻抿一口,算是接受了高贵妃的示好。

乐康公主站在后面,悄悄松了口气。

若真让她嫁到高贵妃的娘家,她宁可找个道观出家算了。

……

“咳,高贵妃家里的情况是有点特殊。”

孟婉茵小声给两个儿媳妇科普,“她没进宫之前,高家就是京城里一户开豆腐坊的,往上数三代都没有一个读书人,更不要说当官的了。”

高贵妃是宫里往民间选拔宫女的时候被挑中的,当然,以她的美貌轻轻松松就崭露头角,入宫半月便在御花园“偶遇”陛下,而后一路青云直上,才有了今日的宠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高贵妃的父亲从豆腐坊小老板被封了侯,连带整个高家都成了京城新贵。

“高贵妃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听说一个比一个不成器,还敢在外面以小国舅自居呢。”

孟婉茵连连摇头,“一些自恃身份的人家都不愿意与高家来往,但还是那句话,谁让高贵妃得宠呢。”

连陛下都没说什么,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沈令月左右看了看,突然想起来,“这几次我们进宫赴宴,怎么都没见过先皇后的娘家人啊?”

只有皇后的娘家,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外戚呢。他们居然能眼睁睁看着高家这般作威作福?

孟婉茵眉头一跳,连忙冲她嘘了一声。

“在宫里千万不要提起卫皇后,这是忌讳……卫家除了同安公主的驸马卫绍,早就没人了。”

沈令月和燕宜对视一眼,彼此都很惊讶。

卫驸马居然是先皇后家的亲戚?以前倒是从没听说过。

沈令月有点兴奋,原来宫里就是个大瓜田,越吃越有啊。

眼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决定等回到侯府再慢慢八卦。

不过说到同安公主,她今日自然也进宫来了,和驸马卫绍坐在一处,漫不经心地四下张望着,仿佛对这种人多闹哄哄的场合十分不耐烦。

只有在卫绍替她斟酒的时候,才会对他展露笑颜。

沈令月双手捧脸,嗑到了嗑到了,官配就是香!

然后就接收到了来自对面赵岚的眼神警告:给我老实点儿。

沈令月迅速移开视线,低头啃起点心。

直到殿外太监通传,庆熙帝在前殿接受过朝臣贺表,终于移驾后宫。

沈令月随大流地跟着众人一齐跪拜唱贺,听庆熙帝说了一通吉祥话,勉励各家女眷在新的一年也要好好辅佐丈夫,教养儿女,打理家事云云。

等到正式开宴,端上来的菜肴都快被冷风吹硬了,盘子摸着都是冰凉的,让人全无食欲。

……好惨。

沈令月只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冷盘,又吃了两块枣糕垫垫肚子。

终于熬到出宫回家,她赶紧拆了头发换了衣裳,妆都来不及卸下,扑到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屋里点起了灯,透过窗子向外看,大片火烧似的云霞漫过天际,被地上积攒的一层薄雪反射过来,映得窗纸也红彤彤的一片,格外喜庆热闹。

沈令月揉着眼睛坐起来,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裴景淮不知何时也回来了,抱着枕头睡得正香,两条长腿毫无形象地分开,一个人就占了大半张床。

……怪不得她睡着睡着感觉好挤。

沈令月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毫无反应。

她裹着被子坐在那儿,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宁谧,唇角无意识地上扬。

是一个忙忙乱乱,但有许多家人陪在身边一起度过的新年啊。

……

初一要进宫朝贺,各家都折腾得不轻。

初二又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裴景淮要陪沈令月回沈家看望岳父岳母,裴显也要陪着孟婉茵回孟家看看。

燕宜主动提出留在府里,反正她年前才回了周家一趟,还闹得并不愉快,所谓的习俗不提也罢。

裴景翊和燕宜在九思院看书画画,度过了平静又安宁的一天。

初三到初七又是轮流去亲朋好友家里吃年酒,沈令月终于找着机会,和裴景淮一起去了吕家。

吕尚书虽然已经致仕了,但依照大邺律法,依旧保留原官衔及品职礼遇,每月还会发放禄米。

是以吕家依旧宾客盈门,恭恭敬敬称一声吕尚书。

吕冲在大门口接到夫妻俩还有些诧异,往年裴景淮都不会上门来吃年酒的,都是他们几个关系不错的在外面找个地方聚聚。

他还惦记着上次在大街上发生的冲突,一见到沈令月就拱手赔礼:“弟妹来得正好,今天家里请了丰乐楼里擅长做淮扬菜的大厨,一会儿你们可要多吃点儿。”

吕冲叫来自己的妻子,让她带沈令月去后院给长辈问好。

沈令月见到了吕母,还有坐在她身边的范青溪母子。

宗哥儿一下子就认出沈令月是那天小狐狸的主人,蹬蹬跑到她面前,扯住她的裙角往外拽,“出去,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

范青溪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拉开宗哥儿,又对沈令月说抱歉。

宗哥儿被她抱在怀里还在扑腾,指着沈令月不停让她走。

吕母见状微微有些不悦,但看范青溪手足无措的模样,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来。

这次长子一家回到京城,说是家里地方小住不开,便搬去了儿媳的陪嫁宅子,只有过年这几天每日早早过来,用了晚饭再坐车回去。

吕母早已意识到儿子儿媳似乎太过于娇惯宗哥儿了,小小年纪就养出了霸道的性子,和家里兄弟姐妹也玩不到一块去,时有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