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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东郭先生和狼,农夫和蛇……

跟踪是一门技术, 更是一种天赋。

沈令月作为天选瓜神,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弄出动静,踩到树枝, 踢到小石子的。

她站在自己精心挑选的绝佳视线死角里, 双眼如雷达启动来回扫视, 脑内弹幕唰唰狂飙,但绝不发出半点声音。

院子里的未婚小夫妻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监视了, 还是被两个人监视。

沈明安接过桑文鸢递来的新笔,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上身微微前倾,二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文鸢!”

尤凤年忽然满脸笑容地快步走进院子, “刚才路过门房,听说你来了国子监……”

听到声音时,沈明安和桑文鸢已经第一时间分开,两人都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桑文鸢脸上红霞未消,掩饰地别了下头发, “是表弟啊。”

沈明安清清嗓子, 故作镇定地冲他点点头, “尤案首。”

心中的嫉妒如毒蛇缠绞,尤凤年面上却半点不露,后知后觉般“啊”了一声,“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到底是未婚夫妻, 桑文鸢面皮薄,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强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的名字,要叫我表姐。”

小姑姑过继来的这个嗣子样样都好, 就是对她这个表姐不太尊重,总是直呼大名。小时候他来桑家做客,还总找机会偷溜进她的房间,有一次弄坏了她最喜欢的布娃娃,气得她哭了好几天。

桑文鸢不太喜欢他,但她从小跟姑姑关系最亲,尤凤年又是姑姑后半生唯一的指望了,就是为了姑姑,她也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

“你又没比我大多少,叫表姐太见外了,都把你叫老了。”

尤凤年就像没听出她略微不满的语气似的,自顾自地走到石桌旁,拿起一个木盒,“新出的玉管狼毫,还是石大家亲手所制?哎,你怎么知道我正想买这个……”

说着就要往自己怀里揣。

“哎!”

桑文鸢着急了,这可是她提前订了好久才拿到的,是送给沈明安今年的生辰礼物。

她伸手就要去抢回来,“这不是给你的……”

尤凤年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放,眼神幽深,“不是送我的,那是送给谁的?难道我不是你的表弟吗?”

桑文鸢被他抓住手,又被他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紧盯着,无端端心头一慌,连忙用力把手抽出来,藏在身后甩了甩。

……真是的,这人从小就这么讨厌,现在还没变!

沈明安不动声色地拉了桑文鸢一下,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他上前一步,唇边挂着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尤案首是来找我探讨学问的吗?不巧了,在下的未婚妻今日难得过来一趟……”

沈明安是二十出头的成年男子,继承了赵岚和沈杭的好相貌,身材高大,君子翩翩。桑文鸢躲在他身后,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尤凤年比他矮了一头,说话时不得不仰视着他,心中的嫉恨之情越发强烈。

他仿佛彰显主权的话语狠狠刺痛了尤凤年,他不客气地冷嗤一声:“大家都是举人,我比你年轻,还是案首,用得着跟你探讨学问?”

如此直白的嘲讽,明晃晃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桑文鸢攥着沈明安的衣角,听他说话如此不客气,根本不把自己的未婚夫放在眼里,又气又急,当即就要站出来反驳。

然而一道声音比她更快地从门外传进来。

“哪里来的小矮子敢欺负我大哥?!”

沈令月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子,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尤凤年,重重嗤笑。

“原来这就是今年的乡试案首?也不过如此嘛。解元公每三年就有十八个,跟地里的韭菜差不了多少,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就连中三元给我看看啊!”

尤凤年这样的半大少年,正是自尊心最强烈的时候,他又自恃天赋出众,一向眼高于顶,无论走到哪里,上至老妇人,下至小娘子,一听说他是神童,是十五岁的解元,都会投来或慈爱或仰慕的目光,哪里受过这种奚落?

他气得握紧拳头红了眼,拔高声音冲沈令月大喊:“你算老几,也配看不起我——”

然而他忘了自己尚在变声期,平时控制说话音量还好,一旦拔高声音,就会发出鸭子般的嘎嘎声,粗粝嘲哳。

等他意识到自己声音不对,连忙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沈令月捂着肚子狂笑,“哈哈哈哪里来的小公鸭,赶快回家找你爹娘去吧!”

“你!”

尤凤年被激怒,更被她提到的“爹娘”触动了某根导火索,想也不想就抬起手要打人。

“尤案首!”

沈明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松松将人制住,脸色冷了几分:“你莫名其妙闯入我的院子,又对我和舍妹出言不逊,是何居心?”

尤凤年再次感受到二人之间的体型力量差异,又羞又恼,“你放开我!否则我就去告诉外公,说你欺负我——”

“尤凤年,你闹够了没有!”

桑文鸢忍无可忍站出来,“你要去告状,我还要去告祖父呢!”

尤凤年身子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帮我?你到底站哪边的?”

桑文鸢:……

不管是帮理还是帮亲,尤凤年哪边都不沾啊。

看在姑姑的份上,她竭力控制住不满的情绪,拿出表姐的架势,指着沈令月道:“她是沈家三小姐,现在昌宁侯府的二少夫人,你对她冒犯无礼,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沈明安松开了对尤凤年的钳制,似乎也在等他向沈令月道歉。

原来是他的妹妹……尤凤年倔强地一梗脖子,冷哼:“原来是裴景淮那个纨绔草包的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昌宁侯府二公子嘛,样样比不上他大哥,又不会读书没有功名,整天就知道在外面斗鸡走狗四处瞎晃……

“臭小子,你说谁是草包?”

沈令月瞬间炸毛,想也不想地揪住他的耳朵,“东乡侯府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我倒要上门去问问,怎么你家的孩子只会读书,不修德行吗!”

她借题发挥,故意道:“听说桑夫人是一代名门淑女,知书达理,怎么教出你这样一个不识尊卑眼高于顶的家伙?”

听到桑夫人的名字,尤凤年眼瞳一缩,面上闪过一丝飞快的抗拒和排斥,推开她低喝:“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沈令月看他这副模样,心下一沉。

尤凤年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是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早吗?

“三妹妹,就当卖我一个面子,算了吧。”

桑文鸢过来拉沈令月的手,目露恳求,“我姑姑在东乡侯府过得不容易,就别让她更难做了。再说凤年还是个孩子……”

尤凤年不满地冲她嚷嚷:“我不是孩子了!我只比你小四岁!”

四岁而已。等他二十岁的时候,桑文鸢也不过二十四岁,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拿他当小孩子……

尤凤年眼尾泛红,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有天大的怨怼要喷涌而出。

沈令月都怕他一激动当场自爆,那局面就更加无法收场了。

桑文鸢比她还小一岁,却叫她三妹妹,显然是随着沈明安的身份来的。

沈令月装作不甘心地翻了个白眼,对她点点头,“好吧大嫂,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跟一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了。”

这声大嫂显然又戳了尤凤年的肺管子,他愤怒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大人”,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桑文鸢重重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自从去年开始整个人就变得越来越奇怪,连累姑姑也跟着忧心……”

沈令月眸光微动,“你是说尤凤年是从去年开始态度大变的?具体是什么时候?”

桑文鸢不明就里,但还是认真回忆了一会儿,“好像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哦,可能要再晚一点,是在我姑姑的婆母,东乡侯夫人的寿宴上,那天他当着宾客的面,朝我姑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弄得气氛尴尬极了。”

当时桑文鸢也跟着母亲去东乡侯府赴宴,目睹了全过程。

桑夫人被嗣子当众落了面子,可东乡侯夫人不但没有斥责尤凤年不敬长辈,反而轻描淡写地掠过此事,只说小孩子顽皮不懂事,请大家多多包涵,又让丫鬟把桑夫人带下去休息,直到宴会结束也没出来露面。

当时桑文鸢就很替姑姑打抱不平了,回到家还跟母亲抱怨,说姑姑含辛茹苦十几年,怎么养出一头白眼狼。

桑母却没当回事,只是摇头感慨:“谁叫你小姑命苦,刚进门就守了寡。东乡侯府不但没嫌弃她克夫,还给她过继嗣子,传承香火,将来给她养老,已经是大大的宽容了,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毕竟又不是亲生母子。”

桑文鸢还不服气,“那为何不让小姑和离归家?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夫家,养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儿子,还要指望他是个有良心的,将来能给自己养老?”

就算是亲生儿女都有不孝顺父母的,何况一个过继来的嗣子?

“净瞎说,我们桑家百年清誉,怎么能出弃妇呢?她要是归家了,你和其他姐妹的婚事怎么办?桑家的名声怎么办?”

桑母训了女儿一通,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胡话,又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给她讲道理。

“你别觉得母亲心狠,我也是外面嫁进来的,桑家的事难道还能由我说了算?你小姑那么好的一个人,在闺中时对我这个嫂子也是尊敬亲近,我们姑嫂关系好着呢,我难道不心疼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再说了,你祖父也不是不心疼小女儿,否则何必从小就亲自盯着尤凤年读书开蒙的进度,等他进了国子监,又隔三差五给他开小灶,手把手教他如何应试科考?还不是指望他看在桑家这般全力托举的份上,念着你小姑的抚育之恩,将来好让她安度晚年?”

……

桑文鸢没拿沈令月当外人,或许也是这些话在心里憋狠了,一股脑都告诉了她。

沈令月托着下巴感慨:“不是说本朝鼓励寡妇再嫁吗?怎么大家一听见‘和离’这个词,就跟洪水猛兽似的?”

之前她抓到大姐夫韩志焕在外面乱搞,第一反应就是让大姐和离,结果反被赵岚教训了一顿。

桑文鸢也想让她小姑和离,换来的亦是桑母一番长篇大论。

“咳,小妹你所说的寡妇再嫁之风,大多兴盛于民间。”

全程充当背景板的沈明安适时开口,给二人倒了杯茶,不紧不慢道:“民间若是有死了丈夫的寡妇,尤其是还没留下一子半女的,男女双方家里通常都支持她改嫁。”

对男方家来说,留下一个儿媳妇守节,听着是好听了,可是这样不但不能给家里多添一个劳动力,反而要搭进去更多口粮,不划算。

且乡野间民风开放,一个年轻寡妇守在家里,若是家中还有其他男丁,同住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甚至闹出一些桃花韵事,反惹得家宅不宁。

而对女方家来说,把守寡的女儿领回去,再给她寻一个婆家,不但能再收一份彩礼,且女儿去了新的夫家,生儿育女,将来也有了依靠,是两全其美的事。

但若是高门大户,就没有这些困扰了。

首先大家族衣食无忧,家里不缺这一口吃的。其次,守寡妇人独居一隅,不与外男往来,可以专心为亡夫守节,不怕风言风语,还能为两边家族都赢得一个贞洁柔顺的美名,有利于家风。

沈明安不动声色地看了桑文鸢一眼,又补充:“桑家是自前朝就鼎盛百年的清流大族,恪守礼教,在这方面兴许还有更多考量。”

沈令月听懂了大哥的暗示,说白了就是桑家还守着前朝那套迂腐的老规矩,以女子从一而终为荣,贞节牌坊就是他们的荣耀。

她低头偷偷撇嘴。

怪不得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讨论封建礼教的段子,说古代生产力还不发达,古人每天忙着种地生产,养活自己还来不及,只有在农闲的时候才有空搞一下封建,但这些规矩都可以为生存让路。

但现代人就不一样了,现代生产力多发达啊,大家每天不用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填饱肚子上,脑子空下来了,就可以专心搞封建了。

——那可真是集上下五千年糟粕之大成,连“小妾不可以吃红烧肉,只能吃粉蒸肉”这种段子都能想出来。

对此沈令月只想说:你们这些大家族就跟现代人一样,纯粹吃饱了撑的!

“谁吃撑了,你不舒服?”

桑文鸢关心地望过来,“用不用我去药庐给你拿点山楂丸子?”

沈令月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心里骂骂咧咧,不小心秃噜出来了。

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瞎说的。”

咳咳,当着未来大嫂的面,还是不要吐槽桑家了。

不过桑文鸢能说出支持小姑和离归家的话,想必她也不赞同桑家的行事作风?

沈令月松了口气,有个思想开明的嫂子,总比天天把三从四德挂在嘴边的好。

否则她以后都不敢回娘家了。

桑文鸢在沈明安这里停留的时间有点长了,担心传出去影响不好,她起身准备去祖父桑老大人那边,帮他收拾一下屋子再回家。

离开前她又替尤凤年向沈令月道歉,“他年少才高,难免自傲自负,嘴上不饶人,我一定让祖父好好教训他,你别放在心上。”

沈令月望着她诚恳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说你一个表姐,还不是亲的,对他那么关心干嘛?”

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不会就是这么喜欢上桑文鸢的吧?

桑文鸢连连摇头,“还不是看在我小姑的份上?不然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谁要关心他啊。”

沈令月和沈明安一块目送桑文鸢离开。

这里是国子监,到处都是学生,桑文鸢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大哥,你……你怎么了?”

沈令月正要再打听两句,就见沈明安神情有异,一向春风和煦的英俊面庞,泛着淡淡的冷意。

沈明安转头看她,嗓音微沉:“小妹,你也看出来了对不对?”

“啊……啊?”沈令月反应过来,压低声音,“你是说,尤凤年对大嫂……”

不是吧,大哥居然也这么敏锐?

沈明安目光飘远,轻嗤一声,“别忘了,我也是男人。”

文鸢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男人对那种觊觎占有,嫉妒不甘的视线可是很熟悉的。

沈令月有点牙疼,嘶了一声,“大哥你别多想啊,我看大嫂只拿他当个便宜表弟,绝对没有其他念头。”

“你把我想成什么小心眼的妒夫了?”

沈明安好气又无奈,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唇边勾起自信的笑容。

“我相信文鸢对我的心意,更不信我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沈令月捂着脑袋哼哼:“假如,假如尤凤年真是个能连中三元的天才呢?”

“那又如何?”沈明安不以为然,“今天大哥教你一个道理,男人学问好,不代表他人品就好。你看看你夫君不就知道了?”

“大哥!”

沈令月不高兴地嚷嚷,“我夫君只是不爱读书,对科举不感兴趣……他是为了不和他大哥争爵位!再说他身上还有好多好多优点,你们看不到而已!”

沈明安忍着笑摇头,“哎呀呀,真是女生外向,有了夫君就不向着大哥了。”

沈令月像个护食的小狗,“总之你不许说他不好哦,否则就算你是我大哥,我也要跟你不高兴的。”

沈明安举手投降,“好好好,大哥以后不说了,我就是想逗一逗你。妹夫心思赤诚纯善,人又生得相貌堂堂,就算性子自由散漫了些,也比别家那些醉生梦死的权贵子弟强多了,是不是?”

沈令月得意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不过大哥也是为了你们夫妻的将来考虑。”

沈明安仿佛操心的老妈子,絮絮叨叨,“昌宁侯府的爵位注定要落到裴大公子身上,等将来侯爷故去了,你们俩难道还要死皮赖脸地跟着哥嫂过日子?”

沈令月眨巴眨巴眼睛:“不行吗?大哥大嫂都说了会养我们的。”

她才不要和燕燕分开呢,她们俩就是到了七老八十,儿孙满堂,也要住在一起!

沈明安:……

一个愿意啃,一个愿意养是吧?

他露出礼貌假笑:“贵府真是家风厚道,兄友弟恭啊。”

“那是那是,我在侯府超好哒!”

兄妹俩互相玩笑了几句,话题又转回尤凤年和桑文鸢身上。

沈令月想了想提醒他:“要不你给桑姑娘捎句话,最近没事儿的话还是少出门,我真担心她被那个小疯子纠缠上。”

沈明安皱了下眉,“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难道他在京城一日,文鸢还不能随意出门逛街了?”

沈令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大哥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她真是一时脑子没转过来,生出觊觎之心的是尤凤年,凭什么要让桑文鸢无辜退让?

“好了,我明白你也是为她好,这份心意大哥记下了。”沈明安揉揉她的脑袋,“使那么大劲儿,都拍红了,当心变成小傻子。”

沈令月嘿嘿笑。

离开国子监,她一回到侯府,就迫不及待去找燕宜分享情报。

“尤凤年对你未来大嫂有不轨之心?”

燕宜乍一听到这个惊天大瓜,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说话都结巴了,“可是,可是他才十五岁……”

“十五也不小了,放在咱们那边都是高中生了。”沈令月哼哼,“那帮臭小子,初中就知道凑在一块讨论哪个女生月匈大,私下里传看泳装杂志呢。”

燕宜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何况古人平均寿命短,十五岁放在前朝,都能娶媳妇了。

沈令月握拳,“我月傲天要誓死守护大哥大嫂的绝美爱情!小兔崽子休想来捣乱!”

她一定要抓紧时间,揭穿东乡侯府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面目,让桑家人都看清楚,尤凤年就是个不知感恩的小白眼狼!

“你未来大嫂说,尤凤年是在去年突然态度大变,还在东乡侯夫人的寿宴上对桑夫人发脾气?”

燕宜记下这个时间点,催沈令月回忆,“你好好想想,去年寿宴前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尤凤年是在去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沈令月摸着下巴,“可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桑夫人这么多年可从未亏待过他,连整个桑家都拿他当亲外孙一样哄着捧着,他凭什么冲桑夫人发火啊?”

燕宜沉凝片刻,摇头,“我觉得他应该不仅仅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么简单,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沈令月穿过来时还有原身的记忆在,她拼命扒拉了半天,终于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去年秋天,我母亲和桑家正式交换庚帖,定下了大哥大嫂的婚事!”

燕宜垂下眼睛,轻轻点头,“那就说得通了。也许是尤凤年知道了桑文鸢定了亲,而他早已对她心生爱慕,因此迁怒到养母桑夫人身上,觉得她没有帮自己筹谋,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即将嫁给别人……”

“你说的很有可能哎。”沈令月使劲回忆,“我大姐的婆婆不是和东乡侯府有亲吗?我记得当初母亲为大哥说亲时,大姐也从旁出了不少的力,好像她还去拜访过桑夫人,以她的名义约见过桑文鸢?”

这下全都对上了。尤凤年喜欢桑文鸢,可桑夫人却变相促成了桑、沈两家的婚事,叫他如何不怨恨?

沈令月磨牙,“这小兔崽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大嫂的?也太早熟了吧!”

桑夫人要是知道嗣子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怨恨她,心里还不知道要多难受。

——谁能想到十四岁的少年会喜欢上他十八岁的表姐啊?难不成要让桑文鸢一直待字闺中等你来娶?

“桑家不会答应的。”燕宜冷静地分析利弊,“就算尤凤年是能连中三元的少年天才,可桑夫人是他礼法上的母亲,这种亲缘关系已经足够牢固,没必要再搭上一个桑文鸢。”

“是啊,假如尤凤年不是尤正良和小三的孩子,而真的是东乡侯夫人从族里抱来过继的孤儿,那桑家这种扶持他平步青云的打算绝对没有问题。”

沈令月摇着头,“这可真是东郭先生和狼,农夫和蛇,桑夫人和尤凤年啊。”

燕宜想到:“对了,你可以给何融传信,让他分出两个人手,盯着尤凤年的动向。”

沈令月很快反应过来,“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很有可能知道亲生父母的下落?”

燕宜点头,“东乡侯夫人老谋深算,能瞒天过海十五年不留痕迹,从她身上很难找到突破口,不如选择更年轻,更冲动,更藏不住秘密的尤凤年。”

“对哦,而且东乡侯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越发深居简出,说不定一年也不会出府一趟去看儿子。”

沈令月拍手,“但是尤凤年可以啊。他平日都住在国子监,祭酒大人又是他外公,就算请个几天假悄悄出门也很容易。”

她让霜絮去给何融传信,霜絮回来时又带回了新消息。

“我二哥查到,八年前京城里闹过一次时疫,不少大户人家都中招了,其中就有东乡侯府的小公子尤凤年。据说他病的极为厉害,请了好多大夫都说神仙难救。”

沈令月坐直身子,“那后来呢,他怎么活下来的?”

霜絮回忆:“说是东乡侯夫人带着小公子连夜出府,离京求医,在外面待了三个月,治好了小公子的疫病才回来的。”

而那段时间,桑夫人拜遍了京城周边的每一座寺庙庵堂,道观天宫,满天神佛能求的都求遍了,甚至一路叩拜上山门,额头上全是血淤,几度昏厥在佛像前,只求各方神仙保佑她的孩子平安康复。

……

“这件事儿当时好像在京城都传遍了,人人都夸桑夫人不愧是名门之女,守节至真,对一个没有血缘的嗣子都能如此呕心沥血,果然感动了上天,将尤凤年的性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沈令月对燕宜说:“我是不相信什么神佛显灵啦。不过会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东乡侯夫人害怕孙子就这么病死了,索性带他离开侯府,去认他的亲生爹娘?”

结果真被他们遇上了什么厉害的神医,又把尤凤年给救回来了?

而那片桃花林和小木屋,八年前起火,荒废,也就找到了理由,是东乡侯夫人为了抹掉痕迹所为,将尤正良和小三又转移到了新的地方。

“哦,何融还打听到,尤凤年也不是从小就爱学习的神童,他小时候特别顽劣,是个熊孩子。一切都是在他八年前生了那场大病之后,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发奋读书,短短几年进步神速。”

沈令月总结:“一定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如果不好好读书就没有好下场,所以突然转性了!”

燕宜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

裴景翊下值回家,燕宜还坐在窗前小榻上,托着下巴垂眸凝思。

他轻车熟路地在她身后坐下,一手环住她的腰,微凉的薄唇贴在耳畔:“夫人可是在想我?”

燕宜回过神来,“……不是。”

裴景翊佯作不悦地挑了下眉,“那阿昙是在想着谁?”

目光下移,他拿起压在茶盘下面的一张小像,展开,目露惊异之色。

“夫人,这是你画的?”裴景翊左看右看,仔细欣赏,“怎么和我看过的名家工笔都不太一样,简直……栩栩如生。”

燕宜轻咳,该怎么解释这个东西叫人物速写呢?

“我就是画着玩玩,哪算得上什么名家工笔。”

燕宜打了个哈哈,又见他还在盯着画像上的年轻女子出神,不由问了一句:“你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裴景翊果断摇头,立马将画像放到桌上。

燕宜心里冒起小泡泡,轻哼了一声,“那你还看的那么专心……”

裴景翊用力将她抱进怀中,“夫人误会了,我真不认识她,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眼熟?”

燕宜当然知道裴景翊不认识她,画像上的女子便是尤凤年的亲生母亲,现在也该有三十多岁了,跟裴景翊毫无交集。

但他既然说眼熟……难不成是他小时候出门作客,无意中在谁家里见过?

燕宜有点激动,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裴景翊见她眼眸亮晶晶,仰着白玉似的巴掌大的小脸,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又娇又怜,一时意动神摇,捏住燕宜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燕宜猝不及防被他“偷袭”,抬手推了他两下,想说自己有正事。

结果换来的却是某人变本加厉,吃干抹净。

小矮桌被胡乱推到一旁,裴景翊压着她在榻上胡来,大手掐在她腰侧,一下一下地低头啄吻,一边目光哀怨地控诉。

“阿昙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好几天都没关心我了。”

“最近……是忙……”燕宜被撞得神思涣散,破碎的嗓音不成句子,早已魂游天外,“忙什么……找人……”

她勉强拉回一丝理智,小手撑在他胸前,“你想一想,那个女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嘛……”

裴景翊低低笑着,胸膛随之微微振动,把她又往自己身体带近几分。

他俯身去含住她,“夫人真是疯了,怎么能让我在这个时候,想别的女人?”

……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燕宜失神地躺在乱七八糟的衣物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任凭裴景翊给她仔细擦拭,又从衣柜里取来干净的寝衣,要给她换上。

“……不要,还没洗澡。”燕宜勉强抬手推了一下,又嗔他,“你干嘛这么急?”

裴景翊一脸无辜又坦然,“人饿了就要吃饭,这是天经地义,怎么就急了?”

他伸手一捞,穿过燕宜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往隔间走去,“让小的来伺候夫人沐浴更衣可好?”

身体突然悬空,燕宜赶紧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抬头对上男人那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带着得逞的狡黠,忍无可忍地拧了他后背一把,“……坏豹豹。”

裴景翊没听清,低头凑近,“什么?”

燕宜小声重复了一遍,“你是一只狡猾的坏豹豹。”

裴景翊将她轻轻放进盛满水的浴桶里。

燕宜将大半个身体沉进水面,“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然而裴景翊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脱下披在身上的外衫,下一秒长腿一跨,径直走进水里。

本就不算宽敞的浴桶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燕宜想跑,又被他按了回来。

“很坏的豹豹现在想跟它心爱的小兔子一起洗澡,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豆师傅:(伸手)出场费结一下[空碗][空碗]

裴大:(微笑)拐跑我夫人还想要我的钱?拖出去——

……

//(鼻青脸肿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昂首挺胸)这是一章存稿!本人已收到裴大公子的出(yi)场(yao)费,(哽咽)今晚要去看大恐龙咯[爆哭][爆哭][小丑][小丑]

第57章 第 57 章 尊敬的赵女士说过,敌人……

“今晚不许上床。”

裴景淮从外面回来, 迎头砸过来一个枕头,还有沈令月气鼓鼓的声音。?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长条枕头往胳膊下面一夹, 灿着笑脸大步上前, “怎么了, 是不是围脖儿又惹你生气了?”

他作势板起脸撸起袖口,“这小狐崽子真不听话, 明早我就去好好教育它。夫人别生气了,人生就像一场戏,气出病来无人替……”

裴景淮嘴上叨叨不停,试图分散沈令月注意力, 一边暗搓搓靠近床榻。

沈令月可不上他的当,抬腿就是一脚,把他又往后踹了两步,凶巴巴地抬手一指:“不许过来,你今晚打地铺吧。”

“为什么啊?”裴景淮委屈巴巴, 指天发誓, “我最近真的什么都没干。”

沈令月幽幽:“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干, 才害我被人嘲笑是草包的夫人。”

裴景淮眉头一拧:居然真让大哥说中了?

紧接着脸上泛起寒霜,“哪个混蛋敢瞧不起你,我明天就去套他麻袋!”

沈令月脸鼓鼓的像个小包子,“还能有谁?就是东乡侯府的嗣孙, 新科案首解元,尤凤年啊。”

裴景淮斜着眼睛回忆了会儿, “哦,就是尤家那个过继来的小子?切,解元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本事让他连中三元啊。”

沈令月:……她和傻狗还真是心有灵犀,又撞台词了。

“解元就是很厉害啊,我大哥读书那么厉害,当初都没考中乡试头名呢。”

沈令月嘟嘟囔囔,在裴景淮的连番劝说下,“不小心”把今天在国子监和尤凤年起了冲突的经过全讲出来了。

裴景淮捏紧拳头,骨节咯咯作响,“姓尤的小子真是狂的没边儿了,看不起我,还看不起大舅哥?”

决定了,明天高低套他麻袋去!

说完又凑上来拉着沈令月的衣角卖乖,“你别生气了嘛,人各有志,我就不是读书那块料,能有什么办法?”

被他那双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盯着,沈令月差点就要演不下去了。

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把他往外推,作出胡搅蛮缠的架势,“我不管我不管,都是你害我在外面被嘲笑,你得想个办法补偿我!”

“好好好,补补补。”

裴景淮倚靠着床板岿然不动,反握住她的小手,“有什么话咱们明早起来再慢慢商量……”也不能让他打地铺啊。

“你又敷衍我!”

沈令月生气地跳下床,“行啊,这床让给你,我不睡了!”

她抱起自己的绣花小枕头,嘤嘤嘤地跑了出去。

裴景淮愣了一下,连忙冲出去,“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啊?”

完蛋了,她不会要回娘家吧?

沈令月在前面嘤嘤嘤,裴景淮在后面追追追。

一路跑到九思院,沈令月用力拍起门板,“大嫂,大嫂你睡了吗?我今晚要和你住!”

裴景淮上去将她拦腰抱住,又要捂她的嘴,气急败坏道:“小姑奶奶,你有什么气就冲我撒,干嘛闹到九思院来?”

“唔唔唔!”

沈令月双手抓着门环,跟裴景淮拔河似的,脚尖不停踢腾,门环拍得咣当作响。

不等裴景淮把人扛走,闹出的动静惊醒了九思院的看门婆子,打着哈欠过来一看,人都精神了。

“二公子,二少夫人,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沈令月扒拉开裴景淮的手,扯开嗓子往院里大喊,“大嫂,大嫂救命啊!裴景淮要谋杀亲妻了——”

很快,九思院各处亮起烛火,人影快速起身来回走动。

燕宜今晚累得狠了,睡得正沉,一听到沈令月的声音,瞬间睁开眼睛。

她匆匆起身,来不及换衣梳洗,系了件从头到脚的连帽长斗篷便快步出了门。

“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令月挣脱束缚,抱着枕头飞扑进她怀里,又开始嘤嘤嘤:“大嫂,裴景淮欺负我,我今晚要跟你睡!”

燕宜心里咯噔一下,真以为小两口吵架了。

低头一看,沈令月一边抱着她做作嘤嘤,一边还抽空冲她眨了下眼睛。

燕宜这才放心了。虽然不明白小月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配合她往下演。

她轻轻拍着沈令月的后背安慰:“不哭不哭,都听你的,今晚咱们一起睡啊。”

慢了一步出来的裴景翊正好听到这句,眉心狠狠跳了下。

他默默运气,冷着脸瞪向裴景淮,“你翅膀硬了?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还欺负起自家夫人来了。”

裴景淮不想抱着媳妇儿睡觉,他还想呢。

“我冤枉啊!”

裴景淮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他又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不上进的,以前也没见沈令月这么生气啊。

思来想去,他咬了咬牙,低骂一句:“都怪那个尤凤年!”

小兔崽子,会读书了不起啊!

裴景翊已经没心情和他计较了,因为刚刚燕宜对他说:“夫君,我要陪着弟妹,你今晚可不可以睡书房?”

裴景翊无可奈何,只能微笑:“当然可以,我都听夫人安排。”

说完又瞪了裴景淮一眼——学着点儿,听夫人的话又不会掉块肉。

待燕宜和沈令月手拉手进了屋,裴景翊立刻冷了脸,不高兴地吩咐司香,“去书房铺床。”

他都好久没在书房过夜了,那边现在连被褥枕头都没有,干净得很。

裴景翊往前走了几步,余光瞥见裴景淮也跟上来。

“大哥,今晚咱俩凑合挤一挤呗?”

裴景翊面无表情:“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我媳妇在这儿呢,我还能一个人回去?”裴景淮理直气壮,“我要待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明早起来第一时间哄她消气。”

裴景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你早这样不就行了?”

嘴上嫌弃,但还是让司香又多抱了一床被子过来。

两个手长腿长的大男人挤挤巴巴睡在一张床上,裴景翊强忍着没有把他踢下床,“说吧,你和弟妹到底为什么吵架?”

早点解决他们夫妻矛盾,他就不用和这个笨蛋一块儿挤了。

……

“好耶!终于又能抱着我们香香软软的燕燕一觉睡到大天亮!”

沈令月在换了全新被褥的大床上蹦蹦跳跳。

燕宜被她今晚这么一闹腾,已经不困了,好笑地捧着一碗杏仁甜茶坐在床头,提醒她:“小声点儿,那兄弟俩就在隔壁书房呢。”

沈令月嘿嘿笑,凑到燕宜身边,蹭了一大口甜甜的杏仁露,眼睛一亮:“九思院的丫鬟手艺可以啊。”

“是点茶煮的。”燕宜笑着说,“她倒是人如其名,无论是做茶汤,还是煮些小甜水都很可口。”

“改天我让青蝉过来找她学一学。”

燕宜把空碗放回桌上,问她:“你今晚为什么要假装和裴景淮吵架?”

沈令月转了转眼珠,“我不假装生气,怎么有理由让他去接触尤凤年啊?”

裴家和尤家这些年一直从无来往,想要打听出更多内情,沈令月不得不剑走偏锋。

燕宜轻轻皱眉,“这样可以吗,万一二弟真去套他麻袋怎么办?两家岂不是要结仇?”

“咱们两家本来就有仇啊。”沈令月眨眨眼,“祖母和东乡侯夫人有夺夫之恨,她俩的孙子再打一架也没关系啦。”

燕宜默了默,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其实我更想让裴景淮去找他的好兄弟,那个小特务头子。”

沈令月挽上她手臂,头靠在燕宜肩膀,“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情报网,连朝中大臣和小妾的私房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想找出尤正良的下落还不容易?”

“你说陆西楼?”燕宜想起那个狐狸眼的阴冷男,“他和二弟是好朋友,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呢。”

燕宜捏了下她的脸,认真道:“我看二弟刚才真的很着急的样子,他对你一直都很好,你可不要伤了他的心,让他真以为你嫌弃他了。”

沈令月扁扁嘴巴,“我也是怕解释不清嘛。毕竟我们现在无凭无据的,就说尤正良还活着,和小三躲在外面逍遥快活,谁能相信?”

她掌握的原书剧情,和燕宜的预知梦,是她们俩身上最大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就连枕边人都不可以。

“裴景淮那个傻乎乎的倒是好糊弄。可是裴景翊,还有陆西楼,都是浑身长满心眼子的家伙……好吧,就算你能治住大哥,那陆西楼呢?我们现在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可不能被锦衣卫盯上,否则真就是永无宁日了。”

燕宜凝神细听,唇边浮起淡淡笑意,安慰她道:“嗯,你说的对,也想的很周全,是我疏忽了。”

沈令月搂住她的腰撒着娇,“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哒!”

大不了等解决了尤家的事,她再好好补偿裴景淮嘛。

沈令月握了握拳,为了世界的和平与正义,她就只能勉为其难……牺牲一下色相啦^_^

……

刚才吃了甜的,二人又用青盐认真漱了口才躺下。

沈令月含了一大口水咕噜咕噜,蛀牙退退退!

“对了,今天裴景翊看见了我画的那个女人小像,他说有点眼熟,但还没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虽然事实是他一直在“忙”,没空分出心神想别的。

燕宜说话时脸上有点热,掩饰地清了清嗓子。

“大哥见过她?”沈令月果然被吸引注意力,一骨碌翻了个身,“对哦,听婆婆说大哥小时候记性很好,过目不忘呢。”

她们之前已经分析过,尤凤年的生母有身份,和东乡侯府有一定关联,也许是亲戚?

但裴、尤两家素无交集,裴景翊没去过东乡侯府,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在别人家里见过她。

沈令月:“你明天催一催大哥,让他好好想想。”

燕宜嗯了一声,本以为今晚的闺蜜夜话已经到了尾声,开始闭上眼睛酝酿睡意的时候,沈令月又嗷了一嗓子。

“我想到了!”

燕宜一个激灵,“……什么?”

沈令月目光炯炯,“我想到了,伟大的尊敬的赵女士说过一句话——”

赵女士?哦,原来说的是赵岚……

沈令月一字一顿,“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燕宜还没反应过来,“所以?”

沈令月激动搓手,“所以东乡侯夫人的敌人是谁?”

燕宜愣了下,不确定的道:“是……祖母?”

*

松鹤堂。

太夫人一早起来就没什么精神,右眼皮子狂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让钱妈妈撕下一张白纸条,蘸了点口水贴到右眼皮上。

“哼……我让你白跳。”

太夫人这下舒坦了,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让钱妈妈给她捶肩膀。

钱妈妈有意讨她欢心,“太夫人,您可知道昨晚澹月轩那边又出乐子了。”

“哦?说来听听。”太夫人来了精神。

“听说是二公子和二少夫人吵架了,二少夫人一路哭着跑出去,二公子在后面不停追,大半个府里的人都听见了!”

太夫人想笑,又赶紧板起脸,“大晚上的哭哭闹闹,全无规矩,成何体统?什么文官清流家的女儿,我看也不过如此。”

“就是就是。”钱妈妈附和,“后面您猜怎么着?二少夫人去拍九思院的大门,嚷嚷着要和大少夫人一块睡呢。”

太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他们两口子吵架,折腾大房算怎么回事?这个沈氏也太任性了,万一打扰到允昭休息怎么办?”

“就是就是。没听过弟媳妇受了气,要跟大嫂一块睡的,这不是影响人家夫妻感情吗?”

钱妈妈不停拱火,太夫人捂着右眼皮直哎呦,“我就说这右眼皮怎么跳个不停,原来是应在这上面了……你快去澹月轩把沈氏叫来,我非得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哎,奴婢这就去传话。”

钱妈妈身子一拧,心里暗爽。

她和沈令月的矛盾从进门第一天就埋下了,正愁没办法整治她呢,她倒自己把把柄送来了。

钱妈妈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屋,没一会儿又退了回来。

太夫人瞥了一眼:“你搁这儿进进出出的干嘛呢?”

钱妈妈神情古怪,“太夫人,是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一块来了,说要给您请安。”

“今天也不是请安的日子啊?”太夫人纳闷,摆摆手,“让她们进来吧。”

正好送上门了。

帘子一掀,燕宜和沈令月联袂而来,规规矩矩给太夫人行了礼。

“祖母安好。”

太夫人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托你们的福,我一点儿都不好。”

她头一次略过燕宜,直盯着沈令月:“你和夫君吵架,跑去九思院做什么?那是你大哥大嫂的院子,大半夜的,你也不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沈令月第一反应是看向钱妈妈,后者先是有些心虚地避开目光,又挺直腰板,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这个老告状精!

“我冤枉啊祖母,我是去找大嫂的,九思院里那么多下人都看见了,谁敢乱嚼舌头?”

燕宜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发难,差点打乱了二人的计划,连忙帮着沈令月说话:“是啊祖母,昨夜我与弟妹睡在一处,夫君和二弟同睡在书房,九思院上下都可以作证,绝无虚言。”

太夫人最近对燕宜的印象还不错,倒是没冲她发脾气,转而又教训了沈令月半天,让她以后不许半夜发疯乱跑。

沈令月:……我忍!

长篇大论输出了一大通,太夫人这才想起,“你们俩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目光落到燕宜怀里抱的木匣,似乎明白了,“这是寻了什么好东西来孝敬我?”

钱妈妈立刻颠颠上前,“大少夫人,交给奴婢就好……”

燕宜躲了一下,钱妈妈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尴尬。

她对太夫人道:“孙媳自从进门,便得到祖母许多照顾,一直感念于心,不知该如何报答您的关爱。”

太夫人被哄得眉眼放松,皮都展开了,“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早点给允昭生个儿子,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让我高兴。”

燕宜:……对不起,这个真没有。

她自顾自往下说:“恰好孙媳从前学过一些丹青技艺,特意给祖母画了一张小像,您看看像不像?”

燕宜打开木匣,取出一个卷轴,走到罗汉床前,慢慢展开。

太夫人把右眼皮上的纸条一扯,凑近去看,连连赞叹:“像,太像了,简直就跟我照镜子似的!”

钱妈妈也凑过来看,连连摇头,“太夫人,这画的一点也不像您啊。”

她指着纸上慈眉善目,唇角含笑的老妇人,“这眼睛画的这么大,鼻子又高又挺,还没有您的腮帮子……”

太夫人投来死亡凝视:“你是说我比画像上的人难看,是吗?”

钱夫人:…………

她立刻低头认错,“奴婢老眼昏花看错了,这画像上的人跟您简直一模一样!”

“废话,我天天照镜子,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吗?”

太夫人美滋滋收下这份礼物,看燕宜的眼神越发亲切,“好孩子,想不到你虽然出身武将之家,却是个有内秀的,画功了得啊!”

她吩咐钱妈妈:“去书画铺子找个好的装裱匠,给我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到卧房里。”

燕宜忙道:“祖母,您先别急着装裱,其实我这幅画还没画完呢。”

太夫人不解:“还没画完?可我看已经很好了啊。”

沈令月适时开口:“祖母,这张只是线稿,大嫂画完特意给您拿来瞧瞧,如果您满意的话,还能填上颜色,看起来就更漂亮了。”

太夫人再不待见她,也被这番话所吸引,不由追问:“真的假的?”

沈令月点头:“当然了,到时候您再往墙上一挂,外人见了都得吓一跳,还以为是您本人站在那儿呢。”

“就这么办。燕宜啊,你快拿回去填色,别的地方都不用改了,这就是我本人的模样嘛。”

燕宜含笑应下,又和沈令月交换了个眼神。

第一步计划成功。

“祖母,其实大嫂还有个绝活,您想不想知道?”

沈令月今天为了拉太夫人下水,可谓是不遗余力,笑得像春天的花儿一样灿烂,活泼得像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她又生了一张最讨长辈喜欢的小圆脸,杏仁眼,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灵动,宜室宜家。

便是太夫人再不喜欢她,也从没说过沈令月长得不好的话,这张小脸儿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她如今心情正好,便也不和她计较了,还配合地问了句:“什么绝活?”

沈令月一拍手:“只要您描述出一个人长什么样,大嫂就能把他画出来——祖母,不如让大嫂画一张您和祖父并肩而立的肖像,您穿着红嫁衣,祖父穿着喜袍,手里牵着大红花,将你们二老的新婚之日永远留念在纸上,您说好不好?”

太夫人愣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她的心房。

她鼻子一酸,竟然有点想哭的心情,迫切地抓住燕宜的手,声音微微发颤:“你没见过老侯爷,也能把他画出来?”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古板刻薄,端着长辈架子的太夫人,而是鸳鸯失伴十余载,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丈夫的,一个普通的妻子。

哪怕燕宜心知她们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有表演的成分,但她还是被太夫人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怀念和眷恋狠狠触动了一下。

抓住她的那双手干枯苍老,哪怕再精心保养,也不可避免地生出点点老年斑。

让燕宜想起了她外婆,那个总是笑眯眯把她搂在怀里,给她讲故事的小老太太。

外公外婆恩爱了一辈子,他们都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留洋大学生,外公精于书画,外婆会讲七八国语言,对欧洲文学艺术史如数家珍。

假如他们当中有一个先行离开,留下的那个是不是也会感到无边的孤单和寂寞。

燕宜眸中闪过思绪万千,她轻轻握住太夫人的手,郑重点头:“我愿尽力一试,让您不留遗憾。”

太夫人抹了一下眼角,连着说了几声好。

“钱妈妈,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二位少夫人泡茶——用我柜子最里面的那包极品雪芽。”

钱妈妈瞪圆眼睛。

那包极品雪芽可是比贡品还难得的好东西,连姑太太都没喝过几次……就给她们了???

钱妈妈恍恍惚惚地出门去了。

等她端着茶回来,看见沈令月和燕宜一左一右坐在太夫人身边,太夫人还紧紧拉着燕宜的手,絮絮叨叨回忆着老侯爷年轻时的模样,简直要惊掉下巴。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俩给太夫人下咒了吗?

“老侯爷年轻时候啊,比你们父亲还高一点,高高瘦瘦的,大眼睛,浓眉毛,不笑的时候很严肃,笑起来这里有个小小的窝。”

太夫人点了点自己的嘴角,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

“他年纪轻轻就进了左军都督府,怕手下那些兵不服他,天天板着脸,就怕一笑会露了酒窝。”

燕宜听的认真,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还给太夫人看一眼。

太夫人见她用的笔和手法都跟外面常见的不一样,渐渐勾勒出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庞,越发信服,“对对,就是这样。哎,鼻头好像要再圆一点……我怎么记不清了?”

太夫人眉头紧锁,不高兴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连他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沈令月连忙开口分散她的注意力,夸张地哇了一声,“原来祖父他老人家长得这么俊啊,怪不得能生出侯爷这么英伟的儿子。”

太夫人就爱听这个,又有点不服气,纠正:“你们父亲还是像我更多一点,他那鼻子嘴巴都随了我的。”

“对对对,祖母年轻时也是大美人!”沈令月故意道:“您当初能嫁给祖父,肯定也费了不少心思吧?有没有给他偷偷送过荷包香囊啊?”

现在气氛正好,太夫人正想找人分享她和老侯爷年轻的故事,因此沈令月就算问的八卦一点,也不会引起她的反感。

“胡说,我才没给他送过东西呢。”太夫人傲娇地哼了一声,“是你们祖父对我一见钟情,巴巴地请了媒人上我家求娶。”

“是这样吗?”沈令月不确定地眨眨眼,“可是,我上次出门的时候听人说,当年祖父要娶的明明是陶家大姑娘,不知怎么被您截了胡……”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太夫人炸了毛,“你听谁说的?一定是陶敏敏那个坏女人,她用尽手段也抢不过我,竟然还在外面说我的坏话!”

原来这便是东乡侯夫人的闺名?

沈明月装傻:“陶敏敏是谁呀?”

“就是如今的东乡侯夫人了。”太夫人轻嗤,“我当年也是太天真,还以为她是真心与我做姐妹,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结果她却想抢我的姻缘。”

大概是太久没和人说过这些年轻时的事了,太夫人今天谈兴很高,把她和东乡侯夫人的爱恨情仇完完整整讲了个遍。

“……她抢亲不成还坏了名声,京城各家无人敢娶,在陶家熬成了老姑娘,听说她爹娘都打算送她去给一位五十多的老王爷做填房了,结果她不知怎么搭上了东乡侯府的二公子,居然主动娶她做正妻。”

太夫人忿忿:“别人家都是老夫少妻,她倒是有本事,老妻少夫,还捡便宜得了个爵位。”

她往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我只告诉你们俩啊,她夫君的爵位来路不正,东乡侯府大公子素来健壮,怎么可能一场风寒就要了命?肯定是陶敏敏下的毒手!”

“嘶,幸好祖父慧眼识珠,娶了您这样人美心善的好妻子,才有我们昌宁侯府蒸蒸日上,繁荣兴旺的今天啊!”

沈令月伸开双臂,深情咏叹,差点就要当场给太夫人唱一首赞美诗。

太夫人被夸得通体舒泰,这沈氏不光人长得甜,小嘴儿也甜,之前怎么没想着常叫她过来说话解闷?

她对沈令月的赞美照搬全收,“那当然了,我年轻时候出门上香,那些会看相的道长都说我是旺夫命,一辈子享福呢。”

太夫人突然叹了口气,“就是你们祖父福薄,年轻时在战场落下了暗疾,才会撇下我早早去了……”

她拿起帕子抹眼泪,边哭边骂:“个没良心的,说好了要和我白头到老,怎么敢一个人先走了……”

“哎呀,祖母您别难过了,这不是还有父亲母亲和我们吗,我们都会孝敬您,让您一辈子享福的。”

沈令月哭笑不得地替她拍着背顺气,好一会儿才把太夫人哄过来。

她把话题又引到东乡侯夫人身上,“虽然她丈夫还活着,但她唯一的儿子没了啊。这么一比,还是您更幸福吧?”

太夫人斗志昂扬:“没错,我儿女双全,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想都是我赢了。”

燕宜专心画画,插了一句:“可是我听说东乡侯夫人过继来的嗣孙很有出息,十五岁就考中举人,还是案首解元呢。”

太夫人气哼哼,“你到底站哪边的,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举人有什么厉害的,允昭年纪轻轻就在兵部当差,深受陛下信任,她孙子能比吗?再给他十年二十年,拍马也追不上。”

“孙媳错了,还是祖母高瞻远瞩。”燕宜乖乖应和。

沈令月道:“大嫂,我看你那炭笔快用秃了,我帮你再拿一根吧。”

说着便打开装了纸笔的木匣,假装翻找了半天,不小心掉出一张画纸,轻飘飘落在太夫人身边。

“这也是你画的?”

太夫人好奇地捡起来看,却在看清画上女子的模样时深深皱起眉头,“你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来了!

燕宜指尖微颤,强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迷茫地抬起头:“啊?这是之前孙媳出门想找人练手,恰好画下的一名路人,见她长得漂亮,就留下来作个纪念。祖母……难道您认识她?”

“漂亮吗?我怎么不觉得。”

太夫人嫌弃地把这张画像丢开,“肯定是你把她美化了。哼……陶敏敏的女儿,哪里就漂亮了?”

“什么?!”

沈令月嗷了一嗓子,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这画像上是东乡侯夫人的女儿???”

可她明明是尤正良的小三,尤凤年的生母啊!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全乱套了……

怪不得尤正良要假死出府玩私奔,原来是你,德国骨科!

沈令月双眼望天,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尤正良和她生下的儿子,居然不是畸形儿,还是个连中三元的天才?

“你瞎喊什么?吓我一跳。”

太夫人不满地抚着胸口,又补充一句:“是义女,义女啦。谁知道陶敏敏抽什么风,自己生儿子难产了三天三夜,以后都不能生了。可她不好好养着宝贝儿子,又从外面抱了个女婴回来,还说什么……什么命格相合,用义女的八字能护着亲儿子平安长大,还让东乡侯府上下都叫那女婴大小姐,简直倒反天罡。”

她想想还有点优越感,她的一双儿女可都是亲生的!

沈令月把合不拢的下巴默默按了回去。

……原来是伪骨科,吓死了。

她和燕宜交换了一个眼神。

要不怎么说内鱼流传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好兄弟/姐妹,而是你的对家!

就东乡侯府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没有谁比太夫人更清楚了。

沈令月捡起画像,假装好奇:“那这位义女大小姐叫什么啊,她今年应该也三十多岁,已经嫁人了吧?”

“谁会记得她女儿叫什么啊。”

太夫人嘴硬了句,又在沈令月眼巴巴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不情愿的道:“好像是叫……尤念娇?一个义女而已,嫁的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岐州的一个茶商吧。”

她又对燕宜道:“尤念娇每年这时候都会回京城给陶敏敏过寿,你能在路边遇见她,应该也是在这个时节。”

燕宜哪见过尤念娇啊,刚才那话纯粹胡诌的,只能点头承认,“没错,就是去年秋天,祖母您真聪明。”

把太夫人又夸美了,沈令月再趁机问尤念娇的情况,她也不吝相告。

离开松鹤堂的时候,太夫人还在追问:“我和老侯爷的新婚画像,什么时候能好啊?”

燕宜认真向她保证,“我回去细化一下线稿,一有进展就拿来给您看。”

最开始她和沈令月纯粹是打着探听情报的幌子而来,但太夫人却当了真,她实在没办法让一个老人失望伤心。

就当是替裴景翊孝敬祖母吧。

“嗯,你好好画,我肯定不让你吃亏。”

太夫人神神秘秘地暗示,她的小金库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一转头见沈令月目光炯炯,她又不情不愿地加上一句:“……只要你听话,也有你的份。”

沈令月笑眯眯双手捧脸:“祖父真是上辈子积德,才娶到您这位贤妻啊!”

说几句好话又不要钱,怎么算都是她和燕燕赚大发了!

二人高高兴兴回到九思院,把门一关,沈令月立刻原地蹦起三尺高。

“我就知道这招管用,哈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燕宜含笑点头:“知道了她的身份,后面就好办多了。”

尤念娇自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每年还敢以尤家大小姐的身份光明正大回来看望儿子……但,不好意思,她们有金手指啊。

沈令月桀桀怪笑:“我一定会给东乡侯夫人一个毕生难忘的寿宴。”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燕宜:(犹豫)这么画能行吗?太夫人也不长这样啊……

沈令月:(自信)就这么画,信我,没有人能抗拒十级美颜!

/建设一下爷奶爱情(bushi)

//裴家全员猹化进行时[狗头][狗头]月崽:我要把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大瓜田!!!

PS:今天掐指一算发现还欠15章[害怕]啊啊啊怎么越还越多了[笑哭][笑哭]我可以我能行!

第58章 第 58 章 天赋异禀沈令月,法外狂……

何融最近把盯梢重心都放在了尤凤年这边, 主要是这个年纪的老太太是真宅啊。

再加上东乡侯府最近又要操办寿宴,还想顺带着把尤凤年考取案首解元的庆功宴一起办了,全府上下都十分忙碌, 东乡侯夫人更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出门。

何融打听到, 每逢国子监休沐日, 尤凤年都不让侯府派车来接,而是自己先去古玩街上闲逛一圈, 有时会买点不起眼的小物件,有时只是看看不买,然后再抄近路步行回到东乡侯府。

其中有一段路是某座官宅的后巷,原先宅子的主人犯事被抄家流放了, 宅子至今空置着没卖出去,周围一带没有其他住户,十分僻静。

沈令月决定搞个大的。

——如此天选犯罪地点,不套他麻袋岂不浪费了!

等到休沐日这天,她一大早就坐车出了门, 直奔国子监。

就连车夫都没用侯府的, 而是何融亲自赶车, 确保消息不外泄。

日上三竿,沈令月靠在车厢里打瞌睡,何融在外面小声提醒:“三小姐,尤凤年出来了。”

沈令月赶紧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

尤凤年已经换下了国子监统一的学子服, 一身金线织就的锦衣玉袍,华丽耀眼, 金光闪闪,简直把“我是土豪”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沈令月轻哼,就他这身打扮, 出门都容易被人敲闷棍打劫。

正好套了麻袋揍他一顿,再扒了他的衣裳,抢了他的钱袋子!

“何融,跟上去,看他要去哪儿。”

马车没动。

“何融?”

沈令月不明就里,推开车门一抬头,对上沈明安似笑非笑的模样,“小妹,你是来接大哥回家的吗?”

再一看何融已经跳下车辕,低着头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小声喊了句大公子。

沈令月挤出一个假笑:“大哥,好巧,你今天也休沐啊?”

沈明安收起笑容,“别糊弄我了,何亮早就告诉我,最近常看到他二弟在国子监附近晃悠——说吧,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呢?”

何亮,何融和霜絮的大哥,沈明安的贴身小厮。

沈令月:……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她低下头,手指抠着车板,不服气地哼唧:“我想……我想套尤凤年麻袋,揍他一顿出出气!”

沈令月眼巴巴地看过来,“大哥,你最好了,一定不会告诉母亲的对吧?”

沈明安摇头,“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一个。”

沈令月蓦地睁大眼睛,“啥?”

沈明安一撩衣摆,长腿迈进车里,好整以暇道:“早就看他不爽了,正愁没有机会呢。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我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小妹是为了妹夫打抱不平,他又何尝不想替文鸢出口气?

沈令月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双眼亮晶晶地握拳。

“好耶,我们兄妹联手,天下无敌!”

像尤凤年这种嘴贱又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人人得而套之!

何融重新开始赶车,远远地跟着尤凤年的方向。

沈令月开始趴在车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套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深灰色衣裤,“大哥,你一会儿记得换上这个,这是我夫君的尺码,可能有点大,你凑合一下啊。”

沈明安怀里被塞了一包衣裳,紧接着又看到沈令月掏出另一套小一号的男子衣袍,一向镇定的他也不由缩紧瞳孔。

“这些都是你提前准备的?”

“对啊。”沈令月理直气壮,“干坏事当然要乔装蒙面,不露身份,你没看过话本子吗?”

沈明安:……道理我都懂,可我的妹妹为何如此熟练?

尤凤年如往常一样进了古玩街,马车不好跟得太紧,正好给了兄妹俩轮流换衣服的时间。

一番乔装后,兄妹俩变成了兄弟俩,穿着京城满大街随处可见的百姓衣裳。

沈令月头顶扎了个小揪揪,还把白净的小脸蛋涂得黑黑黄黄,冲着沈明安呲牙怪笑:“怎么样,还能认出是我吗?”

沈明安嫌弃地扭过脸,“……别笑,你牙太白,晃到我眼睛了。”

沈令月冲他皱了皱鼻子,“大哥真无趣。”

“是,我无趣,妹夫就有趣了?”沈明安守在马车旁边,随口问:“套麻袋可是个力气活,你怎么不叫上他一起?”

他算是看出来了,妹夫绝对是那种小妹杀人他递刀,小妹埋人他放哨的妻奴。

沈令月顶着一张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小黑脸,托着下巴倚在车窗上,神情惆怅,“我是想替他出气,又不是非要让他知道。”

那天假装跟裴景淮吵架,事后沈令月也反思,自己这样做好像是有点伤害狗子感情了,必须修复一下。

“……你就嘴硬吧。”沈明安敲她脑门,“傻妹妹,你在这儿为男人掏心掏肺,却不让他知道,这不是白用功吗?”

“什么掏心掏肺?”沈令月眨眨眼,忽然目露惊恐,“大哥你别冲动啊,我们揍尤凤年一顿就行了,不好闹出人命的!”

沈明安:……

他扶额:“小妹,你大哥我也是有正经举人功名在身的,不是什么法外狂徒江洋大盗。”

“哦哦哦,你早说嘛,吓我一跳。”沈令月嘿嘿一笑,又不在乎地摆摆手,“套个麻袋多大的事儿啊,难道我还要特意去向他表功?”

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个想法可要不得。”

沈明安突然严肃,语气认真起来,“你若是为夫君做了一分,就要告诉他三分;若是做了五分,就要告诉他八分;若是做了十分……那就该让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你是个为丈夫全心全意的贤妻。”

见沈令月似懂非懂的模样,他轻叹一声,“罢了,你这性子也是随了母亲,做十分才说三分……你们不懂,男人都是瞎的,有些事儿明摆在那里他们看不见,偏爱听那些嘴甜会说的。”

母亲和柳姨娘便是最明显的对照组,父亲的偏爱落在哪一边,一目了然。

“嘿嘿,大哥你居然背叛了你的同胞,连这种‘不传之秘’都告诉我了。”

沈令月目光狡黠,“难道你以后也要做一个眼瞎的丈夫,对嫂嫂的付出视而不见?”

“小没良心的,敢编排我?”

沈明安作势要打她,大手落下去却只捏了捏她的小揪揪。他目光飘远,眼神里带了几分坚定,“我不想,也不要变成那样的男人。”

父亲在学问方面无可挑剔,但作为丈夫和父亲,实在不算合格。

“对嘛,我相信裴景淮也不是那样的人啊。”沈令月笑得灿烂,一口小白牙越发晃眼,“他知道我有多好,所以也不差这一件两件小事啦。”

沈明安失笑,又忍不住逗她:“我看你是怕妹夫知道了你今日套麻袋的壮举,在他心里变成河东狮吧。”

他转头看向古玩街的方向,正好见尤凤年从最后一家店铺出来,像是准备回东乡侯府了。

“好了,赶紧跟上去。”沈明安收起玩笑,迅速钻进马车。

……

尤凤年慢悠悠地走在熟悉的回家之路上。

他一身锦衣玉袍,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腰间挂的玉佩水头莹润,在日光下散发着盈盈翠色,富贵至极。

所到之处,那些百姓路人纷纷避让,隐秘地投来羡慕又畏惧的目光。

这是尤凤年最享受的时刻。

他注定是天才,注定要做人上人,他想要的一切终将得到!

除了……桑文鸢。

想到这个心动不已的名字,尤凤年恼怒地攥紧拳头,眼底流露出几分阴狠。

桑知秋口口声声说视他如亲子,却连他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还推波助澜促成了桑文鸢和沈明安的亲事。

她根本就没那么在乎他,不过是想拿他当一个养老工具罢了!

大概是他此刻的表情太狰狞,吓到了路过的小女孩,搂住母亲的脖子小声抽泣起来。

尤凤年回过神,做了个深呼吸,挤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没关系,他还年轻,还有机会。

只要他按照指示,一步步走上那条科举登天路,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女人任他挑选……

至于桑文鸢?哪怕她嫁作沈家妇,只要他拥有足够的权势和地位,照样能把她抢过来。

说不定到时候还是她那个没用的夫君为了讨好他,主动将人送到他的床榻上……

尤凤年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不知不觉走进了那条僻静无人的小巷,脸上还挂着蜜汁猥琐的邪笑。

轰!

一条大麻袋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套中他的脑袋,罩住他的上半身。

麻袋收口处的绳子被用力扎紧,绕着他的身体飞快缠了几圈,又狠狠打了个死结。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尤凤年还没来得及发出呼救声,就被一脚踹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怎么,怎么回事!是谁偷袭我?”

他在地上翻滚着,双手不停扑腾着,想要挣开束缚,可迎接他的只有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尤凤年不住地发出惨叫。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东乡侯府未来的世子,今科案首解元,你们不要命了吗!”

没人回答,依旧是沉默的拳打脚踢,而且不止一个人,从四面八方袭来。

尤凤年喊得嗓子都哑了,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不如大人抗揍,从一开始的叫嚣转成了连连哀求。

“好汉饶命!我身上的钱你们可以全都拿走,我保证不会报官的,只求你们留我一条命吧!”

“爷爷,祖宗,求你们别打了,再打真的破相了,我还要考科举当大官啊啊啊——”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小巷。

眼看尤凤年蜷缩在地上如同煮熟的虾子,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半死不活模样,沈明安拦住沈令月的拳头,对她摇摇头示意可以了。

他俯身一把扯下尤凤年腰间的织金钱袋,刻意变幻出沙哑嗓音在他耳边低声威胁:“东乡侯府世子是吧,爷爷记下了,敢报官就去杀你全家!”

尤凤年在麻袋里已经快要哭晕过去了,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嗓子里像是有火在烧,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点头,整个身子都在不停颤抖。

沈明安一抬手,套麻袋小队果断从提前踩好的路线撤离,走的干脆利索,全程不留一丝痕迹。

直到马车驶出去好远,沈令月才激动地拍拍胸口,“太刺激了,我第一次干这种事儿!”

沈明安斜她一眼,“真的吗?”

那他妹妹是很天赋异禀了。

沈令月反应过来,不服气地叉腰,“大哥你也很熟练啊,刚才威胁尤凤年那两句话,差点把我都吓到了呢。”

她学着沈明安,压低嗓音,“敢报官,就杀你全家!”

太狠了,她都放不出这么狠的话。

沈明安咳嗽一声,矜持道:“你大哥我也是看过不少江湖游侠话本的。”

“天赋异禀”的兄妹对视一眼,又齐齐笑起来。

……

幽深僻静的小巷内,尤凤年上半身套着麻袋,死狗般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对面那座空置许久的官员宅邸,此时后花园的假山顶上站着几个人。

圆圆的镜片反射出一抹明亮日光,视野从尤凤年身上移开,投向马车驶离的方向。

陆西楼站在假山最前面,缓缓放下手中千里镜,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转头问属下。

“我应该没有眼花吧?刚才在下面给人套麻袋暴打一顿的,是裴二的媳妇儿和……大舅哥?”

这消息过于离奇惊悚,让见多识广的陆指挥佥事都默默消化了好一会儿。

如果沈令月此刻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真诚恳切地问一句——沈三,怎么又是你?

上次在翰林院后巷私会新科庶吉士齐修远,他已经好心替她瞒下了,没有告诉裴景淮。

可这次她不但把自己打扮成个黑脸小少年,还拉着一向光风霁月的沈大公子一块胡闹,套麻袋打黑拳?

打的好像还是东乡侯府嗣孙,十五岁的解元神童尤凤年?

陆西楼很迷茫,他的好兄弟裴怀舟到底娶了个什么……什么神仙?

“找个面生的弟兄,假装路人把尤案首送回东乡侯府。”

陆西楼抬手吩咐下去,“再去打听他是怎么得罪了沈家兄妹的,竟然被揍得这么惨。”

嘶,太残暴了。

陆西楼摇着头走下假山,自言自语:“不能瞒了,得让怀舟知道他媳妇儿的真面目。”

不然他真怕哪天在杀夫案卷宗上看到兄弟的名字。

……

惊!十五岁的案首解元被当街暴打抢劫!

歹人凶残至极,威胁报官就要杀他全家!

锦衣卫行事向来不会遮掩,被陆西楼派去救人的“热心路人”直接弄了辆板车,把奄奄一息的尤凤年放在上面,一路招摇地拉回东乡侯府,让全京城的百姓看足了热闹。

消息传到裴景淮耳中,他正和几个“老二”聚会呢,手里的杯子都掉了。

谁?尤凤年被套麻袋了?

裴景淮恍惚了,这事儿是他干的吗?难道是他喝酒太多,断片儿了,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反复追问桌上的每个人,“我今天一直坐在这儿没出去过吧?我有睡着过吗?我梦游了吗?”

把兄弟们烦得不行,纷纷嘘他,“说了八百遍不是你不是你,你就当是神仙显灵,替你出了一口恶气呗!”

“就是,反正你还没来得及动手呢,这下还省事了。”

裴景淮转念一想,高兴了。

晚上回去就跟沈令月邀功,就当是他干的好了。

这下她总该大发慈悲,允许他上床睡觉了吧?

……不行,万一她追问自己套麻袋的细节怎么办?

想到这里,裴景淮回家的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直奔东乡侯府。

他找了家茶馆耐心等到天黑以后,摸到东乡侯府西北角的院墙,轻轻松松翻了过去,借着夜色和花木掩映身形,顺利地摸到尤凤年的院子,攀上屋顶,掀开一小片瓦向下看。

……

东乡侯府这一天简直兵荒马乱。

谁不知道尤凤年就是侯府全家的命根子?自从十五年前世子坠崖身亡,侯夫人从族里抱回尤凤年,记入尤正良名下作嗣子,那可真是看的比眼珠子还重,就指望他顺顺利利长大成人,继承爵位,光宗耀祖。

如今尤凤年被满脸是血地送回来,瞧着那凄惨的模样,简直让府里一些老人回忆起当初世子出事的情形来。

——难道东乡侯府是被诅咒了,男丁注定活不长?

先是侯爷的大哥,又是侯爷的儿子,如今又轮到嗣孙……

“年哥儿,我的年哥儿啊!”

东乡侯夫人扯断了佛珠,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扑到尤凤年身上嚎啕大哭,“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这是要了祖母的命吗……啊啊啊我可怜的儿……”

“咳,咳咳……”

尤凤年差点被东乡侯夫人压过去,艰难从嗓子里挤出声音,“祖母,我没死……就是身上,好疼……”

说完头一歪晕了过去。

“年哥儿。”东乡侯夫人大喊,“快拿我的牌子去请太医,要最好的太医。”

太医很快背着药箱赶来,仔细看过尤凤年的脉象,“侯夫人不必忧心,贵府公子受的大多是皮外伤,并未伤及骨头和肺腑……”

“不可能。”东乡侯夫人厉声道,“他若是伤得不重,怎么会晕厥不醒?”

她打量着年轻的太医,眼里满满的不信任,“你到底会不会看病,怎么进的太医院?”

又转身喊管家,“我不是让你去请最好的太医吗,怎么就给我带回来这么一个没本事的?”

太医面皮绷紧,带了些不悦:“陛下开恩,才特许各家勋贵朝臣凭令牌来太医院请人,以应对突发情况。今日是后宫娘娘们请平安脉的日子,微臣是在太医署值班的。”

东乡侯夫人轻嗤,“那也是你没本事,轮不上给宫里的娘娘们请脉,只能坐冷板凳。”

“母亲息怒,现在还是以年哥儿的身体为要。”

桑夫人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就听见她在质疑太医医术,连忙进了屋子打圆场。

她客气地对太医颔首,“您说年哥儿伤的不重,那他为何会昏迷不醒?是不是还有什么内伤没有检查出来,劳烦大人再仔细看看,孩子还小,千万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啊。”

桑夫人温言细语,脸上是藏不住的关切,却依旧克制地没有追问,让太医心生好感,耐着性子解释:“小公子伤在外处,昏迷是因为一时气急攻心,加之体虚损耗,所以才会陷入昏睡,是身体的自我保护……”

东乡侯夫人又炸毛了,“你说谁体虚?我们年哥儿一顿能吃三碗饭,一年到头连风寒都没得过两次,你居然说他体虚?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太医忍无可忍,索性连最后一点面子也不留了,站起身直愣愣道:“贵公子肾气不足,阳/精早泄,损耗过度,他虚在内里而非体表,侯夫人若是真心疼他,就该严加管教,清心禁欲,否则小小年纪就这般挥霍无度,将来恐子嗣艰难!”

说完连方子也没开,拎起药箱气呼呼地走了。

他可是杏林世家出身,凭真才实学考进太医院的,竟然敢质疑他的医术?

太医一走,房间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东乡侯夫人张了张口,忽然怒目而向桑夫人,“你是怎么照顾年哥儿的?是不是你往他房里放了妖妖娆娆的丫鬟,勾着他不学好?”

桑夫人脸色一白,连连摇头,“儿媳绝无此心,伺候年哥儿的丫鬟都是老实本分的,她们不敢啊。”

“那年哥儿小小年纪怎么会……”东乡侯夫人羞于启齿,气得一拍床板,“到底是谁带坏了他!”

桑夫人想了想道:“年哥儿平日吃住都在国子监,按理说不会沾惹上什么烟花习气……”

“国子监?那不是你们桑家的地盘吗。”东乡侯夫人眉头拧紧,不客气地数落着她,“你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又是年哥儿的外祖父,当初还跟我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年哥儿,用心带他读书,结果呢?”

她越说越来劲,指着桑夫人的额头快要戳到她脸上,“就是你们桑家对年哥儿不尽心!外面都说你克夫,克死了我的儿子,这么多年我有责怪过你吗?是东乡侯府给你一口饭吃,还给你抱了儿子来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桑夫人低下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哽声道:“都是儿媳失责,今后我一定加倍用心照看年哥儿,养好他的身体……”

东乡侯夫人勉强满意了,冷哼一声起身,“你就在这儿好好伺候他,不许离开年哥儿半步,等他醒了立刻来告诉我。”

……

夜深人静,裴景淮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脸五颜六色,五官已经挤成一团,看不出人样的尤凤年。

嚯,这是哪位神仙下手这么狠啊?

第二眼才看到坐在床边,正拿着湿帕子细细给他擦拭的桑夫人。

她脸上没有半分嫌弃,全是无奈和心疼,动作很轻,带着无限的关爱。

裴景淮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就是孟婉茵小时候都没对他这么用心过。

反正他小时候追着棠华苑里的猫满地跑的时候,孟婉茵只会揍他,从不揍猫。

这时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含糊的呻/吟,尤凤年艰难地睁开了乌青的眼睛。

“年哥儿你醒了?”桑夫人露出惊喜的神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尤凤年却冷淡地推开她,“吵死了,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很难受吗?”

桑夫人后退两步,站在地上有些讪讪和无措,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想见祖母吗,我叫人去请她——”

很快,东乡侯夫人喊着年哥儿过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穿金戴银,华衣罗裙,瞧着比守寡而常年素净的桑夫人气派多了。

她不客气地推开桑夫人,抢着来到年哥儿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年哥儿,还疼不疼啊,你要吓死姑姑吗……”

说着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掉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尤凤年手背上。

尤凤年深深望着她,“姑姑……我没事,见到你就好多了。”

尤念娇破涕为笑,“好,姑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啊。你想不想吃东西,我让小厨房现在就去做。”

“想吃姑姑亲手做的小馄饨。”尤凤年肆无忌惮地提着要求,态度十分亲昵。

“好好好,你要吃什么姑姑都给你做。”

尤念娇怜爱地摸摸他的肿脸,起身风风火火往外走。

路过桑夫人时瞪了她一眼,“你是怎么照顾年哥儿的?他饿了都不知道吗?”

东乡侯夫人对桑夫人道:“年哥儿醒了,这里有娇娇照看,年哥儿从小就爱粘着她,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回房间休息去吧。”

桑夫人低眉敛首地应了一声,拖着发麻的双腿离开了。

小厨房食材都是现成的,尤念娇很快包好了一碗鸡肉青菜馅儿的小馄饨端了进来。

尤凤年直起身子靠坐在床头,舀了一勺汤闻了闻,露出怀念的神色。

“娘,我都好久没吃到您亲手做的菜了,想死我了。”

尤念娇脸色一变,连忙嘘了一声,“这可是侯府,别让人听见了。”

“怕什么,反正她都走了,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尤凤年看向东乡侯夫人,“对吧祖母?”

东乡侯夫人目光慈爱,“娇娇,年哥儿也是太想你了。别看你一年到头才回来一次,可他心里清楚呢,谁才是他真正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