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活该别人吃肉他喝汤。

裴景翊早就后悔了。或许是从二人朝着清河郡主的牌位叩拜那一刻,又或者是他跟着燕宜回周家,在祠堂给岳母上香那一刻。

他从没想过世上会有如此方方面面都契合他心意的女子,哪里都好,哪里都找不出半点差错。

这更显得洞房那夜冷冷淡淡提出约法三章,做表面夫妻的他就是个笑话。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幸好,她也并不讨厌他。

裴景翊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迟来一个多月的珍馐佳肴,一边时刻注意着她的感受。

想要奏出美妙动听的乐曲,需要琴师高超的技艺,每一个音节都按在正确的弦位上。

揉弦的力道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轻拢慢捻抹复挑,只有多多练习,才能做到随心而动,收放自如。

燕宜难耐地发出一声呜咽,紧蹙的眉心忽然松开,小口小口地急促呼吸着。

裴景翊慢慢抽出手,指尖在被面上洇开一小片水痕。

他俯身去亲她,咬着她的耳垂慢条斯理地问:“现在还难受吗?”

燕宜整个人都失去力气,只能轻飘飘地打了他一下。

她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感受到身后越发炙热的温度,小脸红红的,“你……不难受吗?”

裴景翊眼底染上笑意,指尖在她小腹处慢慢打着圈。

“只要夫人觉得舒服了就好。”

燕宜轻轻蹙眉,不是都说男人这个时候会……

她想说点什么,但靡靡的香气还在持续影响她的思考。

燕宜转了个身趴在他身上,没了衣料阻隔,她可以随便触摸他肌理分明的小腹,戳来戳去。

她突然小声说:“豹豹。”

裴景翊没听清:“什么?”

“豹豹,你是一个豹豹。”燕宜抬起头,认真盯着他重复了一遍,“雪山上独来独往的豹豹。据说它们只在交.配期才会四处寻找配偶,等到发.情期结束,就又会回到独自生活的状态里。”

“……你从哪本杂书上看来的?”

裴景翊哭笑不得,又将她压到自己怀里,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我才不是发.情的豹子,我会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燕宜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天旋地转,仰躺在床铺上。

裴景翊扶着她的腰,慢慢退到床尾,大手掐住她月退根,深深望了一眼,低下头去。

待燕宜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别”字只开了个头,便化成不成调子的尾音,揉碎在月光里。

当最后一点香料燃尽,化作甜蜜的灰。

这是燕宜此生最漫长的一个良夜。

*

棠华苑。

燕宜今早又没来。

沈令月一手撸着绒团儿,一手摸着最近的新欢,一只长毛奶牛猫,满脸费解:“昨天也没听说她哪里不舒服啊。”

孟婉茵轻咳一声,笑道:“你忘了,今天允昭休沐。”

休沐,就是不用早起,不用早起,那自然就……

沈令月嘿嘿怪笑,“看来我很快就能当婶婶了?”

虽然她更想当燕宜孩子的干妈来着。

算了不重要,随便乱叫吧,反正都是她们俩的孩子,她一定会当成亲生的一样!

“别光想着当人家婶婶,不如自己生一个啊。”

孟婉茵说完又赶紧解释:“我没有催你们的意思啊,你和怀舟还年轻,要孩子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私心里,孟婉茵更盼着她和裴景淮晚点生,至少要等到燕宜和裴景翊生下裴家第四代长孙才好。

不然就太夫人那个多疑护短的性子,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影响他们兄弟感情,何必呢。

沈令月见孟婉茵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误会的模样,扬起大大的笑脸:“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不会多心的。”

这就是她没事也喜欢往棠华苑跑的原因,不光是为了撸猫,和孟婉茵相处起来也自在,她不像婆婆,更像个知心大姐姐。

二人闲聊着养猫心得,祁妈妈突然进来,面露难色,“城西小王庄那边出了点状况……”

小王庄是侯府名下的田庄之一,府里每天吃的肉蛋菜,很多都是庄上负责供给,到了秋天还会送来新粮。

“小王庄在后山挖了一大片鱼塘,除了送到咱们府上的,余下的就运进城里卖掉,也是一份进项。”

祁妈妈道:“结果这两天不知怎么,塘里的鱼开始大批死亡,庄头怀疑有人往水里投毒,派人来府里报信,请您拿个章程。”

孟婉茵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种缺德的人?是不是庄上得罪了附近的村民,有人报复?”

祁妈妈摇头:“田庄周围都是咱们侯府的佃户,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主家?”

“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有人无缘无故往水里投毒吧?”孟婉茵扶额,“这事可大可小,今天是毒死了塘里的鱼被及时发现,明天若是在送往侯府的菜里下药呢?”

她说着就要让祁妈妈准备马车,她要亲自出城查看。

起身刚走了两步,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晃。

沈令月连忙上前扶住,“母亲可是哪里不舒服?”

孟婉茵摇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三更天突然醒了就睡不着了。”

祁妈妈忍不住插了一句:“您哪是昨晚没睡好,您都失眠好些天了。”

“不如我替您去小王庄走一趟吧。”

沈令月主动开口,“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两天呢,路上又颠簸,您还是在家好好歇着吧。”

孟婉茵有些意动,但又不确定地问:“你……一个人能行吗?”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媳妇有多懒怠的,平时就没见她对管家的事上过心,全都推给燕宜了。

沈令月鼓了鼓腮,“我在家也是跟我母亲学过管事的,您别小瞧我啊。”

孟婉茵不由笑出声,“好好好,是母亲不对,不该小瞧你的本事。那小王庄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沈令月拍拍胸口,“保证完成任务。”

她回到澹月轩,立刻让青蝉霜絮收拾行囊。

从京城到小王庄坐马车也要将近一天的路程,她现在出发,到那边也快傍晚了,肯定要在庄子上过夜的。

青蝉和霜絮忙活起来,将沈令月的被褥枕头,换洗衣物都打包装箱。

裴景淮从前院回来,看到这个景象都懵了,一个箭步窜进屋里。

“你这大包小包的要去哪儿?”

不过了吗?

沈令月抱着包袱和他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呀,我是替母亲跑腿儿,去一趟小王庄。”

她三言两语解释了始末。

裴景淮立刻道:“那我也跟你一块去。”

他叫来多福多寿,让她们俩跟着一块收拾。

沈令月一脸无奈,“我就出个城,去自家庄子上看一眼,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你跟着折腾什么?”

裴景淮一脸正气,“你出过城吗?你知道像你这样年轻美貌的女眷单独出门有多危险吗?万一被山匪劫走了怎么办?”

沈令月嘴角抽抽,“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还有山匪?”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万一呢?”

裴景淮从后面抱住她不放,黏黏糊糊的,“我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的媳妇儿,弄丢了怎么办。”

沈令月被他肉麻得不行,但该说不说她还就吃这一套。

“好好好,带你带你,行了吧?”

裴景淮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开始畅想:“小王庄我去过的,那边景色很好,我们可以去跑马,去钓鱼,去野炊,然后还可以去山里……”

他脑子里闪过一些不能细说的画面,笑容越发灿烂。

沈令月却没多想,而是跃跃欲试起来,“景色真这么好?那不如叫上大哥大嫂……”

裴景淮捂住她的嘴,“大哥有公务在身,哪有那么多时间出城去玩。”

不管,他这次就要和她出门去过二人世界,谁也不许来打扰。

裴景淮脑子里列出一二三四项约会计划。

很快,丫鬟们收拾好出门要用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辆马车。

沈令月和裴景淮坐马车出了城,然后二人就坐不住了,下车骑马跑了一段,直到沈令月嫌大腿磨得发疼,才又回到马车里。

如此一路走走停停,傍晚时分才抵达小王庄。

“真远啊。”

沈令月跳下马车使劲活动了半天,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庄头接到消息,来大门口迎接他们。

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沈令月便提出要去鱼塘边上看看。

庄头提着灯笼带二人出了门,走过田埂,来到一片广阔的水塘前。

他苦着脸介绍:“二少夫人您看,这才一下午的工夫,又死了不少的鱼,捞都来不及。”

沈令月蹲下去细看,一条死鱼翻着肚皮飘到岸边,鱼眼浑浊,肚子鼓鼓的。

她问庄头:“找大夫看了没有?确定是中毒死的,而不是养鱼过程中爆发了什么瘟病?”

“找了,大夫拿银针插进鱼肚子里,那针立马就黑了,肯定是中毒啊。”

庄头拍着大腿,“天杀的短命鬼,这批鱼苗眼看着就要长成了,结果全给我毒死了。二少夫人您小心着些,说不定这水里都带了毒呢。”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我们心机裴大终于忍不住动手了[比心][比心]

裴大:(正经)夫妻之间的事怎么能叫下药呢,一点助眠的小手段罢了[狗头][狗头]

恭喜strong哥偷偷吃上了肉……渣√你们懂的嘿嘿

第44章 第 44 章 难道你就是迪X尼在逃公……

沈令月听了庄头的话, 没有冒冒失失把手伸进水里,只让人打了一桶水上来,先放在一旁备用。

今天已经有点晚了, 鱼塘周围黑乎乎的一片, 光凭庄头手里的一盏灯笼也看不清什么, 沈令月站起身,“明天白天再过来瞧瞧。”

她提醒庄头:“死鱼要及时捞上来处理好, 要么拌生石灰深埋,要么统一烧了,千万不要流出去。”

别看她在侯府衣食无忧,如今底层百姓大多还吃不饱饭呢, 一个月难得见几次荤腥,这些死鱼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庄头连连点头,“二少夫人放心,小的知道轻重。”

再心疼这些鱼苗,他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啊。

沈令月和裴景淮打算先回房休息了, 明早再过来进一步查看。

从鱼塘回去还要走一段路,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头顶是洒下来的月光,远处传来幽幽的蝉鸣,风声也比城里更加开阔。

这让沈令月有种来农家乐度假的错觉。

走着走着,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年轻的佃户汉子正热闹地讨论着什么,手里还拿着火把。

二人走近, 听见几声唧唧叫的声音。

为首的汉子手里倒提着一只红毛狐狸,冲二人笑得憨厚,“东家, 我放在田里的套子套中了只狐狸,这小东西估计是下山找吃的来了,怪不得最近庄上丢了好几只鸡呢。”

“唧唧!”

火光映照下,那红毛狐狸瘦长长的一条,后腿上夹着一个简陋的铁夹子,皮毛间隐隐有血色渗出。

它一边哀哀叫着,黑圆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沈令月,两只前爪不停向前摆动。

那汉子有意讨好东家夫人,笑道:“这小畜生鬼精鬼精的,还知道冲您作揖饶命呢。”

“卖给我吧。”裴景淮从荷包里摸出一个银锭子递过去,又对沈令月道:“明天让厨房炖了,剥了皮还能给你做副手套。”

沈令月瞪圆眼睛,“瞎说什么呢,吃野味犯法的你懂不懂?”

裴景淮愣住:“什么法?”

没听过大邺律里有这条啊。

沈令月一本正经:“绿江法。”

她可是小绿江正版资深读者,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沈令月从那汉子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红毛狐狸,拎着它的后脖颈子,让裴景淮把它腿上的夹子取下来。

小狐狸只在最开始冲她呲了呲牙,很快意识到这两个人在给它上药治伤,又老实下来,毛茸茸的嘴筒子还试图去拱沈令月的手,发出小狗似的哼哼声。

“别乱动啊,你又没洗澡,不许碰我……”

沈令月嘀嘀咕咕,又好奇又嫌弃,只敢用指尖轻轻摸了两下小狐狸的脑袋。

她注意到小狐狸肚子瘪瘪的,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又叫人去厨房拿了些晚上吃剩的饭菜,浇上鸡汤拌了一小盆。

小家伙拖着一条伤腿也不跑,闻到饭菜香味儿眼睛都直了,一头扎进碗里呼噜呼噜吃起来。

裴景淮给小狐狸上完药,洗了手回来,见她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小狐狸吃饭,不由问道:“你想带回去养?”

然而沈令月却摇头,“不啊,府里有那么多猫猫,我养狐狸干嘛。”

蹲的太久,腿有点麻,她站起来捶了两下,对裴景淮道:“咱们俩又不缺那一口肉吃,我也不要什么狐皮手套,既然遇上了,也是缘分。”

说话间,小狐狸已经吃饱喝足,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竟然直接在脚踏上窝成一团,毛茸茸的大尾巴把自己盖住,闭上眼睛要睡觉了。

沈令月哭笑不得地戳戳它的脑门,“喂,我可没说要养你啊,你这狐怎么还自来熟呢?你这样下次还会被抓到的知不知道?”

她使唤裴景淮,“你把它丢出去,丢远点,把它轰回山里去。”

裴景淮还有点舍不得,“它都赖上咱们了,就留下呗。”

这小狐狸虽然瘦了点,看着还没长成,但是一身赤红皮毛毫无杂色,实在是好看。

沈令月摇头,“野性难驯,谁知道它在山里吃没吃过死老鼠之类的,万一哪天咬到人了怎么办?”

她对这里的医疗水平不抱任何希望,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你说得对,侯府里那么多人,总不能把它关笼子里一辈子。”

裴景淮也很快想通了,拎起小狐狸的后脖颈,在它不满的唧唧声中大步出了门。

他绕出田庄直接去了后面的山脚下,又往里走了一段,进了树林才把小狐狸放下,轻轻用脚踢它,“诶,快回去找你爹娘吧。”

夜色下,小狐狸的眼睛泛着幽幽绿光,歪着脑袋不解地看他,突然躺倒在地上,打了个滚,露出白白的肚皮,冲裴景淮吐着舌头。

裴景淮凶巴巴地摆手,“不要对我卖可怜啊,我夫人不让养,你快走吧。”

他转身就往山下走,小狐狸卖萌失败,一骨碌又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上他,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控诉他是个负心汉。

裴景淮还急着回去睡觉呢,被它缠得烦了,噌地一声抽出腰间匕首,威胁地冲它挥了两下。

“走不走,再不走真剥了你的皮!”

刀锋雪亮,闪过一抹银芒。

小狐狸感受到他身上的凶气,嗷了一嗓子,连滚带爬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子低伏,呲牙咧嘴地冲他大叫。

裴景淮重重跺了一下脚,作势要挥刀冲上去。

小狐狸这次真被吓到了,转身拼命地跑进夜色里,很快不见了踪迹。

裴景淮转身下山,回到他和沈令月的房间,瞧着还有点失落。

直到洗了澡,换上干净寝衣,躺在床上,他还是兴致不高的样子,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床顶发呆。

沈令月还在做睡前保养,脸上擦了珍珠膏,香喷喷地爬到床上,推了他一下,“还舍不得呢?你以前不是经常出城打猎吗。”

裴景淮嘟囔:“以前碰上的狐狸都被我一箭射死了,哪还用这么麻烦,赶都赶不走。”

沈令月幽幽道:“是啊,要是它下次还这样对人类毫无防备,早晚会变成人家的围脖和手套的。”

她也不是标榜自己有多环保,多么抵制皮草,赵岚给她准备的嫁妆里还有不少好皮子呢,过冬御寒都是极有用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拥有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祸害一条小生命了吧。

裴景淮反驳她:“你今天把它放走了,说不定它还会被别人抓住,做成围脖和手套啊。”

“至少它不是死在我们手里。”沈令月胡噜两下他的脑袋,不怎么走心地安慰,“狐各有命,你救得了这只,那下一只,下下只呢?”

她说完又忍不住捏了两下裴景淮的脸颊肉,笑道:“哎呀,小舟哥哥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呢。”

裴景淮翻了个身,将她整个圈在怀里,赌气似的咬了一口。

“还不是怪你,搞得我好像满手杀孽一样。”

他都开始反思过去几年打过的那些猎物了。

“你把我的狐狸放走了,要怎么赔偿我?”

沈令月狡辩的话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某人堵了回去。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很快发出熟悉的声响。

门外,青蝉和霜絮对视一眼,熟练地从荷包里掏出两团棉花,打起了手语。

青蝉:我去厨房烧水。

霜絮:下半夜我来换你。

……

到底不是在自己府里,裴景淮还是收敛了些,只叫了两次水就鸣金收兵。

他还记着沈令月说不要孩子的话,最后关头及时抽身,拉着她的手帮自己解决了。

沈令月全身酸软,手也快抽筋了,气呼呼地使劲蹬他小腿。

“……你就会跟我装可怜!”

吃饱喝足的大狗任她打骂,反正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

裴景淮从后面抱住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睡吧,明早要是起不来,庄子上的人该多想了。”

沈令月:……你还有脸说?

她忿忿地闭上眼睛,折腾了一天加半宿,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她和裴景淮又去了鱼塘。

这次庄头把附近村里的郎中也请来了,当着二人的面,将银针刺入鼓胀的死鱼腹部,抽出来一看果然还是黑的。

沈令月借了裴景淮的匕首,挑开鱼鳃,看到下面隐隐泛着黑色,便问郎中:“能判断出是中的什么毒吗?”

郎中谨慎答:“瞧着像是砒霜。”

这也是银针能验出来的最常见的毒药了。

“可是要毒死这么多的鱼苗,应该需要很多砒霜吧?”

沈令月起身望着前方占地广阔的鱼塘,摸着下巴沉思:“我记得砒霜这玩意儿很难买吧,是谁这么大手笔,就为了毒死我们田庄里的鱼?”

犯不上,真的犯不上啊。

她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忽然目光一凝,指着远处一小块正在冒泡泡的水面,“那是什么?”

庄头顺着她手指看过去,“哦,那是连通上游的闸口,我们这个鱼塘是从山上引水下来灌成的。”

沈令月沿着鱼塘堤岸走过去,一直走到离闸口最近的位置停下。

她拉着裴景淮,“你看,那个地方冒出的泡泡,好像是彩色的?”

不是阳光折射在水面上的那种彩虹色,而是水体本身自带的,像是在上面糊了一层流动的光膜,还有种粘稠的视感。

这层彩色膜从闸口涌出来,又慢慢地扩散开来,溶进整个鱼塘里。

裴景淮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上游水受到了污染,一路蔓延下来,才会毒死鱼塘里的鱼?”

沈令月点头,“看来我们得进山一趟了。”

沿着水流源头找过去,或许能有更多的线索。

裴景淮:“好,下午我陪你进山。”

用过午饭,二人都换上利落的衣裤,袖口和裤脚都扎紧了,防止蛇虫鼠蚁钻进去。

裴景淮见沈令月从里间走出来,去了头上的钗环,只梳了一个高马尾发髻,笑道:“你穿成这样,跟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少爷似的。”

沈令月冲他显摆,“霜絮新给我做的男装,好看吧。”

“好看,但是下次跟我出门的时候不许穿。”

沈令月:?

裴景淮:“我怕让不熟的人远远撞见,还以为我是断袖。”

气得沈令月踩他一脚,昂首大步出门去了。

裴景淮笑着跟上。

二人很快进了山,按照庄头指示的方向,去找山里的活水源头。

这座山不算太高,站在庄子里看它就像个小土包,但只有真的走进来,才知道其中林深草茂,纯天然原生态。

像是沈令月从前爬过的那些山都已经被开发成景区了,说是爬山,更像是一路爬台阶,道路都给你修得齐齐整整,累了还能去途中的凉亭里坐一会儿。

她跟在裴景淮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边走还要用树枝不停拍打地面,防止里面藏着蛇,没一会儿就开始大喘气。

裴景淮倒是面不红心不跳的,还有空回头来嘲笑她,“才走这么一会儿就不行了?”

“你还有脸说?”沈令月瞪他。

早知道今天还要上山,昨晚就不该……

裴景淮自知理亏,回头折返了几步,在她面前蹲下,“那我背你?”

“……不用,你拉着我慢慢走就行。”

真要让他背着自己爬山,沈令月还有点舍不得。

裴景淮也看出来了,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笑得很不值钱的样子。

沈令月被他感染,明明很累,也不由自主笑出来。

“走吧,咱们一块儿爬上去。”

二人爬到半山腰,沈令月实在没力气了,找了块平坦的空地,坐下喝水休息。

她靠在裴景淮背上,眯起眼睛,感受着山间清风拂面的凉爽。

“哈哈哈哈……”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吓得她一个激灵。

“什么东西?”

裴景淮猛地站起来,抽出匕首,警惕地环视四周。

窸窸窣窣……

诡异的声响越来越近,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

沈令月脸都吓白了,看过的无数鬼故事在脑海中轮流上演。

妈耶,这山里不会闹鬼吧?

她站起来跑到裴景淮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二人齐齐盯着发出声响的那片一人高的草丛,下一秒,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哈哈哈哈!”

裴景淮:……

沈令月:……

是你,小红毛!

但你为什么叫起来是“哈哈哈哈”啊!

红毛小狐狸从草丛里钻出来,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昨晚就是被这两个“负心人”抛弃的,一边唧唧唧哈哈哈,一边绕着二人跑来跑去。

裴景淮蹲下朝它伸出手,小狐狸立刻把脑袋搭上去,又伸舌头不停地舔他。

他扭头看沈令月,“这下你总该承认和它有缘分了吧?”

沈令月哼了一声,故意凶巴巴地威胁:“还来,真把你做成围脖了。”

小狐狸歪着脑袋冲她吐舌头,“唧唧?”

沈令月:……可恶啊居然卖萌勾引她!

虚惊一场,她和裴景淮重新出发。

小狐狸也不走,就绕着二人来来回回地跑。

裴景淮摸出一块肉干丢过去,小狐狸一口接住,嘎吱嘎吱嚼得喷香。

沈令月:“你还喂它?”

裴景淮一脸无辜:“我以为它饿了,吃饱了就走了嘛。”

事实证明,小狐狸压根就没想放过这两个两脚兽饭票。

它锲而不舍地跟在二人身边打转,突然刺溜一下钻进草丛里,半天都没出来。

沈令月连忙拉着裴景淮往山上跑,想要甩掉它。

“哈哈哈哈……”

没一会儿,魔性的笑声从身后又追了上来。

沈令月一回头,就见小狐狸嘴里叼着一只还在扑腾的田鼠,啪嗒一下扔在她脚边,大黑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在邀功。

沈令月:……啊啊啊啊大老鼠!

她一蹦三尺高蹿到裴景淮身上,搂着他的脖子闭眼尖叫,“你快把它弄走!”

裴景淮简直哭笑不得,指着田鼠“教育”小狐狸,“你自己吃吧,我们,不吃,明白?”

小狐狸一脸懵,眼看二人又要往前走,连忙叼起田鼠颠颠地追上去。

很快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一左一右。

裴景淮犯了难,“两边的地面下都有湿气,水源到底在哪边?”

要是选错方向,一来一回又要浪费不少体力和时间。

沈令月故意刁难他,“去问你的小红毛啊。”

“问就问。”

裴景淮还真去了,转身找到小狐狸,一人一狐嘀嘀咕咕,连比划带猜,不知道在沟通什么。

然而紧接着小狐狸竟然真的往右边那条路上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他们,仿佛催促一般。

裴景淮得意地一扬头,“怎么样,敢不敢赌一把?”

沈令月半信半疑地跟上去。

……我老公难道是迪X尼在逃公主?

二人跟着小狐狸走上右边那条路,走着走着,耳边就隐约传来泉水淙淙声。

裴景淮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斩钉截铁道:“我今天就要带小红毛下山回家。”

他堂堂一家之主,连这点小事儿都不能说了算吗?

沈令月斜眼看他不说话。

裴景淮秒怂,拉着她的手来回晃,“夫人求你了,让我养吧,我保证会让平安吉祥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它这么聪明,肯定不会乱咬人的。”

沈令月装了一会儿就演不下去了,噗嗤笑出来,“好啦,我又没说不行。”

她看了一眼还在前面撒欢儿带路的小狐狸。

真是成精了,都会给自己找铁饭碗了。

二人终于来到上游源头,是一条约莫三米宽的小溪,水量丰沛,清澈见底。

裴景淮走到溪边就要舀水去喝。

沈令月连忙叫住他,“哎,不许喝外面的生水!”

裴景淮一愣,紧接着裤腿一沉,是小狐狸咬着他的裤管,龇牙咧嘴往远离溪边的方向扯着。

他蹙起眉头,“你也不让我喝?”

沈令月小心走到溪水边,俯身去闻,有一股淡淡的金属味。

好奇怪,在她记忆里,只有小时候离福利院不远的一家化工厂里才有这种味道。

每次化工厂的烟囱轰隆隆地开始排烟,院长和老师就会把她们赶回屋里。

可是古代又没有化工污染,溪水里怎么会出现金属味?

沈令月百思不得其解,视线漫无目的乱扫,忽然看向对岸。

那边散落着几块橙红色的石块,大小不一,看着像是被人胡乱倒在一处的。

她指使裴景淮去对岸捡两块回来。

“这什么东西?”裴景淮拿起来闻了闻,手上稍一用力,石块就被他捏成粉末,散发出一种熟悉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问沈令月:“像不像是端午节喝的雄黄酒的味道?”

沈令月脸色一变,“快丢掉。”

又拿出水囊,赶紧给裴景淮冲手,紧张地问他:“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裴景淮摇摇头。

沈令月皱眉懊恼,“我早该想到的,砒霜,雄黄,硫磺……”

砒霜就是重金属砷,雄黄里面也含有砷元素,溶于水中有剧毒。

上游的水源被污染,一路流进鱼塘里,所以才会毒死大批鱼苗。

难道这山里有矿藏?

但是雄黄伴生物一般会出现在什么矿里……她也没学过这个啊。

她把自己的推测告诉裴景淮,裴景淮想了想摇头,“没听说这附近有矿,除非是私人偷采——这可是要杀头的。”

按照律例,凡是大邺境内发现的矿藏,一律收归国库,由官方主持开采。

“肯定有人在偷挖,不然这几块雄黄是从哪儿流出来的?”

沈令月想了想,“光凭咱们两个解决不了这么大的事,先下山吧,让庄头把鱼塘的水源堵死,鱼也暂时不要养了,免得污染扩散开来。”

她想想还有点后怕,幸亏现在污染的只是鱼塘,庄子里的井水暂时还是安全的,否则田庄上下的人,灌溉的粮食,通通都要出问题。

裴景淮也点头赞成,敢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山里私自挖矿,对方一定有所倚仗,来头不小,搞不好还有大批护卫藏在附近。

他一个人还好脱身,现在带着沈令月,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裴景淮站起身,看着貌似还算清澈,实则已经被污染的溪水,叹了口气。

“这山里的动物以后可怎么办啊。”

小狐狸又开始拽他的裤腿,裴景淮跟着它往草丛深处走了一段,然后就看到了一只体型稍大一点的母狐狸的尸体,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日,皮毛有逐渐腐烂的趋势。

沈令月跟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沉默了。

她轻声问裴景淮:“母狐狸是不是喝了溪水才被毒死的?小狐狸没了娘,又饿着肚子,所以才下山找吃的?”

裴景淮声音发闷,“只能是这样了,怪不得它刚才一个劲儿拽我,不让我喝水。”

沈令月蹲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我们把它娘埋起来吧。”

然后带它下山,回家。

作者有话说:小红毛:狐狐我呀也是成功上岸了[比心][比心]

今早又去做根管了QWQ医生说还有炎症让我一星期后再去……现在牙又开始肿胀不舒服,还有点控制不住流口水[笑哭][笑哭]今天休一天,明天我看看缓过来一点再还债嗷[紫心]

第45章 第 45 章 穿越人士必背口诀!(营……

沈令月和裴景淮这趟进山没带趁手的工具, 只能就地取材,找了几块大石头开始挖坑。

“我来吧,这石头硬的很, 别划伤你的手。”

裴景淮让沈令月带着小狐狸去旁边歇着, 他力气大, 动作快,很快就挖出一个足够掩埋母狐狸的, 大约一米深的土坑。

他又去附近捡了些大叶子,将母狐狸简单收敛了一下,小心地放进去。

“唧唧!”

小狐狸着急了,从沈令月脚边蹿出去, 绕着裴景淮不停地哀鸣。

裴景淮耐心跟它讲道理,“这叫入土为安,我把你娘埋了,它才能安心让你跟我们下山啊。”

沈令月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看着一人一狐煞有介事地讲道理, 唇边不自觉浮起微笑。

他好可爱哦。

最后裴景淮还是说动了小狐狸, 看着他将母狐狸放进坑里, 重新填土埋上,又铺了厚厚一层树叶。

小狐狸在上面转了几圈,忽然趴了下来,大尾巴一扫一扫的, 小黑鼻头不停拱着地面,那双黑亮的圆眼睛里仿佛噙满泪水, 呜呜地叫个不停。

“哎,你别这样……”

裴景淮鼻头跟着发酸,连忙掩饰地扭过脸去, 使劲吸了两下,转过来又是一张笑的没心没肺的俊脸。

“好啦,你以后跟着小爷算是过上好日子了,天天给你吃大鸡腿好不好?”

“哈哈哈哈!”

小狐狸又开始笑叫,这下连沈令月都给逗笑了,指着裴景淮,“你管管它,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吓唬人。”

裴景淮一把将小狐狸捞起,捏住它的嘴筒子,叮嘱:“记住了,咱们家都得听她的,别乱笑了啊。”

太魔性了,还有点瘆人呢。

“唧唧……”小狐狸哼唧两声试图卖萌。

裴景淮抱着小狐狸,和沈令月往山下走。

他问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咱们还管吗?要不直接上报官府算了。”

山泽国有,“凡金银铜锡等矿,皆属朝廷产业”。

就算有矿也轮不着他们侯府来开采,那不是嫌命长吗。

沈令月摇摇头。

“现在还不能确定山里是否真的有人私挖矿藏,如果真的有,我们就这样大咧咧报给官府,惊动了他们,傻子都知道山下离得最近的就是小王庄,万一他们怀恨在心,下山来报复怎么办?”

小王庄可是侯府的产业,她和裴景淮拍拍屁股走人了,最后遭罪的不还是庄头和农户吗。

她摸着下巴思考:“我们还得继续调查,直到证据确凿,再报给官府进山抓人,一气呵成,以绝后患。”

沈令月自顾自说着,想起刚才的事又有点后怕,叮嘱裴景淮:“下次在野外看到什么东西不要用手直接去捡,更不要随便喝河里溪里的生水,多危险啊。”

就算别的河里没有重金属污染,那还有细菌和寄生虫呢。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暂时还不想当寡妇。

裴景淮却用一种从未见过似的的奇怪眼神打量着她,纳闷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沈令月卡了下壳,又很快反应过来,“因为我……看书多啊。”

她理直气壮,“我,礼部侍郎之女,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外孙女,书香门第,清流世家!我爱看书很奇怪吗?”

裴景淮诚实道:“没看出来。”

收获沈令月白眼一枚。

她哼哼,“我就爱看杂书话本,游记随笔,谁知道哪本书上就说过不能喝生水嘛……知识太多,都学杂了。”

趁机教育裴景淮:“你就是读书太少,所以这么多年都赶不上大哥。”

裴景淮有点脸红,不服气地辩解:“我又不用读书科举,那些酸不拉几的之乎者也有什么用啊。”

他早就打算好了,虽然继承不了爵位,但庆熙帝看在裴显的面子上,总不会让他太难看,多少也会赐个荫职虚衔之类的,还能领一笔俸禄呢。

那些公侯之家的次子幼子,不都是这么混过来的嘛。

沈令月幽幽:“大哥有爵位要继承,还比你用功比你努力呢。”

她听燕宜说过,裴景翊白天在兵部上班,晚上回家也不闲着,那书房里满满当当都是各种公文古书,超强自律卷王一枚。

“好啊,原来你这么快就嫌弃我,觉得我处处比不上裴大了?”

裴景淮夸张地做出伤心表情,举起小狐狸唉声叹气:“完了,咱们爷俩就要被扫地出门了,以后就我们相依为命,浪迹天涯……”

沈令月照他屁股踹了一脚,“……你神经病啊。”

戏精本精,还随地大小演上了。

裴景淮一个走位灵活闪避,拎着小狐狸往前蹿了一大截,“哈哈哈你来追我啊!”

小狐狸也:“哈哈哈哈!”

简直魔性加倍。

沈令月又累又想笑,笑得肚子疼,走得腿也疼。

等二人一狐终于下了山,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熔金,晚霞缓缓如流动的琥珀,美不胜收。

沈令月捶了捶几乎失去知觉的大腿,一挥手,“今晚吃鸡!”

小狐狸跟在裴景淮脚边,大尾巴晃呀晃,嚣张地走过田埂,引来田里劳作的农户纷纷注目。

就很狐仗人势。

庄头过来迎接,裴景淮叮嘱他,“通知下去,这只狐狸我和少夫人养了,别再误伤了它。”

庄头连连应下,又羡慕地看了小狐狸一眼。

真是走大运,以后就是侯府的狐了。

他主动提出:“我让厨房再杀只鸡,给它加个餐?”

“行,你看着安排吧。”

吃过一顿全鸡宴,晚上沈令月又张罗着给小狐狸洗澡。

“它在山上到处乱钻,毛都乱七八糟的,洗不干净不许进屋。”

二人合力在大木盆前围追堵截,终于把小狐狸按进水里,一通洗涮。

狐狸是洗干净了,把他们俩累得够呛。

青蝉和霜絮不是不想帮忙,但这小狐狸就跟认主了似的,只让沈令月和裴景淮靠近,搓扁揉圆怎么都行,对上其他人就疯狂呲牙。

沈令月提醒裴景淮,“这可是你非要养的,以后洗澡喂食梳毛都交给你了,它要是在府里乱跑伤了人,你也要负责。”

裴景淮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给自己捡了个麻烦回来,但又不肯就此服软,轻哼一声,“我管就我管,放心吧,肯定不让你累着。”

沈令月别过脸偷笑。

好耶,以后撸完猫还可以撸狐狸了。

小狐狸洗得干净净香喷喷,一身赤红毛发越发鲜亮,裴景淮用大号棉布巾子给它整个裹住,放在熏笼旁边烘干,它也不挣扎,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假寐。

沈令月和裴景淮今天也折腾了一天,轮流去洗漱后,两个人并排仰躺在床上,累得全无旖旎心思,只想单纯睡觉。

沈令月冷不丁开口:“这养狐狸,怎么跟养孩子似的?”

太费爹妈了。

裴景淮:“……养孩子还有乳母丫鬟帮忙呢,都不用咱们俩动手。”

二人对视一眼,继续坚定了暂时不要小孩的决心。

别问,问就是已经有一个了()

“哎,差点忘了正事。”

沈令月突然一骨碌坐起来,跑到桌边,抽了张纸开始写信。

裴景淮不明就里,跟着下了床,“你要给谁传信,府里吗?”

也对,他们俩还要留下来继续探查,是得写信回去向母亲交代一声。

“不是啊,我写给大嫂的。”沈令月头也不抬,一手狗爬字十分惨不忍睹。

啊啊啊她又没学过书法,能用毛笔写小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裴景淮顾不上吐槽她的字,“你找大嫂干什么?”

“我让她尽快过来小王庄,和我们汇合啊。”

沈令月编了个理由,“大嫂聪明,看的书比我还多呢,她肯定认识山里面究竟有什么矿。”

——其实是她突然想起来,燕宜的妈妈好像在什么省地质院当高级工程师?

具体的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专门负责矿产勘探一类的工作,以前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回家。

她为数不多的去燕宜家里做客那几次,都记得她家书房里有很多跟矿产勘探开发相关的专业书。

反正燕宜肯定比她这个半吊子学渣专业多了。

信上不方便透露太多——其实是沈令月写不动了,就简单说了下小王庄鱼塘受到上游水源污染,她进山发现了疑似雄黄的东西,怀疑山里有矿,速来帮忙。

裴景淮这回没阻拦,他虽然想和沈令月二人世界,但也知道事情轻重。

写好信,他找人连夜骑快马送回京城。

第二天他们俩没进山,就在庄子上散散步,跑跑马,遛狐狸来着。

裴景淮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咱们还没给它取个名呢。”

也不能总是小红毛,小狐狸的一通乱叫啊。

沈令月逗他,“那叫围脖儿,或者手套?”

裴景淮瞪大眼睛,“你太残忍了吧。”

沈令月不客气地掀他老底,“喂,是谁先说要用它做手套来着?是我吗?是谁啊?”

裴景淮:……

“反正不能叫手套,你让我再想想。”

裴景淮决定等回到侯府就开始翻书,一定要给小狐狸取个响亮的好名字。

到了下午申时左右,庄头来报,又有一辆侯府的马车过来了。

沈令月和裴景淮赶紧去大门口准备接燕宜。

结果马车刚一停稳,率先出来的是裴景翊。

他先下了车,转身冲车厢伸出手,拉燕宜下来。

下来时还很自然地搂着她的腰扶了一把。

燕宜刚一站稳,就像是不好意思般往前走了两步,迎上沈令月,“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等沈令月开口,裴景淮先出声,“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今天兵部好像不休息吧。

裴景翊慢条斯理:“我不放心夫人单独出远门。”

裴景淮撇撇嘴,这都是他用过的借口了。

他摆摆手,“行了,人已经送到了,我们会照顾好大嫂的,你快回去吧。”

裴景翊不但没走,反而跟着他们进了庄子。

“我跟兵部告了假。”他微笑看向沈令月,“你大嫂身子弱,让她单独跟你们进山,我不放心。”

沈令月:……哪里飘来一股茶香?

不等她开口怼裴景翊两句,后者已经恢复了严肃神情,对裴景淮道:“小王庄的情况,我已告知父亲母亲,后山若有矿不是小事,于国于家,我都得跟你们走这一趟。”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裴景淮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的确,真要论起来,这座山也在小王庄范围内,属于昌宁侯府,地契上都有写的。

如果真有人偷偷摸摸在侯府名下的山里挖矿,要是不尽快查清楚,等官府来人发现了,还以为是裴家想造.反呢。

今早燕宜一接到沈令月送回来的信,就拿了去找裴景翊商量,她要套车出府。

裴景翊一目十行看完,先在心里偷偷吐槽了沈令月的字,又立刻安排好一切,派人去兵部告假,通知裴显和孟婉茵,然后跟她一块过来。

沈令月点点头,“行,房间我已经让庄头收拾好了,就在我们隔壁,你们赶了一天的路,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早咱们再一块进山。”

说完就拉起燕宜的手,语气兴奋:“猜猜我和夫君捡到了什么?我带你去看围脖儿……”

裴景淮气得跳脚,“都说了不许叫它围脖儿!”

沈令月已经拉着燕宜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裴景翊目露疑惑,问他:“谁是围脖儿?”

裴景淮哼了一声,“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大嫂一来,他和裴景翊都得靠边儿待着去。

……

“围脖儿,这是我最最最好的姐妹,你不许咬她哦。”

沈令月带着燕宜去找小狐狸沟通感情,“你听话,乖乖让她摸尾巴,晚上给你吃手撕鸡。”

小狐狸乖乖趴在青蝉和霜絮连夜缝出的垫子上,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在二人之间来回晃着脑袋,好奇地打量。

沈令月握着燕宜的手,一点点试探着靠近。

直到小狐狸用鼻头拱了拱燕宜的手心,她才敢继续动作,轻轻从它丝滑的皮毛上拂过。

燕宜微微睁大眼睛,她摸到真狐狸了哎。

……虽然摸起来好像和小狗也差不多。嗯,都是犬科动物嘛。

而且她居然对狐狸毛不过敏,离得这么近也没有流眼泪打喷嚏。

沈令月松了口气,以后可以和燕宜一起撸狐狸了。

“我跟你讲,这小玩意儿可聪明了,肯定是看出我和裴景淮家里有钱,赶都赶不走……”

沈令月手舞足蹈地分享昨天进山的经历,又细细回忆了河滩边上的雄黄的性状,问她:“我应该没认错吧?它是不是跟砒霜的成分差不多来着?”

“唔,雄黄的主要成分是二硫化二砷,当暴露于空气或水中时,会逐渐氧化生成雌黄,最终转化为剧毒且可溶于水的□□,也就是常说的砒霜了。”

燕宜试图给她讲清化学原理,“你说雄黄是在溪水边发现的,这个转化过程在湿润环境中会加快,所以溪水受到重金属污染,上游的动物中毒而死,流到下游的鱼塘里,死掉的鱼苗也会呈现出砒霜中毒的特征。”

沈令月开始眼冒蚊香圈了,什么雄黄雌黄,硫啊砷啊的。

她晃晃脑袋决定放过自己。

“那你觉得发现雄黄的地方会有矿吗?是什么呢,金矿银矿还是铜矿?”

燕宜笑着摇头:“这个还不能确定,以雄黄为伴生物的矿藏有很多可能,要去实地挖掘考察,找到其他伴生矿物才能判断。”

沈令月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感慨:“没想到古代这么早就已经有环境污染了。”

她和裴景淮埋葬了母狐狸之后,又在小溪周围转了转,还发现了一些误饮溪水中毒而死的小型动物。

“你说要是那条溪水被污染得太厉害了,山里的动物可怎么办啊。”

燕宜一边摸着小狐狸的皮毛,一边安慰她:“山上那么大,总有其他未被污染的水源,生命自有出路。”

沈令月眉毛都纠结成一团了,皱着小脸不高兴地嘟囔:“要是能想办法治理一下污染就好了。”

都是人类造的孽,却要让无辜的小动物付出生命,太不公平了。

“或许也不是不行?”

燕宜不想看她难过,绞尽脑汁回忆着曾经看过的知识片段,“可以用生石灰消毒,用木炭吸附。再在水源附近种植一些香蒲、芦苇等耐污染植物,利用根系吸收重金属元素。还有开凿分流,稀释污染浓度,修建沉淀池循环净化……”

沈令月听她越说越专业,哭笑不得地打断,“好啦,就一条山间的小溪流而已,被你说的好像要治理黄河一样,也太大张旗鼓了。”

燕宜却很认真地看着她:“可是你在乎,山里的小动物也在乎。”

对它们来说,那不仅仅是一条山间无名的小溪,而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源泉。

沈令月眨眨眼,低头看着正享受按摩的小狐狸,轻轻笑了下。

“那等我们查清楚山里是否有矿藏,我用我的私房钱找人进山,按你说的方法处理那条小溪,尽快治理好污染,怎么样?”

燕宜握住她的手,“嗯,我们一起。”

……

第二天上午,四个人都养足精神,带齐了工具,准备第二次进山。

裴景淮提过要不要叫上庄子里的农户,人多好办事。

裴景翊却拦住他,“现在庄子里的人还不知道山里可能有矿,别打草惊蛇,就让他们以为我们进山是去游玩的。”

做戏要做全套,除了挖土要用到的铲子镐头,裴景翊还让庄头准备了弓箭,一副进山打猎野炊的架势。

还有小狐狸,也不能落下了它。

裴景淮还没想出一个好名字,沈令月就围脖儿、手套地乱叫一通,气得他直捂耳朵。

偏偏小狐狸也配合,像是知道是在叫它一样,一喊就来。

裴景翊要顾着燕宜的身体,二人慢慢走在后面。

他看着前面两人一狐吵吵闹闹的样子,眼神柔和,像是无奈地摇头:“怀舟和弟妹两个还真是有精神。”

转过头轻声问燕宜,“累了就告诉我,我们随时停下休息,不必非要追上他们。”

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扶住她的腰,“山路崎岖,跟紧我,小心些。”

燕宜耳根发烫,默认了他的动作。

自从那晚……好像一切都变了样。

她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衣柜下面的的抽屉。

这才意识到是司香放错了位置,让裴景翊拿错了香料。

瑶娘送给她和小月亮的“新婚礼物”,根本不是助眠的,而是……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景翊是文武兼修,涉猎广阔,知识渊博。她第一次用瑶娘送的安神香料时,他就能分辨出其中有几种原料,怎么会不小心拿错呢?

既然不是不小心,那就是故意的了。

燕宜事后反应过来,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又忍不住偷偷吐槽他。

小月亮说得没错,他就是个白切黑绿茶精……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好抗拒的。

燕宜承认,她心里对裴景翊也有好感,只是碍于那所谓的约法三章,强行不让自己表现出来罢了。

现在,她也算是和裴景翊……做了真正的夫妻吧?

想想以后都不用瞒着沈令月了,燕宜反倒松了口气。

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裴景翊的示好,二人不知不觉间,比从前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亲密。

……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沈令月在前面走累了,停下来休息,一回头就看到裴景翊仔细地护着燕宜,慢慢往上爬。

他牵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遇到难走的地方,还会把燕宜抱起来,自己大步跨过去。

沈令月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狗狗祟祟探出头,目光锐利如闪电,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

不对劲,很不对劲。

难道是她不在侯府这两天,这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怎么感情好像变得更好了,更亲密了?

沈令月感受到地位被动摇的危机,磨了磨牙。

她一把薅过裴景淮,指着下面的两人问他:“你感觉大哥大嫂有什么变化没有?”

“有吗?”裴景淮被迫藏身树后,使劲盯了半天,突然哼了一声,“我就说裴大心眼多,你还不信,你看他,爬个山都不消停,非要跟大嫂腻歪来腻歪去的。”

沈令月看着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就不能是大哥心疼大嫂吗?”

“那我也心疼你啊,我说我背你上山,你又不乐意。”

裴景淮在沈令月发飙前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我知道,你也心疼我嘛。”

所以在他看来,裴景翊就是心眼子多了点,但在疼媳妇这一点上,他们俩还是勉勉强强可以打个平手的。

多正常啊,哪里不对劲了?

沈令月:“……算了,继续爬吧。”

等办完正事再说。

有裴景淮和小狐狸带路,不到中午,四个人就来到了前天发现雄黄的小溪边。

燕宜体力快要到极限了,沈令月让她坐在石头上休息,他们仨分头去找其他伴生矿物的痕迹。

“以发现雄黄的位置为中心,往四周八十步的范围搜索。”

燕宜在来的路上已经反复推敲思考过多次,提醒三人,“就找那种,和一般石头明显不同的,颜色鲜艳的,带花纹的,甚至截断面像是琉璃一样的晶体。总之凡是你们觉得特别的石头,通通拿过来,必要时还可以往下面挖一挖。”

沈令月也分了一把小铲子,冲小狐狸吹了声口哨,“围脖儿,走,跟我寻宝去。”

裴景淮已经懒得纠正她了,只冲她跑远的背影大喊:“小心脚下和四周,别走太远。”

他和裴景翊也各自寻了个方向,拎着工具去捡石头挖土了。

燕宜又歇了会儿,感觉缓过来不少,便起身在小溪附近查探。

小溪两岸的蕨草丛呈现大面积枯黄状态,还有一种叫蜈蚣草的植物,叶片背面生出许多红色斑点。

这些都是砷、汞重金属富集的表现。

她沿着河道一路慢慢探索,直到在源头处附近裸露的岩石截面中发现了一抹淡淡的金黄色,夹在一条条黑色带状物之间。

“石英脉,烟灰色……?”

燕宜努力回忆着看过的那些期刊杂志,她记得有一篇讲金矿开发的文章里面还配了图,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燕燕,我回来了!”

远处传来沈令月的呼唤,燕宜连忙往回走。

沈令月抱着几块石头回来,一股脑地堆在地上,“你看看,有没有长得像矿石的?”

她捡起一块指给燕宜看露出的断面,小声说,“离老远我就看到它在反光,还以为是玻璃呢。这是什么,水晶?二氧化硅?”

燕宜看着这块浅灰色柱状晶体,轻声说:“不是水晶也不是玻璃,这个应该是辉锑矿,锑的硫化物矿物。”

沈令月就记住了一个硫,“雄黄也是硫,那它们是一起的咯?”

燕宜点头,发现了这块辉锑矿,那么山中矿藏的种类范围就可以大大缩小了。

现在就看裴景翊和裴景淮能不能带回更多的线索。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就见裴景淮抱着一大块黄色的石头,兴致勃勃地跑过来。

“快看,我捡到金子了,好大一块狗头金!”

裴景淮信誓旦旦,“这山里肯定有金矿!”

“真的是金子哎。”

沈令月用小铲子在上面敲了几下,黄澄澄的颜色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一脸肉疼,“自家山里发现了金矿却不能开采,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裴景淮摸她脑袋安慰:“没事儿,到时候报给陛下,他肯定会赏赐我们的。”

说不定他的荫封就要提前到手了呢。

沈令月盯着他怀里那一大块“狗头金”,“赏赐归赏赐,这块是咱们在地上捡的,不是挖的,应该可以带回家吧?”

说不定还能打两套头面呢。

燕宜就看着二人畅想如何分配这块金子,忍着笑意正要开口戳破他们的美梦,裴景翊也回来了。

“夫人,你看这是不是辰砂?”

裴景翊展开帕子,里面包着一块核桃大小的红色石头。

沈令月丢下金子跑过来看,“红宝石哎。”

“不是宝石,是朱砂。”裴景翊解释了一句,“也叫丹砂,有安神功效,还可以用作颜料。”

这东西他并不陌生,因此很容易就在一处干涸的河道下面发现了。

燕宜点头,结合三人分别找到的伴生矿物,她现在已经可以判断,这座山里有一处汞锑金组合矿床。

裴景翊最先反应过来,“《管子》云,上有丹砂,下有黄金?”

“嗯,不过二弟找到的这块并不是金子,而是黄铁矿,一般被用来伪造黄金,所以又叫‘愚人金’。”

燕宜最终还是无情戳破了二人的发财梦。

“……假的啊?”裴景淮立刻丢到地上,嫌弃地踢开,“浪费我感情。”

燕宜只好又补了一句,“但这山里应该是有金矿的,不论是辰砂,还是我在那边发现的烟灰色石英脉,都符合金矿的地质特征。”

她捡起一根树枝,在河滩上画了几道线,给三人解说。

“最上层是雄黄、雌黄、还有硫磺,这些都是露天开采或者浅井开采就能得到的;再往下是辉锑矿、黄铁矿,这就需要向下挖出矿道,打好支架,让矿工下井去挖。”

也就是大家印象里那种在黑漆漆的地下矿洞里穿行,用锤子凿子挖出一筐筐石头运到地面上的“挖矿”。

“再往下,就是辰砂和黄金了。”燕宜一边说着,又画了一道线,“但这一层,暂时不提也罢。”

还不知道下面是岩金还是砂金,以大邺现在的开矿技术,能挖到地下多少米深度还未可知。

“原来不是金银铜矿啊。”沈令月咂咂嘴,有点失望,“一般敢私挖金银铜矿的,不是想造.反,就是想谋逆……”

可她们发现的这个,雄黄,朱砂,硫磺什么的,好像只能拿来炼丹吧?

等等,说到炼丹……

沈令月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一硝二磺三木炭!”

这可是穿越人士必背口诀,普及程度堪比奇变偶不变。

但要问她具体配比嘛……

沈令月眼巴巴看着燕宜,疯狂暗示:好闺闺你一定懂吧!

燕宜轻咳一声,移开目光。

她只是学过化学,又不是专修这个的。

而且大邺都开海禁下西洋了,对火药的研究水平说不定比她知道的还多呢。

裴景翊神色凝重起来。

“私采金银铜矿,还可以勉强说是为了逐利。但不管是炼丹还是私造火药,都不是正经人能干出来的。”

他很快下了决定,“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通知朝廷派兵过来。”

“大哥等一下。”沈令月举手,“我们现在只是找到了山里可能有矿的证据,但开矿的地点呢,人手呢?”

裴景翊指着那块辰砂,“它不像雄黄能在地上随便捡到,一定是有人已经挖到地下,开采出了辰砂,才有漏网之鱼沿着河道流出来。”

但沈令月说的不无道理,他们现在掌握的证据还不够多。

如果还没确定开矿地点就让朝廷派人大张旗鼓进山搜查,只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后患无穷。

“这样,先送你们俩下山,回庄子上等消息,然后我和怀舟今晚再来一趟,往山背面更深处去查探。”

裴景淮反应过来,跟着点头,“没错,我和大哥去查就行,你们俩跟着太不安全了。”

沈令月和燕宜都没有逞强,她们俩对自己的体能很有数,就不要当拖后腿的那个了。

于是四人折返下山,为了迷惑庄子里的人,裴景淮还特意带着小狐狸钻进林子里,打了几只野鸡和兔子,充作猎物。

小狐狸无师自通学会了猎犬的本领,帮着裴景淮驱赶猎物,自己还趁机抓到了一只兔子,吃的满嘴都是,牙缝上还挂着肉丝。

沈令月疯狂嫌弃,“回去又要洗澡了……啊啊啊你别过来蹭我!”

“哈哈哈哈!”

燕宜和裴景翊第一次听到这么魔性的狐狸叫声,对视一眼,不由扬起嘴角。

看来以后府里要热闹了。

……

四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一切如常,各回各屋休息。

直到夜色渐深,庄子各处渐渐归于宁静,裴景翊和裴景淮悄无声息地出了门,身形敏捷,直奔后山。

沈令月和燕宜也聚到了一间房里,撸着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小狐狸,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说他们这趟能顺利吗?”沈令月打了个哈欠,“山里黑灯瞎火的,怎么找啊。”

燕宜肯定点头,“没有我们俩拖慢速度,他们行动起来只会更方便。”

而且如果山里真的有人私自采矿,以他们无利不起早,不怕砍头诛九族的架势,难道夜里还会让矿工休息不成?

必定是昼夜不歇,三班倒甚至两班倒的。

“有光亮的地方,在黑夜里只会更加显眼。”燕宜解释给沈令月。

二人勉强坚持到了二更天,实在是困得不行,合衣靠在床头睡着了。

直到天边露出蟹壳青,有光线渐渐照进来,燕宜听见了轻微的开门声,立刻睁开眼睛。

裴景淮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后面跟着裴景翊。

燕宜起身,又推醒了沈令月,“怎么样,找到地方了吗?”

裴景淮点头,熬了一夜的他不见丝毫困倦,依旧神采奕奕。

“我和大哥不光找到了矿洞的位置,还趁他们交接的间隙下矿道转了一圈。”

沈令月听到这话都吓醒了,皱起眉头,“太冒险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裴景淮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丢给她,“看看这是什么?”

沈令月习惯性伸手接住,低头一看,险些原地跳起来。

这是……雷.管啊!

作者有话说:被裴二用来伪装的山鸡&兔子:啊啊啊我们中间出了个叛徒!就你清高你了不起!

小红毛:唧唧唧唧哈哈哈!

再次强调:捕猎食用野生动物违法!文中行为禁止模仿[狗头][狗头]

PS:这一章关于矿藏的各种相关知识都是我上网查资料自行搜来的,我本人的化学水平约等于月崽的(也就是没有[狗头])包括燕燕直接辨认出各种矿石和地脉特征,就当是我给女鹅的金手指吧[比心]理论上应该不会这么顺利就能挖到捡到……so一切为了剧情服务哈[紫心][紫心]

//今天是牙疼但坚持还债的豆师傅!夸夸我自己[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