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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府的花园中也有一凉亭,二人小歇,此处风景极好,凉风穿过,吹起她额角的碎发,朝西边看去,能隐隐看到远处的山景,夕阳被两座山峰衔着,云霞染上红晕,渐渐向山后挪去。

江容正事不能忘,她嫁入裕王府是为了翻密诗案,密诗案的重要证据也是突破口就是密诗,萧显当初说成婚后便告诉她,昨夜她没得到半分主动权,跟没力气发问,今日她势必要问到。

她思及此处,抬眸看向他,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如今诸礼已成,你我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该告诉我密诗的内容了。”

“当然可以。”萧显应下的十分痛快,给定时间安排,“今晚回房告诉你。”

按照她对萧显的了解,回房后她定是没有半点主动权,这人今晚怎么折腾她都不一定呢,那还有心思讨论案情。

“为何不现在就告诉我。”凉亭四周视野开阔,陆遗和汀芷都在院门口候着,远远等待吩咐,此时周遭无第三人偷听到的可能,是告诉她的好时机。

“因为我打算……”萧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眼微扬,嘴角恶劣的勾起一抹笑意,“做一次,说一句。”

“……”

第36章 避子 她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无耻!”

江容气的拂袖而去, 这人如今是半点不知遮掩,翻案这样的大事怎能同床笫之欢混为一谈!

就知道扒开这人清正肃容的皮,里面不知包藏怎样恶劣的祸心!

萧显手疾眼快的捉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拉, 借力一带, 便将她抱坐怀里, 手臂紧紧的匝在她的腰间,让她逃脱不得。

凉亭不比披香殿的屋内,四面通透,纱帐都在上面卷着没放下,任谁瞧过来都能清楚的看到此处情形, 又羞又气,一时间脸颊都快烧起来, 她用力挣扎, “你放开我!”

“不放!”温热的唇凑到她的后颈, 安抚着吻了吻,试图让她放弃挣扎,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开你!”

没想到这话像是导火线般, 江容听着心里怕的厉害, 挣扎的越发卖力,手脚并用,“你快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径有失你亲王风度!”

萧显才不在乎这些虚名,真真切切拿到好处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我祭天告祖、明媒正娶的王妃,我与你亲热很是正常, 谁敢妄议?”

余光瞥见远远候着的陆遗与汀芷二人已经转身背对过去,就知道凉亭中的情形都被他们看到了,“太丢人了!你要是再不放开我,今晚你就别进披香殿了!”

属实是威胁到他了,他立刻放手,还在奋力挣扎的江容一时间没了制衡的力,起身时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

萧显伸手扶住她维持平衡,她受惯性向后稍退一步,被他的脚绊了一下,又跌坐回他的怀里。

“……”

江容一时间无语,那成想她还有自投罗网的一天,不想面对的闭了闭眼。

虽然是背对着他,江容却能想象到他现在是怎样的嘴脸,一副想笑又不笑出来的样子,纯纯揶揄人,“我可是听话放开你了,你自己回来的,晚上可不能不让我进披香殿。”

江容立刻起身,在绊了她的六合靴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叉腰嘴硬道:“让不让进是我的事,能不能进就是你的本事。”

临走前她又补了一句,“今晚我若是见不到密诗,今后你就别来见我了。”

见她气呼呼跺脚的背影,真是分外可爱,他的阿容怎么看都是最好最可爱的,就连生气都看得他心软软。

汀芷见身边人影闪过,抬头看清楚是自家娘子,诧异的跟上,方才陆遗不是说裕王打算在凉亭准备茶水、茶点赏花看风景,这茶水和茶点还没送来,怎么娘子就回去了?

娘子走的极快,她不敢问,小跑才堪堪跟上。

进到披香殿,江容气鼓鼓的坐在桌边,在汀芷耳边吩咐几句,汀芷面色震惊,最终还是敛下情绪,按吩咐做事。

江容倒了杯茶喝,清茶入口,气味新雅、滋味甘香,她一愣将茶杯拿远些,看到白瓷茶盏中茶汤澄澈,透着淡淡竹叶清香,是顾渚紫笋。

她想起那日,搭乘裕王府马车从普元寺回来时,马车内备下的茶就是顾渚紫笋。

萧显有前世记忆已被证实,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前世记忆的呢?

自她三月重生后,她与萧显间的点点滴滴均是由他牵引控制,难道说他拥有记忆的时间远远早于她,所以才有时间提早谋篇布局,才将娶她的时间提前,那提前娶她是何用意?帮她翻案又有何目的?

江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她甚至觉得从未了解过他。

至亲夫妻,至疏情感,除了敦伦时的极尽欢愉,她感受不到他的真心。

将茶杯放在桌上,杯中茶已然凉透,她自嘲一笑,前世求他真心求的命都没了,今生她还敢妄想?

真心两个字,怕是萧显从来没有,他一直所求都是紫宸殿万人之上的皇位。

她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香味减半、口感微涩,微凉的感觉沿着喉咙滑入心底,浇灭试图死灰复燃的火苗。

心如磐石,她不可因为与他成婚圆房发生改变,无论嫁与何人,这礼都是要成的,日子都是要过的。

萧显晚上过来,定不能让他轻松如愿。

做一次,说一句,这密诗要是首律诗,八句过后她不得累死在床上?

不多时,汀芷端着食盒轻手轻脚的进入殿中,关门时还特意注意身后是否有人跟着。

汀芷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光是闻着就很苦,娘子怕苦,她还备下了一碟蜜饯。

“药熬好了,娘子当真要喝?”汀芷盯着这药,眸色困惑,娘子与裕王才刚刚成婚,正是柔情蜜意孕育子嗣的好时机,她喝避子汤,明显就是不想要裕王的子嗣。

江容黑眸沉沉,为了来日能不留任何牵绊的离开,她不能与萧显有子嗣,“熬药的时候没被人瞧见吧?”

汀芷答道:“没有,当时只有我一人在,我将药渣埋在后院的花丛里,添了土,旁人看不出来的。”

“那就好。”汀芷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那药方要是有消息,及时告诉我。”

整碗药一饮而下,苦味过喉艰难吞咽,她一连吃了三颗蜜饯才堪堪压住。

这药本该昨晚行房后就喝的,如今过了这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起作用。

“晚上再备一副,嘱咐汀兰送水的时候悄悄用食盒带进来,千万别让人瞧见了,尤其是萧显。”-

陆遗指挥着将饭菜摆在披香殿,萧显坐在她对面,面色如常的吃着饭,一顿饭吃完后,发问道:“明日回门,东西我已经备好,可有什么需要嘱咐我的?”

江府几人他都很了解,需要注意的自然知晓,但他表现太过了解很是反常,还是需要从她口中得到这些消息。

府内常住人口只有她的阿耶阿娘和阿兄三人,不过因为她成婚,江家二房三房从淮阳前来观礼,最近在府中小住,萧显陪她回门自然是能见到的。

和前世一样,三人脾性喜好江容都和他说了,但二叔三叔一家,她不常去往来,对此并不了解,只能靠他随机应变。

末了,她多补充了一句,“回府时,你不许看我族中姐妹,不许与她们交谈,不许对她们笑。”

“好,你在我身边,我谁也不看。”萧显嘴角微扬,笑着应下,觉得她嘴硬但吃醋的样子更是可爱极了。

她记得前世她死后,江氏为了维系和新皇萧显的关系,将二房嫡女江安送入宫中。

江安比她小一岁,生的眉清目秀、小家碧玉,明年方才及笄,这次跟随二叔一同前来,江容还在府中见到她了。

思及此处,她又想起前世萧显在她死后,带来一个六七岁左右小男孩称作她的继子,萧显登基后,她被追封为皇后,记在她名下便有了嫡子名分,不知道这孩子是后宫哪位妃子所出,让他如此费心筹谋,连她这个死人都算在局内。

江容黑眸几度变换,最终敛下万千情绪,“你不用太过担心,你是亲王,我是臣女,万事均以你为先。”

“你说的不对。”萧显正色纠正道:“你是我的妻,我万事以你为先。”

腔子内心跳如鼓,她不敢回应,低头一口一口吃着饭,试图将这不安的心跳平复回去。

饭后,记着白天在凉亭的事,她不愿和萧显去院中散步消食,从搬来的箱笼里找出几本未看完的话本子,靠在软榻上看。

抬眸见萧显未走,也没搭理他,自顾自的继续看。

忽然觉得身侧软榻一沉,她偏头看过去,萧显坐在她的身边,视线落在她刚翻到的这一页。

萧显走路都没声音的吗?她自从和汀兰开始学武,就习惯留意每个人的脚步,他走来没被她察觉,上次齐王府就见他施展轻功,他的武功应该很不错。

见她看来,萧显的视线从话本子移到她面上,“话本子好看吗?”

“还可以 。”这话本子剧情单调,只以男女主人公感情变化为主线,讲他们爱恨纠缠的故事,没什么营养,打发时间还可以。

窗外天色渐暗,江容用火折子燃起烛火,回来时见萧显取了本书,学着她坐在塌上,似有想和她一起看的意思。

“怎么不回书房看呢?”她发问道。

“书房里没燃灯。”萧显翻开一页坦然道。

“那让陆遗点一盏不就好了?”这点小事还用的着他操心?

萧显睁眼说瞎话,“你我共用,省些烛火,偌大的王府每月开销极大,能省则省。”

“……”

江容继续看话本子,萧显在旁虽然没说话,但人在这就感觉很干扰,她竟然都读不进去了。

微微侧身朝向他,开始聊点正事,“你当初答应我,成婚后便告诉我密诗内容,如今你出尔反尔,平添阻碍——”

“不是阻碍,你我之间并无阻碍。”萧显截住她的话,单挑眉梢,暗示意味颇浓。

反应过来萧显说的与她说的“阻碍”并不是一件事,江容垂眸,脸颊泛起红晕,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有时候反应太快未必是好事。

“告诉我密诗内容。”江容耐心即将耗尽,恨不得抽出匕首抵在他的脖颈,胁迫他说出来。

萧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外面刚刚擦黑,目光逡巡在她身上分外灼热,“现在就开始吗?”

知道他想歪了,她朝着萧显的反方先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了,条件她可没答应,她现在就要无条件知晓,“你的条件我不答应,但我要知道密诗!”

萧显向她这边挪了挪,将她拉开的距离缩回来,“密诗我肯定会告诉你的,我提要求不过是夫妻情趣,今日才新婚第二日,又不会真的为难你,你若是受不住,我定是以你为主。”

见他执意如此,江容拿他无法,心思百转,思忖半晌问道:“你先告诉我,密诗是律诗还是绝句?”

律诗八句,绝句四句,体裁不同,需要履行的次数也大不相同。

萧显这才了解她的顾虑,轻笑一声,俊朗的嗓音分外好听,“密诗是绝句,一共四句,便是四次,你若应我,可以部分应诺,部分先欠着。”

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他当然明白,况且明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不可能太过折腾她。

见她神情松动,隐隐有要答应的趋势,他从怀里摸出早先准备的纸条,在她眼前晃了晃。

萧显两指间夹着一张折叠的字条,看似轻飘飘的,却承载着压在崔氏族人心头多年的大患。

江容眼神紧紧跟随纸条,想要趁其不备伸手去抢,萧显趁人之危本就不是君子所为,她没必要践行承诺。

萧显身量较高,她的脑袋只到他的肩膀,若想要抢夺到手,必须一击即中。

她伸手去抢时,他反应迅速,单手举过头顶,她抬手一看,二人手臂相距很远,蹦跳起来或许还有机会。

已经开始抢了,倒不如一抢到底,万一就抢到手了呢?

蹦跳几下,她双臂换着去抢,就算萧显站在原地不动,只是躲闪几下,她还是碰不到。

她累的叉腰轻轻喘息,蹙了蹙眉头,美目含嗔道:“你就不能让让我?”

萧显见她额角都浸出薄汗,知道她颇为卖力,有些心软的弯下手臂,将纸条举到头边。

她再次蹦跳起身,因为二人之间有距离,她身体是微微前倾的,萧显在她蹦起来的一瞬间,将手臂抬过头顶,她见状随机应变的转换方向,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

柔软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一瞬萧显有力的手臂匝上来,单手将她抱在怀里。

猎物主动上门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忽地天旋地转,江容被他打横抱起,路过刚燃起的烛火时,在她瞪大的双眼下,他将手中的字条点燃,而后吹灭蜡烛,“阿容,密诗我看了不下百次,待会我一句一句和你说。”

转身抬手一挥,屋内烛火应声而灭,窗外夜幕降临,唯有透过窗棂的点点清辉。

……

鸳鸯红锦翻涌成浪,交颈而卧娇喘连连。

见屋内熄了灯,值夜的汀兰就候在耳室等待吩咐,按照汀芷传授的经验,上半夜不会叫水,她可以浅眠打个盹,等到下半夜时三更梆子敲过,再去厨房烧水就行。

“蚍蜉翌日死。”

“蟪蛄百日生。”

“皇朝得百年。”

“世家传千年。”

江容汗津津的被他抱在怀里时,已然累极,萧显朝着外面吩咐抬水。

四句诗在她脑中打转,冲击过后的思维恢复的有些慢,她还在晃神时,萧显已经抱着她进了浴房。

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洗下疲惫,她的神思渐渐回笼。

密诗看似绝句,格律并不工整,外祖父乃是太傅,文采出众,怎会作出如此诗句,这绝不是他写的。

沐浴过后,江容找寻安排汀兰偷偷拿进来的食盒,食盒被藏在加水的桶后面,视线遮挡住,就算萧显进来也看不到。

她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拿起一颗蜜饯放在口中含着-

裕王马车停在左相府门口,萧显扶着江容拾阶而下,一抬头就见到一大家子人都站在门口等候。

祖母和江氏二房三房都整整齐齐,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瞧见打扮精致的二房嫡女江安,前世的她在江容死后入宫为妃。

一番礼节过后,众人移步正厅,裕王坐在主位和家中男子聊天,她则去内院和阿娘叙话。

崔娢见她眼眶微红,轻抚着她的脸颊,“裕王待你好吗?”

“他待我挺好的,府内并无其他女眷,只是主持中馈还需要学习。”江容一句话将重点都说出来。

“中馈他肯交到你手里,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平时多多学习,定能顺利执掌。”崔娢放心不少,“阿娘只盼望你平安快乐,裕王待你好我就放心了。”

午饭是在左相府用的,男女同在饭厅内,分席而食。

二叔母隔着阿娘和她说话,满眼笑意的看着她,目光盈盈,“安娘快到了议亲的年纪,劳烦王妃帮忙留心,若是长安有品貌皆好的郎君,可千万要想着安娘。”

没等她说话拒绝,崔娢先发声替她拦下,“容娘嫁人后成日里在王府,很少有机会见外男。”

二叔母笑容一滞,还是不死心道:“长安青年才俊颇多,总比淮阳那地方好,容娘你就费费心,帮衬帮衬自家姐妹。”

说着视线逡巡在裕王身上,心思昭然若揭。

二叔父在淮阳不过是县衙主簿,九品小官,官阶低位,早些年求过阿耶想来长安为官,左相以长安水深不适合他为由拒绝了,为此二叔父还和阿耶生气来着,觉得是他看不起人。

九品小官的嫡女就算是上嫁,最多只能嫁给六七品得官员,哪比得上天潢贵胄的裕王,况且正妃是自家亲姐妹,她就算是侧妃,日子不会难过。

二叔母算盘打得噼啪响,这次来长安,就没打算让江安再回淮阳,无论如何都要在长安某个前程。

崔娢再次拒绝,言语没有那么委婉了,“容娘安于裕王府内宅,平日里只与裕王朝夕相对,你让她帮忙留心,难不成是想让安娘与容娘共侍一夫吗?”

被戳中心思的二叔母和江安对视一眼,低下头不敢接话。

祖母见状,开口就是拉偏架,偏帮二叔母不是一日两日了,“华娘只是关心安娘,娢娘何必如此大惊小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副模样,说起话来夹枪带棒。”

在江容的记忆中,祖母总是喜欢二叔母多过于阿娘,阿耶来长安赴任,祖母秉持着不分家的原则,将一大家子都带来长安,借住府中时,还以崔娢不会管账为由,将中馈交与二叔母主持,明明阿娘是府内主母。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容盯住祖母,缓缓开口道:“阿娘说的没错,我既然嫁入裕王府,必定安于内宅,怎能与外男私下见面,二叔母让我帮忙留心,难道说是想让安娘入裕王府吗?”

她余光瞥向江安时,她正一错不错的盯着萧显,听到她的话,脸颊红了又白。

果然不出她所料,江安或许从很早就对萧显有意,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宣之于口,前世她中镖身亡,倒是给了她机会。

见她色厉内荏,言辞犀利,料定这事不能轻易办成,二叔母赶紧道歉,“是我失言,容娘误会了。”

江容敛眸,藏下万千情绪,明明她只在裕王府当一年的王妃,又不能真正和萧显举案齐眉、相携白头,什么人喜欢他,他又喜欢什么人,都与她无关。

可真当有人想要分享萧显时,还是很难接受,她应该找机会和萧显谈谈,等他们和离后再纳妃妾。

众目睽睽下,萧显起身走到江容身后,为她撑腰,“今日诸位在此,替本王做个见证。”

裕王声音严肃,屋内安静的只闻呼吸声,“本王今生只娶一妻,不纳妃妾,不收通房,更无别宅妇,今生今世,只她一人。”

第37章 起疑 “为何有药味?”

坐在回府的马车内, 江容心绪还无法平复,脑中还在回想刚才吵架的场景,觉得没有发挥好。

年岁小时,她总见祖母给阿娘气受, 那时她人微言轻, 说话没有分量, 如今她能帮阿娘说话了,却也不能陪在阿娘身边了。

她早知道江氏一大家子来就没好事,二叔母暗藏心思,祖母又是拎不清的偏帮,真让人头疼。

但她没想到萧显会在众人面前那样说, 现在还觉得心跳如鼓。

“在想什么?”萧显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江容被他看得睫毛微颤, 眼神闪躲, 袖袍下的手微微攥紧, “我在想那首诗。”

“你也觉得有蹊跷对不对?”萧显挪换位置坐在她身边,“崔太傅乃文臣之首, 文采斐然, 诗赋造诣极高, 我曾读过他写的诗,格律严密、文辞练达,这首绝句完全不是他的水准。”

“就算你我都知道,这诗不是我外祖父写的,哪怎么能证明呢?”江容抬眸看他,眼神微颤,仿佛猜到什么。

他们都能察觉这诗有蹊跷,崔太傅与明帝二十几载的师生之谊, 怎能认不出老师的文风?

当年因有从龙之功,崔太傅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崔氏子弟遍布朝堂,博陵崔氏有了当朝第一世家的名号。

随着明帝掌握实权,这名号就像是扎在他心头的刺,悬在崔氏族人头顶的箭,终有一日刺被拔出,箭矢掉落,伤累全族。

或许密诗本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密诗给了明帝打压权臣、削弱世家的机会。

若是如此,翻案的希望越发渺茫,案子起于朝堂阴诡斗争,斗的就是明帝的猜忌之心。

萧显分析道:“断案须有证人证物证词和动机,这几者间还需要有合理的关联,证人自从那日后仿佛人间蒸发,遍寻不得;证物是单独交与明帝,下落不明;明帝将此案交于缉镇司查办,由京兆府协同办案,寻得证词便能知道证人证物动机是什么了。”

“缉镇司是什么地方?”江容诧异道,“一般疑难案件都有刑部或是大理寺主审,然后交由三司会审,为此此案会这样安排?”

萧显解释道:“密诗是由告密者来长安面呈陛下,告密者制度由来已久,本是国朝初年为了防止前朝余孽造反而创设的,鼓励臣民监督、约束前朝子民,以防不臣之心,如今立朝已过百年,前朝余孽已不足为惧,告密者制度逐渐常态化,转而约束本朝子民、排除异己。”

他继续说道:“缉镇司是当今陛下创设组建的,意在缉拿要犯、镇佞扶直,独立于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之外,直接听命于陛下,是陛下的专属调查机构。”

“曾经崔氏在朝堂盛极一时,刑部和大理寺均有崔氏姻亲,陛下信不过。”

见他分析的有理有据,又对前情旧故颇为了解,想必应该有所谋划,“你可有计划?”

“自然。”马车停在裕王府的门口,陆遗放下台阶,萧显起身走下去,站在路面上伸手扶她。

纤长的手指搭在男人的大掌中,他下意识的收紧,见她走下来也没撒开。

就这样二人携手回了披香殿,汀芷填满茶水就很有眼力见的退下,临走时不忘帮他们关好门。

江容拿起白瓷茶盏倒了一杯茶,清澈的茶汤散发着馥郁香气,她双手端着递给萧显,笑得端雅,“说说计划?”

无事她定然不会献殷勤,突然示好定是有所求,他不妨可以主动索要,将脸颊向前凑了凑,眉梢微调示意。

她接收到他的暗示,但是没明白他暗示的内容。

怎么?脸送到她面前,难道说他是想挨巴掌?

堂堂裕王不能有如此癖好吧?

萧显看着她迷茫的神色,放弃了让她主动明白的想法,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这么简单的事,江容执行力很强,话音刚落双手就捧着他的两颊,在他右侧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如轻羽飘过,他都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卷宗都是秘密封在京兆府里,要想知道证词,须想办法进京兆府查探一番。”

江容恍然大悟,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崇拜,“怪不得,罗将军故意犯事,背后主谋果然是你,不过你让他下京兆府的狱,也见不到卷宗吧?”

她就知道,罗将军平素那样一个严肃认真的人,怎会在花满楼与人起争执,还冲动的将人打昏迷了。

萧显神色一变,黑眸骤然掀起风浪,一错不错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罗彰与我的关系?”

江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现在才长宁三十一年,此时的萧显正处于蓄力阶段,金吾卫将军罗彰表面于齐王交好,实则是他手里的暗刃,没到使用的时候,被她一言道出,展露人前,他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心思百转,她真是乐极生悲,不应该对萧显放下戒心,一时疏忽这该如何圆?

“前些时日,去府上寻你那日,我见罗将军前来找你,故有所猜测。”

萧显神情微松,不知道他是否相信这说辞,“阿容聪慧远胜于我。”-

晚饭萧显还是陪她一起在披香殿用的,饭后与她一同燃灯,一同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同读书。

这些书事白日里萧显让陆遗搬过来的,摆在她的桌案上,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听闻府内藏书阁包罗万象、有万千书籍,不知我可否去看看?”

“当然,阿容喜欢明日便叫管家带你去。”

“我从家中带来的砚台碎了一角,明日想借用你的砚台。”

“阿容如此客气反倒生分,你我夫妇一体,我的就是你的,你喜欢什么拿去便可。”

铺垫的差不多了,江容图穷匕见,“那我明日借用你书房温书可好?”

萧显下意识的反问:“你要进我的书房?”

果然有问题,前世她婚后每次路过书房时,都会被守在外面的家仆阻拦,她只当书房内有朝堂机密不便与她分享,便不强求,成婚一载从未踏入过他的书房。

还是她死后成了鬼,在府中游荡时,偶然发现了书房的秘密。

书房内有一暗室,暗室内别有洞天,机关洞门四通八达,传递消息、私下会面都是绝佳之地。

江容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不方便就算了,我在披香殿挺好的,明日让人将西侧殿收拾一下,给我当书房用。”

萧显没有迟疑应下,“也好。”

“……”

夜色渐深,萧显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想必这第三夜是要留宿的。

她安排安排汀芷准备洗漱的热水,还和她对了眼神,提醒她一定要偷偷送避子汤。

沐浴过后江容依偎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身体散发着好闻的皂角清香,她把玩着他披在肩头的长发,慢条斯理的说:“今日是第三日,你明日起就可以不用过来了。”

萧显一怔,猛地坐直身体,头发还拉扯在江容手中,他被扯的头皮一疼,但他根本顾不上,“为何?”

是他那里做的不够好引她不快,所以才要赶他走?明明他已经吸取前世的教训,敦伦时极尽温柔,床笫间创造情趣,连初次都没让她吃到苦楚,她为何还是抵触他呢?

江容松开他的头发,淡淡道:“新妇入府前三日,丈夫应留宿以示尊重,三日过后,便无此约束,你不必日日都来,我不会多想。”

她不会多想,但他会呀!

萧显赶紧表明态度,“即是尊重,须得日日尊重,时时尊重,只尊重三日,算哪门子的尊重?”

“……”她竟然觉得萧显的言论很是有理。

不过要是真的实践起来,吃苦头的可是她,这男人初尝得滋味,正是食髓知味、不知满足时,若是日日留宿她可承受不起。

见她迟疑,萧显越发委屈起来,脑中复盘着他这两日的表现,既体贴温柔又不失勇猛雄风,全天下再找不出他这样擅长揣度心思的郎君了,到底是哪出让她不满意?

他眼尾微垂,眸色委屈的看她,“你还是不喜欢我吗?我承认是我卑劣的想要拥有你,但我是真的满心满眼只有你,你多看我几眼好不好?”

委屈巴巴的模样就像雨天里湿漉漉的小狗,看得她心头一软,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想要应下。

贝齿用力的咬下舌尖,针刺般的疼痛让她瞬间醒了神,男色误人,温柔缱绻被截在一半,她僵硬是收回手,不敢回应他的情谊。

沉默半晌,她正色回答,“我既嫁你为妻,日后自然以你为先,万事依你,这披香殿你想来就来。”

萧显低沉的嗓音凑到她的耳边,“我想来定是会来,只是我想你想让我来。”

“你想我来吗?”萧显不得到想要答案就誓不罢休,细密的吻落在她白皙的颈上,如玉的肌肤浸出淡淡的粉色,不多时清澈的双眸染上情欲,仿佛要破土而出。

这狗男人真是勾人的一把好手,当裕王都浪费他的好天赋。

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在他大掌渐渐软了下来,周遭温度升高,江容腿开始发颤,试图在欲望被理智打败前,和他讲讲道理,纵欲伤身,过犹不及,应适量而行,不好太过,“既白你等一下,我有正事和你说,你……唔。”

萧显以为她还想和他分析案情,此情此景佳人在怀,那还有心思,于是以吻封缄,将她翻身抵在身下,“在这场合翻案不是正经事,翻身才是。”

“……”

江容趴在锦被上,肤如凝脂般白皙如玉的背一览无余,萧显的指腹轻轻划过,沿着中线从上到下,掀起阵阵涟漪,直至破碎的哭腔从口中溢出。

“今日……只许一次!”江容夹缝中说道,声音都变了调。

“好。”一夜贪欢和夜夜满足他还分的清的,为来日更好的敦伦,今日只一次又何妨。

一波又一波浪潮迭起,细密的情浪冲击着她岌岌可危的防线,很快就节节败退最终失手。

……

萧显守诺,只尽兴一回就放开她,只是这一次也到了二更天,他朝着外面传唤送水。

江容算是明白了,控制次数他就会拉长时间,少量多次和多次少量累的程度根本没区别。

被萧显抱着浸入浴桶,他眼神逡巡在她身上,似乎是很想停留,她背过身去,全身上下都浸在热水中,只留一个小脑袋在外面,自顾自的开始清洗,男人明白她的意思,转身去他的浴室,听到关门声时,浴房内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沐浴过后,还是在加水的桶后面找到汀芷藏的食盒,她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舌头都快被苦麻了,蜜饯稍稍综合苦味,她擦干身体穿上寝衣。

绕过屏风回到殿内,未燃烛火她借着月光查看,雕花拔步床边没瞧见萧显的身影,他还没洗完?不应该啊,难道说他回去了?那可太好了!

她正欢喜着爬上床的时候,踩在被子里的触感柔软弹性,她察觉不对,正想换个方位是,倏地脚踝一紧,她失重跌入柔软的锦被里,萧显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身,带进怀里,手臂揽在她的腰间,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闻着馨香。

她身上的香味让他分外安心,闻着入梦睡眠都踏实很多,忽然他闻到这馨香中夹杂着淡淡苦药的味道,蹙了蹙眉头。

昨日他就闻到了,以为是他的错觉,今日又闻到这个味道,不禁起疑,“阿容,你用的是什么皂角,为何有药味?”

“……”

第38章 探脉 “房中秘术?”

江容倏地身体僵直, 方才她喝过药后吃了蜜饯,还用杨柳枝揩齿漱口,怎么还能闻到?

这狗男人还真是狗鼻子。

萧显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腕,略有薄茧的指腹划过娇嫩的肌肤。

察觉到他在探她的脉, 她出其不意反手捉住他的大掌, 顺手丢了回去, “你若不喜欢就别碰我!”

料定他只是猜测并无实据,要是太过认真回答反遭猜疑。

她向内侧挪了挪,顺道卷走大半的被子,将他晾在外面,脑袋埋在被子里, 语气委屈埋怨道:“就是府内准备的皂角,你满足了就开始嫌弃我, 你若觉得不好闻, 就回你的凌霄殿, 别来寻我!”

她声音软软糯糯、委委屈屈的,一瞬便让萧显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顾不得想其他, 凑上前去将她抱回怀里, 粘腻的缠着她,“阿容恕罪则个,是我错了。”

见她不肯转身回头,萧显不想让她生气过夜,长臂一揽就将她翻过身来,四目相对,男人凑过头来想要与她亲近,却被江容一把捂住嘴, 威胁道:“过犹不及,今日到此为止!你若是再动手动脚……动嘴,明日……以后都就不许了!”

萧显先是一愣,顺从的点了点头,湿漉漉的眸子分外乖觉,眼神示意她先松开手,“阿容想什么呢?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重欲之人?”

这还用质疑!你就是!

见她神色警惕,如玉面庞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我只是想确认你不生气了,放心,今晚肯定不来了。”

将她抱进怀里,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安置吧。”

被他抱在怀中,闻到他用过皂角的淡淡馨香,她的神思却分外清明,料到这样偷偷用药会被发现,没想到才两日就被他发现端倪,既然他已对此起疑,下次便不能再如此。

明日须得知道皇后所给药方作用,若同样是避除有孕的药,就可以以皇后赐药为由,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服用-

罗彰下狱的第三日,萧显才去京兆府狱见他,明面上他是萧显不对付的前同僚,趁他下狱故意来奚落,张口便是落井下石的话。

萧显语气欠揍的开口,“呦!这不是金吾卫的罗将军吗?怎么屈尊降贵来了这京兆府狱?体察民情吗?”

罗彰掀了掀眼皮,抬眸看他,“裕王来此莫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自然,知道还问,不然我还能来救你?”他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这地方与罗将军很相配,将军久住,我也会经常来看望你的,看望你的……惨状。”

萧显这状态演的太对了,就算知道他是演的,罗彰都很想揍他,他猛地上前一步挥拳,却被锁链拉扯被拽了回去,“你等着!小心你进来和我来做邻居!”

“……”

几句过后,余光见狱卒在身后小声议论,萧显敛眸,压低声音与他说:“我让你想办法去京兆府狱查探一番,你怎么把自己整进来了?”

罗彰眼神挑衅,两手一摊,用口型说:“你就说进没进来吧。”

“……”

“进来这里你还想出去?”萧显拔高声音说与身后的狱卒听,转而小声问,“你留能出去的后手了吧?”

“我能不能出去就不劳裕王惦记了!”他拔高声音接戏,再压低声音与他说,“我下手有轻重,那人晕倒是装的,按雍朝律法,我最多笞四十,关不了我多久。”

二人继续装作吵架。

“行,到时候你可别求我!”

“都说了不劳烦裕王惦记!”

萧显拂袖而去,罗彰像是泄了气般跌坐在地-

江容让汀芷私下送去药铺查探的药方终于有了回音,因药方中有几味药材结合不寻常,研究了几日才给她回复。

“这药方是滋补作用,娘子服用能增补气血,只是这用药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明明寻常补气血的药材可用,这药方却不用寻常药材,药量、组合精妙,倒是高手。”

目光落在药方上的墨字,江容感慨万千,前世她婚后未有喜讯,皇后便让宫中太医令为她诊脉。

太医令言她尺脉无力、弱脉血虚,不易有孕,故此她才对皇后给的药方颇为信服,一服就是一年。

现在想想,都能忆起苦药过喉的痛苦。

得了药方消息的她心放回腔子里,她身体底子不好,前世滋补汤药补了一年都没怀上,今生不喝更不用担心怀上。

她将药方折叠放回匣子中,疑窦已生,不可再让他起疑,对汀芷说:“既然如此,避子药就先停了吧,剩下的药你想办法处理掉,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汀芷领命。

江容将汀兰寻来,因为被赐婚,这段时间她都没时间习武,如今新婚三日已过,萧显对她的新鲜感应该有所减退,等到婚假结束,萧显每日上值,她就有时间继续习武了。

今日开始循序渐进的复习,汀兰让她先练习一下基础的动作,扎马步。

才几日不练,身体就没力气了,江容扎马步坚持不过几息,腿就开始抖,腰酸的厉害,还勾出腿心的痛。

昨日虽然只行了一次,但萧显为了让她全部吃下,尝试从后侧探入,她很没有安全感不说,还仿佛初次般疼痛,如同开荒般十分吃力,她的眼泪阴湿一片床榻,约莫一盏茶功夫才得要领,但他还是没能如愿。

扎马步尝试几次后,她实在控制不住身体,腿发抖的厉害,只得先坐下来歇会儿。

若是一年期满萧显不肯和离,下下策就是她假死脱逃,既然是脱逃就势必要跑路,能跑路的前提得有个能跑路的身体。

强身健体是第一要义!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萧显这般索取无度,害的她白日里都没力气习武,这可耽误她保命大计!

堪堪男色就想耽误她活命!想都别想!

她吃着白瓷盏中的顾渚紫笋,手指微弯轻轻敲击桌案,还是得和萧显规定日子行房,若是日日贪欢,她精神萎靡,他却精神抖擞,岂不是被他采阴补阳了!

真像是吸魂摄魄的男狐狸精!

成婚后的第四日,萧显没和她一起在披香殿用晚饭,江容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独自沉默用完饭后,她让汀芷取来香粉,她打算调制新的熏香。

萧显不来是个很好的开始,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独处,白日里也不会因为被索取无度而无力习武,只是她觉得心里仿佛有些空落落的。

这样的想法让她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因为萧显而患得患失?立刻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用制香来转移注意力。

一直到她去沐浴前,都没见到萧显人影,大概是她的话听到了心里,不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而是专注他的正事。

沐浴过后,她换上寝衣、绞干头发,回到寝殿内,桌案前只燃了一只烛火,见烛火下人影绰绰,看不清面容,只觉阴森恐怖,以为是进了贼人。

转身悄悄的从匣子里取出匕首,藏于袖中,她一步一步的向门口处挪动,如果人影不动她便出门再喊人,现在惊动了他,没等帮手到来,她就会被他伤到;如果人影攻击她,她只得大喊呼救,能靠这匕首殊死一搏。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距离殿门还有五步距离,烛光下的人影忽然拉长,烛火突然熄灭,殿内瞬间黑暗,那人藏匿于黑暗之中,她慌乱的四处找寻,却什么都看不见,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握住匕首的掌心浸出汗水。

能够在裕王府层层守卫下,夜探裕王妃的寝殿,这人武功绝对不俗。

只是不知他夜探所求为何?不能是要杀裕王妃的吧?

裕王妃的阶品对她来说就是索命环,像是悬在她头顶的箭,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

脑中不停想着汀兰教她的招式,如何在被动的场合掌握主动权。

她试图靠查探呼吸的方式找寻他的方位,周遭寂静,听不到半点声音,她心里越发慌乱,这人武功定然在她之上,若是她死在今日,那她重生的可太亏了!

余光瞥见黑影一闪,仿佛要从身后攻击她,她紧紧的握住匕首,待那人上前之时,持着匕首向前狠狠一扎,“抓刺客!抓刺客!抓……唔!”

手腕被捏住,她的速度不够、力量不够,在实战中根本无法应对强大的敌人,连敌人的皮肤都没划破,更别提有力一击了。

黑暗中她的嘴被捂住发不出呼救声,紧接着被抵着快退几步,直至撞到殿柱上,她撞得晕头转向,挣扎呼救却发不出多少声音,越发害怕。

黑暗中那人突然发声,“是我,阿容,是我,别怕,不是刺客。”

熟悉的清隽嗓音从黑暗中透出,让她稍稍心安,察觉到她渐渐松了力气,他也松开牵制的力量,将捂嘴的手挪开。

她试探着询问,“……既白?”

“是我,别怕。”江容举着匕首还没放下,萧显躲过匕首的利刃,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后背安抚着。

江容从他怀里挣扎,借着月光努力看清楚他的模样,才完全松了力气,握住匕首的手垂落在身侧,能够察觉的颤抖着。

“你怎么不燃灯,还突然从背后出现,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进了歹人……”隐忍多时的眼泪夺眶而出,心头犹如迸发万千委屈,身体微微颤抖,生死一线,她方才真的是害怕极了。

“抱歉阿容,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会吓到你。”萧显慌乱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却没想到越擦越多,他一时手忙脚乱,不知怎样才能哄她不哭。

汀兰持剑一剑破开门闩,剑风陡然闯入殿内,萧显察觉到,眼神一凛,闪身挡在她身前。

剑气破空,凌厉肃杀,他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只好从她手里夺过匕首,快速迎刃挡了一下,匕首用着不趁手,他虎口震得发麻。

黑暗中汀兰看不清他的面容,又见他一身黑衣手持匕首与她交锋,妥妥的刺客装扮,料定他就是娘子所说的刺客。

一击一探,汀兰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出剑极快,她是曾是暗卫,练习就是最短时间的暗杀,所以出手就直冲命门,刀刀致命,江容见状赶紧冲她喊道:“汀兰住手!”

此时长剑已经抵在匕首上,压制着萧显,借着月光,汀兰看清楚裕王的面容,立刻卸力放下手中的长剑,跪在地上,“奴婢不知是裕王,是奴婢的错。”

躲在一旁的江容挡在她身前,替她求情道:“汀兰只是护主心切,并不是想伤害你。”

“我知道,”萧显抬手示意她起身,没打算惩罚汀兰,“汀兰武功不错,有这样的人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汀兰出去将门带上,萧显拿出火折子在殿内燃起烛火,趁着他燃灯的功夫,江容摸走放在桌案上的匕首,藏在袖口,今日受惊之仇,她必须立刻就报。

在他回身的瞬间,刀光一闪,寒锋一过,他没有半点防备撞进她的眼眸,匕首的利刃抵在他的脖颈,盈盈烛火下,江容瓷白透粉的面容挂着几行泪痕,鼻尖眼尾微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视线一转,柔弱的腕子持着锋利的匕首,寒光在月色下显得更为肃杀,看起来就像是扮猪吃老虎的刺客,她故意压低声音,听起来如坠冰窟,“裕王,可猜到会有今日?”

萧显见这嵌着红色宝石的鎏金云纹匕首分外眼熟,不躲不闪,目光直视她,单挑眉梢,“用我送你的匕首抵着我,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良心?”江容嗤笑一声,继续维持刺客人设,“你没有的东西还奢求我有吗?”

“如今你落在我手里,定然难以逃脱,我现在大发慈悲准许你再说一句,你可有遗言?”江容继续演着,举着匕首的手都有些酸了。

“若我身死,我要与阿容合葬。”萧显配合说着,眸中炽热深情仿佛能灼伤她的眼。

“……”

见他任人宰割的样子,江容觉得无趣,放下匕首,揉了揉手腕,用帕子擦点脸颊上的残泪,眼尾微红,“你吓了我一次,我也吓了你一次,这样才算公平。”

“既然如此,”萧显的大掌包住她的柔荑,举一反三,“我睡你一次,你也应睡我一次,一晚上至少两次才算公平。”

江容美目含嗔,“……无赖!”

“……”

让汀芷送了一桶热水,江容躺在拔步床上,他拧干帕子细致的擦拭着她的脸颊,又换了一块帕子拧干热敷在她的眼睛上,潮湿温热的帕子贴在眼眶,真是舒服极了。

萧显开始抱怨,“明日宫中设宴共度中秋,你若是红着眼眶去,叫人怎么想我?”

新婚第五日的夫妻,新娘眼眶哭红的厉害,怕是会觉得她床笫间颇为辛苦。

本来享受萧显伺候的江容很是惬意,一瞬脸颊绯红,嘴里强硬不饶人,“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是你在家里打我,我委屈的偷偷哭!”

“……”

她困意上头,眼皮有些沉,萧显从被子里抽出她的手腕,两指搭在她的脉上,“你刚刚受了惊吓,我帮你诊脉看看。”

江容一瞬清醒,已经开始紧张了,不知道萧显诊脉水平如何,听说有些医者能够通过脉象诊断出最近服用的药,她生怕服用避子汤的事被他发现。

她想将腕子抽回,却被萧显紧紧按住,他闭目细细诊着,认真仔细的模样让她害怕。

萧显对于医术只是浅有了解,他摸着江容的脉,察觉到指腹下的跳动,轻轻按着,抬眸看她,他能够感受到脉搏跳动的越来越快。

果然,刚成婚时的江容满心满眼全是他,只是对视一眼就会心跳加快、脉搏加速,他前世究竟是错过了多少。

江容声音微颤,是真的很紧张,“你别不说话,你知不知道大夫看诊的时候沉着脸不说话有多吓人,看你这表情我都感觉病入膏肓了。”

萧显将她手腕放开,嘴角微弯,展露笑颜,“这样看着好点没,阿容身子定然康健,切勿忧心,我的医术不精,堪堪摸到脉门,若要探得有物,还需要时间,我怕你等的不耐,等我精进些再来帮你诊脉。”

他学艺不精江容就放心了,若是学得太好他才害怕呢,见天色已晚,她自觉的挪动身体,给他留出半间床榻。

她知道,这人已经出现在披香殿,定是不肯回去的。

萧显去浴房沐浴,江容等他已经等得昏昏欲睡,梦境中男人滚烫得手探入她的寝衣内,熟练游走在她身上的敏感点,将她唤醒,微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容,既然你讲求公平,是不是得与我公平?”

身体比精神醒的还快,没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时,略有薄茧的指腹划过肌肤,掀起阵阵涟漪,她下意识环抱住萧显的脖颈,任由他不断索取。

半梦半醒间,萧显哄骗她,想让她再多吃点,但她已然很饱了,原本平坦得小腹出现了浅浅的弧度,被他发现,心思恶劣的伸手按住,想要帮她更好得适应,却听得声破碎得嘤咛。

眼中再次水雾蒙,只觉身心都被他牵着,跟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摇晃。

“为何每次行房过后,我都累极,你却精神奕奕?”

江容埋在他的身前,在他胸口处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娇嗔质问道:“你是不是偷学了房中秘术?”

萧显闷哼一声,很是受用,她咬的没多大力气,不疼甚至还有些痒,让他心痒痒。

“房中秘术?”他嘴角噙着笑意故意逗她,“想学吗?我教你。”

“……”

第39章 误酒 “你若求子不如寻我。”

八月十五宫中设宴, 紫宸殿内鎏金宫灯烛火盈盈,光晕映衬着雕梁画栋,显得金碧辉煌,朱红色的殿柱彩雕鎏金盘龙, 庄严肃穆。

皇室宗亲已入席, 江容坐在萧显身边, 一抬头正对着就是形单影只的燕王,她立马低头敛眸,安安分分,只待皇帝驾临。

“陛下驾到!”李公公一声唱和,明帝一身赤黄色衮服, 走在前方,陈皇后和柳贵妃以及众嫔妃跟在身后, 殿内齐齐跪拜行礼, 山呼万岁。

明帝端坐在龙椅上, 皇后坐在他左手下边,对面的右侧是给陈太后留的位置, 陈太后这几年常伴青灯古佛, 宫中宴会甚少参加, 位置每次都会给她留着。

陈皇后见宾客尽数入席,视线便朝着下面寻觅去,平阳长公主和静和县主坐在下方,她目光紧紧盯在静和县主身上。

静和县主仿佛感受到这过于灼热的目光,诧异的抬头看过去,陈皇后低头抿了口酒。

自从柳真成了齐王侧妃,陈皇后就开始物色新的燕王妃人选,她想选户部尚书的孙女郑琼月, 郑琼月嫁了人,她想选江容,江容嫁给了裕王,能选的适龄世家贵女就更少了。

她将目标转为静和县主,静和是平阳长公主和礼部尚书林怀明独女,本就是两性联姻的结合,明帝登基不乏平阳长公主的支持,虽然她最近淡出朝堂、不理世事,但她在朝堂还有不少的潜藏势力。

若是燕王可以娶静和县主为妃,或许能为燕王带来新的助力。

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明帝特许静和县主婚嫁自由,金口玉言,知之者众,她如今已是双十年华,依旧未定亲事,若是能说服明帝改变心意,就能替燕王求娶静和县主。

自从陈豫天火烧太庙一案,陈家断尾自保将其逐出族谱,明帝对她越发疏离,虽然没继续将她软禁宫中,但已经让柳贵妃协理后宫,逐渐架空她手里的权利。

前朝后宫齐王一家独大,定是会影响立储,成年皇子对帝位是天然的威胁,她想赌一把帝心,无论帝王流露出来是何种情感,猜忌都是帝心的底色,储君未立,皇子间博弈正盛,没到最后一刻,帝王不会放任不管。

至于平阳长公主那处,交由陈太后去说便好,无论平阳如何厉害,她终究是陈太后的独女,为了陈氏一族的荣光,陈太后能将此事摆平。

……

中秋宫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明帝居高临下,独处寂寂,藏于珠帘后的黑色眸子,苍老中透着猜忌的精光,环视一周。

太后依旧没来,皇后与柳贵妃只能维持表面平和,齐王妃陈若仪和侧妃柳真相处和谐的一同吃着,燕王独自吃着酒,神情落寞,裕王与裕王妃江容看到是新婚夫妻柔情蜜语,再看赵王,还是那般死气沉沉模样。

白日里陈皇后寻他,想要为燕王求娶静和县主,言及齐王、裕王接连娶亲,燕王的婚事确实应该提上议程,但他并不想让静和成为燕王妃。

一是因为他曾许诺静和婚嫁自由,君无戏言不可收回,二是因为朝阳长公主身故,此战胜负难分,若是落败,需要以公主和亲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除了静和,宗室已无未出嫁的成年宗女,她的婚事不能轻易定下。

不过,陈皇后说的正中下怀,明帝并未想好立谁为储君,此时若是齐王一家独大,对皇位、对朝廷都是威胁。

静和县主这步棋,落在哪出都无法两全。

罢了,与戎国一战尚未分明,先将眼前的局势平衡,明帝吃下一杯酒,偏头看向陈皇后。

二十余载夫妻,虽然有夫妻情分,但终抵不过君臣疏离,他们也曾像旁的新婚夫妻有过柔情相惜,可如今被权势利益推着,终究是冲散了。

半分真心不得,两两相望只剩算计。

酒盏放在桌案上,明帝发话,“平阳,虽然当初朕许诺静和婚嫁自由,但如今她已双十年华,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此话一出,大殿寂静,陈皇后面上镇定,心里却无比紧张,想要去看平阳与静和的反应,又担心被她们发现,只垂眸静坐着。

江容心头一揪,握住筷子的手紧紧攥着,满桌珍馐瞬间失去味道。

明帝为何当众提及静和县主的婚事?难道说明帝已经决定要让静和县主和亲了?怎么这么快,前世和亲的圣旨实在科举放榜当日,今生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那日她为静和与表兄崔临制造独处机会,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抓住机会表明心意,要是和前世一般都想为对方好的闭口不言,生离惨剧会再次发生。

她紧张的盯着静和县主,大气都不敢喘,重活一次她想为自己改命,同样也想为静和改命。

平阳长公主保养的极好,精致白皙的皮肤看不到半根皱纹,周身雍容贵态,她起身遥遥对明帝行礼,沉稳有度,“平阳多谢皇兄挂怀,臣妹近日已帮她相看,不过还得她喜欢才行。”

明帝声音带笑,听着却令人毛骨悚然,“既然已在相看,朕这里也有个人选,不知静和丫头能不能看得上?”

视线聚焦在静和身上,一瞬她犹如烈油烹身,煎熬难耐,如果此时她说已有意中人,便是欺君之罪,如果此时她应下相看,那下一步便是赐婚圣旨。

沉思纠结,静和还是不能应旨成婚,她像措辞拒绝。

没等她开口,一道急促而尖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嗓音沙哑如石粒磨过,却依旧声如洪钟,“报——!”

来人身穿铠甲,铠甲已不完整,下摆零散的掉落小半,头发散乱,嘴唇干裂,风尘仆仆,一路小跑进殿,径直跪在殿中央,双手举着奏折,高声禀报,“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

一身沾血的寒甲,瞬间冲散了中秋宴会的喜庆,血腥气掺杂在殿内熏香中,半点闻寻不得,在李公公眼神示意下,丝竹管乐戛然而止,舞姬琴师悄然退下。

李公公上前接过奏折,来人顿时力竭倒地。

明帝见状,“快!传太医!”

李公公将奏折双手递交给明帝,明帝打开奏折,匆匆翻阅,目光一凛,“啪”的一声合上,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众人屏住呼气大气不敢出,私下眼神交流,陛下如此生气,难道说齐王兵败?

“今日到此为止。”明帝留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李公公快步跟上去。

皇后目光盯在静和县主身上,美目如同淬了毒般,咬牙吞下暗恨,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今日婚事没有定下来,已是打草惊蛇,平阳长公主回去定是会商量对策,再想让燕王娶静和怕是难了。

静和县主逃过一劫,江容终于放心,想要喝口水压惊,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杯中酒划过喉咙,辣的她眼泪夺眶而出,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怎么是酒?”

“这是我的杯子。”萧显接过杯子放在桌案上,轻拍后背,转手将她的杯子递过去,“喝点香饮子顺顺气。”

江容咳得脸颊泛红,眸中闪着泪光,终于将酒的辣味咳了出去,喝了口香饮子平复着呼吸。

抬眸看向一旁的萧显,语气埋怨道:“你刚才怎么不阻止我?”

“我没来得及。”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喝酒,还将满杯酒一饮而尽,还以为她只是想浅尝一口,“我怎知你喝酒会呛到?”

江容美目含嗔的瞪了他一眼,起身朝着殿外走去,他赶紧快步跟上。

强撑着到宫门口,酒意上头,江容浑身发烫、脚下无力,马车是台阶她走着都很吃力,在萧显的帮助下才走上马车。

一进马车,她就立刻将外衫脱掉,柔弱无骨般倚在车壁内,红唇微启嘟嘟囔囔道:“好热,好渴……”

萧显试了试她额头和脸颊的温度,又探向她的脉,她的脉搏跳的极快,对着外面的陆遗说:“赶快回府!”

他将靠在车壁内的身体转移靠在他身上,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柔荑,他杯中只是普通的酒,照理来说不应该醉的这般厉害。

江容被这马车颠簸的难受,火辣辣的酒搅的她胃里翻江倒海,直往他怀里钻,他很是受用,大掌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安抚道:“马上就到家了!”

下了马车,她脚软走不动路,萧显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回去,“太丢人了,别让人看到是我。”

萧显温声哄骗她,“你将脸埋在我怀里,就没人知道你是谁了。”

她闻言挺坏的往他怀里钻,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合着他。

一进披香殿,江容被他放在雕花拔步床上,刚一沾床,她忽然醒了般,固执的缠住他,让他教她卸力夺匕首的招式,抬起水蒙蒙的眸子,眼神迷离,“你昨天夺我匕首那招,教教我。”

“可以,不过我不教醉鬼。”见她醉晕晕的样子分外可爱,捏了捏江容的脸颊,“等你明日清醒了,我就教你。”

“不要明日!就要你现在教我!”江容不依不饶,拉扯他的衣袖不放手,求教解惑哪能明日,都需要立刻虚心听讲,不可拖延。

萧显顺势将她抱在怀里,馨香夹杂着淡淡的酒香盈满怀,他声音蛊惑,“想学这可是独门绝招,自然不能白白教你,总得给我些好处。”

她扬起小脑袋,骄傲的拍着胸脯道:“不怕,我有钱,你开价就好。”

他压低嗓音在她耳畔道:“我不收你的钱,我只要你的人。”

声音顿了一顿,像是在思考,“今日行房三次,或是完全吃下一次,你选?”

江容脑子晕乎乎的,但三次和一次肯定是能选出来的,她毫不犹豫道:“一次!”

萧显黑眸蕴藏精光,目的达到,“既如此得须你全力配合,无论怎样,不许喊停。”

“一定!”她拍着胸脯承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平常时候江容若哭,他只得安慰顾不得其他,但床笫间见她哭时,恶劣的心思疯长,又想让她舒服,又想见她被弄坏的样子。

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对软枕,摆在床榻上,这几日他苦心钻研避火图,终于研读出来几分,平时床笫间加些辅助工具,更能调和夫妻情/事,这软枕就是初阶辅助工具,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

万事俱备,只待沐浴。

江容醉的晕乎乎,饮酒过后身上发烫出了一身汗,浑身粘腻,她抱着寝衣想去浴室,下床走了两步都走不成直线,萧显很是不放心她自己沐浴,扶着她去浴房。

干净的寝衣放在架子上,她一件一件的脱着身上的衣服,逐渐只剩下亵裤和小衣,她摇晃着将身上衣服除净,扶着浴桶坐在其中。

温热的水包裹身体,她浑身放松靠在浴桶壁上,闭着眼迷迷糊糊的,“汀芷,帮我擦身。”

香艳场景在他眸中是无可抵挡的诱惑,他怎能错过如此良机,环顾四周寻来帕子沾了热水帮她一寸一寸的擦身。

白皙细腻的肌肤完整的映衬在他眼中,他视线不可能挪开半分,粘腻在她身上,出了新婚洞房那夜,江容害羞不可能燃灯,他都没机会再次欣赏。

随着帕子向下游走,嗓子隐隐发干,身体越发僵硬起来,他知道他对她的渴望从无止境,轻轻撩拨便能将他欲望勾出。

强忍着帮她清洗沐浴,用干帕子将她身体擦干,换上干净的寝衣,将她抱会拔步床时,已经汗水浸透衣衫。

他将掖好被角,同样拿着干净的寝衣去了浴室,快速的沐浴,等他洗完回来的时候,江容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恬淡安静的睡颜,他指背轻擦过白瓷般的脸颊,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撒下小片阴影,百般心爱,万分疼惜,这是他两世唯一所求。

软枕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抱在怀里,顶替了他平日的位置,萧显见她睡熟,不忍心半夜将她叫起来,今日宫宴上迎来送往的应付,想必累极了。

他钻进被子里,刚沐浴过的身体很是暖和,她根本没有察觉,萧显将她怀中的软枕抽掉扔在一旁,她不适应的嘟囔一句,下意识寻觅抱住他的腰身,埋在怀里沉沉睡去。

几番平复呼吸,强行那压制住对她的渴望,暗暗思忖,明日绝不可能放过她。

他轻抚着她柔软的青丝,在她额头克制的落下轻轻一吻,“皇后给你的药别乱喝。”

黑眸敛下万千情绪,声音缱绻,“你若求子不如寻我,我这一味药,才是最管用的。”

第40章 动摇 “是你应我的。”

明帝中秋宴上当众冷脸离开, 而后急召兵部大臣入宫商讨,正在家宴上的兵部大臣赶紧穿上官服入宫,有的因为太过匆忙,腰带都是歪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关注加急军报内容。

兵部尚书接过奏折, 展开奏折, 上面字迹慌乱,沾有血迹,写这奏折时定是极为慌乱。

八百里加急军报所言,齐王领兵与戎国交战初次,战场上错误估计戎国进攻方向, 临时改动进攻阵队,指挥失利, 导致戎国将我军军队冲散, 残兵掩护齐王败退, 慌乱之下,马匹失控不慎坠马, 如今人已经昏迷不醒。

临近三更, 兵部大臣并未离宫, 一道密旨自紫宸殿发出,经朱雀门冲出皇城,持令的马蹄声惊扰了巡夜的金吾卫,那人掏出令牌,马匹速度未减,一路急行,金吾卫见令放人,指挥光化门开门放行-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拔步床帷帐掩映,只透进来一点点微光,江容一夜好眠,醒来时她枕着萧显的手臂,侧身依偎在他怀里,手还探进寝衣里面,摸在他的腹部,腿也搭在他的腿上。

意识到她的睡姿不雅,先看了眼萧显还睡着,轻手轻脚的将手腿收回,借着翻身背过去,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在她身后,闭眼的萧显倏地睁开黑眸,神色清明,偏头看了眼缩在一旁的人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每日都有晨练的习惯,所以早就醒了,见她搭在她身上睡的正熟,不忍吵醒,便闭目养神陪着她休息一会。

他侧过身来,长臂一揽,从背后将她抱住,轻轻吻上她的后颈,声音慵懒,“阿容,还睡会儿吗?”

江容脖颈敏感,被他吻的浑身一颤,万万不敢再留恋床榻,“不睡了不睡了。”

一骨碌就从他怀里爬起来,将松散的寝衣完完整整的穿好,瞧见萧显还躺着不动,发问道:“你不起来吗?”

萧显艰难的动了动被她压住的右臂,“手被你压麻了,起不来,要不你帮我揉揉?”

昨晚她杯酒下肚脑袋就开始发晕,出了宫门到今早醒来,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完全都不记得了,不过他手臂发麻的原因很清楚,是被她压的,她跪坐在床上,向他凑近了些,两手轻轻揉着他的手臂。

萧显很是受用,缓和些时顺势将她抱紧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我的阿容真好。”

“……”

洗漱过后,二人一起用了早饭,晨练的时间错过了,但他还是不忘训练,趁着上午还不算太热的时候,在院中练枪。

因前几日江容被他连累的起晚,每天他晨练时她都睡着,还是初次见他练枪。

萧显一身劲装,他手中的长枪由精铁铸就,枪头尖锐,枪杆笔直,锋利处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见她前来,他故意展现身姿,扎稳马步,脚下回旋扫荡,转手快速出枪,银枪破地,掀起一阵疾风,转而起身枪头点地,从上空回转,从风中呼啸而来,枪杆过处银光乍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勇武的身姿让她想起前世,她在朱雀大街人群中,目送他出征时的样子,萧显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发,银色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意气风发、英气逼人,是长安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他将银枪放回武器架上,从怀中取出帕子递给她,“阿容,帮我擦擦汗可好?”

江容被俊颜晃得愣了神,接过帕子仔细的擦拭着,自然的就像是老夫老妻。

擦过后她将帕子塞回给他,独自回到披香殿,准备晚上回左相府吃饭,这顿饭过后,明日江家祖母和二三房就要启程回博陵了-

坐在马车上,她偏头看向身侧的萧显,话还是说出口来,“其实你不必和我一同回去的。”

虽然萧显是她的夫婿,但到底还是裕王,全府上下的人见了他总是紧张的,他一来阵仗都大了许多。

“可我想和你一同回去。”萧显眉头蹙了蹙,状若思考了下,“你不想带我回去,难道是因为怕你二叔母再想将江三娘子塞给我为妾?”

他凑近些,黑色的眸子倒映着她的面容,调侃道:“阿容,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容眼神躲开,回看他一眼又别开眼,“我没提我三妹,你倒是先提起,莫不是你对我二叔母的提议念念不忘?”

她始终忘不掉魂魄被困在裕王府时,眼见江家在她死后将二房嫡女送入宫中,一时间仿佛受到了双重背叛。

“我这三妹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也是小家碧玉,若是入了裕王的眼,但说无妨,我定是有容人之量。”

见她语气淡淡神色如常的说着这话,萧显有些慌了,生怕她当真,赶紧解释道:“阿容你别说气话,我对你的真心苍天可鉴,此生只你一人,别无他人,如是见到你族中姐妹,我定当作我的姐妹相待,绝无半点他想。”

江容自嘲一句,他的真心苍天可鉴,可她却不敢见。

马车停在左相府门口,江容先下车,萧显在马车内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慢悠悠的下来,全家人又和上次回门一般,站在门口相迎。

几日前的事情大家都还没忘,祖母和二叔母见她面上挤不出笑容。

二人被引着到正厅入席,刚一坐下,就瞧见萧显的腰间多了只香囊,香囊是用上好的锦缎材料,中间绣着一朵莲花,莲花花瓣层层叠叠,只是花瓣轮廓有些僵硬,看起来不够生动鲜活。

这香囊是七夕节那天从她手里半骗半抢去的,她本来是不想给他的,他却说被困普元寺那晚,曾赠与过她一只香囊,如今求个回礼也是理所当然。

她不善女红,这样蹩脚的针脚明眼人一看便知水平,让他拿去收藏已是不该,这明晃晃的带出来更是不行!

趁着无人注意时,她凑到萧显耳边,“你怎么带了这只香囊出来?太丢人了!赶快摘了!”

萧显下意识捂住香囊怕被她抢去,“我不觉得丢人,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珍之爱之,配在腰间日日时时相对,有何不妥?”

江容咬紧牙根和他说:“我送你的藏起来在家看就好,带出来招摇什么,你可仔细看了这图案?这针脚怕是都比不上十岁的绣娘,你是不觉怎样,丢的是我的人!”

“……”

与他未说通,江容眼不见为净的离开,绕到去寻母亲同坐,母亲右手边就是二叔母,她抱着垫子微微侧身旁若无人的插了进去。

崔娢见她赌气过来,无奈的笑了笑,“阿容,嫁了人就不能如此孩子心性了,若是与裕王有误会,须得及时开解。”

瞥了眼留在原地的萧显,像是被遗弃似的眼巴巴的望着她,她嘴硬道:“没有误会,我与他好着呢,我就是想阿娘了,想与你多待会儿,他不会介意的。”

崔娢明显看出来了,他们二人相处,裕王对她总是多些偏爱的,既如此,她便不干涉小辈相处,女儿多待一会。

萧显见她明显不是闹脾气,是真不打算与他同席吃饭,收回巴望的眼神,气鼓鼓的独自吃着两人的饭食,一口一口吃着,却味如嚼蜡。

二叔母听着她们母女唠家常,眼神不死心的落在裕王身上,多么好的夫婿,模样俊朗、出身高贵、英气十足,江容这丫头还不知道珍惜。

余光瞥了眼心不在焉的江安,若是她的安娘能进裕王府,虽然只能为侧妃,待来日生下一儿半女,将来的日子就不一样了。

一顿饭过后,天色擦黑,萧显想和江容回府,她却还想和母亲多说几句话,打发他自己去花园中逛逛。

崔娢拗不过她,让她在府中留到了天黑,再完怕是坊门要关了,他们就回不去了。

江容依依不舍的离开,刚穿过月亮门打算去花园中寻找萧显,就迎面遇见表兄崔临。

自成婚后,她一直没机会单独和他说话,今日倒是个好时机。

昨日宫中中秋宴,明眼人都看出来,陈皇后属意静和县主为燕王妃,他们若是不及时定下婚约,静和县主就算不去和亲,也要另嫁他人,他们二人怕是又要重蹈前世覆辙。

时间紧迫,她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表兄可听说,昨日中秋宫宴陛下有意为静和县主指婚。”

崔临脚步一顿,敛眸,转过身来,世家的教养让他克制住情绪,“陛下赐婚,定是极好的姻缘。”

“不是,你都不问是谁吗?”江容诧异他的反应,赶紧摆手,“不过你放心,没赐成,因为加急军报打断,陛下尚未给静和县主赐婚,也就是说,你还有机会。”

崔临面色一瞬慌乱,掩去万千情绪,声线有了波动,“表妹不可胡说,恐碍县主清誉。”

见他还是一副端方君子模样,料定他与前世一样,若无功名官位,恐牵累静和终身,绝对是不肯求娶的。

她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明明是两情相悦,却都不张嘴言明,她就算两方游说,都得不到句真心话,可真的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

正当她想着如何继续劝说时,长廊尽头连接花园处,传来“哎呦”一声女子的痛呼,二人齐齐看过去,只见江安扎扎实实的跌倒在地,站在身前的萧显却像是见了邪祟般猛地快退两步,与之拉开距离。

江安身形柔弱,单手撑在地上尝试两次,痛的无法起身,抬眸楚楚可怜道:“裕王可否扶小女一下?”

萧显余光瞥见长廊尽头的江容,又向后连退两步,“你这是自己跌倒的,与本王无关。”

江容眼皮一跳,光顾着撮合崔临与静和,眼看她这边后院就要着火了,她快走几步赶到现场,纱裙划过江安的身边,她居高临下看着尚未起身的人,“三妹妹怎么在这?”

在其位谋其政,她是裕王妃一日便不得动摇。

江安没想到她能来此,早先准备好的对策均被打乱,慌乱的不行,撑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我……我想着明日就要回博陵了,走之前还想来欣赏一下花园,没想到脚下不注意被绊了一跤,刚好遇见裕王。”

“二姐姐千万别误会,我和裕王只是偶遇。”

江容蹲下身,伸出手将她扶起,江安眼神躲闪不敢看她,明显是心中有鬼,她咬字清楚带着警告意味。

“三妹妹放心,我没有误会,你注意脚下,我与裕王现在要回府了。”-

回了裕王府,萧显就拉着她径直走到凌霄殿,这还是今生第一次踏足此处。

一开殿门,满殿馨香盈鼻,殿中布满了各色鲜花,烛火盈盈掩映在花朵中,氤氲朦胧的光影,显得殿内如梦似幻,华美非常。

这布置她很熟悉,因为前世的中秋节,她曾在这里布置过一模一样的。

前世她曾想让萧显陪她过中秋,他却因为有事没能赶回来,辜负了她准备的心意,如今这般准备,难道说他是想补偿前世遗憾?

两世场景重叠,她恍恍惚惚如置身梦中,花朵层叠处,烛光掩映深,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

萧显眸子亮晶晶带着笑意,“喜欢吗?”

“喜欢。”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他这般用心,竭力弥补前世缺憾,怎么可能让她不动心,她下意识捂住心口,感受那处剧烈的跳动,千万般克制的情绪即将喷涌。

“喜欢就好。”萧显捧起她的脸颊,在她唇角落下轻轻一吻,不带情欲,只是在表达开心。

江容咬牙坚持抵抗这情愫,她不能再次爱上他,不能重蹈覆辙,忍到极致,她垂眸一瞬,眼泪夺眶而出,沿着瓷白的脸颊滑下。

萧显没想到她能感动至此,指腹温柔的划过她的脸颊,替她擦拭眼泪,“阿容如此感动,那想必会如约而行,付诸行动报答吧?”

江容抬起雾蒙蒙的眸子看他,不明所以,“什么?”

男人嘴角噙着笑意,“昨晚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他记得江容有酒后断片的毛病,所以一定要和她再次确认。

她浑身一僵,紧张的问道:“我昨晚都说什么了?”

萧显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她的脸颊刷的红透了,“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答应你这样的要求?”

他一副委屈模样,用表情对她酒后不认账进行谴责,“是你应我的。”

江容很想提自己辩解,奈何有关昨日发生的事半分都不记得了。

他在她耳畔蛊惑般说道:“阿容若今日吃不下,那便是我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