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旧痛 “阿容与我一同品鉴避火图?”……
明帝是以崔家为首的世家联合推举登位, 他深切知道这个文官集团凝聚力量有多大,所以从他正式掌权后,逐渐打压文官,暗中扶持武官, 力求达到朝堂平衡。
文官开始察觉, 为了防止被猜疑是一党, 有些人虽然交好,但上朝和上值时尽量避免交流,私下无人处暗中集会。
这种风气盛行十几年后,朝堂上便产生一种畸形的尚武,文臣除了修习君子六艺外, 都会选择一种兵器练习,营造出尚武的氛围。
裕王也是因为有战胜戎国的军功, 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故此, 出征戎国的机会就是展示武力的机会,燕齐二王才会如此争取。
双方前朝后宫运作几日, 明帝最终还是选择派齐王出征。
八月初五, 齐王开拔, 他一身盔甲在阳光下金光灿灿,手执长枪端坐在马背上,看着还有几分将军模样。
柳贵妃眼泪汪汪的站在城楼上,目光盯在他身上不肯移开,身边站着的是齐王妃陈若仪和侧妃柳真。
陈若仪看了眼柳真,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纳侧妃的礼她全程都在,却似局外人旁观, 满天喜庆的锣鼓炮竹里,她仿佛听见鲜花坠地捻入尘土的哭泣。
柳真是三天前入的齐王府,这三日齐王一直歇在她处,因出征前齐王心情不佳,听说每晚都是折腾到后半夜才叫水,将人折腾的不行,今日瞧着她面上都有些憔悴,曾经那样鲜活的小娘子,才入府三天就开始枯萎。
心里不禁长叹一声,她是圣旨赐婚不得不嫁,成婚前就知道齐王是什么德行,学识武功读书皆是花架子,成日里蓄婢纳妾、流连花丛,身子都亏空的不行,但还是戒不掉床笫之间那点事。
这柳真与她同是可怜人,甚至比她还可怜许多,她是圣旨赐婚的正妃,她是被算计无媒苟合的侧妃,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是受害者,却要她承担这后果。
柳真来给她敬茶的时候,她能察觉到她眼里的不忿,却没有向她发难,依旧得体恭敬的完成仪式,因为那是她身为世家贵女从小烂熟于心的礼。
陈若仪知晓她心中委屈,同为高门贵女嫁得夫婿本就不称心,又怎能甘心屈居人下。
渐渐看不清齐王的背影,柳贵妃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齐王是她独子,若不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又怎么忍心。
转身打算回去时,瞧见陈柳二人满脸漠然,好似完全不担心齐王的安危,一股火从心头烧起,指着她们说:“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在意夫君,要你们有什么用!”-
临近婚期,萧显守着规矩没来寻她,江容没得半分清闲,尚衣局派人量体裁衣刚走,尚功局又派人来为她定制头面钗环,如流水般接待宫中各司各局,一天下来不比习武轻松。
距离大婚只剩三日,宫里派了位嬷嬷前来,江容照例出门接待,待看清楚她的面容时不觉一愣。
从门口走回房间的一路,她都极为不自然。
前世婚前事务繁忙,来往府内女官嬷嬷极多,对数都没有印象,但她唯独记得这位嬷嬷。
这位嬷嬷是负责皇子妃婚前教习,主要是教洞房当天如何圆房的,这怎么能让她不印象深刻!
皇子或许婚前各种渠道通晓此事,但皇子妃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绝无提前通晓可能,所以前来教习很有必要。
嫁皇子不比嫁别的夫婿,诸礼都需提前学习,力求尽善尽美,这也不例外。
旁的婚嫁娘子最多婚前母亲点拨,再塞几本避火图,洞房时现学就足够了,皇家为了子息繁茂,婚前还派人来教学。
江容与嬷嬷屋内坐着,屏退下人,连汀芷和汀兰都不让停留。
嬷嬷眉眼慈和,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娘子想必知道奴婢来此的目的,成婚当晚,新婚夫妇都需行周公之礼,礼成才算婚成。”
在嬷嬷目光的注视下,不自觉的红了脸颊,她暗恼自己不争气,明明前世都经历过千百遍的,怎么还像新嫁娘似的害羞。
“娘子不必紧张,此礼不难成,行此礼时无需太过紧张,如果过度紧张,反倒是会吃些苦头。”
虽然这么说,新嫁娘圆房的时候哪有不紧张的,都是吃过苦头才有的经验。
嬷嬷看出来她的害羞,美目含羞带怯,怪不得能得裕王如此看中。
“裕王性情温和,定会温柔相待,娘子只需全力配合便好,奴婢带来几本避火图,娘子这几日可独自研读。”
江容接过避火图,下意识翻开一页,图上男女未着寸缕,厮混在床榻上,身形交叠,浓情忘我,关键处相连清晰可见,郎君在上是背对着的,身下的娘子仰面承欢。
她脸颊不争气的“腾”的红了起来。
还是这些年当鬼当的太过清心寡欲,这样基础的内容都看得她面红耳赤。
她“啪”的一声合上避火图,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多谢嬷嬷,濯雪明白。”
嬷嬷见教习已初见成效,未来的裕王妃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剩下便需要洞房时实践才行,“既然小娘子已然了解,那奴婢先行告退。”
“等一下。”江容纠结再三还是拦住嬷嬷。
“娘子可还有什么事?”嬷嬷停住脚步,她还是第一次教习结束被拦住,之前的准王妃们可都是一个个羞得恨不得她立马消失,没想到还有人能够发问。
江容垂眸不敢与她对视,敛下眸中羞怯情绪,挣扎几次终于问出口来,“裕王那边也会派人教习吗?”
嬷嬷的表情凝固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转而还是慈和模样,“通常情况下是没有的,但若是裕王要求,也是可以学的。”
裕王本人要求怕是很难,这毕竟涉及郎君颜面,怎好主动提及。
江容不死心做最后的挣扎,眼神分外殷切,“那如果我要是要求,他可以学学吗?”
“……”
她这般期望是因为前世就在洞房时吃尽苦头。
萧显成婚前并未蓄婢纳妾、更无别宅妇,对于男女之事只知其表,不知深意。
所以那日圆房胡乱莽撞,完全不得要义。
前世一身大红喜袍的萧显跟宾客告饶,才得以入洞房,头戴金冠衔玉,容貌清隽,嗓音温柔,即便带着微微醉意,也将她迷得七荤八素,一整颗心都系在他身上。
洗漱过后二人换了寝衣,大红喜字下燃着一双龙凤花烛,烛光氤氲下,萧显的面容越发显得俊朗清逸。
萧显凑近过来,站在她身后,帮她一根一根拆掉满头的发钗簪子,他怕扯到她的头发弄疼,拆的时候分外小心,每一根都是慢慢的抽出来,头上的重量渐渐被抽走,像是抽去了她一天的疲惫。
过了好久才将整套头面拆下来。
两人分别到浴房沐浴,汀芷早早准备好浴桶,还在浴桶里撒了满满一层的花瓣。
就这样紧张的洗完了澡,擦身时心跳越来越快,在看到给她备下的寝衣时,差点就要跳出腔子。
素色的轻云纱柔软轻薄,夏天时长安贵女总是喜欢穿在最外面,既轻薄凉快,又轻盈好看。
穿在最外面时里面是有衣服的,她这可什么都没有,这样太过羞耻了吧?
半遮半掩、欲盖弥彰,身形一览无余,远比什么都不穿还要诱人,汀芷替她穿衣的时候都不好意思看她了。
挣扎再三,江容还是无法接受穿这件衣服在屋内行走,找来了她平时穿的寝衣穿在身上,才稍稍心安。
萧显回来的比她早,她绞干头发回到房间时,他已经端坐在床榻上中间,身上淡淡的酒气散尽,只余干净的皂角味,他拍了拍左侧床榻的空位,“过来。”
在他的注视下,江容挪着步子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尽量的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
红烛光影下,她微微抬头,看向右侧的萧显,鼻梁高挺,黑眸深邃,下颚线清晰干净,红唇饱满,看起来挺好亲的。
她打量萧显的时候,萧显也在打量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在身后,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肌肤莹白如玉,许是因为刚洗过澡,脸颊还是红扑扑的,红唇莹润柔软。
视线下移,纤长的脖颈下寝衣半遮半掩着精致的锁骨,靠近时仿佛从颈间透出一抹幽香,很是好闻。
江容被他打量的不好意思,尤其是那目光流连在她的胸口,“你……你看什么呢?”
萧显目光落在她慌乱的眼神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在看我的王妃。”
“你可心悦我?”江容扯着寝衣的带子,羞涩的问他。
“自然心悦,不然怎会求圣旨赐婚。”他低沉的嗓音抵在她的耳框,卷起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蛊惑感十足,“吾妻甚美,吾心甚喜。”
萧显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朝着他身边带,将她方才留的空隙填满,幽香盈满鼻间,他对着红唇吻了上去。
果然,如他想象般美好滋味,他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一只手透过青丝抵在她的脖颈处,叫她无处闪躲。
半晌过后,就在胸腔空气差点被榨干时,萧显终于将她松开,她身体瘫软倚靠在他的身上,胸口处剧烈的起伏,气息不稳的唤了声“裕王……”。
“嗯?”萧显带疑问的应声,“还叫我裕王?”
江容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敛眸轻咬红唇,不好意思的吐出,“郎君。”
“嗯?不对。”
“夫君。”
“嗯?你再想?”
“相公?”
他惩罚似的摸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她瞬间痒的到处躲闪,“是既白,我的字,交换庚帖的时候你应该见过,是吧,濯雪?”
确认了称为后,声音黏糊糊的凑到她耳边,浅浅的呼吸声像是最好的催情剂,“你喜欢我唤你阿容还是阿雪?”
江容敏感的身体颤了又颤,他却坏心思的不放过她,“怎么不回答?”
踌躇半天,她才挤出来一句,“唤我阿容,名字是我阿娘取的,字是我阿耶取的。”
“好。”萧显从善如流,低沉的嗓音又开始缠上来,“阿容,阿容……”
双手紧张的不知道该放在何处,一起紧抓着寝衣的带子。
萧显再次吻过来时,顺势将她按在柔软的床榻内,像是预先瞄准好似的,丝滑的从她手中抽走寝衣带子,然后用力一抽。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寝衣滑下,里面大红色的小衣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愈发映衬着她肌肤盛雪。
小衣的带子在身后,他没有那么着急去解开,温润的唇从脖颈一路向下,惊起阵阵涟漪。
江容既紧张又不知所措,脑中一片空白,嬷嬷教的、避火图画的完全不记得,只能乖乖配合。
萧显手指明明已经摸到了小衣带子,但没有着急拉扯,反而将她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
江容眼神懵懵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只见他从床头被褥下掏出来几本册子,“差点忘了件事,都说着避火图要洞房花烛夜夫妻共同研究,方能体会妙处,阿容与我一同品鉴品鉴?阿容喜欢怎样的?”
江容当然知道这避火图是什么,婚前教习嬷嬷送给她好几本,她只瞟了一眼脸颊就快要烧起来,双腿都在打颤,用哭腔似的说:“……不知道啊,都好……怎样都好……”
萧显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大掌胡乱游走,“既然吾妻有命,自然不敢不从,那就都尝试一遍,才知道喜欢怎样的。”
“……”
吻意渐浓,身上的小衣不知道何时被抽走,一瞬凉意过后,贴上来的时滚烫的身体。
她见萧显身上还穿着衣服,很不服气的要将其扒掉,他脱了她的衣服,她也要脱他的衣服。
萧显完全没挣扎,还顺势让她解开亵裤,江容本是不肯,被他连哄带骗抓着手解开了。
床榻上温度不断升高,二人都起了一层薄汗,见她粉面含春、娇弱无力的模样,身体中的欲/念疯长。
男人被欲望控制,开始进行深度的探索,身上的汗不断,沿着肌肤滑下,滴在她的颈窝,他怜惜江容初次害怕,十分谨慎小心,缓慢进程给她一定的缓和时间。
尽管如此,不得要义的萧显听到她压抑的低低哭泣,她实在是痛的忍不住。
虽然嬷嬷曾言初次定是会痛,但没想过会这样痛。
萧显此时已经快忍到极致,进度还不到一半,他试图用亲吻来缓和情绪,以便掩饰他不断加深的进度。
江容吃痛,从起先隐忍到忍不住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流,每当她稍微缓和一点时,他便向内走近一点。
堪堪吃下时,本打算等她缓和些再进行下一步,但身体的欲望却如同点火的爆竹,剧烈的炸开。
此时那种无以伦比的美妙让他沉浸其中,如果不是江容泪眼朦胧的样子哭的他心颤,他想不管不顾的感受。
一、二、三……他心中默念。
没坚持等到她疼痛稍减,细密如雾的雨丝落在花蕊,瞬间的甘霖浇灌使得整朵花浑身一颤。
呜咽声一顿,哭的眼眶发红的江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像是没成想这么快就结束了。
萧显抽身离去后,她像虾子一般蜷缩一旁,身体还轻轻颤抖,这圆房的周公之礼,她除了痛没体会到半分滋味。
萧显觉得不对,十分不对,就算没有经验也不至于如此迅速,迅速的让他有些没面子。
他从背后将她抱紧怀里,吻着她的后颈、耳框轻轻安抚,她逐渐疼痛缓和,察觉他的大掌不断游走在腰间,细密的激起涟漪。
“再来一次。”
此时这话如同恶魔耳语,江容害怕的想躲闪,却被他一把抱回来,低沉的嗓音带着极致的诱惑,笃定道:“这次一定不会这么快,也一定不会这么疼。”
江容不敢信他,蹬着腿将要往床尾跑,被萧显拉着脚踝带了回来,从背后环抱住她,声音恳切道:“阿容,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以后想起洞房,你只有些不好的记忆。”
满心都是她的江容极快被他说动,转过身来与之相对,只是想到刚才的疼痛,还是有些怕的。
萧显学习能力极强,有了一次失败的经验,很快就知道如何能顺利进行,那些是她的敏感点。
他一处处攻城略地,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最终在他的不断尝试下,终于成了。
浅浅的哭腔似是他的兴奋剂,知道她不是因为痛苦的,便放开手脚施展。
抛却白日里温润如玉的外壳,内里贪得无厌的精髓出动,强势的不肯停止的占有,诱得她挤出几声碎口的声音。
她被他网在交织的情海里,情海波涛汹涌,她被一浪一浪的拍击着,却又不可避免的沉溺着。
他问道:“可曾体会到妙处?”
回答他的是破碎的哭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风平浪静,温热的呼吸浓重的撒在她身上,刚经历两次风雨的身体再经不起任何刺激。
稍微风吹草动都让她轻轻颤抖。
此时他又开始端详她,未褪去情欲的脸颊白里透红,莹润的肌肤上是他留下的点点痕迹,点滴记录着他方才恶劣的行径。
他指腹划过锁骨上的红痕,他温声问道:“疼吗?”
疼倒是没感觉,或许是被其他地方的疼掩盖住了,“不疼。”
一瞬,萧显的唇到达另一侧的锁骨,十分恶劣的说:“只有一侧不太好看,还是这边也有才好,我尽量控制是一样的。”
江容:“……”
后来她才知道萧显当初为了不露怯,做每件事的时候都异常用力,这可是苦了她。
这洞房花烛夜的苦难已经经历过一回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经历一回。
思及此处,她愈发觉得再嫁萧显,实在是亏的厉害。
第32章 成婚 “现在可以检验学习成果”
齐王军队离开后, 长安又恢复了往日繁华,行人如织,东市西市叫卖声不绝于耳,平康坊内歌舞升平, 酒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大婚前一天, 尚衣局将赶工出来的婚服送来, 大红婚服放在木制托盘内,云锦织就的婚服华丽精致,花纹图样栩栩如生,外侧金线勾勒,采用攒珠绣法, 鸟兽立体鲜活。
江容伸手摸了摸,云锦质地柔软, 触感细腻光滑, 锦面有光泽, 庄重华丽,很适合制作礼服, 出席大型宴会。
她曾见过云锦织就的过程, 高大的花楼织机需要两人配合, 一人在上负责将乱线捋顺,一人在下默背色彩口诀飞梭穿线,云锦通经通纬,织就一气呵成,两名配合极好的成熟绣娘,一日最多能产出几寸,这样一件上好的云锦婚服,不知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精美华丽的云锦广受追捧, 织就一件云锦衣裳需要花费绣娘大量时间,因此价格昂贵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消费的起,正所谓一寸云锦一寸金。
陆尚衣指挥宫女将衣服挂在架子上,好让她完整的看到婚服全貌,华服锦缎金线勾勒、宝石珍珠点缀,流光溢彩。
“王妃请试穿,如有哪处不合身,奴婢还可以进行调整。”
在汀芷汀兰的帮助她,她才将这层层叠叠的礼服穿上,衣服厚重,她努力适应保持身体的平衡,尝试着在屋内走动,毕竟明天还需要穿着完成很多礼节。
夜幕降临,汀芷服侍她洗漱休息,因这是她出嫁前在家住的最后一晚,分外珍惜。
月光透过纱帐,清辉洒落在身上,江容难以入睡,躺在拔步床里辗转反侧,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的软榻上,抱膝坐着,看着窗外天上的半块玉盘,心中生出许多惆怅。
她记得前世嫁给萧显前一晚,也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欢喜与紧张交织,那时更多的是对婚姻的憧憬。
而现在,经历过生死一次的她,心境大不相同,同样是紧张,她是对前路莫测、生命未知的紧张。
重活一次,在萧显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感情里,她看不清他究竟对她是何态度,不知道他说的真心究竟有几分,他几次诉衷情,言之凿凿、深情不悔,她却始终不敢相信。
她忘不掉,忘不掉那暗镖没入胸口的痛,忘不掉心口止不住的淋漓鲜血,忘不掉躺在那里逐渐流失生命的感觉,她真的怕极了。
婚期是长宁三十一年的八月初十,前世她死于长宁三十三年的四月初五千秋宴,也就是说,如果她改变不了嫁给萧显的必死结局,那就至多只有一年半的命了。
不行,绝对不行。
生命才是最为珍贵的。
重活一次她绝对不能活的如此糊涂、如此短暂,她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她。
稳妥起见,她一定要在长宁三十三年千秋宴前与萧显和离,这样她就不必以裕王妃的身份赴宴,甚至不用赴宴。
一年之内,她定要萧显履行承诺,为崔氏一族翻案,接着便与他和离。
江容披上外衫,回到床榻上抱起她的小枕头,见值夜的汀芷睡得正熟,轻手轻脚的溜了出去。
母亲的院子离她的很近,她借着月光一路前行,穿过长廊,影影绰绰看见屋内的灯还燃着,她也未就寝。
女儿即将出嫁,崔娢心中不舍,起身翻出来一个保存妥当的匣子,里面是她为阿容做的小衣服。
一转眼,襁褓婴孩到了出嫁的日子,嫁得还是皇家裕王,让她不由得担心。
江容拉开门帘、绕过屏风,一把就抱住坐在灯前的崔娢,黏黏腻腻的唤道:“阿娘~”
崔娢先是一愣,紧接着温柔的将她抱住,替她捋顺额角的碎发,“你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江容坐在她身边,单手托腮一副娇俏小娘子姿态,“一想到明天就要嫁人了,心里难过。”
“养你千日,终有出嫁一日,阿娘又不能将你永远留在府里。”崔娢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慈爱温柔,“在裕王府不比家里,你一定要收敛性子,切莫与裕王起冲突。”
“自然谨遵。”
冲突自然一定会起的,她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萧显算计她,还不还手吧?
但她定是不能在母亲面前表露,不然会让她徒增担忧。
崔娢稍稍安心,“无论我嘱咐你多少,终究还觉不够,我只再说一句,入苑坊与兴宁坊距离很近,如若裕王府待得不顺心,便回家里,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入苑坊是是诸亲王住所,兴宁坊是达官显贵的住所,虽然有坊墙相隔,但实际上距离很近。
“还是阿娘好。”江容埋进母亲怀里,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馨香,觉得分外安心,“阿娘,你嫁我阿耶前也很紧张吗?”
崔娢回想片刻,温柔的说:“自然是紧张的,不过相处起来,你阿耶性情温和,待我不错,平时对我不会过多约束,我还是可以随意出门。”
“那阿娘你怎么很少出门?”江容好奇问道。
“因为阿娘……不想出门。”崔娢回答。
“……”
因为明天一早就需要开始准备,崔娢拒绝了江容想要留宿的请求,将她赶回了绛雪阁。
江容揣着满腹心事,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八月初十,裕王大婚。
裕王府在长安东北角的入苑坊,接亲的队伍从坊南门出,过了条街,浩浩荡荡进了兴宁坊北门。
鼓锣响震天,礼部派的迎亲队伍极为卖力,进了兴宁坊更是响彻云霄。
左相府门用大红绸缎装饰一番,连门口的石狮子都系上红绸缎,整体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与皇家结亲,嫁与裕王为正妃,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站在门口迎接的左相却有些担忧。
因担心江容命格太轻、裕王命格太贵,她被裕王命格相冲,恐伤其身。
他求释因大师帮忙算算,算得出来得卦象十分奇怪,一念死局,一念生机,生死一线,皆为命数。
释因大师解签,江容因先天受命盘影响,天生命格轻,本不适宜嫁与命格贵的皇室中人,但二人命格暗藏玄机,不是简单的相冲、相合可以一言概括。
左相听的云里雾里,再想继续问,释因大师却不再透漏。
回来后他细品了几日,大师所言二人结合有生有死,自然是暗藏危机,危机处理得当是生机,不得当是死劫。
左相又去找寻释因大师,想知道如果强行解开借运命盘,能否逆转因果,改变命格。
释因大师长叹一声,“我曾说过以命盘借运势,一旦既成,不得终止,至死方休,左相勿生此念。”
左相态度坚决,他已位极人臣,余生惟愿他一双儿女生活顺遂,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再不需要借取运势,“若是我非要终止呢?”
“运势守恒,如果强行终止,借运之人需将所昔年所借运势统统归还,借取运势越多,还的便越多,一夕之间将数十年运势统统抽掉,无异于杀人夺命。”
“……”
萧显到时,骑着高头大马,骏马皮毛油亮,十分温顺,他一身大红云锦喜服,头戴金冠衔玉,行至府门口,他翻身下马,朝着迎来宾客见礼。
江容同样一身大红云锦喜服,凤冠金玉堆砌,钗环步摇一个不少,贵气有余,却层叠繁冗,重的她寸步难行,虽然前世经历过一遭,她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放慢步子小步小步得向前挪。
她双手端正于身前,手执红色浮金雕花团扇,团扇后透出半只透亮的黑眸,额心描着一簇花钿,一步一步得走向正厅,她要在这里拜别父母。
立在正厅内时,她看着上座得父母和旁边的兄长时,心头不由得酸涩,她讨厌离别,却又总是经历离别。
余光瞥见萧显站在她身侧,身姿卓然,同她一起拜别父母。
礼毕,她就要离开这里,前往宫中见礼。
江容心里难受,完全没有新嫁娘的憧憬,出了左相府,满脑子都是晚上如何能减少疼痛的过那一关。
看他这兴致勃勃得样子,料想晚上不会轻易放过他,要是同前世一样,少不了痛极一次,还得陪兴致大发得他再来一次。
光是想想都觉得疼。
虽然婚后他们很快就磨合融洽,渐渐体会到其中滋味,但这探索阶段属实是过于煎熬。
这重生莫不是在惩罚她,这样惨痛的经历还要再经历一次。
也不知道她和嬷嬷的请求有没有被采纳,婚前有没有给萧显进行必要的教学。
无论萧显觉不觉得有必要,她都觉得很有必要。
绕朱雀大街走了一圈,从朱雀门进,经过承天门,就到了明帝居所紫宸殿。
明帝和陈皇后身穿礼服端坐正殿,江容艰难完成三拜,和前世一样,上位者客套说几句话,给了些赏赐,便放他们回了王府。
折腾一整天,花轿再次经过朱雀大街,朝着入苑坊行进的时候,日已微斜。
花轿落在裕王府,江容被婢女们搀扶着走进披香殿,她打量屋内四周陈设,一如前世。
她对这里颇为熟悉,前世她嫁给裕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前世死后被困在裕王府的七年,她待在这里的时间最长。
趁着萧显被前院宾客拦在酒席上,她将手上的扇子扔到一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和被束了一天的腰身,浑身上下疼的厉害。
没了心悦的期待,任何环节都让她觉得十分折磨,这一会还得痛苦圆房,岂不是让她从内到外都痛一次。
按照前世萧显对敦伦一事的频繁程度,他定是从一开始就知晓其中滋味,今晚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期待他被前院的宾客多拦截一会,这夜晚便短一会。
她长叹一口气,提着裙摆坐在铜镜前,烛火下铜镜内她的面容姣好,铅粉敷面,胭脂点缀,还贴了簇时下最流行的花钿,妆容是极美的。
头上的凤冠实在是太重了,她尝试着想要拆开部分,只要萧显回来时主冠还在就行。
门外忽然传来行礼的声音,没想到萧显回来的这么快,她的苦难就这么快要开始了!
她猛地一转头,起身快走几步回到雕花拔步床上,将丢到一旁的扇子捡回来,端庄的遮在面前。
房门被打开,萧显的脚步由远及近,听起来步伐沉稳,不像是醉酒的样子,脚步声停止在距离她几步的距离。
江容悄悄将团扇向下挪了挪,跟随萧显一同进来的婢女不少,分列两侧,手里持着托盘,托盘上盛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还有喝合卺酒的瓢。
视线偷偷落在萧显身上,隔着团扇边缘影影绰绰,红色映衬他越发俊朗贵气,鲜衣少年郎君,很难不让人新生欢喜。
她敛眸压下万千情绪,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撒下一小片阴影,她暗暗告诫不可沉溺,性命与爱情孰轻孰重,应当立下分明。
萧显清隽的嗓音从上方传来,许是因为饮了酒,还有些微哑,“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请娘子却扇。”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容将团扇挪开,露出清丽的面容,团扇遮面一路,萧显这才看全她今日妆容,不禁一时愣神。
还是在喜婆的提醒下,他坐在江容的身边,任由喜婆围绕说着吉祥话撒着帐。
合卺酒用的是较为甜口的果子酒,主要是担心新娘不胜酒力。
洞房前一系列流程走完,浩浩荡荡的队伍识趣的退下,顺带关上房门,汀芷与陆遗都候在门口,等待随时吩咐。
萧显心情激荡,心上人在怀,远比打了胜仗还有欢喜,他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阿容,我曾千万次梦想,与你成婚日会是怎样情形,如今梦想成真,我欢喜极了。”
江容被动的靠在他的肩膀,头上的凤冠借力压在他的肩膀上,偷偷开始节省体力,重头戏还没开始,她切不可败下阵来,想了半晌实在说不出太违心的感动话语,只跟着说了句,“我也欢喜。”
再次成婚对她来说负担远大过于欢喜。
萧显察觉到她凤冠的重量,扶着她去梳妆台前,一根一根拆掉发簪。
不止凤冠,她身上的衣服也很重,萧显朝着外面喊来久候的二人,分别到浴房沐浴。
尽管江容故意拖延洗漱时间,肌肤已经擦干,头发也绞干,再无停留在浴房的理由。
素色的轻云纱她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还是穿了平日里常穿的寝衣,她又不想勾引萧显,没必要穿得如此,她巴不得萧显对她不感兴趣,不圆房才好呢。
想到此处,又在寝衣外披了件外衫。
和前世一样,她从浴房回来时,萧显已经换好寝衣端坐在拔步床边,安静的等着她回来。
许是等的有些不耐,他手边散落的放着几个册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正在看。
听到她回来的声音,他将手里的册子合上,放在一边,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
江容靠近床边时,才注意到他手边册子上印着“避火图”的字样,脸颊“腾”的红了起来,比今日的晚霞还好看,她羞怯道:“你怎么在看这个?”
萧显坦然回答:“听说是阿容要求给我请婚前教习,我担心教习成果难以让你满意,这不趁着最后的时间,抓紧学习。”
江容双手紧张的拽着寝衣的带子,紧紧咬着下唇,纠结再三,还是真切发问,“那你学习成果如何?”
萧显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盯在她身上的眼神愈发缠黏,他将她揽在怀里,凑到她耳畔说:“现在可以检验学习成果,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
第33章 洞房 “阿容,帮帮我!”……
萧显专注认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寸一寸碾过,狭小的空间内温度骤升,他的眼神不加掩饰,恨不得将她身上外衫、寝衣和小衣通通剥掉。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清辉, 烛光汇聚屋内燃起炽热, 清冷与炽热交缠。
沐浴过后, 她未施粉黛,面容娇俏,白瓷般的脸颊盈润细腻,黑眸干净清澈,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 透着淡淡馨香,红唇轻抿着, 看似有些紧张。
时隔生死, 再次回到成亲场景, 心头不禁感触,能这样抱着她, 真好。
她脑袋微微上扬, 满头青丝从肩头滑落, 如绸缎般光泽,抬眸看向他,纤长的睫毛微颤,脖颈白皙,小巧精致的鼻子下,饱满的红唇微启,像是在无声的邀请。
萧显绝对不是坐怀不乱之人,现在没到坐怀他就已经开始乱了, 视线逡巡在红唇与脖颈间,他没想好从哪处开始,才能最快进入状态。
几番纠结,他还是打算先吻她的唇,计划拟好开始实施,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渐渐施加力,防止她受不住的逃跑,开始微微颔首凑近。
突然放大的俊朗面容确实很有视觉冲击,江容纤白的手指点在他的胸口,及时制止他前倾的身体,身体向后靠,抵在雕花拔步床的床板,拉开二人的距离。
“在此之前,你我应有约定。”
萧显身体明显停顿,揽住他腰身的手不安分的开始作乱,试图打乱她的思路,“约定什么?”
要是约定不圆房,或是约定类似逢五逢十日子同房,他可不同意。
她眸色清明,摒除他的干扰,不染半分欲念,一字一句认真正色道:“我嫁你为妻,你帮我翻案,一年为期,不成便和离。”
这件事一定要和他说清楚,再次提醒他,她嫁他的目的。
“好。”不影响他的正事,他一口应下,对此事还是很有把握,他坚定的说:“此事若成,今后不许再提和离,你要做我一生的妻。”
伸手握住戳在他身上的手指,转而大掌将她整只手包裹住,看向她时单挑眉梢,“可要立个字据?”
萧显目光一错不错的看向她,指腹划过她手背白皙细嫩的皮肤,江容嫌弃的将手从她掌心抽回,不自然的别开眼,“不用,我相信裕王不是失信小人。”
无论翻案成与不成,一年为期,她总是要离开他的。
立了字据反而是对她的制约。
八月的天气本就热,虽然夜幕降临温度降低,但披香殿内早先备好的冰渐渐化尽,屋内的温度局部大幅度升高,局部在内室的拔步床上,还没开始,二人就都起了层薄汗。
方才试探正面求吻被制止,他选择从侧方进行第二次尝试,烛光侧面映衬着他的面容,撒下小片阴影,显得五官俊朗立体,他凑到她的耳边,撒下温热绵长的呼吸,呼吸吹开了她耳边的绒毛。
萧显压低嗓音,用一种近乎克制的微哑发生,“阿容,我可以吻你吗?”
刚听见更夫一更的梆子声,这就要开始了,江容如临大敌,紧张非常,她知道这一遭逃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刀完早结束。
她敛下想刀人的视线,脑袋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如今他们已拜堂成了夫妻,杀夫可是十恶不赦之恶逆大罪,切不可生此念头。
萧显将她躲闪的视线理解为害羞,记得前世洞房当晚她很是羞涩,前世因为没经验,累得她吃了好些苦楚,现在的他定然不会重蹈覆辙。
柔软的唇像是有这致命的诱惑,江容觉得定是方才的合卺酒后劲起来了,不然怎叫她脑袋一瞬间就晕乎乎的。
他不仅满足与此,趁她呼吸的间隙轻巧的撬开贝齿,谋夺更大的领地。
没想到萧显会这样的江容一愣,进攻方才不会给她反抗的机会,一鼓作气,击得她节节败退,他的手抵在她的后颈,让她退无可退,只能默默承受着。
吻意渐浓,身体一寸寸失去力气,毫无反抗之力,她察觉他灵巧变换技巧攻略,和前世的蛮力掠夺大不相同。
这教习嬷嬷难道连这个都教了?
萧显终于肯放开她,开欲小菜就尝到了鲜,现在他欲/念大开,她水润的红唇微微张着,失了力气的靠在他怀里轻轻喘着气。
方才几番挣扎下,原本披在身上的外衫滑落,寝衣的领口拉开了些,半遮半掩盖着精致的锁骨。
没给她多久缓和的时间,温润的唇边开始游走在她的脖子,潮热的温度带着试探性的痒,细细密密的游走在每一处,游览经过锁骨时,在她右侧的锁骨上留下印记。
几番攻势下,江容败下阵来,不得不说学习过的就是和没学习的不一样。
前世这狗男人只知道在她身上乱啃,现在他细密的吻像是在罗织情网,一点一点将她圈进来。
萧显握住她的手,探向身侧寝衣的带子,将红色的带子细细密密的绕在她的指尖,越缠越多,越裹越紧,她低头想看他在干什么,却被一吻反控制住,微微扬起脖子,被动的承受这个吻。
处境太过别扭,她不舒服的想要挣扎开口,他却坏心思的不给她说话的气口,只听得她破碎的呼吸声。
手指被他握住摆弄,她有些不耐烦,一把甩开他的大掌,抬手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手一抬,缠在手指上的带子倏地被拉开,维系寝衣的带子失去了它束缚的作用,柔软的锦缎从光滑的肌肤上滑下。
皮肤暴漏在空气一瞬,她觉得有些凉,瑟缩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红色带子的尽头是她的寝衣,定是萧显算计她将衣服脱了,又羞又气,“你太过分了!”
江容气愤的将寝衣带子从手上扯下来,连同寝衣一起团作一团,一把扔过去。
萧显不躲不闪,任由她扔在他脸上,江容力气不大,柔软绸缎的寝衣打在脸上也没有半分的疼,寝衣跌落在锦被里,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他嘴角噙着笑意道:“你若喜欢,我还可以让你在扔一次。”
寝衣明明在他手里,还说让她再扔一次,她哪里能拿得到?
顺着他望过来得灼灼目光瞧去,他紧紧盯着他身上最后的遮挡小衣,忽地明白过来,他让她再扔一次的目的,她双手虚掩在身前,虚虚掩住,一记眼刀扫过去,美目含嗔道:“无耻!”
“你若气不过,扔我的也由你。”说着他双手托住江容,将她抱在怀里,将他身上寝衣的带子交到她的手里,延伸殷切的看着她。
江容身体骤然一轻,下意识抱住他的胳膊,这便给了他可乘之机,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将她抱在怀里。
看着手心里那条红色带子,她用力的扯了一下,但又不完全扯开,慢慢的磨着他,半晌便觉无趣,松开了手。
怀中娇娇身量纤细,他从背后抱着,开始开垦她的肩膀,细密的吻让她无处可逃,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细细簌簌衣服摩擦的声音。
过了一阵,萧显似乎对她的背又起了兴致,牙齿细密的啃了一圈。
她不禁腹诽,这教习嬷嬷究竟教了萧显什么,怎么这般喜欢啃咬。
不过他若是喜欢这样,任由他啃也无妨,不过是些清浅的痕迹,几日便好。
没等她庆幸,萧显又抱住她翻了个面,将她整个人抱在他怀里,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腰肢柔软被他强有力的揽着,她毫无反抗的挣扎,换来紧紧的收束。
一瞬安静,她仿佛听到窗外狂风大作,甚至还有树枝被折的断裂声,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不由得担心满园盛开的花朵。
……
悬于黑夜中的半块玉盘,撒下清冷的光辉,前院宾客散尽,白日里喧吵热闹的裕王府回复了往日的平静,若不是全府上下系着的红绸未解,安静的怕是看不出来刚办过喜事。
萧显的嗓音暗哑,细密的吻从锁骨起、沿着纤长的颈、最终擒获小巧的耳坠,“帮我把衣服脱了。”
好巧不巧,她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坠,前世敦伦时萧显偶然发现,频频流连次数,屡试不爽。
江容不愿,秉持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心,见她不动,他明面不动却暗度陈仓。
……
窗外乌云遮住玉盘,掩盖大量的月光,狂风过后,暴雨忽至,从花房内移出来摆放在两侧都娇花不堪承受,花瓣坠落满地。
与此同时,披香殿内萧显的声音恳切,“阿容,帮帮我。”
半晌缓过来后,她不情愿的拉开最后一段带子,萧显身上红色寝衣埋入锦被里,与她的那件混在一起。
既然他主动脱了衣服,她看几眼肯定是不过分的,坚实的胸膛,结实的腹肌,看起来手感极好。
察觉到她偷看的眼神,萧显主动询问她,“想不想,摸一摸。”
没等她回答,便大方的拉着她的手,她下意识想抽会,但却被他控制住,柔软的指腹划过皮肤,像是给欲/念开了闸,他带着她一路开拓。
江容及时收手,不敢看,更不敢摸,这后果她可不敢承担。
见她抗拒,萧显也没强求,就是以这样的姿势向右侧的床边挪了挪,她被男人抱在怀里完全使不出力气,只能依靠坐在男人身上的支撑,双手环在他的脖颈,如此这般如胶似漆。
王府院落里原本平静的湖面狂风骤起,雨滴掉落,此起彼伏掀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窗外的大雨倾盆,模糊了声音,江容的脸颊不争气的烧起云霞,明明身上所穿不多,却如同身处火炕,浑身都是烫的。
萧显没忘他早先准备好的避火图,宫中教习嬷嬷给的不够精美,前世他们都一一研究过了,比不得他在外面寻得的。
不过念及她是初次,不好太过,吓到她就不好了,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循序渐进。
逐页翻着,萧显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看的寻常书籍,每翻一页都要她看得清楚。
“这个怎样?这个看着也行?”他询问她的想法,毕竟是两个人的事,讲求你情我愿,“阿容你喜欢哪个?”
江容都快哭出来了,和前世一样作答,“都好……怎样都好。”
萧显也同前世一样恶劣,“那就都尝试一遍,总能有你喜欢的。”
江容心跳极快,原本坚定的内心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男人的手臂将她紧紧缠住,她竟真的有些期待,一方面她在暗暗不耻,另一方面又期待着萧显学有所成,让她少受苦楚。
窗外闪电一瞬,屋内亮彻,转瞬雷声跟随,江容伸手一把将最后的阻拦扯下,看起来她倒像是很急色,萧显露出满意的表情,一览无余。
……
江容被他按在柔软的锦被里,撒帐的“早生贵子”已被收拾干净,换了床新的,她仅剩的小衣摇摇欲坠。
他埋在她的颈间,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敲打瓦片,发出阵阵声响,萧显视若罔闻继续一路向后,舌尖卷起小衣的带子,用牙齿咬着,在他抬头起身一瞬,褪去平日里肃容正色,此时的萧显牙间咬着一根红色带子,带起来她的小衣。
他这哪里是皇家雍容的裕王,更像是花满楼里常来的恩客。
江容只有被动承受的命运,小衣在她面前晃得惹眼,她想伸手去抢,反被他一力按下,半点反抗不得,轻微的反抗对于萧显来说,造成不了半分威胁,反而增添情趣。
意识到男女体力悬殊,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和汀兰好好学武,强壮身体,争取有朝一日能在床上打败萧显。
不止床上,方方面面都要打败萧显!
萧显擅长弹琴,江容早先就知道的,他这一曲起调花费了大量的气力,为顺利流畅弹拨这一曲,他早先将琴谱背熟,练习指法,轻拢慢捻,悠扬的乐曲从指尖流淌。
……
乐曲让心稍安,萧显徐徐图之,拨在琴弦上的指尖一转,转调平缓的乐曲,细密的痒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情网,将她牢牢的网在其中,从心口漫开。
……
……
经过漫长的时间后,终于算是成了。
……
遮月的乌云渐渐散去,窗外骤雨初歇,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消失,只听到屋檐边偶尔有水滴滴落的声音,静谧的声音听着很是安心,下过雨后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暴雨过后,花瓣掉落泥土,各种颜色混合泥土一起,有种残破凋零的凄美。
江容就像是饮了一壶陈年佳酿,闻起来香醇,初时入口滞涩,过喉灼热,渐渐起了温度,脸颊微红,脑袋晕晕的。
一息止,红烛燃了大半,盈盈烛火掩映下,她跌入柔软的锦被里,放松下来休息。
萧显抬起汗津津的面庞,汗液沿着脖颈一路滑下,滴落在她的身上,他轻轻喘息,“阿容可还满意?”
“……”
江容声音都变了调,嗓音媚得自己都不敢认,双手羞得捂住脸颊,瓮声瓮气道:“满意……满意极了!”
……
“不满意?”萧显语气惊诧,似是眉头蹙了蹙,像是在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指腹抵在琴弦上,低沉的嗓音很是好听,“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娘子指正。”
指正个屁!
他这不只是无师自通!
在这方面堪当人师!
江容察觉到不对,今生与前世一样,萧显成婚前并未有过其他女人,只凭借教习嬷嬷几句点拨,研习避火图,他竟然能做到如此融会贯通?
不对,非常不对!
今日从一开始,萧显表现得就很熟练,无论是亲吻还是敦伦,都是驾轻就熟,对她极为了解。
和前世青涩不得要义相比,这就是个流连花丛多年的老手,没有千锤百炼达不到的高度。
可怕的猜想再次在江容脑中炸开,重生后萧显总是能及时预判她的行为,事事提前一步,就连圣旨赐婚和成婚时间都提前了,这桩桩件件,连接起来,她的猜想颇为合理。
没有人能一直预判,除非他一早就知道,萧显一定是重生的!
短暂的愣神让萧显颇为不满,他试图用力找回她的深思,江容猛地回神,滚烫的身体再度与她贴合。
“阿容,我如此卖力你竟然分心?”萧显得表情分外委屈,“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她刚想答话,就被他打断说不出话,几次下来,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这狗男人哪里委屈,分明是故意捉弄她!
第34章 药方 “我自己来,你别看”
三更的梆子敲过, 萧显终于放开她,雕花拔步床纱织帷帐内,二人仰面躺在锦被上,静静的平复胸口的起伏, 突然间萧显侧过身来, 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突然用力, 将她侧过来,相对而卧。
江容很难不紧张,刚刚完全确定了这人有前世记忆,那在此事的处理方式上,就大不相同了。
初次尝欢的新手和千锤百炼的老手, 在知足方面就不是一个层级的。
前世萧显蛮力使尽,堪堪两次就放开她了, 方才可足足行了三回, 就算是不痛, 也是真累啊!
他这不会还想吧?
她可经受不住,下意识的就向后躲闪。
见她神情怯怯, 萧显便知道她想歪了, 他只是想认真看她一会儿, 他爱及了她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够。
瓷白的脸颊透出云霞,高挺的鼻子,小巧的红唇,乌黑的眸子,纤长的睫毛,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 每一处他都爱极了。
在他炙热的目光下,江容躲无可躲。
刚刚极尽欢愉,这时赤裸相对,她后知后觉的害羞,试图找些遮挡物,伸手向后去摸方才嫌弃碍事被丢在一旁的喜被。
“怎么了?”萧显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询问道。
江容还没摸到被子,手上一顿,眨眨眼,“我有点冷,想盖被子。”
萧显仿佛只听到了“她冷”,对于想盖“被子”的关键词选择性不听,手臂本就揽在她的腰间,长臂一揽,就将她抱在怀里。
炽热的身体靠过来,像是温暖的热源,源源不断提供这温度。
她本就不冷,这样有些过于热了。
肌肤相亲,让她极为不适应,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钻出来,萧显预判了她的行为,将她紧紧的抱住,不肯放手,她只好和他说着软话,嗓音粘腻,“我不走,这样不太舒服,我想换一下。”
萧显松掉一些力气,不情愿的看着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指腹划过她小臂上的红痣,白皙的手臂上小痣鲜红如朱砂,妖艳似火,仔细磨搓几下,他记得前世她的手臂上并没有这颗痣。
江容与他贴在一起,刚出了汗浑身粘腻,腰腹酸胀得厉害,周身不舒服得很,他伸手推了推萧显的手臂,说道:“我要沐浴。”
“好。”萧显在外侧坐直身体,冲着外面外面吩咐取水来,今日负责守夜的是汀芷,她担心自家娘子初嫁来王府不习惯,她候在耳房,一墙之隔,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
裕王府房间隔音很好,她起初听不到什么声音,她贴在墙面上才听到自家娘子低低的哭泣声,一阵接着一阵,还夹杂着“呼痛”的声音。
临行前,夫人曾将她与汀兰叫过去交代事情,重点交代就是洞房一事,洞房时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只要不是吩咐她去做事,都无需理会。
因为她与汀芷皆未嫁人,对于男女之事并不了解,故此江容嫁人后,有些事情就需要她们从旁照看。
听这声音应该就是夫人所说的敦伦,此事竟然如此痛苦,竟然让娘子难过到止不住的哭泣?
渐渐的哭声变了调,她光听声音就觉得耳热,赶紧离开墙面,她坐在一旁,时不时探听屋内的动向,时不时去厨房看看灶上准备的热水烧好了没,更多的时间她都是静静的等待着。
终于听到裕王叫水的吩咐,她和陆遗相继从东西耳房里出来,齐齐奔着后厨去。
陆遗带人将热水搬到卧房门外,室内他不便进去,便只好劳动汀芷一人,一趟一趟将热水搬进浴房。
裕王府内婢女极少,就算陆遗等人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公公,也不能进入裕王妃的卧房。
前世成婚之初,她只从王府带了几名婢女,贴身伺候的只有汀芷一人,因为不放心旁人,前几夜都是她一人值守,每晚都熬到三更天后,她白日里都困得不行。
江容心疼的很,后来让几名婢女轮番值夜,才稍稍缓和,后来萧显为了偶尔能在浴房尝鲜,又去让陆遗找来人牙子,才买了几名婢女,用于夜里灶上烧水、端水进浴房使用。
如今只有汀芷一人守夜,自然时辛苦。
她转头和萧显建议道:“明日找人牙子采买几名婢女,不然只有汀芷汀兰几人夜里伺候灶上,太过辛苦。”
萧显赞同,“我也正有此意。”
不多时,汀芷将两个浴桶都装满了热水,旁边还贴心备了几桶用于添水。
环顾四周找寻了一圈,除了刚脱下来的衣服,没有其他能穿的,她从被丢在一旁的衣服堆里翻出来皱巴巴的外衫和亵裤,打算先穿上走到浴房,虽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距离也不远,她依旧无法接受光着身子走来走去。
刚披上皱皱巴巴的外衫,萧显就将她抱坐在怀里,还在她身下点了一张绢帕,柔软的贴合她的肌肤,一瞬她身体僵直,老夫老妻的默契,她立刻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
他伸手要帮忙时,被她一把拦住,她嗓音干涩抿了抿红唇,言辞拒绝,“我自己来,你别看。”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连她的想干什么都知道。
萧显轻笑一声,像是正人君子应了她的要求,别开眼透过拔步床的雕花间隙,看向帷帐燃到一半的龙凤花烛,这花烛是要燃烧一夜,烛火影影绰绰,照亮室内。
耳边只听身旁细细簌簌,他心头痒痒,再回头时,腿上倏地一轻,江容已经穿好外衫和亵裤朝浴房的方向走了。
无情的背影像是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换下来的脏衣物被扔在一旁的脏衣篓里,他见状嘴角微扬,穿上亵裤披上外衫走向浴房。
卧室有两间浴房,一墙之隔,遮挡的结结实实,他站在木门紧闭的浴房外,听着室内淅淅沥沥的水声,仿佛能猜到内部的情形。
江容柔软的腰肢氤氲在温热的水中,室内雾气弥漫,如梦似幻的遮掩环绕在她身边,定是极美的场景。
抬手推门就能进去,就算她在屋内锁门也是拦不住他的,手悬在半空处纠结了好一阵,他还是选择放下,今日时初次,不好太过频繁吓到她,来日方长。
浴房内江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像是能洗去她周身的疲累,为了防止萧显会突然间闯进来,她将浴房的门从内侧上了锁。
前世她就吃过亏,忘记上锁被他钻了空子,二人挤在狭小的浴桶里,真是别扭极了,偏巧萧显还就喜欢这样。
平时她沐浴的时候汀芷会在旁伺候,她低头看着身上的斑斑点点都觉得耳热,更不敢让汀芷那丫头在旁看着。
泡在温热的浴桶中,周身放松下来,困意上头,她慢腾腾的洗完,细致的将身体擦干,穿上新的寝衣。
回去时,萧显如同刚才一样,坐在床榻上等着她,床榻上的被褥换了新的,喜被也被板板正正的摆在身后。
她从他左侧上了床,习惯的爬到内侧,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拉开喜被盖子身上,她将被子的一边卷在身上,背对着萧显,留了一半的被子给萧显。
萧显钻进被子里,从她背后靠近,自然熟练的拦腰将她抱在怀里。
前世萧显就喜欢这样抱着她睡觉,她起初很不习惯,因为这样被他抱着,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耳边,让她很难入睡。
不过后来她才知道,睡不着时因为不够累,要是累极怎样都能睡着的。
她现在就是累极的状态,眼皮闭上仿佛就进入了梦乡。
因为明日还要到宫中面见明帝和皇后,这种场合,他自然不会乱来,便任由他抱着,她十分安心。
熟悉的馨香满怀,他看着她沉睡的侧颜,吻了吻她的发顶,沉沉的睡去。
翌日一早,萧显将她从喜被里捞出来,在她闭着眼还不清醒的时候,替她穿上衣服抱着她坐在梳妆镜前,让一早就候在外面的汀兰进来伺候。
洗漱过后,汀芷匆匆赶来为她上妆,今日时婚后第一次给明帝和皇后请安,一切都需得体。
铅粉覆面,螺黛画眉,胭脂扫面,红脂覆唇,云鬓高绾,穿上尚衣局送来的礼服,戴上皇后上次的整套头面,打扮的庄重得体。
坐在马车上时,江容还在打哈气,萧显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一会,等到了皇宫他再喊她。
得了这句话,江容放心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还将发冠的重量借力压在他身上,萧显好似未察觉,一动不动的让她靠着。
明帝坐在紫宸殿的皇位上,通体黄金的座椅看着尊贵非常,江容一进大殿就一直微微颔首,盯着前方几块地砖处,不敢直视天颜。
明帝说了些让他们婚后和谐、相敬如宾的话,又给了些赏赐,到这里谢恩就差不多该离开了。
不过,和前世一样,主位上的明帝沉默了一会,让江容抬起头来,端详了一下她的面容,好似在她面上寻找旧人的踪迹。
难不成因为知道她的外祖父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崔太傅,所以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寻与崔太傅相似之处?
但她与外祖父相像之处少之又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大殿内静的仿佛能听见呼吸的声音,就这样抬头却不敢抬眸的一会儿,上位的明帝长叹一声,放她们离开,“去拜见你阿娘吧。”
“儿臣告退。”萧显江容齐声说道。
紫宸殿和立政殿距离很近,极短时间内,她努力回忆前世与陈皇后打过交道的场合,确实不多。
裕王是成年皇子,已经在外开府,又不是皇后亲生,与他并不亲近,况且皇后芥蒂他是曾经盛宠一时的孙昭仪之子,被明帝安排记在自己名下,平白占嫡子名头,更是使她不得不多加忌惮。
嬷嬷通传后,二人进入立政殿,陈皇后坐在主位上,等着他们前来。
二人端正的行了大礼,“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陈皇后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裕王是他偶尔都不太想见到面孔,皇后直接略过,上位的目光落在江容身上,“容娘,你与娢娘生的可真像。”
陈皇后看清楚她的面容感慨道。
“想当初,本宫和娢娘一同入宫伴读,极为交好,娢娘性子活泼、最为贪玩,和一众皇子关系极好,本宫性子沉闷,被人不喜,她总是带着本宫一起玩、一起逃课,有时被崔太傅发现,打了好多次的手板……一晃已有二十年了。”
皇后说的话与前世一模一样,她都不用费脑子思考,同前世一样作答就好。
“娢娘自成婚后便淡出视野,深居简出,不愿与人来往,就连宫宴都极少参加,本宫也是很久未见到她了。”
陈皇后忆往昔,二人便安安静静的听着,直到她点名发问,“你阿娘进来可好?”
江容端庄回话,挑不出一丝错处,“回殿下的话,儿臣的阿娘进来一切如常。”
“那就好。”
请安结束后,陈皇后要单独留她一阵,还将萧显赶走,“本宫与容娘说几句体己话,你在这里不合适。”
萧显听话的离开,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有些舍不得,“我在殿外等你。”
陈皇后还是头次见他如此,不禁笑道:“裕王真是长大了,知道疼惜王妃,这般如胶似漆的模样,真真是令人羡慕。”
裕王离开后,陈皇后身边的嬷嬷将殿门关上,接着从后殿取来一只小匣子,递到她面前。
江容打开一看,和前世一样,不是华贵的礼物,而是一张助生子的药方。
江容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懵懂的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陈皇后笑得慈爱,“如今你已加入裕王府,便要努力为皇室开枝散叶,这是本宫多年前求来的滋补方子,你拿回去吃,本宫盼望早些听闻你的喜讯。”
江容面色泛红的行礼谢过,为了不被萧显发现,没有拿匣子,只将那张药方踹在怀里。
陈皇后对她表现极为满意,又给了些赏赐,让她回府。
出了立政殿,二人一同出宫门乘马车回府,期间萧显并未问询陈皇后留她何事,她也不知道前世萧显究竟知不知道这药方的事,反正她不会喝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今生的她不比前世,对于萧显的子嗣她并不想要,况且一年后她就要与他和离,有了子嗣反倒添累赘。
回到披香殿,她将药方随手放在桌案上,脱掉厚重的礼服,拆掉高绾的发髻,换上常服,并不在意这事。
前世今生陈皇后都将这药方说的神乎其神,她前世心悦萧显渴望与他有血脉相连的牵绊,求子嗣心切,认认真真吃了快一年,敦伦颇为频繁,未见有身孕,这药定然是无用的。
她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前世不知萧显与陈皇后关系并不似外界看来那样好,便相信皇后待他同有爱子之心,如今想来很是不对,陈皇后既然不是真心待他,给她看似帮助的药方,那这药方定是有些古怪的。
或许前世是因为吃了那么久的药,才一直未有身孕。
可怕的猜想在脑中炸开,她猛地起身走到桌案上,将药方拿起来递给汀芷,吩咐道:“你去找个妥帖的大夫问一下,这药方是何作用,可有不妥之处?”
“是。”汀芷接过踹在怀里。
“顺便再抓副药来。”她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汀芷凑上来听,待听清楚她要的是什么药后,汀芷猛地一惊,语气惊诧道:“娘子,当真要这副药?”
江容面色不改,“自然。”
第35章 翌日 “做一次,说一句。”
汀芷关门出去, 江容独处在披香殿内,在香炉里放了些苏合香,袅袅青烟从香炉蒸腾起,辛烈香味提神醒脑, 她闭目养神, 开始回想陈皇后说的话, 陈皇后口中的阿娘与她熟识的完全不一样。
陈皇后口中的阿娘性格开朗、活泼爱玩、最喜繁华,在宫中伴读时对一切都充满兴趣;而她所见的阿娘性子温和、端庄持重、深居简出,对外界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平时只在屋内翻阅书籍。
难道说少女的天真烂漫在妇人后宅消磨二十余年,通通消耗殆尽了?
平时阿耶对阿娘约束不多, 从不阻止她出府,那她为何将自己圈进在那一方宅院, 除了偶尔去普元寺上香, 基本上都不出门。
这些年, 究竟发生了什么?
午饭时,萧显让陆遗在披香殿准备, 他从凌霄殿出来, 要和江容一起用饭。
江容对着一大桌子菜正困惑时, 就见不远处那人身穿常服踱着步子慢悠悠前来,显然是要和她一起。
雍朝律法,成婚有九日婚假,按照惯例,新婚前三日萧显需要留宿披香殿,三日后便可随意。
前世萧显和她浓情蜜意,除了上值晚归,都会陪她在披香殿, 江容估计他演起来也挺累的,打算三日回门后,就和他讲清楚,她并不盼望着他晚上前来,他不来,她乐得自在。
萧显坐下本想亲昵的递给她点什么,见碗碟筷子都摆放整齐,陆遗和汀芷分列两侧准备随时侍奉,他只好作罢,用公筷夹了一只虾放在她的碗里,“阿容你尝尝王府厨子做的饭,可还和你的口味?”
满满一大桌的菜肴精致,大部分都是她喜欢的,自然对她的口味,她尝了一口便知道是齐大厨的手艺,夸赞道:“很好吃。”
自从确认萧显也是重生的,对他这些细致操作见怪不怪,都是对她确认事实的佐证,前世他成婚后照顾周到,生活中不断了解她的喜好,知晓她的口味自然正常。
萧显如此花费心思,她自然要好好品尝,早饭因为要去宫中请安,她不敢多吃,用的匆匆忙忙,如今腹内空空,早就饿了。
萧显温柔的注视她,沉浸在新婚的柔情蜜意里,满心满眼都是她,“喜欢就好,你若是喜欢吃什么菜,便和厨子说。”
江容没和他客气,无论怎样,她都还需要在王府住一年时间,吃的方面须得她喜欢的才行,“多谢裕王。”
萧显夹菜的手一顿,放下筷子抬眸看她,“怎么还和我如此生疏?”
江容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继续吃饭,这可苦了侍候在侧的陆遗和汀芷,不知道裕王为何发脾气,大气都不敢出。
称呼一事是他昨晚忘记沟通了,上午在宫里明帝与陈皇后面前这样称呼合礼,私下里这样称呼显得生疏,“我唤你阿容,你唤我裕王,这般显得太过生疏。”
“那你想让我唤你什么?”江容两颊塞得鼓鼓的,活像只小仓鼠,抽空反问他。
有二仆在侧,他不好像前世一般循循善诱的让她自己领悟变换各种称呼,“你唤我既白,是我的表字。”
江容点点头示意应下,以示尊重的将口中食物咽下,字正腔圆的唤了声,“既白,你可以唤我濯雪,是我的表字。”
“你喜欢我唤你阿容还是濯雪呢?”称呼纠正过来,萧显心情好了不少,视线落在她身上发问。
“都行。”江容回答的和前世不一样,前世想让他唤她阿容,是觉得这样称呼亲密些,今生没想和他亲密的想法,唤她什么都可以,萧显选个喜欢的就行。
“那我唤你阿容吧。”萧显虽然诧异她和前世作答为何不一样,但还是敛眸继续吃饭,没有深究。
“用过饭后我带你去见见府里的人,府上人不多,你要是记不住,有事找寻陆遗就好。”
江容点了点头,这不难,府上这些人都在她的记忆里,她都是认识的。
萧显继续询问道:“今日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江容刚想说没有,就忽然想到一事,“我一会出府去一趟明礼堂,这些时日一直在府中待嫁,好久未去了,我的学生怕是都将我教授的内容忘光了。”
说完她下意识看向萧显,前世他是不约束她出府的,但她当时只是外出游玩、逛东西市,未在明礼堂当女夫子,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觉得王妃不应该抛头露面去教书,想让她停了这心思。
萧显面色如常,“好,我送你去。”
裕王府的马车行驶到明礼堂,陆遗帮她摆正梯子,江容拾级而下,站在门口时回头看向马车,萧显没下车,掀起车窗纱帘正看着她,街道上来往人流众多,这个距离说话她听不见,便口型示意,“等我接你。”
江容心思微动,点了点头,方才在马车里就说好了,等她结束时,萧显来接她。
提起小书箱径直走向堂内,一进正厅,就瞧见秋月单手捂着额头,愁眉苦脸的,静和县主在旁神色担忧,她快走两步上前询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秋月见她来,满心的委屈都快忍不住了,一抬手就清楚的看到她额角的伤痕,细嫩的皮肤绽开鲜血,虽然已经止住,但伤口看着很狰狞,皮下淤血一小片,这伤的可不轻。
江容有些自责,这些天她光顾着备嫁一事,都忘记派人来明礼堂照看一下,“谁伤的你?光天化日之下怎能随意伤人,我带你去万年县县衙报官。”
“伤我的还是高郎君,他想替我赎身我不肯,他便打了我,不过不必了,”秋月眼中含泪摇摇欲坠看着很是怜人,“罗将军已将那人教训一番,只是他根本不经打,罗将军下手重了些,高郎君顿时便昏过去了。”
“都是我不好,牵累罗将军。”秋月自责的很。
静和县主安慰道:“是他妄图轻薄于你,罗将军看不下去才出手相助,你没有错。”
“可是……可是那人昏过去了,他要是醒不过来,罗将军怎么办?”秋月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江容安抚道:“月娘你放心,罗将军手下有轻重,说不定是那个高郎君心生畏惧,佯装晕倒。”
“你什么时候和罗将军这么熟了?”前有罗彰来明礼堂给秋月送药,后有七夕遇见二人同游,这次罗彰又英雄救美,总不能次次都是巧合吧?
秋月垂眸有些不好意思道:“也就是这几日,罗将军来寻我,他……他说心悦我,想要为我赎身。”
“你答应了吗?”江容紧张问道。
早先静和县主和江容就想过为她赎身,但都被她拒绝了。
能帮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事,世道艰难,她曾辗转多次被卖,如此貌美又入过风尘的贱籍女子,除了取悦达官显贵的舞蹈音乐,身无长处,哪还有其他安身立命的居所,要想继续靠自己的在长安生活,平康坊她是走不出去了。
“没有。”秋月一行清泪划过瓷白的脸颊,“我不配,我已身入沼泽,哪还能奢求干净站在他面前的机会,我是花满楼的“都知娘子”,一旦我被罗将军赎回家中,恩客寻我不得,老鸨势必会交代我的去处,若是让人知道我在罗将军处,定会影响罗将军声誉,我实在不愿牵累他。”
秋月说的不错,朝中官员一举一动都有御史台盯着,稍有差错御史大夫施展笔墨,折子就递到明帝面前,为花满楼的“都知娘子”赎身,事情势必会闹大,绝无瞒下可能。
授课结束时,萧显接她的马车停在明礼堂前,江容坐在马车上还想着秋月的事,“裕……既白,你听说没,罗将军在花满楼打了一位姓高的郎君,你可知道他是谁?”
听到这称呼萧显很是满意,罗彰一事他自然是只晓得,方才从他处回来,此事前因后果他已经了解。
“这事长安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你说的这位高郎君名唤高程,是长安城有名的富商之子,以纨绔任性闻名,平素最爱纳妾蓄婢,平康坊的常客,惯会仗势欺人,凡是他看上的娘子,无论有无夫婿、无论是否足龄、无论身处何地,第二日就会被送到他的塌上。”
江容一听顿时气极,“竟如此嚣张?县衙和京兆府都不管?”
萧显长叹一声,“长安城内富商众多,你说为何他一介富商之子如此有名?自然不只是富商原因,他的长姐是镇远伯的妾室,给镇远伯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在伯府中地位仅次于伯夫人,她为人处事周到,在陈皇后面前都有几分薄面。”
“怪不得无人敢管,秋月见到他可真是倒霉……也不知都高程现在醒了没。”江容嘟嘟囔囔道,“若是醒不过来,罗将军可就麻烦了。”
“按照雍朝律法,斗殴以手足伤人,笞四十,若是伤及方寸以上,杖八十,若血从耳目出及内损吐血者,加罪二等,折跌人支体及瞎其一目者,徒三年,保辜十日。*十日内若是伤重亡故,便是杀人罪。”
“……”
萧显晚饭依旧是在披香殿用的,江容满脑子都是秋月的事,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用过饭后,他带着她去院中散步消消食,昨夜大雨过后,园中花朵大受打击,花瓣散落坠地,方才过去一日,府上已经将残花挪去换来新花,花园中还是一幅百花齐放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