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丹药抵在许景昭唇边,许景昭下意识张嘴。
过程如何他不在乎,许景昭想起来跟想不起来对他而言结局并不会更改。
只不过服下不醒梦的许景昭不会装了而已,但心是不变的。
许景昭嘴里满是苦涩的补灵丹的味道,他抬眸望着师尊的眼眸,心里有些闷。
下一秒,他一把勾住宴微尘的脖颈,将人扯下,仰着头亲了上去,这一次,他带着委屈,吻得生涩而急切。
宴微尘微微一怔,随即闭目回应。
窗外玉兰随风颤动,想起更为浓郁,三百年未遇春日,想必是静候今日花开——
作者有话说:昭昭要想起来了
第76章 清醒 帮他的爱人
许景昭待在仙执殿并没有什么事情做。
主要就是睡觉, 画符,或者待在师尊旁边瞧着那开得正艳的玉兰,哦, 还有每日三次必须要喝的药。
药味漫入鼻息, 许景昭不自觉地皱起鼻尖,脸上浮起几分委屈,“师尊……”
宴微尘语气依旧温和,动作却不容拒绝,他将药丸送入许景昭唇间,手指轻抬, 扣住他的下颌。
许景昭只好仰起脸,气鼓鼓地将药嚼碎,真想趁着师尊不在吐掉, 可师尊盯他也盯的紧。
宴微尘松开手,目光掠过许景昭微微湿润的唇角, 最终落入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星星点点的紫色几乎散尽, 只剩零星残迹。
他就快醒了。
宴微尘垂着眸子,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许景昭的脸颊,光滑温热的肌肤让他心里微微踏实了些,虽然他说的坦荡大方,但心里…总归是有些念头不能说的。
许景昭若是想起来后还会对他如从前那般好吗?
是不是又要装傻充愣,否认一切?
宴微尘这样想着, 指尖刚好捧着许景昭的下巴。
许景昭吃完药,正想着捏一个糖丸吃,就被宴微尘抬起了脸颊,他手一抖, 糖丸掉落在地面,不能吃了。
“师尊……唔。”
他刚张嘴,就看到宴微尘俯下身子,那张精致凌厉的脸在他眼前放大,直接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宴微尘吻得很凶,许景昭无意识吞咽,身子骤然失重,他被宴微尘抵在案面,夺去了所有呼吸,只能任由宴微尘亲吻。
他紧张地抓住宴微尘的衣襟,又被宴微尘扣在头顶,许景昭被吻得迷迷糊糊,嘴巴张开,无助地呜咽了一声。
这几日不知道师尊怎么了,上一瞬还好好的,下一瞬就开始莫名‘欺负’他,每次吻得又凶又急,他总觉得自己会被吃掉,更过分的是,师尊比他更会压制,到后面徒留自己尴尬。
师尊这也太坏了。
宴微尘抬眸,将许景昭迷蒙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另一只手揽住许景昭的腰,宽大的手掌托着他的背脊,防止他往下掉。
“嗯?”许景昭迷迷糊糊,面颊通红,然后就觉得脖颈覆上温热,然后倒吸一口气,“嘶——”
师尊怎么咬了他一口?
宴微尘墨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反应,许久后才起身,摩挲着许景昭脖颈上自己留下的牙印。
咬得不轻不重,其实也并不疼,这样的印子,大抵会在许景昭身上留个四五日才消,他指尖挑开衣襟,在稍微偏下一点的位置,也有一个要消不消的牙印。
许景昭墨发披散着,衣襟领口微松,宴微尘喉结滚动,忍不住俯身又亲了一口,他将人抱起来,许景昭回过神,控诉他,“你又留印子了。”
宴微尘抬起眼眸,“不可以留吗?”
宴微尘说得理直气壮,许景昭怀疑自己才是理亏的那一个,他声音小了点,“可以留。”
“哪里都可以吗?”宴微尘指尖滑过他的喉结,再往下碰到坠在腰侧的令牌,是仙执殿的令牌,带着仙执殿的印记。
许景昭红着脸抓住宴微尘的手,“师尊,你……你。”他声音很小,“师尊该喝清火茶了。”
宴微尘动作一顿,旖旎心思被许景昭一句清火茶击得粉碎。
他向来清心寡欲,喝什么清火茶?
他将人抱在怀里,伸出手指捏着许景昭的指尖,“吃药有效果了吗?”
许景昭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那些零碎记忆偶尔翻涌,模糊不清,却总带着令人不安的底色,被他下意识压入意识深处。
宴微尘没有再多问,他就这样抱着许景昭,桌面上铺开一块泛黄的纸面,许景昭皱皱眉总觉得这上面气息奇怪。
宴微尘拿着他的手,提笔蘸墨,开始写东西。
许景昭任由宴微尘牵引着他写,好奇地问道:“师尊,这是什么啊?”
宴微尘低笑,温热呼吸拂过他耳际,“还看不出来?”
许景昭视线再次落到那纸面上,那字迹瞧着像是古纹,他依稀辨别几个字眼,死……命……什么的字。
他越瞧越觉得奇怪。
宴微尘从容收笔,语气轻淡:“是生死契。”
许景昭吓得手一抖……生死……什么契?是他想的那一个吗?
宴微尘瞧着许景昭的反应,伸手捏着许景昭的指尖,侧过脸盯着他的眼眸,“昭昭,都许愿说生死不弃,莫不是骗我?”
许景昭立马摇头,他可没有这样想。
宴微尘细细打量他严肃又茫然的神情,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许景昭周身浸着宴微尘的气息,清浅玉兰香间杂着一缕微涩青橘气,宴微尘深深呼吸,只觉得耐力快要耗尽。
也就是执掌仙执殿这些年他罩上了一层温雅,隔绝了他骨子里的乖戾血气,早些年里,他亲手杀过的修士,怕是能填满仙执殿下的九层绝狱。
不过那些人也确实该死。
他眼眸漆黑,视线落到许景昭身上时收敛了几分,舌尖抵住犬牙,但还是没忍住,轻咬在许景昭的耳尖,细细厮磨。
确实要收敛几分,不然会像在帝王境里那样……吓到他。
许景昭的耳朵极其敏感,他身子一颤就要躲开,可宴微尘却用一只手紧紧锢着他的腰身,背脊贴上那宽阔温暖的胸膛,是一个极为亲昵的拥抱。
“师尊……”
宴微尘另一只手捏着许景昭的指尖,把玩了片刻,忽地指尖多了一抹血珠,许景昭还未感觉到痛意,指尖就被按在那泛黄的纸面。
他有些错愕,微微清醒了几分,扭过头来。
宴微尘眼眸漆黑一片,眼底泛起血茫的赤色,眼底泛着翻滚的欲色跟幽深的执念,只一瞬即逝,宴微尘的视线恢复如常。
许景昭心脏砰砰直跳。
看……看错了吧,师尊怎么会是那个模样。
他恍惚着,却觉得指尖有些温热,宴微尘拿着他的手,吮去指尖血迹,抬着眼眸瞧着他。
又来了这种感觉,许景昭心脏不争气地跳了跳,他总觉得师尊性格很割裂,有时候清风霁月不染凡尘,有时候却满身欲色像是血色阎罗。
怪邪气的。
许景昭指尖濡湿,他盯着师尊唇瓣,又看了眼自己指尖,他耳根发热,慌忙抽回手,猛地起身,“弟子要去画符了,师尊莫再耽误我。”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仙执殿,脚步都有些乱。
宴微尘凝视他背影消失,目光落回案上墨迹未干的生死契,他掌心多了一道血印,鲜血滴落纸面,与许景昭那滴血交融渗透。
有他修为相护,许景昭便如得两条性命,再就是无论许景昭在哪,宴微尘都能找到他。
但洗髓丹还是要吃,宴微尘修为能保他不死,但天道却不会放过靠‘歪门邪道’活下来的另类,所以许景昭自身修为也要过硬。
他要让许景昭寿命长生,也要让他活得堂堂正正。
他伸手抚过纸面,要是让人知道,修为顶天的仙执殿主竟然跟一个筑基后期的小弟子签了生死契,五洲就该乱了。
但乱便乱罢,宴微尘绝不会给他们动许景昭的机会,他们没那个实力,也不配。
桌面上的纸面有些乱,地面上也落了不少画废的符纸,他心里不静,所以画出来的符箓也不清晰。
他看着自己画的杂七杂八没有用处的符箓,伸手抚上自己的脖颈,指尖触碰到齿痕,许景昭收回了手。
他看着桌面的纸张发呆,他到底给师尊做了什么?为什么师尊心里总是缺了些安全感。
他不是整日待在师尊身边吗?为何师尊给他的感觉……总有些患得患失?
许景昭想不明白,他径直走出了偏殿,向着玉兰苑走去,直到走到院落中,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那支朱砂笔。
他仰头,就看到了那棵盛开的玉兰树,他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提笔便往花瓣上落字……
玉兰花瓣仿佛成了纸面,写起来字字句句真心。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北洲。
墨汁的味道蔓延开,一个又一个的字迹写得郑重,萧越舟面色严肃,他搁下笔,待那墨迹干透。
“云斗四门情况有变,这里情况比先前料想的更加复杂,据说他们还拿到了归元塔……”
几人面色沉静下来,脸色又有些难看。
归元塔里讲归一,颠倒修为清算因果,杀孽越重的人限制越多,况且还有颠倒之能,高阶修士进来后沦为低阶,低阶修士进来后修为补升,里面越是天资卓越之辈死的越快。
封辞沉默了片刻,走上前来,“诸位师兄师弟,明日亥时,我会打开结界,只有十息时间,你们带我弟弟走。”
他顿了下,“萧师兄,我弟弟生性愚钝,务必照顾好他。”
萧越抬手,已经将那纸面折好收起,他摇了摇头,“现在灵力传信传不出去,外面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进不出,只能用秘法将消息送回仙执殿,等师尊断论。”
“况且……”
况且归元塔里也有机缘,只是不适合他们罢了,归元塔一共七层,塔内的归元仙气供养了一株仙草。
“归元塔启动需要耗费灵石灵力,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仙执殿殿侍来处理此事。
萧越舟拿出火石将其点燃,纸面上火光腾起,最后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他心里总不踏实,他们拿出归元塔,恐怕目的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剑指师尊。
仙执殿空寂无人,一张纸页凭空出现在桌案上。
许景昭正抱着自己画的符箓踏入殿内,他将东西放到桌案上,被桌面那一张奇怪的纸吸引了注意。
他就瞧了一眼,那纸面就化作了流光钻进了他的眉心。
他听到了自己师兄的声音,还看到了不少画面。
许景昭捂着脑袋,上面墨迹夹着精神力的字飘荡在他脑海。
‘师尊,云斗四门内斗严重,邪祟勾结形势严峻,弟子困于云斗四门阵内,且归元塔现身云斗,三日后……归元仙气……孕育仙草……’
许景昭捂着脑袋,萧师兄在说什么?云斗四门?归元塔?北洲?
他看过无数话本,涉猎甚广,他知晓归元塔,也知晓归元仙气。
归元塔里颠倒修为,强的变弱,弱的变强,那归元仙气出自缥缈的须弥山,据说那归元塔就是须弥山上大能所造的法宝。
许景昭捂着脑袋,他脑袋里精神力被这么一刺激,好多记忆叫嚣着往外钻,就在他理不清头绪的时候,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
若除根本,须弥山上须弥花可除。
许景昭捂着脑袋的手停顿了下,记忆里是师尊在寒潭发病的模样,那一次自己闯入寒潭,丢了自己初吻。
每逢上弦月初七,师尊总要休宁,雷劫淬身痛苦非凡,又为了自己出关,受修为反噬。
自己帮师尊熬药,却……误食了不醒梦……
轰!许景昭只觉得自己耳畔轰鸣作响,他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段时日,自己跟师尊交颈而眠,亲吻,拥抱,许愿,除了最后一步,做尽了所有道侣间的亲密事。
就连现在自己衣襟下都带着师尊的痕迹,而就在今早,还被师尊按在桌案亲吻。
许景昭身子晃了晃,他摇了摇脑袋,极力地保持清醒,他记得清楚,师尊的怀抱温度,交换的气息,还有自己许下的岁岁年年。
但极为讽刺的是,这些事件的源头,居然是自己交给裴玄墨的那一张婚书。
哈哈哈哈哈,许景昭又哭又笑,眼角沁出泪来,他捂住了心口,竟觉得荒谬,那些甜蜜蜜的过往割裂,只剩下酸苦的药汁。
在假梦境里说真话,骗两个痴心人,不醒梦啊不醒梦,到底是谁的不醒梦?
啪嗒啪嗒,水声落在桌面,许景昭垂眸看去,他以为是自己的泪,却不想是殷红色的血。
他又流血了,他面无表情地拭去鼻尖的血迹,抬眼时目光沉静。
北洲,云斗四门,归元塔,须弥花,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机会。
任何一个修为顶尖的天骄去都必死无疑,可自己不一样,他是个废物,他没有多少修为。
他不愿看师尊受苦,他要为自己的心上人,求一味药!
血腥味更重了,许景昭抹了把血抬脚向外走去。
他刚踏出殿门,就看到宴微尘面色微变,许景昭还是头一次见师尊情绪如此显露,他听到师尊颤抖的声音,“血?为什么会有血?”
许景昭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发现鼻腔里满是血腥味。
他有些奇怪,自己不过是气血虚了些,为何经常流血?
他见师尊面色焦急,抬手去安抚,想要碰一碰师尊的脸,指尖刚伸到半空,眼前一黑,他昏倒在一个带着玉兰冷香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走下剧情线~
第77章 下手 骗了师尊
天色蒙亮, 空气里漂浮着清浅的玉兰香,夹杂着安神香的味道。
许景昭缓缓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帘幔, 一时有些恍惚。
这里是师尊的居所, 他在这里住了十几日,他闭上眼,缓和了一下精神。
这几日他脑袋混沌,但却也说的字字真心,如今刚睁眼,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尊。
他眼睫颤了颤, 心里沉甸甸的压了块石头,总觉得逃避也不是办法,可他能怎么办?
许景昭闭目将种种可能想了一遍, 非但没理出头绪,头反而更疼了。想来想去, 终究是对两边都有愧。
许景昭睁开眼睛, 有些烦躁, 他在心里理不清思绪,就忽的察觉旁边有人在看他,宴微尘坐在榻前,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许景昭心里一惊,他刚刚竟然没有丝毫感应,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恭敬地唤一声师尊, 但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是没动。
宴微尘眉宇微蹙,神情忧忡。许景昭怔愣,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师尊的情绪好像越来越外放了。
“醒了?”
宴微尘见许景昭醒了, 瞧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到他手腕上,细细切脉,“感觉如何?”
许景昭张了张嘴,他醒来后,不知道是该恭恭敬敬跟师尊相处,还是继续这般模糊下去,好像怎么做都不合适。
“嗯?”宴微尘见他久不开口,疑惑的瞧了过来。
许景昭对上那墨色眼瞳,立马垂下眼睛,低低应了一声,“嗯。”
察觉这般回应不妥,他又补充道:“许是有些累,可能……气血亏虚?”
宴微尘收回目光,松开把脉的手,“不对,还是该让……”
他话没说完,许景昭反手拉住师尊的手,他心脏因为紧张跳动的厉害,尽量模仿自己前几日的模样,“师尊,我真的没事了。”
“今天一不小心画符画多了,画了好几百张呢。”
宴微尘眉头稍松,“过犹不及,下次不可再这般没有节制。”
许景昭笑了笑,“知道了,师尊。”
宴微尘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丹霖传音,说洗髓丹已经炼成,等你清醒后,我会为你洗髓伐筋,重塑经脉。”
许景昭面上表情凝固了一下,洗髓伐筋……
那很痛吧?他以往自己修炼不行,没少翻看话本子在上面找寻方法,所以他对洗髓了解的也十分清楚,很痛……并且九死一生。
许景昭面色踌躇不定,他……他真的很害怕,但他也想要力量,他不想要这样窝窝囊囊一辈子,不想永远依附于人、仰人鼻息。
宴微尘看他面色惨白没有血色,以为他被吓到,语气轻柔了几分,“放心,一切有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许景昭心脏砰砰直跳,他知晓师尊向来是说到做到,他怕的根本不是这件事,而是……他注定要辜负师尊了。
错了,一开始就是错的,许景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品德有亏朝秦暮楚,要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不敢同师尊坦白,只敢做只缩头乌龟。
至于洗髓丹,暂且放一放,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神情与姿态不露破绽:“师尊,先前看到师兄传信,他们去北洲做什么?”
宴微尘将他揽入怀中,下颌轻抵在他肩头,“云斗四门出了些事,仙执殿弟子在明,仙执殿侍在暗,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处理起来虽有些麻烦,但不会太棘手”
原来仙执殿侍已经去了,许景昭心里稍安,那……师尊知不知道归元塔的事?
他侧过脑袋去看宴微尘的脸色,宴微尘注意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许景昭立马回过头去,“没……没什么。”
师尊这样靠在他肩头,仿佛将他当作什么抱枕一般,两人贴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带来一阵微痒。
这样温存的氛围,许景昭却有些紧张,他抓着自己衣裳,磕磕巴巴开口,“师尊,我…我也想去。”
宴微尘想也不想直接驳回,“不可。”
或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快,他又跟许景昭解释,“北洲现在比较混乱,情况不明,你师兄们自有保身之能,而你如今身体未愈,不宜外出。”
许景昭抿了抿唇,他拧着眉毛开口,“可是我想去。”
宴微尘坐直身子,没有商议余地,“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睡梦没褪干净,许景昭只觉得有一股气往上冒,他扭过身子,气呼呼的开口,“为什么不行,我也是师尊的弟子!”
宴微尘看着他,指尖轻抚他的脸颊,眼神专注,“你是不一样的。”
宴微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里柔和的能滴出水来,许景昭呼吸一滞,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好像发现……师尊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在意他,这可怎么办才好?
许景昭有些狼狈的先移开视线,闷闷道:“我就是要去。”
宴微尘抚着他脸颊的手顿了下,“好,那我带你同去北洲。”
许景昭呆了呆,没想到师尊竟然会对他妥协,反应过来立即道:“不行!”
宴微尘眼中掠过一丝困惑。
许景昭抿了抿唇,索性就装作赌气到底,“我……我也是仙执殿弟子,我不要师尊跟着去,我自己去,亦或者……有殿侍跟着我也可以。”
宴微尘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对,按理说中了不醒梦之后,许景昭只会想要跟自己在一起,如此往外推的行为实属反常。
难道想起来了吗?
宴微尘指尖轻轻摩挲许景昭的下颌,竟有些不敢看许景昭的眼睛,他顿了下,这才挑着指尖将其脸颊抬起。
“看我。”
许景昭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露馅,他缓缓抬眸。
宴微尘仔细瞧着那双通透的琥珀眼眸,许景昭的睫毛很长很密,张开眼眸时在眼尾划过一道弧度,像是延伸到尾羽。
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很浅的紫色,不醒梦没有散吗?
许景昭紧张的捏着指尖,暗暗祈祷师尊不要发现,他知道不醒梦会通过眼眸显现出来,自己稍微使点小手段,便能蒙混过关……吧。
宴微尘端详片刻,未见异常,便捏了捏他的脸颊,再次开口:“不许,只能跟我一起。”
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许景昭心里有些挫败,师尊把他看的太紧了些,他又不是瓷娃娃,哪有这么容易受伤。
这样想着,眼眸里不禁带了几分幽怨。
宴微尘瞧着他,有些好笑,“待你全好了,我带你走遍五洲,想去何处都随你。”
许景昭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眸都黯淡了几分,他跟师尊还有以后吗?
等自己从北洲回来,怕是……缘分就要断了。
“为何难过?”宴微尘观察到他的情绪,他轻叹了口气,“都说跟你一起去北洲了,怎么还委屈?”
许景昭抿紧嘴巴,不知道怎么跟师尊说,归元塔这个东西,师尊绝对是不能去,谁知道是不是给师尊下的陷阱,又是须弥花又是邪祟的,分明是要引师尊入局。
而他不一样,精神力开挂的小废物,他去最合适。
“好了,服过药,我便带你去北洲。”宴微尘指尖拈着一枚补灵丹递到他唇边,语带宠溺,底线一退再退。
服完……就去?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指尖的丹药,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师尊对他是不设防的。
他仰起头,皱了皱眉,“不吃。”
宴微尘觉得许景昭气性有些大,万一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正在他想着怎么哄许景昭的时候,许景昭又抬起脸来,三分羞涩七分紧张,“除非……师尊喂我。”
他捏着自己腰间灵囊,脸颊通红的要滴血。
宴微尘看着他通红的耳尖,眼眸里掠过一道极浅的笑意,都亲这么多次了,怎么还这么害羞,若是以后……那岂不是要红透了。
他将丹药含入口中,托起许景昭的脸吻了下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许景昭几乎没了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清楚清晰的知道他在跟师尊亲吻,他在跟……师尊亲吻?
他紧张的僵直了身子,手却不自觉的揽住了宴微尘的脖子,同时开始慢慢回应,宴微尘动作微顿,随即吻得更深更重。
许景昭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
啪,他手抚上宴微尘的脊背,一道泛着幽光的符箓悄无声息地贴上其后心。
宴微尘骤然抬眸,却忽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扣住许景昭的腰,识海抗拒,却终是抵抗不住那沉沉睡意。
但眼眸微合间,他强撑着睁眼,那双墨眸中漾着难以置信与怒意,沉沉望定许景昭,仿佛要将他刻入眼底。
“为什么?”宴微尘声音低哑。
许景昭吓的面色白了白,以为符纸压不住宴微尘。
宴微尘身子晃了晃,实在顶不住那困倦,他死死盯着许景昭,眸色漆黑,“你若敢走,我定将你抓回来。”
说完,他眼前一黑,栽倒下来。
许景昭害怕的心都快跳出来,心惊胆战地扶住昏迷的宴微尘,将人放到榻上,愧疚道:“师尊,真的对不起。”
他没这么大的本事,所以他拿的符箓都是宴微尘亲手画的符箓。
宴微尘自己都没想到,亲手教许景昭的示范符箓最后用在自己身上,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宴微尘对许景昭根本不设防。
许景昭将师尊放在床榻上,立马起身收拾东西,他并不知道这符箓能撑多久,但是他必须尽快赶赴北洲。
他换上一身利落的素色劲装,腕袖腰身皆收紧,他面上带着愧疚,“师尊,对不住了。”
取了须弥花,师尊便不必再每月受苦了吧?他欠师尊良多,除此以外,恐怕再无机会报答了。
他最后瞧了一眼师尊,然后拿出一张传送符来,传送符每次用,身体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撕裂感,其实许景昭并不怎么喜欢。
但他面色没有丝毫犹豫,指尖一挥,符箓亮了起来,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宴微尘,身影倏忽消失。
再睁眼,眼前的景色已然换了模样,许景昭捂住心口,压了压那翻涌的血气。
趁四下无人,他迅速打量周遭。此刻他正站在一片空地上,四周草木葱茏,恰好掩去他的形迹。
脚前方是厚重的草叶,许景昭没有往前走,反而退后了一步,在他正前方,有一只颜色艳丽的蛇,猩红的蛇信嘶嘶作响。
不是太白那种清澈愚蠢的蛇,这一条周身散发着邪戾之气,令人头皮发麻。
许景昭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却抵上东西,他扭过头,就看到一道透明且泛着微光的屏障,阵法,还是封锁的阵法?
看来这里被封锁了。
他身子站直,掏出了一把短剑,那艳丽的蛇吐着信子向许景昭爬来,就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忽的弹跳起身。
许景昭心中一凛,手中短剑挥出,将那蛇斩成两半。
那蛇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彻底不动了,一道极淡的黑气从蛇身上钻出来,散在空中没了影子。
许景昭皱了皱眉,邪祟之气?这云斗四门真是邪乎。
他知道自己师兄都在这里,但许景昭没有上前汇合的打算,时间紧任务重……还有他目前不想见到裴玄墨。
许景昭收了短剑,没再看地面上的尸体一眼,转身辨别方位迅速离开。
而他离去不久,一道人影悄然浮现。
墨衣蓝衫,身姿挺拔,封辞看着脚下断成半截的蛇,又看了眼泛着涟漪的结界,深深拧起眉头,有人进来了,到底是敌是友?
萧越舟走上前来,“发现什么线索了?”
封辞摇了摇头,“没有线索,但是……有人进来了。”
但是他并未收到预警,这人……怎么进来的。
萧越舟想了想,“是仙执殿的人吗?”
封辞拧眉,“或许……”
他抬头望天,天上灰蒙蒙的,什么都瞧不清楚,“还有两个时辰归元塔就会显现,云斗四门内外皆被封锁,只怕进得来,出不去……”
他面色极冷,“我那三位叔叔,为夺权位,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越舟面色沉静,“也未必就是绝路,先回去再说。”
两人身影消失。
许景昭绕了半圈又绕了回来,云斗四门什么鬼东西,里面修的像个圆弧八卦阵,他都找不到路。
他握了握掌心,归元塔?应该是个塔吧?怎么还不降临?
许景昭等的心急,师尊最后那句话说的让他心里哆嗦,只好祈祷快点快点,要不师尊就要抓他回去了。
正祈祷间,身后忽传来窸窣轻响,他警觉转身,同时一枚符箓滑入掌心。
“谁?”——
作者有话说:庄少白就是在北洲这个节点发现昭昭身份的
师尊这次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第78章 云斗四门 见封辞
“谁?”
话音落地, 草丛窸窣间钻出来两道身影。
来人一高一矮,皆穿着一式一样的深灰短袍,腰间佩着相同的铜纹腰带。
两人看到许景昭, 视线落到他腰间的令牌上, 瞳孔微微一缩,“又来一个仙执殿弟子……”
许景昭心头一紧,师尊确实说过云斗四门正乱,却没料到自己刚来就撞个正着。
他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注视对方,他气度华贵, 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筑基弟子的威势,看着很是唬人。
那二人见状,一时有些犹豫。
矮个子压低了沙哑的嗓音:“怎么办?动手杀他……会不会得罪仙执殿?”
高个子眼神闪烁, 仙执殿出手也有一套规矩,他们云斗四门内斗, 若是封辞败了, 宴微尘也不好插手, 毕竟仙执殿向来以公允立世,不能因为封辞的身份偏颇。
谁知道仙执殿弟子竟然都来了,那他们死在归元塔里那也怪不得旁人。
至于邪祟……等他们长老上位后,反过来将那些邪祟杀了,谁也挑不出错处。
高个子斜睨同伴,冷声道:“怕什么?”
“可——”
高个子果决道:“没有可是, 现在云斗四门被封锁消息,就是连半点信息都传不出去,宴微尘怎会知道?到时候推说他是死在归元塔机关之中,谁又能怪到我们头上?”
许景昭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死法, 微微眯了眯眼睛,“劳烦,我本人还在这里。”
那高个子眼神轻蔑,“呵,区区筑基,能有什么威胁?”
许景昭蹙眉,前面两个人都是金丹,距离元婴一步之遥,他的确打不过,背在身后的手碾了碾符纸,心里有了计量。
眼看对方逼近,许景昭忽然抬手,语气淡漠:“且慢!”
二人脚步一滞,狐疑地看着他。
许景昭直视他们:“你们真以为,师尊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高个子眼眸闪过一丝忌惮,“整个北洲的消息都传不出去,宴殿主去哪里知道?”
“哦?”许景昭挑了挑眉,“师尊不知道,那我从哪里来的?我不止来了,还知道归元塔即将降临。你们不妨想想,师尊为何独独派我来?不出一刻,仙执殿侍便会赶到。”
两人面色变幻不定,要真让宴微尘知道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可……事已至此,要不赌一把。
许景昭背着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机会往往就只有一瞬,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跑不掉了。
“你……”
他指尖一弹,双指间早已备好的符箓骤然甩出,繁复符文亮起幽光,“砰”的一声在二人面前炸开!
许景昭趁机疾退闪身,身形如风般向后掠去,方才那道符未必能伤他们,必须尽快藏匿,至少撑到归元塔降临。
他是来取须弥花的,不是来送命的。
可许景昭低估了云斗四门的复杂,连绕几转,竟兜回原处三次,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该死,他暗骂这时候掉链子。
他急闪至一处屋舍后,指尖灵力倾泻而出,符箓上纹路大盛,既要不能惹出太大动静,又必须解决了这次麻烦,真难为他了。
他垂眸看着指尖符箓,画一千遍出一张的雷凝符正好送他们上西天。
许景昭身子贴在墙壁上,心脏砰砰跳,虽然他在仙执殿大部分时间都在苦练,但是他实战经验不多,基本上没杀过什么人,对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他并不确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许景昭捏着符箓心提到了嗓子眼,近了,银色刀尖探出头来……
许景昭指尖紧了紧,正要动作,却听到那两道脚步声顿住,紧接着,扑通两声,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许景昭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死死捏着符箓。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过来,许景昭计算着步子,见一角衣袍露出墙边,当即挥手将符箓射出!
来人反应极快,屈指一弹他手腕,许景昭手一偏,符箓落地炸起一片雷光。
许景昭呆了一瞬,看向来人。
身前的人身量很高,穿着墨衣蓝衫,剑眉凤目,脸色有些苍白,五官凌厉,一双冷眸正毫无波澜地注视他。
来者不善,许景昭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
封辞扫了他一眼:“你就是许景昭?”
许景昭身形未动,抬眼反问:“你是?”
封辞面无表情,“封辞。”
封辞?那个仙执殿一直见不到人的四师兄?
许景昭稍松一口气,执礼道:“封师兄。”
封辞并不回应,只冷眼打量他,“我找了你许久,没成想你竟然去了仙执殿。”
找了他许久?许景昭抬眸再次确认,这张脸毫无印象,他应当不认识封辞,再加上封辞的语气,难道是他得罪过的人?
许景昭心里忐忑,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位封师兄。
封辞似乎是知道许景昭的疑惑,再次开口,“你当然不认识我,封泽锐你可记得?”
许景昭迷茫的摇了摇头,这又是谁?
封辞看着许景昭的脸色,捏紧了手指,语气透出怒意,“封泽锐是我弟弟,两月前,你尚未入仙执殿时,我那傻弟弟瞧上你,想要把你带回云斗四门,却被你吊起来打了一顿。”
许景昭一噎,原来跟周川一起算计自己的人封辞的弟弟?
不过他当时吊着打的是周川,可不是什么封泽锐,那傻小子自己稍微给了个小教训,皮都没破,封辞可不能冤枉他。
他不顾封辞漆黑的脸色,解释道:“你那弟弟碰都没碰他一下,你可别冤枉我。”
封辞看着他,冰冷开口,“可你骗他说把家中章印给你,你就应允,他在回去找你的路上被人暗算,出了意外。”
许景昭彻底懵了,他记得当时就顺着封泽锐的话一说,这人竟然当真了。
原来还真跟自己有因果,许景昭讪讪开口,“对不起啊封师兄,你弟弟没事吧?”
封辞冷嗤,“锐儿被人暗算伤了脑袋,在床榻上躺了一个月,上个月才醒。”
“在我弟弟昏迷的这些时日,我本想着把你捉回来,给我弟弟殉葬。”
飞来横祸,封泽锐上来就纠缠自己不说,封辞还要抓自己殉葬?
许景昭面色一沉,封辞大抵也疯了。
“但没想到锐儿竟然醒了,痴傻之症也好了大半,还记起了一些事……”封辞这才垂眸看他,“所以往日恩怨,就此勾销。”
许景昭面无表情,“多谢封师兄了,封师兄既然没事,那就就此别过。”
封辞纯粹弟控,脑子还不大正常,许景昭不想跟他同行。
“站住。”封辞抬脚走上前去,“这里是个八卦阵,你绕半天都出不去,跟着我。”
许景昭从善如流:“是,封师兄。”
封辞上下打量了许景昭一眼,目光又落到远处被符箓溅起的深坑上,随即收回了视线,在他调查里,许景昭是依附春隐门的米虫,修为极差,人品低劣,喜欢在春隐门仗势欺人。
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在仙执殿待了些时日,进步不小。
至于人品低劣,仗势欺人,封辞微微拧眉。
他从萧师兄口中得知,师尊对许景昭极为偏爱,让自己勿要跟许景昭计较锐儿那次事件。师尊不会看错人,既然偏爱许景昭,说明许景昭也并未那般行事。
想到萧越舟的话,封辞脚步顿了顿,对许景昭微微颔首,又大跨步上前走去。
许景昭正走着,忽见封辞面色肃然地朝自己点头,不由一怔——这又是什么规矩?难道过阵还需行礼?
他迟疑地停在原地,依样点了点头。
封辞已走出一段,回头见他举动怪异,蹙眉道:“你在做什么?”
许景昭动作停住,尴尬的挠了挠脑袋,“额,脖子拧了。”
他走上前去,“封师兄,这里是哪?”
“我二叔跟三叔的老巢。”封辞说完,身子如鬼魅般闪身。
许景昭一惊,“等等,封师兄,你说这里……就是云斗四门跟你作对的那些人的老巢?我们不是出去吗?干嘛绕到这里了?”
封辞皱眉,“我有要事要查。”
许景昭面容僵住,“封师兄,我们原来不是出去吗?”
他欲哭无泪,封辞要搞事情带着自己做什么?现在归元塔未降临,自己一个筑基要去拖后腿吗?
封辞却似毫未顾虑,只瞥他一眼:“跟紧。”
许景昭望向前方八卦阵后两排漆黑的殿宇,心生怯意:“我……在此等候便是。”
封辞拧眉,“你确定?”
他说着,抬手丢出去了一枚银针,只听扑通一声,许景昭旁边的树干上,掉下来一具尸体。
许景昭心头猛跳,立刻正色道:“我随封师兄同去。”
封辞收回了视线,其实他真的没空管许景昭,但是他这几日跟师兄弟在一块,耳朵里听的最多就是许景昭的名字。
本以为是师兄师弟夸大,却不想竟是真的,许景昭腰间挂着的仙执令牌跟他们都不一样,那里面带着师尊的功力跟威压。
大乘修士护法,许景昭走到哪里都不会出事的。
看来他就两个月没回去,仙执殿变得如此陌生了。
“跟上来。”
这里危险的很,许景昭不敢自己行动。
封辞对这里极为熟悉,带着许景昭躲过暗哨,最后翻进殿中,许景昭紧紧踩着他脚印走,跟着封辞七扭八拐,最后来到一处房顶。
封辞停了下来,蹲下身子,撬开了瓦片,许景昭跟在后面,丝毫不敢出声。
封辞身上的仙执令牌自成结界,将两人罩了进去,无人察觉有人窥探。
瓦片下是一张巨大的长桌,桌边坐满了人,封辞扫视了一眼,他二叔三叔坐在前面,剩下的都是封家旁系。
许景昭也好奇的看过去。
就见坐在上首穿着紫色衣袍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哐当一声拍了桌子,他是云斗四门的二长老,也是封辞的旁系二叔。
“封辞那小子油盐不进,也别怪我们狠心了。”
许景昭咽了咽口水,他就来云斗四门一趟,还吃上了封师兄的瓜。
二长老面色阴狠,“原本都是相安无事,可那小子非要闹,你们也看到了,封辞那小子心思不在封家,胳膊肘往外拐,那么丰厚的一条上品灵脉,居然说要交予仙执殿!”
灵……灵脉!许景昭心里陡然一惊,灵脉形成不易,一小块灵脉就能给世家培养出不少天才,要是此消息透漏出去,怕是会掀起腥风血雨。
怪不得云斗四门会被封锁。
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现在仙执殿那几位都在云斗四门,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唉。”
二长老冷哼一声,“三弟,不必担心,地下早就布好归云阵,归元塔降临后,里面的东西够将仙执殿弟子摁死在里面,到时候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长桌两旁的人找准时机附和。
“是啊,归元塔属于小秘境,秘境里总会死人的。”
但也有人害怕,“可是…要是仙执殿弟子都折在这里,宴微尘不会坐视不管吧?”
二长老面色倨傲,“怕什么?他们仙执殿不是自诩公正吗?若他真将归元塔里的事算到我们头上,我们就将此事散播出去,秘境里的仇怨带到境外来,宴微尘要是计较,他这殿主的位置还能坐稳?”
“还是门主有办法。”
二长老摆了摆手,“唉,云斗四门的印章还在封辞那小子手里呢,我现在还只是个长老。”
下面的人溜须拍马,赶紧表态。
“门主客气了。”
“我们都追随门主。”
二长老被夸的红光满面。
但也有人担忧,“若是宴微尘现在赶过来了怎么办?”
二长老摆了摆手,“他不会。”
旁边人有些好奇,“为何不会?”
二长老道:“南洲那边也出事了,近日不知道什么原因,南洲那边邪祟乱窜,把南洲都快给翻遍了,不知道要搞什么大动作。南洲那边事态紧急,宴微尘顾不得这边。”
那人点头,“原来如此。”
二长老阴冷一笑,“不过啊,宴微尘来也好……归元塔定让他有来无回哈哈哈哈哈哈……呃。”
他笑音戛然而止,脑袋上多了一个血洞,他表情凝固,哐当一声栽倒在地。
封辞手里拿了一把很小巧弓弩,一只泛着金光的灵箭再次汇聚成形,在许景昭惊愕的目光里,咻的一声又射中了三长老的脑袋。
紧接着,又是一箭,正中旁边那人的心口。
下面安静一瞬,紧接着下面骚乱起来,爆喝声夹杂着怒意跟惊惧。
“有埋伏!是封辞,抓住他!”
封辞收回了弓,一把抓住许景昭的后衣领,提着他两个纵身翻了下去,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许景昭眼眸瞪大,也顾不得自己勒脖子,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修士,伸手甩了两张爆裂符出去。
砰砰两声炸响,算是挡了那群人的路。
不知道封辞带着许景昭绕了多远,终于将人放下。
“咳咳咳咳……”许景昭拍了拍脖子。
封辞看了眼天色,“你也知道了,归元塔马上降临,我不知道你来云斗四门什么目的,现在回仙执殿去,告诉师尊灵脉的事,然后不要让师尊来北洲。”
许景昭面色踌躇,“不行……”
这是他拿到须弥花的唯一机会,错过了便没有了。
封辞瞧了他一眼,又开口道:“你应该知晓归元塔的事吧?归元塔里修为颠倒是对你有些好处,不过你可知道,归元塔里每一层都有危险,毒虫,妖兽,机关,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
许景昭拧了拧眉,“我不能回去,我有一定要拿到的东西。”
封辞会错了意,“纵然里面宝物珍贵,倒也得有命拿才行,而且他们也放进来一批低修为的人,专门来猎杀仙执殿弟子。你留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许景昭却极为固执,“我不走。”
他走了之后就前功尽弃了,他要赶在宴微尘发现之前拿到须弥花。
“在这里!抓住他们!”
身后的人追赶上来,封辞拧眉,正当他打算把许景昭丢出去的时候,地面一阵颤动。
一座尖塔从地面钻出,带着骇人的威势,面朝他们的那一面雪白似玉,而背对他们的那一面漆黑如墨,是一座诡异的阴阳塔。
封辞面色一变,捂住自己心口,他能感觉到修为被削空封锁。
而许景昭则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一股暖流涌进他的四肢百骸。
第79章 归元塔 塔内凶险
“我的修为……怎么了?”
“我的也是!”
身后传来扑通倒地的声音, 刚刚还追杀他们的人,现在却成了板上鱼肉。
在归元塔的规则之下,天赋与修为只要占据其一, 便会被归一颠倒。在这方圆五百里内, 归元塔的意志便是唯一的法则。
封辞捂着心口,缓缓直起身,对许景昭道:“杀了他们。”
许景昭自腰间抽出那柄短剑,目光转向几步之外那群惊慌失措的人。
那些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别……别杀我们,我们都是无辜的啊……”
“是啊,我们无冤无仇。”
封辞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虚弱极不适应, 心中升起一阵烦躁。
他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对许景昭说道:“若不是归元塔,现在死的就该是我们。你还犹豫什——”
话未说完, 许景昭已然出手。
他提着短剑,闪身到那群人跟前, 手起刀落直接抹了脖子, 血色珠子顺着剑刃往下滚落, 不沾染剑身分毫。
许景昭直起身子,感受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觉得身子是前所未有的轻盈,他伸手抹去眼角溅到的血色,扭过头来,“封师兄, 你刚刚说什么?”
封辞看着许景昭有些邪气还挂着笑的脸,抿了抿唇,他原本以为许景昭是个靠着春隐门关系的米虫,现在看来……他这个小师弟也不简单。
杀伐果断, 毫不手软。实力不济时懂得隐忍,一旦得势便果断出击。
他视线落到那几个一击毙命的修士身上,又收回了视线,如今他不敢小瞧许景昭了。
许景昭提着短剑走上前来,剑身上银白如雪,没有被血沁上脏污。
“这剑看着眼熟。”封辞抬眸。
许景昭低头瞧了眼,笑道:“这是谢温衡送我的,此剑拿着趁手。”
封辞心低掠过一抹惊色,谢温衡用过的剑万中挑一,他倒是舍得。
许景昭又道:“封师兄认得此剑?”
“当年仙执殿弟子选拔,我跟他试过一场。”封辞不予多说,目光望向远处塔楼,面色有些凝重,“我们必须尽快进入归元塔,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举步向归元塔行去,巨塔巍峨壮观,八角塔身直插云霄,黑白色调交织出诡异之感,散发出的气息令人心生畏惧。
许景昭有些好奇道:“塔里面安全吗?”
封辞看了他一眼,“塔内危机四伏,每一层都有一个考验,机关,毒术,幻象……每一个都极为致命。”
许景昭脚步微顿:“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能否停留在某一层,待归元塔自行消散?”
封辞摇头:“没这么简单。”
“归元塔通常会降临十二日,共十二层。之后层层开始消散,若不能及时抵达上一层,便会随塔一同湮灭。此外,塔内还有一个傀儡,我们称之为‘清理者’。”
清理者?许景昭拧眉,这名字听起来就邪乎。
“清理者,那是什么?”
封辞面容严肃,“清理触碰归元塔禁忌的修士,至于禁忌是什么,我也不知晓。”
许景昭心里有些沉重,归元塔里规矩颇多,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
封辞抬眸问道:“所以,你事先不知道归元塔很危险吗?”
许景昭开口,“我知道。”
封辞不解:“那你还要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连命都不顾了?”
许景昭淡淡开口,“是须弥花。”
封辞步伐一顿,面露诧色。
许景昭继续道:“传闻须弥花长在须弥山,而归元塔是须弥山里的物件,塔里面有须弥花。”
封辞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复杂。
师尊偏爱许景昭不是没有道理的,许景昭知恩图报心思也坚定,比他们这些弟子更要合格。
封辞对许景昭又高看几分。
两人离着塔面越来越近,封辞被压制的越来越厉害,原本元婴期的修为,现在差不多堪比筑基中期,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而许景昭因天资与修为原本平庸,此刻反而灵力澎湃汹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这是他从小到大唯有在梦中才能体验的感觉。
原来拥有力量……是这般滋味?
许景昭眼神灼灼,名为野心的火焰在心底蔓延,要是一直如此…
两人已经走到塔前,这归元塔是个八角巨塔,门高达几十丈,封辞站在塔门前,再次郑重叮嘱:“切记,万事小心,竭力往上爬,唯有最顶层是安全之地。”
许景昭蓦地回神:“等等,封师兄,我们不一同进去吗?”
“推开这扇门后,你就知道了,我们会被随机到不同位置,但总会再见面的。”
封辞回头看他:“如今仙执殿弟子皆在此塔中,若相遇便集结同行,许师弟,务必谨慎。”
虽说许景昭此刻修为大增,但归元塔内诡谲难测,危机四伏,只盼他足够机敏。
至于他们几人,几乎都是宗门里倾尽资源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人人都有保命的手段,不至于就这么死了。
许景昭心情沉重,艰涩开口“封师兄……也保重。”
“嗯。”
封辞应了一声,眼眸转冷,掌心碰到塔门上,门自动打开,许景昭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吸附进去。
再睁眼时,他已独处于塔内,封辞早已不见踪影。
许景昭定下心神,仔细打量四周环境。
塔内有很多墙面隔断,看起来很像是迷宫,光线有之但不甚明亮,他所在之处似是塔心区域,四周皆是灰墙。
许景昭细细打量了一遍,怕有什么威胁,拿符箓探了探路,直到瞧见没什么危险,才抬脚选了一个方位。
有微风拂面,光线也稍亮些,看来有出口,先设法走出此地再说。
封师兄说要爬层,当务之急是找到通往上层的阶梯。
空间很静,静的只有许景昭的呼吸声跟脚步声。
忽的,他停下了步子,目光盯着墙壁上那被剑划出的刻痕,这是他方才刻下的痕迹,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许景昭拧了拧眉,视线又落到前面的墙壁间隙,刚刚他离开时这里能容纳四人有余,现在只剩下一人间的距离,他若是再走几次,恐怕就要夹死在墙壁中了。
果然,在归元塔内,单有修为远远不够。
许景昭垂眸看着自己的剑,告诫自己要冷静,他脑海里迅速思索,那些他看过的书卷在他脑海里迅速翻页。
一定是有法子的,不能莽撞。这里是走不出去的迷宫,会变化的墙壁,剑术,符箓,阵法——
许景昭微微眯起了眼睛,阵法?
师尊教他符箓时有时会涉及,他略通八卦阵理,虽不精深,但也从杂书中看过些偏门解法。他靠在做记号的墙边,从灵囊中取出阵法典籍,囫囵吞枣地研读。
他精神力不错,悟性高,学起东西来相当快,以往在仙执殿的时候,师尊教导一遍,他大抵便能领悟。
约莫一个时辰后,许景昭啪嗒一声合上书卷,将其收回灵囊,他现在只能迷迷糊糊摸清哪个是死门,哪个是绝门,至于生门,说实话并没有很确切的把握。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简单辨别了下方位,朝着震位走去。
按先前布局,前方本该是墙壁,许景昭径直撞去,却未遇阻碍,他心里松快几分,按着心里所想的方位继续走,他仰着头,细细分辨着什么……找到了,风!
有风之处纵非生门,也绝非大凶之地,值得一赌。
许景昭按着脑子里的方位小心翼翼走,不知道是不是他运势好,一路走来确实没有碰壁,大约走了三炷香的时间,他耳边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
是风带动叶子摩挲墙壁的声响,刚刚只能触及有风,现在像是解除了屏障般,五感回归。
就是这里了,许景昭刚站稳,身侧便响起一道破空之声!
他急身后退,抬手拿剑抵挡,身子落后几步,他睁开眼眸。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云斗四门弟子服饰的人,中年模样,面容阴鸷,手握宽刀,恶狠狠地瞪视许景昭。
“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群天之骄子了,同样都是人,你们凭什么能过的这么好。”
许景昭心里一沉,听语气就知道,这人定是先前修为不高,而现在在归元塔里颠倒修为的人。
与自己情况相似,只是摸不清对方深浅。
他微微眯起眼睛,他没有轻举妄动。
那人看着许景昭年轻的面孔,心里恶意更甚,他抬起刀,眼神不善,“呵,仙执殿,不就是仗着家世好去了仙执殿吗?平日里一个个高高在上瞧不起人,还不是落到老子手里了。”
“呵,你要是跪下叫两声爷爷,我考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无论他如何叫嚣,许景昭都不接话,他的注意力放在周围环境上。
这里应该在接近一层塔面的边缘,塔面墙壁上有窗,窗户敞开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东西,好像有树枝伸了进来,不知道是幻象还是真的。
那人被许景昭冷漠的态度激怒,他狠狠呸了一声,冲着许景昭冲了过来。
许景昭微微蹙眉,闪身躲开,一双琥珀眸子没有多少情绪的望着人,他这样神态跟动作,有些像宴微尘。
那人原本就心思扭曲,他恶狠狠上前,却扑了一空,刀尖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白印。
许景昭垂眸,心下已有了计较。
紧接着,那人再次咆哮冲来,看着眼前的小白脸,他满心轻蔑,如今他修为高深,区区一个小辈……
他心里已经能够幻想到这身前人吓得痛哭流涕的模样。
以前他在云斗四门被人瞧不起,现在终于有机会尝尝有能力的滋味。
然而许景昭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在刀落之前的刹那,足尖点地错身而过,同时将一张定身符迅速拍在对方身上。
那人身形顿住,仍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许景昭立于其身后,反手一剑划过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许景昭面上没有多少表情,身子被遮挡的严实未沾半点血迹,相比于第一次杀人时的惊慌失措,现下他多了几分冷静,他收剑时,还就着对方衣料拭净剑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许景昭这才看向前去,前面从窗外延伸进来一块树枝,枝叶上挂着灵力充裕的灵果。
他走上前去,是桑灵果,静心凝神,对修炼有益,在外界有价无市,他丝毫不客气,短剑出手,直接连枝干带灵果都收进了灵囊。
做完这些后,他盯着上方伸出树枝的那面窗子,白茫茫一片,除了有光,其余都瞧不清楚。
他想了想,揪了一片树叶,指尖一扬抬手丢了出去,不出所料,叶片在触及那窗户的瞬间,被撕裂成了粉末。
许景昭不信邪,伸手又丢了几片,除去最后一片偏了位置,掉落在窗台,其余碎成了粉。
好吧,确实只有向上爬这一条路,许景昭收了剑,转身向后走去。
可他离开后,塔外忽的起风,窗台上的叶片颤动两下,被风推拒出了窗子,并未被撕成碎末。
那叶片被风裹挟扬到上空,越出北洲的八卦殿塔,掠过中州世家宗门,凭借风力南下,又被风力裹挟至九凝岛,勾缠住玉兰花的香味,掉落在玉兰苑窗边门框。
外面风起,那叶尖颤了颤,往里飘落掉落在人脸颊一侧,像是指尖轻抚。
躺在床榻上的宴微尘忽的睁开了眼眸,眼瞳因为情绪翻涌而泛起赤色,他坐起身,碾着枕边的半片残叶,面上表情极为阴沉难看。
许景昭,他竟然真的敢!
第80章 归元塔二 师尊震怒
想到自己被许景昭算计, 宴微尘的面色阴沉如墨。
他静立在雕花窗边,眸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窗外有光, 却照不进他眼底半分温度。
是他对许景昭太过纵容, 才换来今日这般肆无忌惮。
应该关起来,藏在无人察觉的秘境,让他此生此世,眼中唯他一人。
许景昭是喜欢自己,但是他不听话,心思多, 又贯会口是心非,不逼他一把,他永远只会缩回自己构筑的壳中, 逃避现实。
亦或是,他要破罐子破摔跟自己撇清关系, 就为了跟春隐门的那一纸婚约。
所以许景昭自作主张去了北洲, 寻找那根本虚无缥缈的须弥花, 想要自欺欺人求一个心里安稳。
许景昭,当真狠心。
宴微尘情绪淡漠,上一次如此动怒,还是在二百年前血洗两洲之时。
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周身威压却再也抑制不住,轰然荡开——
“砰!”
怒意伴着威压如有实质, 自他周身荡开一圈波纹,未被阵法护住的器物应声碎裂。
紧接着余威不减,晶石地面上蜿蜒出数道裂痕。
窗外玉兰瞬间凋零,洁白花瓣纷飞若雪, 飘散在空中,飓风呼啸过境,紧紧瞬息,玉兰苑内重归荒芜,带着冬雪复还的冷意。
可是地面上没有厚厚的积雪,只有飘落一地的玉兰花。
前日它还盛放在枝头,仅一夜之隔,就全然换了模样。
宴微尘默立屋内,眼中风暴渐息,只余一片冰冷的沉寂。许景昭既去了北洲,他便亲自将他抓回来,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心软。
院外风声未止,几片白玉兰瓣随风卷入室内,轻颤着落于他指尖之畔。
倏然,一片花瓣翻转,露出背面一行朱砂小字:
“宴微尘许景昭,生生世世。”
“愿师尊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师尊,我喜欢你。”
“望师尊今日亦开怀。”
一张张,一片片,白色玉兰做纸,压着沉甸甸的真心。宴微尘垂眸凝视那瓣后的字迹,唇角牵起一丝讥诮。
这算什么?既要骗他,又要哄他。
他指尖捻着那花瓣垂眸不语,眼神变化莫测。他现在就要去北洲,但是抓人回来的方式可以温和点。
许景昭毕竟是为了自己,虽然方式不太……意识到在为许景昭开脱,宴微尘面色更沉了几分。
癸七静立于玉兰苑外,望着满目狼藉,眼底掠过惊诧,却并未形于色。
他上前几步,恭敬行礼:“殿主。
宴微尘盯着玉兰上的朱砂字迹,“讲。”
癸七禀报,“南洲邪祟异动频生。”
宴微尘语气清冷,“派仙执殿侍前去清剿。”
癸七面色犹豫,“但消息说南洲的邪祟暴动得厉害,已经有好几个小门派遭了殃。”
宴微尘捻着玉兰的手微顿,面上表情更冷,“自寻死路。”
“你带殿侍前去,凡染邪祟者,诛!”
说罢,宴微尘跨步踏出一步,身上锦布衣袍流光微闪,身影倏忽消失。
癸七停在原地有些错愕,他从未见过宴微尘这般模样,也不知晓宴微尘去了哪里。
以往南洲事端,宴微尘基本都是亲手平息。
可现在…显然有了比南洲更重要的事,难道北洲情况严峻到如此地步了吗?
与此同时,北洲归元塔内。
许景昭绕过一圈,终于寻到通往上一层的阶梯,它贴着内壁盘旋而上,隐于朦胧之中,望不见尽头。
可他刚要往上跨步,就忽觉心里慌张,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吓得心里一凛,向上看去,难道是有什么危险?
犹豫了片刻,许景昭就打定了主意,他手中握紧剑,抬脚踏上了台阶。
既然踏入此塔,便早已无路可退。
台阶上安静得要命,没有丝毫活物的踪迹,许景昭先前在塔一层绕了一圈,除去要杀他的那个修士,旁的都没有看到。
或许师兄们早就上去,那他也不能耽搁。
许景昭抬脚走上去,他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顿住了脚步,回首往身后看去,身后的阶梯早就没了影子。
上不见出口,下不见来路,真是能唬人。
许景昭提着剑,指尖捏着一张符箓,“驱邪避祸,去!”
符箓泛起一道微光,驱散了前面白雾,许景昭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毫不犹豫提剑往前刺去,只听得白雾里一声尖锐兽鸣,紧接着前面白雾消失。
是传闻中的低阶幻兽,按他的精神力刚刚不应该中招才是…方才那阵心悸,果然扰他心神。
许景昭定神,迈步踏入二层。
一股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寒意刺骨,他刚站稳,一道冷箭便擦身而过,没入黑暗。
许景昭向后看去,是机关兽,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很是可怖。
他站在原地没动,环顾四周,就看到墙壁上有不少小孔,要是自己踏出一步,恐怕会被射成筛子。
在他前面只有一条道通往对面,要是他想要找塔内向上的阶梯,必须从此路过。
而前方地面上已经躺了不少修士的尸体,瞧那模样,显然是触及了机关。
许景昭收了视线,在灵囊里拿了一套防御灵器,边走边用,若是碎了,就停在原地再拿一件。
那机关上都淬着灵力,他并不打算硬抗,当碎完第二十三个防御灵器的时候,他刚好走到了对面。
许景昭没站在原地,前面或是躺或是坐着几个人,见许景昭走上来,眼眸里都闪过一丝警惕。
但见到许景昭身上服饰,又瞧见他腰间的令牌,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位道友,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是被云斗四门推进来做试验的。”
一人捂着自己腰腹间伤口,走上前来,语气里颇有几分讨好。
许景昭看了他们几人一眼,面向看起来醇厚老实,身上穿着也破破烂烂,显然是被先前的机关伤的。
这十几人身上的修为瞧着跟自己情况差不多。
他指尖轻按剑柄,神色松懈,指向其中伤势最重的一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憨厚汉子扑通跪地,面露苦色。
“第二层全是致命机关,我们实在闯不过去……求公子大发慈悲,带我们一程!”
“况且这二层机关,一人之力绝难通过!。”
“是啊,是啊。”
几人纷纷哀求,除去重伤的那一人,剩下人虽然有伤,但是没有丧失行动能力。
许景昭目光掠过他们粗陋的衣袍和哀戚的脸,淡淡道:“先起来。”
“谢谢公子。”
“公子对我等犹如再造之恩。”
许景昭没有理会他们的话,指着那伤势颇重的人道:“他怎么办?”
先前那敦厚汉子站了出来,“公子,小人叫郭明,这兄弟跟我有过命的交情,我背着他走。”
地上那伤势颇重的汉子感动的流下泪来,嘴里呜咽,还是个哑巴。
许景昭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哪怕先前杀过人,现在剑身依旧洁净如亮镜,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眉眼。
他收剑入鞘,转身走在最前:“说说这里的情况。”
郭明身边另一个修士姓赵,叫赵连峰,他主动开口,“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归元塔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塔,它里面危机重重,每一层都要死人,这第二层就是机关。”
“我们兄弟几人才刚进来,就被这里面的机关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这机关对于归元塔赋予的修为无用。”
许景昭深有同感,那可是废了他二十三个防御灵器的机关。
“为何设如此多的陷阱?”
“还不是因为这二层里都是宝物,我们进来时早已有人上去了,哦,那人腰间挂着跟你一样的牌子。”
许景昭正走着,闻言一顿,“那人穿什么样的衣裳?”
“墨绿色衣袍。”
哦,是薛宿宁。
许景昭面无波澜:“可还见到其他人?”
“旁人——”赵连峰摇了摇头,“先前也有人上去,那动作太快,我们瞧不清。”
许景昭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下了步子。
前面是一处火池,里面翻滚着岩浆,里面似乎有火兽翻滚,而在上悬空只有一条黑色吊桥,看起来摇摇欲坠。
走在许景昭身后的人都上前,看着前面的情况都傻了眼。
“这……这可怎么过去?”
“公子,可有什么法子。”
许景昭面露难色,“只能硬闯了。”
“硬闯?”郭明看着下面的火兽有些恐惧,“这……”
后面有人急了,“公子也没办法吗?”
许景昭面露惭色,“以往我在仙执殿时,修为不好,落了师兄们一大截,所以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众人顿时沉默。
郭明率先开口,“公子,你尽管走,我们相信你。”
许景昭看了他们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了上去。
他踏上吊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摇晃,后面的人见许景昭无事,便也纷纷跟了上去。
许景昭垂着眸子,盯着下面的火兽翻滚,眼眸里映出了星点光芒,心头升起一丝异样。
他抓着吊桥的绳索,走得十分小心,可就在他行至一半时,下面的火兽剧烈翻滚了一下,发出一声咆哮。
吊桥被震得摇晃起来,许景昭一个踉跄,差点被甩下来,他死死抓住绳索,额角被灼出汗。
这才二层,就给他上这么高的难度。
吼!下面又是一声咆哮,许景昭握着手里的剑紧了紧。
“公……公子,这下面好像是个活的。”
不用他们说,许景昭也看到了。
因为那岩浆里的火兽张开了眼,一双猩红的血眸正死死地盯着吊桥上的人,那眼眸里带着贪婪,像是打量食物。
许景昭指尖攥紧剑柄,凝神戒备。
那火兽几乎跟那岩浆融到一块,修为难测,它张开獠牙吼了一声,震得众人身形不稳,然后趁机咆哮着跃出岩浆,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扑而上!
许景昭眼疾手快,扬手便是一把雷爆符箓!
爆裂的雷光在那火兽身上炸响,它重重跌倒在岩浆里,暴怒不已,半身沉入熔岩,头颅却仍死死盯住众人,眼中凶光毕露,利爪猛地掀起一股炽热岩浆,狠狠砸向吊桥。
啪嗒一声,吊桥的绳子断了一根——
作者有话说:昭昭在76章写的情话
今天好困,先到这,明天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