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幼时 相识吗
封辞刚要离开的脚步一顿, 扭头看向薛宿宁,“你在说什么胡话?”
尽管他许久不回仙执殿,也知道殿中规矩森严, 若真有新弟子敢在师尊眼皮底下行不轨之事, 怕是早已被投入绝狱千百回了。
封辞久未归殿,薛宿宁自知同他解释不清,索性转过身道:“萧师兄,你真没看见吗?”
萧越舟一时语塞,他自然知晓内情,也清楚许师弟中了不醒梦的事。
按照师尊的性子, 恐怕用不了多久,许景昭便会改换身份,他们日后见了许景昭或许也该行礼了。
小师弟变师娘, 也不知道他们适应不适应。
萧越舟叹了口气,目光在自己诸位师弟身上巡视了一眼, 尤其在裴玄墨身上多停留了两息。
“有时间怀疑许师弟, 不如把心思放在捉邪祟上。”
他看向薛宿宁, “还有你,不必总是针对许师弟。”
薛宿宁喉头一哽,他……他现在哪里还针对过许景昭,他只是问问,他心里总觉得不安稳,要是许景昭真的背着他找人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春隐门退亲了, 凤鸣司还没去提亲呢。
薛宿宁面色变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浑然忘了,许景昭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 态度也冷淡疏离,注定是空梦一场罢了。
是吻痕吗?如果是的话?那是谁?……莫非是师尊?
怎么可能,师尊谪仙似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动情?再说了许景昭还是师尊的弟子,像师尊这般清冷出尘的人,怎么可能会强取豪夺自己徒弟?
看来封师弟说的有道理,定是他自己想多了。
不管薛宿宁怎么想,裴玄墨却是上前了一步,“萧师兄,我有要事需回仙执殿一趟。”
萧越舟抬眼看他:“何事?”
裴玄墨道:“有急事需要处理。”
萧越舟有些疑惑,“嗯?何事?”
裴玄墨淡淡开口,“婚书。”
他指尖一挑,一道艳红纸面自他掌心摊开,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婚书契文,落款正是许景昭跟裴玄墨的名字,只不过还未按下手印,并未生效。
不过字迹确实是二人的。
封辞拧了下眉,他离殿不过几月时日,便已成这样了吗?
薛宿宁眼眸瞪大,看着上面许景昭落款的字眼,心里发堵,“裴玄墨,你不是已经退婚了吗?”
裴玄墨拿着那婚书,声音微冷,“现在又签上了。”
薛宿宁冷笑,“毁了又签,签了又毁,裴师弟,你这次……又能坚持多久啊?”
裴玄墨微微拧眉,从容收了婚书,“那就不劳烦薛师兄费心了,签不签都是春隐门的人。”
他抬眼,语气淡漠:“总归不会落到凤鸣司去。”
薛宿宁:“……呵。”
他目光落到那婚书上,呵?说不定一会掉水里被水冲毁,又或者是被邪祟撕个粉碎。
裴玄墨跟许景昭,明眼一看都知道不可能。
要是许景昭能原谅裴玄墨,那怎么就不能原谅自己了?他与裴玄墨对许景昭做过的那些事,本就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是什么好人。
萧越舟目光微沉:“裴师弟,这婚书是刚签的?”
“对,临来北洲前。”
萧越舟沉默得更久了,“许师弟知道吗?”
裴玄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景昭既已签字,自然是知晓的。”
萧越舟眉心紧拧,这……
他又不明白了。
几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一时是裴玄墨与许师弟,一时又是许师弟与师尊……
“那萧师兄,我必须回去。”
裴玄墨素来寡言,心思却更为敏锐,他不愿意怀疑师尊跟许景昭关系,但有时候却容不得他不多想。
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心里才算安稳。
“不可。”
萧越舟立即反驳,现在许景昭还中着不醒梦,裴师弟若是这个时候赶回去岂不是添乱吗?再说……一切也要遵循许师弟的意愿。
裴玄墨拧眉,“为何?”
他话音未落,周遭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封辞目光骤冷,“先别争论回不回去了,邪祟上钩了。”
说罢,他抬手开启了云斗四门的结界,结界开启,只进不出。
结界落下,明明是白日,天色却变得暗沉。
阳光被乌云遮住,天地间蒙上了一层昏色,许景昭抬头望着天空,许久才收回视线,他收了剑,蹭蹭蹭地跑到屋内,扬声喊道:“阿娘,要下雨了。”
一名女子闻声探出身来,虽然瞧不见五官,但单看气质就很温柔,她摸了摸许景昭的脑袋,“是要下雨了,把院子里晾的东西收回来。”
许景昭乖巧点头,放下剑便跑到屋外收拾箩筐,旁边伸出来一只小手,帮着他一起抬着筐子。
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那人侧着脸,脸颊下沾了一点灰尘。
许景昭眉心皱了皱,声音沉了下去,“脸扭过来我看看。”
那孩子身子微微一颤,低声道:“没、没事的。”
许景昭眯起眼睛:“我可要生气了。”
那人这才扭过脸来,眼角红红紫紫,脸上还有被打的印痕。
许景昭一下子就怒了,甩开箩筐道:“他们又欺负你了?我找他们算账去!”
屋里的女子听到声音,指尖轻挥,一道灵力托住箩筐,没让里面晾晒的松子洒落。
“怎么了这是?”说着她视线落到那小孩身上,眉心拧起有些心疼道:“呀,小白,你的脸……”
许景昭捏着拳头,“阿娘,他们又欺负小白,我去帮他欺负回来。”
“欺负什么呀?这叫出气。”那女子上前将那箩筐拿起,“去吧,晚饭前记得回来,今日阿娘可做了一桌子的菜呢,还有生辰面。”
许景昭眼眸亮了亮,“阿娘,记得跟我还有小白多加个蛋啊。”
那女子笑了,“都有,小白,先跟我进屋,我给你上药。”
“伯母……”小白面上有些犹豫。
那女子又笑了笑,“别担心,那小子结实着呢,都快金丹期了,旁人奈何不了他。”
但小白还是有些犹豫,他捏着手腕,踌躇看了眼天色,“伯……伯母,快下雨了,我……我去看看。”
他自己受伤无妨,可不能连累小公子。说着,他抱起墙角的伞匆匆跑了出去。
许景昭抱臂立在巷口,面前地上躺着几个鼻青脸肿的人。
“再敢欺负小白,就把你们全都丢进禁渊里去!若谁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呵呵……”
许景昭拿着剑面敲打着掌心,呵呵冷笑。
那群人纷纷道:“不敢了不敢了。”
“哼。”许景昭收了神通,那几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啪嗒一声脆响,水珠滴落在剑身上。
下雨了?
许景昭仰头,却发现头顶是一片伞面。
小白小心翼翼举着伞,正看着他,自己身子却都落在伞面外,见许景昭看过来,他小声道:“下雨了。”
的确下雨了,许景昭收了剑将人扯到伞下,“走,你也去我家,我阿娘今日做了好些饭菜呢。”
小白跟在他旁侧,有些沉默。
许景昭边走边道:“明日阿爹阿娘说要带我回春隐门,不过你别担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小白的脚步慢了下来,指尖缓缓捏紧了伞柄,他舍不得许景昭走,可是……想到病榻上神志昏沉、奄奄一息的母亲,他终究沉默了。
许景昭继续往前走,可这次身后的人却没跟上,他转头,却被淅沥的雨水淋了一身,轰隆一声雷响,他低头看向地面,雨水混杂着红色。
他声音颤抖,“阿爹!阿娘——”
许景昭猛然睁开了眼睛,额角上满是汗水。
“怎么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接着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嗅到那熟悉的香气,许景昭才缓过神来。
“做噩梦了?”
许景昭迟疑地点了下头,不知道是不是昨日看到了庄少白,今日竟然在梦里也瞧见了他。
他有些恍惚,以前他们也认识吗?
宴微尘拭去他额角汗水,“梦到什么了?”
“梦到……”许景昭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缓了缓神,故作轻松道:“梦到自己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还是个剑修呢……”
“嗯?还有呢?”宴微尘轻声问道,若仅仅如此,不会被吓到才是。
“梦到我阿爹阿娘重伤……”许景昭的语气低落,“不过我年纪太小,忘掉了很多东西,也忘掉了爹娘的模样。”
梦里的事情太真实了,就像是他也曾拥有过力量一般。
宴微尘将他拥得紧了一些,“过去了……”
应该是小时窥见了不好的事,出于自我保护,所以许景昭遗忘掉一些东西。
“莫要想了,师尊在呢。”
许景昭垂下眸子,轻轻应了一声,脑子里又开始思索。
春隐门,好熟悉的名字,那是在哪里?
中州偏南,四面环山,门派建立在崎岖山路上的平地上,牌匾上春隐门三个字有些黯淡,透出岁月沧桑。
燕归堂紧闭,穿过里面三重门后,袅袅香烟氤氲了屋子,浮在半空,模糊了梁柱轮廓。
上面燃着两盏长明灯,再往下一排就是春隐门弟子的魂灯,只不过有两簇有些黯淡。
钟岚衣神色落寞,垂着眸子执起桌面的平安牌,拿着帕子细细擦净,她叹了口气,“御兽宗的事……是真的吗?昭儿已经这么厉害了?”
裴乘渊立在一旁,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钟岚衣将那平安牌擦净,指尖抚着上面的昭字,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到底是……他们的孩子……”
裴乘渊拧眉,“莫要再说了。”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两人的面容半掩于阴影之中,半映着长明灯摇曳的微光。
钟岚衣将平安牌放了回去,又叹了口气,“墨儿生辰快到了,这孩子总是不听话,若他同昭儿婚约犹在,何至于今时这般匆忙。”
“好在婚书已经寄过去了,今年秋时之前,先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她望向长明灯,面容模糊不清,像是赎罪般道:“等此事一过,我们会补偿昭儿的,天上地下,定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裴乘渊走上前来,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变了不少。”
钟岚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叹了口气。
他们也曾心怀正义,也曾仗剑不平,谁能想到后面被光阴割裂得面目狰狞。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为了裴玄墨,他们半只脚早就踏进了四面阎罗殿,罪孽难消。
昏晨流转,又过了一些时日。
许景昭盯着案面前挂着的风铃发呆,“相思铃是什么东西?它怎么不会响?”
宴微尘轻笑道:“你在身边,它自然不会响了。”
许景昭有些惊讶,“这么神奇?”
“嗯。”宴微尘走到他旁边,“这是两人分隔时传递相思的。”
他往许景昭的灵囊里也放了一个,“心中思念,铃鸣不停。”
许景昭伸手拨了下那风铃,转眼又失去了兴趣,“师尊,在仙执殿呆的好生无聊。”
宴微尘想了想,“带你出殿。”
“真的吗?”许景昭眼眸一亮,猛的扑上去,踮脚在宴微尘嘴角落了一个响亮的吻。
“师尊,我们走吧。”
宴微尘抚了抚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嗯。”
两人低调出殿,许景昭瞧着外面的事物,怎么看都新鲜。
他在仙执殿憋了太久,乍一看到人来人往的烟火气,人也精神起来。
许景昭步调欢快,“师尊你看!”
他拿起一块小狐狸面具比划在脸上,眨了眨眼睛。
宴微尘跟在他身后,目光始终在他身上。
许景昭放下面具,有些不满,“师尊,给点反应好不好。”
宴微尘瞥了一眼,淡声道:“不好看。”
这面具是做得精致灵动,可做得再精致也不及许景昭面容千分之一。
许景昭想了想就放下了,师尊说不好看那就是真的不好看。
他转过身,又被旁处挂着的毛茸茸小玩意吸引,随着他走动,身上衣摆散开一道弧度,衣裳间金丝绣线泛着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贵气,身上精致华贵的璎珞珠串相互辉映,却未曾有许景昭眼眸一分明亮。
宴微尘眼神柔和,珠宝妆点,金丝绣线,只有上好的物件才能配得上许景昭。
许景昭穿的低调而华贵,按理说周围的人合该瞩目才是,但旁边人却像是看不见一般。
因为在他们眼里,根本就瞧不见许景昭,是宴微尘藏得太严实,连半分华光都不分予周围。
但有一人眼眸里带着惊疑。
“咦?”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容粗犷,正伸着脖子看过去。
“客官,您要的菜上来了。”
黄守犁转过头来,“你看到那两人了没有?”
小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瞧见了一对十分恩爱但是较为普通的道侣,他笑了笑,“那是一对道侣,瞧着很恩爱呢?”
黄守犁仍然面带疑惑,“你知道那个叫什么吗?”
小二看了眼回道:“这人来人往,我也不认识。”
黄守犁拧着眉头,“奇了怪了。”
小二问道:“怎么了?”
黄守犁老实回道:“我瞧那人十分熟悉,好像是位故人,只不过那人身上都是旁边人的气息,我闻不见。”
小二回道:“人家是道侣,身上有彼此的气息很正常,听口音,您不是中州人吧?”
黄守犁收回了视线,摸了摸脑袋,“我自南洲来,要去春隐门,听闻春隐门少主要成婚了,我想去看看,添一份薄礼。”
小二上下打量了黄守犁一眼,看着他五大三粗,衣裳朴素,觉得他在说大话,如今春隐门可成了大门派了,这人是去打秋风的吧。
小二怎么想黄守犁都不知道,他挠了挠脑袋,他本是南洲一处守门兽,先前受过春隐门夫妇点化,现在来报恩。
他目光看着那两人背影消失,疑惑道:“奇了怪了。”
他身为黄牛妖兽,记忆力极佳,凡所见之物皆过目不忘,若在南洲见过他一定会认出来。
可前面那人面容陌生,他确确实实不曾认得——
作者有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出自《战国策》
裴乘渊夫妇跟许景昭父母是好友,庄少白幼年就跟许景昭认识。
任何人物都不洗白,只是按照原有大纲跟人物性格对他们的行为填坑。不洗白不洗白不洗白!!!做错事的人是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吓到我了,今日差点过时间了,我再也不拖延了,呜呜呜呜
第72章 碎片 记起来一点
绝狱位于九凝岛岛底, 里面关押着不是穷凶极恶的妖兽,就是执念过深的邪祟。
哐当——
庄少白随手将一颗妖兽头颅扔到角落,面容冷寂。
绝狱底层不见天日, 唯有尘埃在压抑的空气中浮沉, 血腥味浓得几乎凝成实质,四周不时传来几声压抑而低沉的兽吼,像是从地狱缝隙中渗出的呜咽。
庄少白面无表情擦了擦染血的手指,顺着长廊走上阶梯。
厚重的石门开启,庄少白微微眯了眯眼睛,外面的光线太过明亮, 让他有些不适。
癸七立在绝狱门口,面容冷淡,“殿主有令, 命你即刻前往北洲云斗四门。”
说完,他有些疑惑, 觉得这位仙执殿五弟子身上好像有些许变化。
平日里这位总是跟在师兄弟身后, 气质内敛柔和像是蒙尘的玉石, 现在像是把出了鞘沾了毒血的剑,戾气很重。
庄少白抬眸,声线里听不出情绪:“许景昭呢?”
癸七淡声道:“不知。”
庄少白收敛了神色,抬手抹去了脸颊沾上的血迹,仙执殿里没有许景昭跟宴微尘的气息,想必二人早已离殿。
他径直朝外走去。
癸七再度开口, 语气加重,“殿主有令,命你即刻前往北洲云斗四门。”
庄少白脚步不停,“知道了。”
出了仙执殿后, 庄少白站立在原地。
“出来。”
阴影中传来细微响动,几缕邪祟自暗处现形,因为此处离着仙执殿有些近,他们怕的要命,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少主。”
庄少白取帕慢条斯理擦拭指缝残血,“去查当年南洲花溪村一事,还有春隐门。”
那邪祟有些犹豫,“南洲涉及……”
它话都没说完,庄少白面色一冷,翻掌之间,那邪祟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作飞灰,他目光幽幽扫过剩下的几只,“需要我说第二遍?”
剩下的邪祟吓得浑身发抖,“是……是少主。”
它们不敢多呆,潜入阴影里,仓皇遁去。
“许景昭……”
庄少白丢了手里的帕子,掀起眼帘,眼底阴翳弥漫,裴玄墨跟许景昭两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阿嚏!”
许景昭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一脸茫然。
“怎么了?”宴微尘将他往身边带了带,避开熙攘人流。
“我也不知道。”许景昭揉了揉鼻尖,觉得好多了。
他望向天色,离黄昏尚有些时辰,便扯住宴微尘的袖口往前走去:“师尊,我们去那边看看。”
宴微尘任由他拉着,许景昭带着他挤进了人群,看着里面修士用灵力变幻戏法,这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他看上一眼便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但瞧着周围氛围热闹,许景昭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但也仅仅是两眼而已,人群熙攘,怕是会挤到师尊。
两人沿长街缓步而行,两旁人来人往,喧嚣却不嘈杂,远处天边彩霞落了一片红色,与仙执殿的肃穆庄重截然不同,满是人间烟火气。
许景昭望着街景,忽有些出神:“真熟悉……”
他喃喃念出一个名字:“小满。”
人间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比现在更为热闹些。
他脑子里忽的就闪过几道影像,有高耸巍峨的宫殿,人群热闹的长街,还有穿着鲜艳色婚服跟他一起拜堂的小满。
宴微尘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怎么突然提起他?”
许景昭步子停了下来,刚刚脑子还清晰,过了一会又记不清了,他仰起头,“小满?师尊认识他吗?”
宴微尘转过头去,开口道:“不认识。”
“哦。”许景昭想不起来也不再多想,他只知道有师尊在身边就够了,至于自己时而想起时而忘记的东西,应该不重要。
他心情转晴,步履轻快起来,忽又被一旁小摊唤住,“二位公子,要不要看看这同心结啊。”
许景昭脚步停下,目光没有落到那同心结上,而是落到上面挂着的风铃瞧了一会。
见状,那摊主笑了笑,“这是相思铃,五灵石一个,公子可要送道侣一枚吗?”
许景昭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意,“我已经有了。”
他又道:“只是忽的想起来一个事,也是买相思铃,那人竟敢要价一百灵石,哪有这般冤大头。”
他转脸望向宴微尘,“师尊,你当初买的相思铃,花了多少灵石?”
宴微尘默了片刻道:“忘了。”
他看着许景昭的眼睛,认真开口,“物件有价,但情谊无价。”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认真的神色,垂下了眼眸,耳根一热,师尊真的好喜欢他,大庭广众之下也这般直白。
要不是看在人来人往的份上,自己定要亲师尊一口。
况且,师尊还以为瞒的很好,殊不知自己已经知道了,仙执殿里只有一个姓许的师弟,那就是自己。
许景昭抬眸,微红着脸颊,“师尊,收敛些。”
宴微尘目露疑惑,尚未开口,许景昭已转身对摊主道:“我要两个同心结。”
同心结就是编织的流苏结扣,没有什么用处,也就是名字好听些。
摊主选了两个淡紫色的,夸赞道:“这个同心结上的珠子很趁公子呢,您的眼眸就是紫色的。”
“啊?”许景昭有些疑惑。
宴微尘却伸手取过两枚琥珀色的放入他掌心,“这个。”
许景昭扬起眸子,冲摊主笑了笑,“那就拿这个。”
他付了灵石,拉起宴微尘便往前跑,一路跑到僻静小巷,然后拉着宴微尘闪身进去。
许景昭抬眼望进宴微尘深沉的眸子,忽然揽住他的脖颈,踮脚吻了上去,他学着师尊以往的样子,吻得轻柔而生涩。
宴微尘垂眸,任由着他动作,等许景昭力竭,又揽住他的腰,低头回应这个吻,舌尖温柔探入,加深了纠缠。
良久,许景昭气息微乱地退开,抿了抿发烫的唇,不好意思地拿出那枚同心结挂在宴微尘腰间,“今日要一直戴着。”
说着,他将另外一只同心结挂在自己身上。
他仰头开口,故意道:“师尊,我们这般出来,若被你那位心上人瞧见怎么办?”
宴微尘一眼就瞧见了许景昭狡黠的小心思,有些好笑,“发现了会如何?”
许景昭故作委屈:“他会把我赶走,那样我便不能同师尊在一起了。”
宴微尘掌心抚上他后颈,轻轻摩挲,声音暗哑,“不会。”
“我会将你藏得好好的,谁也找不到。”
许景昭望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轻声问:“藏在哪儿?”
宴微尘语气清淡,似玩笑似认真:“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只有我见得着。”
“所以…最好不要离开。”
他揽在许景昭腰际的手紧了紧,目光掠过对方微红的脸颊,落在那润泽的唇上,正欲再次吻下,巷口却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许景昭倏地转头,竖起耳朵,宴微尘的吻落了个空。
“师尊,你听到什么没有?”
许景昭说完,好像听着另一边声音更大了些,身子如一阵风般窜了出去。
宴微尘微微愣了愣,看着自己有些空荡的掌心,抿了抿唇追上前去。
许景昭身子比脑子行动都快,他两三下跃到巷尾,就看到几个修士在干抢劫的勾当,他想也不想将其中一人踹飞出去,剩下几个顿时愣住。
哪来的小子?方才明明没人!
许景昭扫过他们,他们正要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就忽觉身上沉重,像是背了千斤重的石块。
他们行动不得,心里骇然,“你……你……”
这几人自知踢到铁板,慌忙丢出灵囊,拼命逃窜,生怕慢一步便丢性命。
许景昭看着手里的灵囊,心里疑惑,他都没出手呢?这人怎么跑了。
他收回视线,将那灵囊还给地上被打劫的修士,却不知对方却似受惊更甚,只看他一眼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许景昭追了两步,“哎,你的灵囊。”
那人跑的更快了。
许景昭百思不得其解,他颠了颠手里的灵囊,“奇了怪了……”
他转手回走一步,却惊觉四周竟有些出奇的安静,周围冷意蔓延。
许景昭眯起眼,蓦然抬头,跟站在很远的一道影子对上了视线。
梦里梦外都见过,正是那位阴晴不定的庄师兄,正立在极远处的墙壁阴影里,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许景昭拧起了眉毛,然后就见那人抬起了手,一道凌厉灵力直袭而来!
他果断出手拿符纸反击过去,符纸撞落在半空。
啪嗒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许景昭抬起眸子,就看到宴微尘踏破结界走上前来,地面都是碎裂的残尸碎块,不过也仅仅停留了一瞬,又化为血水融到了阴影里。
他再往前看去,没有墙壁,也没有那位阴冷的庄师兄。
许景昭怔忡不语。
宴微尘上前细看,“可有受伤?”
许景昭摇了摇头,“没事。”
他想了想,迟疑道,“师尊,我刚才……好像看见庄师兄了?”
宴微尘的脚步一顿,“庄少白?”
许景昭点了点头,“我跟庄师兄以前有过节吗?为何他看起来……不怎么喜欢我?”
何止不喜欢,庄少白脸色阴沉如墨,看起来像是要杀他。
要杀他?许景昭忽又一愣脑海又闪过了几个片段,自己被蛟兽叼走时,庄少白冷淡的眉眼,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
宴微尘轻抚他发顶:“不必理会。”
目光扫过地上将消未消的血污,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又顷刻平息。
庄少白过界了。
看来仙执殿也留不得他。
“哦。”
许景昭应了一声,抬脚往前面走去。
可他一动,腰间挂着的同心结绳结断开,被灵力斩成两半,掉落在地面。
许景昭这才想起,刚刚庄少白确实挥出来了一道灵力。
所以他大费周章布下结界,追踪前来,只是为了斩断一个小佩件?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威胁方式吗?——
作者有话说:好困好困,今天先到这,明天继续走剧情
第73章 许愿 师尊,你也有吗
许景昭伸手欲捡, 宴微尘却抬手一挥,那道同心结应声碎裂。
连着他自己身上的那枚,也一同化作细不可见的尘末, 飘散在微风里。
许景昭微微一怔:“嗯?”
宴微尘垂眸, 声音清淡:“脏了。”
被旁人碰过的同心结,不干净。
宴微尘淡声开口,“走了。”
许景昭跟上前去,“去哪啊,师尊?”
宴微尘未回头,只淡淡落下一句:“再买一枚。”
“好。”
许景昭跟在宴微尘身后, 左右不过是一个物件,他倒是没什么执念,但既然师尊喜欢, 那便再去挑一个。
不过……
他脚步略顿,悄悄吐出口中药丸, 捏在指间丢掉, 落入道旁草丛中。
他不喜欢吃这个药, 偷偷倒了几次,被师尊发现,后来师尊亲他的时候,就把药丸压在舌底渡给他,还必须确保他咽下才肯放开……
还好这一次,他藏得机巧。
丢了药, 他心情明朗许多,快步跟上那道清冷身影。
宴微尘侧首瞥他一眼:“为何如此开心?”
许景昭眼睛弯如新月:“同师尊一起出来,自然开心。”
最终,宴微尘选了一模一样的同心结, 一枚系于自己腰间,另一枚轻轻佩在许景昭衣上,流苏垂下,随步伐轻摇。
原本打算昏时便回到仙执殿,但此街临河,听闻夜晚会放花灯,许景昭想去瞧瞧,两人便留了下来。
长街上的夜色更快地深了些,灯笼次第亮起,各式花灯缀满檐下河边,暖光荡漾。
许景昭手里提了一盏春燕灯,燕子的翅膀随他走动轻轻晃动,看起来真若振翅欲飞,他惊叹一声:“这花灯做得真精巧。”
“嗯,”宴微尘的声音自他身侧传来,“此地偏北,多有炼制灵器的宗门,匠人之手,自然极巧。”
许景昭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的物件瞧着都活灵活现。
两人走到了河岸前,今日并非什么节日,而是此地风俗一直如此,许愿河上花灯不绝,烛火映流水,如星落尘河。
许景昭取了两盏花灯,将其中一盏递予宴微尘。
将上面的蜡烛点燃,许景昭捧着它许愿:“我要跟师尊岁岁年年,永不相离。”
宴微尘看着手心里的花灯,抬眸,全神贯注地看着许景昭。
许景昭捧着花灯,橘黄的灯光将他面颊映得明亮,眼眸如星,背后浓郁的夜色衬得他像是渡生的菩萨,面色虔诚而庄重。
他似有所感,隔着明亮的灯火望了过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风静,灯明,人声远去,世间仿佛只剩下彼此眼中的光亮和心跳如鼓。
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许景昭不退不避,手捧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再次开口:
“仙执殿弟子许景昭,愿同仙尊宴微尘同心相结,生死不弃!”
他就这样看着宴微尘,眼眸里情谊蔓延。
宴微尘呼吸一滞。
紧接着心跳如雷,四肢的血液迸进百骸,耳旁风声呼啸,那句承诺却听得清清楚楚。
许景昭亲口说喜欢他!
许景昭许愿跟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宴微尘心脏剧烈跳动,他几乎想即刻昭告三界,他有道侣,仙执殿弟子许景昭。
两人同心相印,天作之合。
许景昭庄重地捧着花灯,然后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将那花灯放入河水中。
河水波光荡漾,烛光散落在水面,一圈圈的涟漪将许景昭的身影碎开。
许景昭拨了下水,让那花灯飘得更远。
师尊根本不知道,他刚刚放花灯时,在花灯下放了一个聚灵符,那只花灯会长明不熄,漂得更远。
许景昭正拨弄着水纹,河畔旁边又倒映出一道身影。
许景昭蓦然回首,只见宴微尘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侧,眸深如夜,映着万千烛火,只盛得下他一人。
他拨弄着河水的动作一顿,刚刚开口说得直白,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耳尖发烫,师尊会不会觉得他不矜持?
许景昭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师尊……”
啪嗒一声,宴微尘掌心里未燃的花灯被他抛进水面,他上前一步,捧住许景昭的脸,指尖微凉,目光却滚烫:
“卿有所愿,心同往之。”
他捧着许景昭的脸,像是看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珠宝,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星点烛火,他低声说,嗓音喑哑却清晰,“昭昭,好喜欢。”
许景昭颜面颊霎时红透,热意涌上,脑中嗡鸣。
宴微尘平日里为人冷漠严肃,身上总有一股清冷的禁欲感,仿佛世间无一事一物能扰动他心绪。
可现在……师尊说喜欢。
许景昭心脏不受控地扑通扑通直跳,如此端坐高台的清冷谪仙,却为自己沾了情欲,染了凡心。
他一想到这个念头,只觉心口被塞得满当当的。
两人自成结界,周围天地间都失了几分颜色。
不知道是谁先更动情些,面容靠近,气息相融,宴微尘揽住许景昭的腰际,随清风拥吻。
河边的风带着烛火的味道,万千心愿随河水流动,其中最为明亮的一盏独占鳌头。
清风拂过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处,唇舌相触交换气息的亲吻里,两人心跳同频。
“闭眼。”宴微尘哑声诱哄。
许景昭闭上眼睛,甘心沉溺在心悦的欢喜里。
他以往只觉自己独窥明月,而今明月倾山而来,尽落他怀。
不是一个人的单相思,是两情相悦。
原本回仙执殿的计划被搁置,除去灯火明亮的许愿河,还有许景昭……
宴微尘发现许景昭不对劲是在回去的路上。
云舟之内,漂浮着淡淡的静心草的味道,可是根本压制不下去愈发滚烫的体温,许景昭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整个人紧紧贴在宴微尘身上,眼神迷蒙,嘴唇微张。
身子里像是窜起来了一股火,将他理智灼烧得干干净净。
好热啊……
宴微尘抓住他作乱的手,微微蹙眉:“你把药吐掉了?”
许景昭听不懂,他手被宴微尘锢着,只好抬起膝盖难耐地蹭了下宴微尘的腰。
他额角渗出了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师尊……触碰……更多。
宴微尘按着他的手,有些无奈,只能轻哄:“是不醒梦的副作用,再忍忍,仙执殿有药。”
许景昭眼尾泛红,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蒙了一层水雾,脸颊也泛着淡淡的粉色,正委屈地控诉宴微尘的霸道。
宴微尘叹了口气,将人揽在怀里,“要乖乖吃药,才能好得快。”
他提及此事,声音微顿:“我要你清醒理智的喜欢,而不是因为不醒梦。”
他将许景昭抱得更紧了,他当然知晓许景昭字字句句真心。
宴微尘有一双洞悉万物的眼睛,许景昭心悦他,这是真的。
许景昭诡异地安静下来,窝在他怀里好像不怎么折腾了。
宴微尘觉得诧异,低头看去。
却发现许景昭死死咬着嘴唇,额角汗水直直地往下淌,面色绯红,但是眼眸里却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听到了师尊的话,不醒梦?不醒梦是什么?是他中的毒吗?
师尊一定是误会自己了,他就是喜欢宴微尘,是自己心底的真心话,才不是什么劳什子不醒梦。
宴微尘看着他唇瓣几乎咬出血来,心疼地伸手去碰他的下颌:“听话,松开。”
许景昭缓缓松开唇角,紧接着体内汹涌的燥热席卷而来,这次是真的在灼烧他的理智,宴微尘在他眼里泛着微光,冰冰凉凉,他难耐地往他身上贴,声音微颤:“师尊……”
宴微尘抚摸着许景昭的面颊,眼里的心疼如有实质。
“师尊……”
许景昭快要被这股热意折磨疯了,泪水滑落眼眶,神智几近涣散,脑海里一片混沌。
宴微尘吻了吻许景昭的眼睛,声音低沉:“我帮你。”
不知道是因为执笔还是因为弹琴,宴微尘指腹带了薄茧,他的掌心玉润,是一双很适合执剑的手。
许景昭蜷在宴微尘怀中,指尖紧张地揪紧对方衣袍,不醒梦实在是太过霸道,让他难受。
宴微尘心疼蹙眉,另一只手的指尖挑开许景昭脸颊发丝,拭去他额角汗水,轻哄,“不难受了。”
带着仙执殿的标志云舟在天际疾驰,冲过云雾,急行在夜色里。
不知道在昏蒙的暗色里行至了多久,划破云雾,天边微熹,阳光冲破云层倾泻在云舟之上。
转眼间便到了仙执殿上空,云舟却未落。
许景昭困倦地窝在师尊怀里,身上换了一身浅色云纹的衣裳,腰封松散,屋里安神香的味道接近于无。
他的眼神已经清明,就连眼瞳里的紫色都消除不少,他没了力气,有些不想动,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脸色又是一红。
宴微尘垂着眸子,拿帕子细细地擦拭着手指
许景昭只瞥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整个人恨不得埋进被子里去。
宴微尘拭完,看着埋得跟鸵鸟模样的许景昭,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昨晚只是帮……真的并未刻意欺负他。
以前他在凡间也见过皇宫密本,上面也有男子自渎的记载跟画像,难不成是他做得不好吗?
可是……的确解了药性啊?
宴微尘略带疑惑地开口:“怎么了?”
许景昭脑袋埋在被子里,闷闷道:“我的元阳没有了。”
“有啊。”宴微尘帮他解释,“双修交融才会失去元阳,这般称之为精元,算不得数。”
许景昭:……
师尊说得这般明白做什么?他真的不想听啊。
宴微尘说完,将许景昭拉起来,免得被子闷着他,“再者,这不是男子常事,何必羞赧?”
许景昭抬眸,坐在宴微尘身前,语气幽幽道:“也是师尊的常事吗?”
宴微尘动作顿住,若是以往,他肯定能问心无愧地说不是,他向来清心寡欲,一心除邪修炼,自问绝不会有旁的心思。
可自从许景昭踏进寒潭后,一切都变了……
虽然按照他的修为不至于自给自足,但是有时候梦境是不可控制……
他这边思绪未完,许景昭微微直立起身子,再一次幽幽开口:“师尊,有吗?”
第74章 要沐浴 玉兰花开
有吗?
宴微尘避而不答, 他的目光移向窗外,声音清淡:“仙执殿到了。”
许景舟恢复了一丝力气,他微微仰起身子向外看去, 云舟窗外云雾缭绕, 仙执殿高耸的殿顶在云隙间若隐若现,
他瞧了一眼后,收回了视线,一双琥珀色泛着浅紫色的瞳孔幽幽地看着宴微尘,“师尊,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宴微尘:……
许景昭为何对此事如此执着?
他眸子盯着许景昭的眼眸看了眼, 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下次让你亲眼看。”
亲……眼看?许景昭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颊发热, 耳尖泛红。师尊还真是……语出惊人。
随着宴微尘步下云舟,仙执殿熟悉的景致映入眼帘, 不过两日不见, 仙执殿内的玉兰树竟多了许多白色花骨朵, 沉甸甸地压在枝头,宛如未融的冬雪。
然仙执殿地面雪色褪尽,露出灰色石面。许景昭跟在宴微尘身后,目光掠过一草一木,眼里带了惊奇。
这样的玉兰,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呢?
宴微尘跟前面的癸七在吩咐着什么, 许景昭模模糊糊只听到了一个“丹”字,见跟宴微尘步子落得远了,他忙加快脚步跟上。
一路行至玉兰苑,玉兰苑内的香气更甚, 院落中间的那棵玉兰含苞待放,他透过窗户一眨不眨地瞧。
直到鼻尖里嗅到难闻的苦涩药味,许景昭拧眉回头,看着宴微尘手里的补灵丹。
他能不吃吗?他抬眸,颇有些可怜地看着宴微尘。
宴微尘丝毫不为所动,“吃。”
“不吃就会像昨晚那样。”他稍作停顿,指尖轻晃那枚丹药,意有所指,“或许你觉得……”
想到昨天,许景昭耳朵通红,他一把抢过丹药塞到嘴里,囫囵着咽了下去。
宴微尘见他真的服下去了,上前一步,往他唇间递入一枚东西。
许景昭仰起头,含糊问:“什么?”
甜甜的,带着一丝花香,但又不过分的腻,糖块在他舌尖滚动两圈,彻底压下了那丹药的苦气。
宴微尘收回手,捻了捻指尖,那上面还带着柔软的触感。
“糖丸而已。”
许景昭没耐心细品,嘎嘣几下将糖块咬碎,又问:“师尊,我为何要服药?是生病了吗?”
宴微尘淡然开口,“是中毒。”
许景昭顿时紧张起来:“很严重?”
他刚跟师尊许完岁岁年年,他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吧?
见他脸色发白,宴微尘语气放软,“只要好好吃药就没事。”
“哦。”许景昭应完又开始神游天外,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玉兰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
癸七静立在门侧,“殿主,丹门主到了。”
丹霖站在殿内时,还有些恍惚,他手里拿着半截的药材,上面还带着牙印。
宴微尘开口,“这里。”
丹霖的视线这才聚焦,他看了眼手里的药材,有些不满,“殿主,劳烦下次叫我时能提前知会一声吗?”
他刚尝了一株药材,还以为自己神经又错乱了。
宴微尘神色未变:“事出紧急。”
见对方面色凝重,丹霖也收敛随意,走上前问:“发生何事?”
宴微尘视线穿过垂幔,看向远处趴在窗户前往外瞧的那人,眼眸里闪过些许柔光,旋即又凝起,沉声道:“许景昭少服了一次药。”
丹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宴微尘再次重复一遍,“不相逢补灵丹,少吃了一次,有什么影响吗?”
丹霖难以置信:“就为这个?”
宴微尘蹙眉:“此事不重要?”
丹霖咬牙切齿,“殿主,就为这你把我从南洲揪过来,可知我往返一趟需耗费两三日的工夫?”
宴微尘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倒没有多少波动,“有劳。”
丹霖霎时间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无碍,少吃一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我说……”丹霖摸了摸下巴,“不醒梦发作的药效这么霸道,你竟然都能忍得住?”
宴微尘指节轻叩桌面:“闲话少说,南洲近日可有异动?”
“南洲太平得很。你是想问禁渊吧?”谈及正事,丹霖正色道,“十三年前那场动荡之后,南洲邪祟已少了许多。”
“你也不必忧心,当年乌玄惊出逃时本就是强弩之末,虽然出手毁了几个庄子,但之后也被你重创毙命,如今邪祟之势早不如前。”
宴微尘拧着眉心,心里却并未放松,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丹霖又问,“倒是先前帝王境现世动静不小,此境为何会突然出现?”
“被云斗四门的蠢东西动了手脚。”宴微尘不欲多说。
丹霖瞧着他的模样,挑了挑眉,云斗四门的人可真不怕死啊,敢惹宴微尘这煞星。
哪怕现在当上仙尊,成了殿主,那骨子里的性子又没改,当年宴微尘血洗峒阳的事全忘了。
宴微尘再次开口,“我要一枚洗髓丹,品质最好的一颗,你亲自炼。”
丹霖拧眉,“可以,但是你要给他用洗髓丹?此丹极为凶险,你可想清楚了?”
宴微尘望向远处那道身影,语气笃定:“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丹霖瞧着他的神色,脸色严肃,“宴微尘,洗髓丹可以,但必须得他自己扛,你要是动些逆天改命的法子,到时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修士越往上因果清算的越厉害,你强行插手他的因果,你命不要了?”
宴微尘有些不耐,“啰嗦。”
“呵。”看着宴微尘油盐不进的脸,他也不想要多说什么,他摆了摆手,“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谁也劝不动你。”
“不过话说你这小弟子若非灵根拖沓,天赋也还真不错,筑基修为打通识海,天下也是独一份了。”
宴微尘听到丹霖夸赞,眼眸也柔和下来,“嗯。”
丹霖:……
他揉揉额角,无意多留:“行了,洗髓丹的事我记下了,先走一步。”
他脚步顿了下,又道:“不,你让癸七送我回去,越快越好。”
宴微尘难得听到他这语气,“南洲有急事?”
丹霖有些头痛,“前一阵子捡了个狼崽子,半死不活的吊着一条命,我得回去看看。”
他再次叮嘱,“洗髓丹炼好了我给你送过来,下次叫人记得提前知会一声,要不家里又要被小崽子给掀了。”
宴微尘不置可否。
丹霖走后,殿内只剩下宴微尘跟许景昭。
许景昭托着下巴在窗前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困倦,没办法,昨日在云舟上并未休息好。
他趴在桌面上,没过一会意识就开始混沌。
宴微尘走到他身后,看着窗子前的许景昭,睡得迷迷糊糊,脸颊上有被压出的红印。
宴微尘俯身去抱,许景昭顺势窝在他怀里,迷糊道:“要沐浴。”
昨日……今早那般之后都没有沐浴,许景昭心里总觉得身上还有在云舟时的味道,哪怕已经用过了清洁术,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困得紧,但却因为这睡不着。
宴微尘抱着他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颔首应下,“好。”
屏风后隔绝了水汽,许景昭身上穿着一件薄衫浸在水里,冰丝被水浸透,贴在身上泛了些隐约的肌肤颜色。
许景昭趴在檀木池桶上,脑袋枕在手臂上,有些昏昏欲睡。
宴微尘在心里又念了一遍清心诀,手里拿着帕子,另一只手将许景昭的头发拨到一旁,擦拭他的后颈。
许景昭脖子纤细,半只手就能笼得过来,微微一按,便能摸到凸起的骨节,在领口下方连接脊髓的地方有一块浅红色的胎记,像是落在雪色上的红梅。
宴微尘有些出神,掌心的帕子无意识下滑。
许景昭脑袋枕了过来,迷迷糊糊道:“师尊,这里已经擦了三遍了。”
宴微尘回神,果然看到许景昭脊背有些泛红,他指尖颤了下,视线丝毫不敢往下看。
等一切收拾好后,许景昭躺在床榻上,舒服地想要睡过去。
宴微尘立在床边,瞧了眼天色,“要吃药。”
许景昭困得乏了,听到声音将脑袋埋到了被子里,晕晕乎乎,反正就是不想吃药。
宴微尘有些无奈,将药丸放进口中俯身,准确无误地覆上那片红唇。
“唔——”
许景昭起初对药味有些抗拒,但是心里清明了瞬,知晓师尊不会害他,便闭着眼睛任由师尊扫荡。
原本只是喂药,但宴微尘似乎对他的唇有些过分痴迷,灵巧的舌相互纠缠,气息交融带着痴念。
分开后,许景昭靠在宴微尘怀里喘息,眼神有些迷蒙。
宴微尘伸手将他揽在怀里,伸手轻柔拍打着他的背,“睡吧。”
许景昭睡得很安稳,在梦里他成了剑修,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最后剑却有些失控,抵在他的后腰,他伸手抓住,想要控剑,却忽的又变成了符修。
最后他在梦里画了一整晚的符箓,画的手有些发酸,直到最后一张符箓画完,许景昭伸了个懒腰,啪的一声碰到了床脚。
他睁开了眼睛,他在师尊的屋子,但师尊已经不在屋内。
床边留了一道灵诀:“在仙执殿。”
许景昭瞧了一会,灵诀忽的散了,变成了一朵小巧的玉兰花,他眼眸一亮,穿上靴子走下榻来。
他推开窗户,却见院内的玉兰依旧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但最上的一朵已经微微展露花瓣,瞧起来快要开了。
许景昭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想要拿留影石记录下来。
他在灵囊里翻找,没有摸索到,索性便将那灵囊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哗啦啦的物件不少,许景昭在一堆灵符宝物里挑了挑。
留影石在哪呢?
他正扒拉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指尖被尖锐的物品划破,冒出了血珠。
“嘶。”
许景昭缩回手,按着指尖,拿灵力修复。
可就在他缩回手的时候,他手上的血滴到一个古朴的令牌上,上面“春隐”二字闪过一抹微光。
许景昭按着自己的指尖,已经不流血了,他本打算将桌面灵囊里的东西收起。
却不想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墨儿,你动用此令牌,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许景昭眼神迷茫了下,伸手拿起那个泛着微光的令牌,指尖抚过上面的“春隐”二字。
再转过来,看到了“少门主”三个字,春隐门的少门主令牌,为何在他这里?
许景昭眼眸里满是疑惑。
就在这时,令牌对面再次传来声音,比刚才更焦急了些,“墨儿,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跟阿爹阿娘说啊!”
许景昭握着令牌,墨儿?那是谁?
对面是墨儿的阿爹阿娘?可这样亲密的通讯令牌为何又在自己手里。
许景昭看着泛着微光的令牌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开口,“我不是墨儿……”
对面好像安静了一瞬,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声音小心翼翼问道:“昭儿?”
第75章 有记忆 不想吃药
昭儿?
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呼唤从对面传来, 许景昭微微一怔。
令牌上凹陷的纹路陷进肉里,他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而又熟悉的画面。
那女子带着浅笑,帮他裁剪新衣, 另一男子脸上带笑, 正擦拭着佩剑,画面流转,他躺在床榻上,身子上下都疼,那女子却红了眼眶。
许景昭听到自己喃喃开口,“阿娘, 我不疼。”
那女子眼眶红的更加厉害,泪如泉涌。
他养着伤,有个小孩偷偷闯进他的屋子, 看见他忽地呆愣在原处。
许景昭太无聊了,开口问道:“你是谁啊?”
那小孩往前走进了一步, 似乎有些害怕, “我叫裴玄墨, 比你大了一岁,谢谢你救了我。”
裴玄墨幼年时面容稚嫩,圆圆的眼睛里带着愧疚,“对不起,你叫什么啊?”
许景昭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身上确实好疼啊。
许景昭蹙眉挥散回忆, 低头望向手中令牌,试探开口,“我是……”
那端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 语气温和:“昭儿,在仙执殿还习惯吗?”
许景昭轻声回应:“仙执殿很好,师尊待我也很好。”
话音落下,对面再度陷入沉默,良久后,那边声音小心翼翼传来,“宴……仙执殿主对你很好?怎么个好法?”
许景昭想了想,“我生病了,师尊请了医师帮我看身体…”
话音未落,那端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被碰落在地,一阵细微的慌乱声响。
许景昭有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声音才重新响起,语气里带着些谨慎:“那个,昭儿……医师怎么说?”
许景昭乖巧回道:“师尊说我中了毒,但服药便能好转。”
那边声音断断续续,“伯母知道了,昭儿啊,你……你好好养,等过些日子墨儿回来,便把你们的事先办了。”
“伯母还有些事,昭儿,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话音落,还未等许景昭开口,那春隐门上的微光闪过便归于平息。
许景昭垂眸望着令牌,心神恍惚。
春隐门……
他脑袋一痛,好像有无数记忆碎片往他脑子里钻。
那张被划去姓名的婚书,那双不耐烦的眼睛,不明缘由的呵斥,总是留给自己的背影。
而后画面一转,他看到裴玄墨带着愧疚的眼眸,主动找自己重签婚书,眼眸里的欣喜看着也颇为真情实意。是裴玄墨亲手将这枚令牌放入他手中,开口说,我好像真的喜欢你。
许景昭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令牌,心头涌上几分茫然。
裴玄墨?好奇怪。
那样冷漠嫌弃的态度,与后来的温言软语,如此对待自己的竟是同一个人。
许景昭紧紧拧眉,十分不解。
他是不记得一些事情,可人的本性不会轻易更改。依他自己的性子,绝无可能再给对方第二次机会,更不会收下这枚令牌。
除非自己有愧于人,亦或是有把柄在身。
但那都是以往的事了,他现在有师尊,他也明确自己心悦师尊,万不能跟旁人再有关系,师尊若是知道,怕是会难过。
许景昭这样想着,便将那春隐门的令牌压在灵囊里面,下次再见了这人,要把这令牌还给他。
收了灵囊后,许景昭抬眸望向窗户外面,正瞧着,似有所感,倏然侧首。
微风拂过玉兰花瓣,将他披在身后的发丝向后扬起,许景昭眨了下眼睛,目光瞧着立在门前的那人。
宴微尘穿着一身白色衣衫,玉冠束发,袍摆垂落如云,袍角边缘藏着金丝,是许景昭一贯喜欢的纹样。
那双墨眸正瞧着他,眼神专注,不知道看了多久。
“师尊?”许景昭唤了一声。
宴微尘缓步走近,目光始终未离窗边的身影。
许景昭刚起,头发披散着,身上未穿外袍,只穿了一件中衣,领口跟袖口都绣着玉兰花纹,跟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宴微尘满意极了。
这次倒是穿了靴子,未光着脚乱跑。
他走上前来,站在许景昭身前,掌心多了一块玉梳,自然而然地帮他梳理长发,然后不经意问道:“春隐门来信?”
许景昭皱眉,“是裴玄墨的令牌,不知为何在我这儿,待他回来,我便还他。”
“哦?”宴微尘抚着许景昭发丝的手微微一顿,“裴玄墨?你记起来了?”
许景昭轻叹:“只一些片段。与他相处似不甚愉快,这人仿佛……待我有些意见。”
“是吗?”宴微尘拿了发带,将他的头发束起。
“嗯。”许景昭郑重点头。
宴微尘帮他束好发,许景昭轻轻摇头,发束不松不紧,恰合心意。
他回过头,眼睛弯弯,“谢谢师尊。”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一张笑脸,心里也觉得愉悦。
“对了,师尊!”许景昭直接伸手将宴微尘拉上前来,他指着院子里最大的那棵玉兰开口,“师尊你看。”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
许景昭有些不满,“师尊你别看我,看玉兰呀。”
宴微尘唇角微勾,这才抬眸望去。
只见那灰色劲瘦的玉兰枝干上,挂着饱满硕大的玉兰花骨朵,白色花瓣含苞待放,像是盛在枝面上的雪。
玉兰苑所属于宴微尘,这里的一切都由他掌控,但玉兰花开却也是第一次。
以往这里只有冰冷的雪,现在是盛开的玉兰树。
许景昭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转过头来看着宴微尘,“师尊,好看吗?”
宴微尘垂下眸子,“好看的。”
许景昭面容雀跃,“刚刚我就要找留影石录给师尊看的,但现在师尊亲眼看到了。”
宴微尘望入他眼中,轻声问:“为何?”
许景昭想也不想就回道:“看到好东西自然要分与师尊啊,我想让师尊看到啊。”
何需什么理由?凡遇什么喜欢的事,他第一个想起的只有师尊。
宴微尘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再次问道:“为何呢?”
许景昭抬着头,盯着宴微尘那双深邃墨眸,他忽的就明白了师尊的话外之音。
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师尊,为何想起师尊会觉得雀跃,宴微尘想要的不过是许景昭亲口说。
时时刻刻承认喜欢他,非他不可,天下独一。
许景昭眨了下眼睛,捕捉到了那一抹不安全感。
他抬手握住了宴微尘抚在他脸颊的手,上前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当然是因为我心悦于你。”
宴微尘眼神波动了一瞬。
许景昭握着他的手,“我心悦师尊,故而见万物皆喜,什么都想要分予师尊。”
他再次走近,两人衣襟相贴,“师尊不明白吗?”
他手覆上宴微尘心口,“我闻师尊心跳如擂鼓,我心亦然。”
温热的掌心透过心口的布料,带着灼人的热量,正如许景昭所说,他心声如雷,那强劲有力的心跳,每泵出一次,就是对许景昭告白的回音。
宴微尘喉结滚动,他忽的伸手捂住了许景昭的眼眸,带着人转了个身。
许景昭乖乖任他捂着,眼睛眨了下,睫毛轻轻扫过宴微尘的掌心。
宴微尘唇角微扬,俯身在他耳畔低语:“你看。”
蒙着眼睛的手缓缓松开,许景昭蓦地睁大双眼,窗外那棵玉兰树枝间骨朵争先绽放,一朵接一朵,瓣瓣舒展,如玉如雪。
浓郁的玉兰花香扑面而来,拂过他的面颊,缭绕在他周围,他耳朵里似乎都能听到花瓣绽开的声响,几乎跟身后师尊心跳同频。
真的……花开了。
玉兰花瓣拂过他的面颊,他脑海里忽的想起来了。
怪不得觉得熟悉,他原本是见过的。
帝王境,小满。
那孤坐在偏殿的身影,包裹在黑色绷带下的脸颊,帝后婚服浓烈如血,两人还拜了一道天地。
但终究殊途不同归,他亲手了结来给他们换了一条生路。
那一刀刺入心口……很痛吧。
许景昭眼神迷蒙了一瞬,脑海里记忆翻腾,谢温衡……萧越舟……还有谁?
师尊?许景昭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片段。
是他跪在地上,手中紧握那枚春隐门令牌,低声乞请:求师尊见证。
许景昭面色忽的白了白,他竟求师尊为他跟别人婚事见证,他疯了?
他望着那庭院中盛开的玉兰树,面色变了又变。
宴微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脑袋枕在许景昭肩膀上,“怎么了?”
许景昭闭上眼睛,死死将那些混乱的记忆压了回去,他再次睁开眼,面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师尊,我喜欢你。”
宴微尘浅笑了下,“我自然知道。我也心悦昭昭。”
千倍万倍,只满不亏。
许景昭眼眸盯着庭院里盛开的玉兰,将那些混杂的记忆抛之脑后。
他转回身,扑在师尊怀里。
宴微尘抱住他,温存了一会,掌心又多了一块补灵丹。
许景昭看了一眼就撇过脸去,声音沉闷,“师尊,我不想吃。”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总觉得想起来越多,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会做一些事,说一些话,那些字都像刀子,会伤了师尊的心。
他不想要师尊伤心。
宴微尘不解为何许景昭态度忽然变得抗拒,他轻声开口,“已经快好了。”
他也曾有私心,也想过让许景昭永永远远只看得见自己一个人,但不醒梦不可以,他不是赵渊,也不会用赵渊对付宴玲珑的招数对待许景昭。
梦境固然美好,但宴微尘不喜欢自欺欺人。
他想要的就是,许景昭理智的完整的爱。
至于许景昭会跟别人在一起,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伪命题。
许景昭闷声道:“可是……我吃了它总会想到不好的事……我总觉得……”
他心里总有些预感,自己一旦想起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宴微尘俯身,微微靠近了些,“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