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跪讲的好处 君臣针锋相对
为了“非进士不入翰林, 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殿试无缘翰林院的二甲三甲进士们都会全力准备馆选。
只要考上庶吉士, 那就是帝国精英,前途无量!
按理来说,江志扬,曾叔平,吴骄等人该很关心馆选才是,但谈远比他们更关心!
谈远认为高阁老那日说的话非常有道理,皇帝当然不会开口承认自己想杀一位翰林官员, 但如果皇帝召见他的朋友和同乡次数异常地多,在他心里这就是证据了。
说实话,被顶头大boss厌恶了, 谈远还真有点怕。他之前还是挺受前辈赏识的, 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被皇帝针对,他应该是什么反应?他能报复吗?怎么报复?谈远压力很大, 但这种事又不能同外人说。
他辗转反侧两天, 有天晚上忽然又想到考中进士荣归故里的那几月, 那时候皇帝就派了锦衣卫监视他,幸好他没有什么小辫子可抓, 但他没有,他的家人可未必!
想到当时觉得好玩搞的黑名单和白名单, 谈远立刻翻身下床给白名单之主他爹谈建写信。他爹中正平和, 族人也管得不错, 没人给他添麻烦,但有黑名单之首谈安养在膝下,肯定有人心里不服,他爹必须手段再狠一点, 把谈安还有那群人都给他管严一点!
所以,谈远用了很严厉的措辞要求他爹约束家人和族人,写完丢下笔放了心回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上值前他让仆人把信寄出去,然后坐马车去了翰林院。意料之中,没人叫他干活,谈远继续看前一天没看完的书,翰林院的好书就是多!
谈远正看着,忽然从外面来了一位宦官,他带了皇帝口谕,说皇帝要一人仕讲一人仕读,即刻就要,要林学士立刻选出两个人来。
谈远在看书当然不知道,但他看书时感受到了外面的骚动,知道是“机会”来了,就放好了书,出去毛遂自荐了。
此时,林学士推荐,宦官已点了一个人侍读,还差一个。恰逢谈远若无其事地自荐,官宦便道:“他长得好,就他了,你退下吧!”
这就,选上了?要给皇帝讲经了?谈远跟着宦官走,脑子里的想法多得都堵住了。
直到看到皇城要进宫了,谈远的想法才终于确定了,不管皇帝对他有没有意见,他都要好好讲,不能被情绪影响。
想好了,谈远就放松了,他想,进宫侍讲,皇宫就是皇帝的家,侍讲不就是给皇帝当家教吗?
“给皇帝当家教”娱乐了谈远,但很快他就乐不起来了,这傻逼皇帝恶意太明显了,动不动就打断他要提问!皇帝就是在故意针对他!
翰林官员侍讲自然是站着讲的,但皇帝的提问那是圣谕,侍讲官员得跪着聆听圣谕。皇帝在这上面倒挺聪明,故意折腾他,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庸君!
昏君!
暴君!
谈远在心里输出,表面仍维持着谦恭的微笑,每次跪拜都认认真真,挑不出错。
狗皇帝故意的,他偏不让他如愿。他记性好既不会因为被打断就忘了自己要讲的《礼记》,也忍得住不会因为频繁跪拜就面有怨色。
隆景帝指定了要谈远讲《礼记》,自然是有深意的,两者配合食用,味道更佳。但谈远的反应和他预料的完全不同,没了谈远这味调料,礼记尝着也不好了,隆景帝有些坐不住了。
《礼记》阐述的是周代礼制,周礼最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严格区分尊卑,隆景帝要看到尊卑要享受尊卑!
再不开口,谈远都要讲完了,隆景再次提问,让谈远跪下解答。听完,他却不叫起。
他笑着说:“都是朕的错,谈编修讲得这么好,朕的这许多问题都想问你,你跪累了吧?”
谈远道:“臣不累。”
谈远在心里吐槽,累不累,你自己跪几次不就知道了,装什么好人。
隆景帝仍然笑:“既然跪了又站,站了又跪,谈编修不如就跪着侍讲吧?”
谈远低着头,脸色大变!原来这才是隆景帝的大招,叫他跪着侍讲!他估计从此以后所有翰林学士给皇帝侍讲都会被逼跪着侍讲了,皇帝的尊严会凌驾于文人士大夫的尊严之上,皇权会膨胀!
这他熟啊,这不就是清朝嘛,官员上朝要戴“跪得容易”。异族还没打进来改朝换代,本朝皇帝倒是先异化了。
谈远短短时间想了许多,他再拜:“皇上,为君尽忠臣不累,皇上既问完了,臣该站着继续讲了。”
隆景帝的脸黑了,一挥手,让谈远起了。但谈远刚讲了一句,隆景帝又提问了。
这次谈远解答完,皇帝还是不叫起,却离了御座绕着谈远看来看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谈远看着眼前缓缓移动的御靴和龙腿,判断这是皇帝在给他压力。如果是一般大臣被皇帝这样看,估计是如芒在背,压力山大。
他,好吧,他压力也很大。不过他到底在新世界活了几十年三观成型了,骨子里是认同人人平等的,和骨子里认同尊卑分别的大臣不一样,他们会被吓得冷汗如注,会被吓死,他却只担心皇帝发疯。
隆景帝注视着谈远没有找到破绽,有些烦了,“这次你就跪着讲吧,省得站站起起朕看着心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隆景帝看着谈远,认为他已经做出了妥协,谈远一个小小编修总不敢违抗皇命吧?
谈远想,真是一个好大的陷阱,皇帝的只此一次真是只有一次吗?他可是皇帝,他就是说话不算话,谁还能惩罚皇帝?
而如果他只是谈远,一个小小的编修,那他是可以顺势答应的。虽然没面子,但也可以不触怒皇帝。可是,他不是一个人,面对皇帝,他代表的是所有翰林官员,甚至是整个文官集团!
谈远坚定道:“皇上,恕微臣不能从命,翰林官员侍讲从来都是站着讲的。微臣为皇上讲过经,也可算是皇上您的老师了,跪讲有损师道尊严,请皇上三思。”
三思?让他三思?可算是他的老师?隆景帝气得想把御盏砸到墙上去,可他是皇帝。
隆景帝压住自己的火气,“是朕考虑不周了,爱卿说的是,请起。”
谈远惊讶,他竟然是被隆景帝亲自扶起来的!完了,隆景帝还没完!
事情果然和谈远预料的一样,隆景帝还没放弃让谈远跪讲让翰林官员跪讲。
只是他这次换了招数。谈远讲得好好的,隆景帝叫停了谈远,叫了和谈远一起来的翰林官员上去讲尚书,道:“吴博士讲的尚书甚好,谈编修和朕一起听吧!”
谈远站着听,隆景帝坐着听。但隆景帝又提问了,吴博士得跪着回答,谈远和他是一边的,也只能跟着下跪。
隆景帝高高在上看着两人的头顶,心情愉悦。对吴博士道:“吴爱卿省些力,就跪讲吧!”
“微臣从命。”说着他就示意小太监把《尚书》拿过来。
谈远看着,心里很挣扎,干涉吧,皇帝一定暴怒,他的小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不干涉吧,他前面就白努力了,这种事一旦开了头,隆景帝一定会给很大的压力,让翰林官员们乖乖跪着讲,他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所以,这是搞不死他,就特意来搞臭他了?等他走出皇宫,这事传扬出去,他在官场的处境只会比从前难受百倍!
思及此,谈远只能开口打断这君臣俩的表演了。
“皇上,此事不妥!”
又转向同僚:“吴博士!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谄媚的小人!我们翰林官员怎可跪讲,你的文人风骨何在?侍讲只能立讲!”
吴博士拿着《尚书》不知道该不该开始讲。
而隆景帝已经重重拍桌了:“大胆!”
谈远立刻低头。
隆景帝待要说谈远,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全都乱套了!待要不顾谈远意愿强逼吴博士讲尚书,又觉得没意思。
谈远如此傲骨,他若激烈反对,吴博士未必敢讲。哪怕讲了,也没有效果,那些人只会学谈远激烈反对,给他上一堆让他头疼的奏折,谁会学一个小小的五经博士,也来跪着讲?
小小谈远,着实可恶!
“你竟敢违抗皇命?你不要命了?得罪了朕,你知道你是什么下场吗?吴博士继续讲,朕倒要看看他要如何!”
谈远针锋相对:“吴博士不许讲!讲了你就是文坛的败类,为众人所不耻,出去一定是要臭名远扬的!”
把吴博士压住了,谈远道:“皇上!周礼不止说君臣父子要严格区分尊卑,更说了君臣父子都要规范其行为,皇上如今做的事,是天子所为吗?皇上如果做的事出格,那臣的不从命也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隆景帝是真的头痛了,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老了。他靠在御座上,身边的太监连忙去关心他!
等缓过来了一点,隆景帝道:“朕老了,你们都不把朕放在眼里是不是?一个个都欺君罔上是不是?今天敢不听皇命,明天是不是要通敌叛国啊?好你个谈远,把朕气成这样,你是要谋害朕吗?真是罪无可恕!”
谈远跪着,没有听到那句“来人!”猜到皇帝内心在摇摆要不要处置他,这个时候当然是要降低存在感,等皇帝自己想通了!
皇帝要是没想通,他今晚就得在牢里睡了,明天也不用上值了。
第92章 大臣私下串联反抗 允许在高家见面了……
谈远跪伏在地很久了, 隆景帝还是没有个决断。
谈远想,隆景帝这是睡着了?
隆景帝当然不可能睡, 他的脑海里,情绪小人和理智小人正激烈地打架。
情绪小人说:“你要惩罚他,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吗?没有?你想让那帮文人士大夫把朕念死吗?还是想让朕遗臭万年?”
理智小人说:“谈远是个硬骨头,只要把他按下去,就有七成把握把别人都按下去,到时候翰林院的都得跪着讲,那还不是朕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才是当皇帝的样子啊!”
情绪小人暴打理智小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折腾!还嫌朕不够累?按不下去你负责?你想让朕以后一天安生日子过不得?!”
怎么还不说话?谈远想,隆景帝八成是要放过他了,不过这跪得是真难受啊, 不像在高阁老家只跪了一下。当然, 他是一下也不想跪的!
“起来吧。”隆景帝道。
哦?谈远慢慢站了起来,余光见吴博士也站了起来。
“朕刚刚细想了想, 此事却有不妥, 违背了咱们儒家坐而论道的传统, 朕真是老糊涂了。这件事,你们出去了, 不许张扬,不然朕唯你们是问, 明白吗?”隆景帝道。
谈远点了点头, 吴博士也点了点头。
但隆景帝像眼瞎一样, 又问了一遍,“谈编修,你明白吗?”
“臣明白!”谈远大声道。
“好,退下吧, 朕累了,要休息了。”隆景帝摆了摆手。
谈远顺从地跟着官宦引导出了宫,回了翰林院。
哼!明白?他当然明白!他只是这个狗皇帝计划的一环!隆景帝想扩张皇权?想得美,他是来当首辅的,不是当皇权傀儡的!
“林学士,大事不好了!”
林学士被吓得差点笔拿不住,“谈编修回来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什么大事不好了?”
谈远一脸着急:“林学士,皇上找我过去,原来,原来不是诚心的,总是打断我凭提问叫我跪下这个就不讲了。重要的是!讲经到一半,皇上他要我从此跪着讲!我是谁,我是咱们翰林的编修,今天皇上他敢叫我跪着讲,明天就是费铅跪着讲,后天就是林学士你跪着讲,再往后就是咱们大明所有文官全都得跪着啊!咱们跪着上朝,文官尊严何存呐!”
林学士狠狠一拍桌子,“皇上他欺人太甚!
“是啊,看来皇上早选中谈编修拿他开刀了,不行!跪着像什么样子!”
又有人说:“我早觉得那些阉狗叫明远去侍讲有古怪,你们想啊,阉狗一面叫我们……反正,真是太古怪了!”
费铅走到谈远身边,蹲下给他按膝盖,“跪了多久了?难受吧?”
“还好。”谈远低声对费铅说,然后大声对林学士说:“我一个人跪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文官不能跪!林学士你说怎么办?我都急得没主意了。”
林学士才是那个真没主意的人,他也愤怒,手紧紧地握着桌子边,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但谈远是大声和他说的,可没避着人!因此,众人早就知道了原委,他们各有主意。
一个说:“陛下此举,所图不小,这只是一次试探,若不尽快反对,只怕啊……”
又有人说:“此例一开,君臣之礼荡然无存!必须抗争,我建议联名各部上书反对。”
还有人对谈远说:“咱们十年寒窗,金榜题名,为自己挣来了荣耀,将来却要跪着说话?我不接受!明远,谢谢你!”
这句“明远,谢谢你”让翰林官员们的良心又占了上风了,纷纷拥到谈远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道歉,大骂宦官。
又有个和谈远关系还好的编修对谈远说:“明远,之前的事,都是有人指使的,你不会放在心上吧?”
“明远对不起!你就原谅我们吧,明远。”
“明远,真是想不到你骨头这么硬,咱们翰林院就数你骨头嘴硬吧!”
“明远……”
谈远听着同僚们的道歉,笑了笑,他自然会原谅他们,不会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都过去了,他们还是他的好同僚,但也只是同僚而已!
“好了好了。”谈远面向众同僚,“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也没有放心上,闲着正好读书呢!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翰林不能跪着,你们快想想办法啊!想啊。”
确实,这是个大问题,于是他们又开始想办法了,谈远则回了自己座位,他要看看这些古人是怎么组织同僚反对皇帝意思的,他也学学。
林学士和一干人议论了半日终于有了个章程。不过议论时免不了要骂吴博士和那一干宦官。
谈远听着,他们的办法大概是这样的:首先他们翰林官员集体写奏折或借古讽今或借物喻人,骂皇帝!再是借处理公务之名,去御史、给事中处传递消息。最后是各自联系同乡,座师,拜访高官大员,传递翰林院意见。
谈远点点头,也写了一封奏折。他可不会在里面说他跪了半天有多委屈,他只会说他是在维护君臣纲常。又想给亲近之人如龚子传等人写信,忽然想起他还在被人监视!
“林学士!”谈远高声叫着,一群人给他让出一条道,谈远跑过去附在林学士耳边小声说:“咱们得悄悄地,不能让锦衣卫和西厂那帮人知道消息。”
林学士心头一紧,站起来,道:“诸位!此事非同小可,千万注意锦衣卫和西厂的人,万万不能说漏嘴,不然消息泄露,事不可成,还要招来祸患啊!”
“是,林大人!”
谈远满意了。他被人监视,不便多做什么,于是下值出了翰林院之后,他什么也没做,径直回了家。
在家,他规规矩矩地看书,只等后天隆景帝被炮轰!
谈远下值有定力在家,但其他翰林官员可待不住,一个个都不回家。
他们有约同年在酒楼包厢密谈的,有约同乡在茶楼怒喷跪拜的,还有上门拜访各位尚书侍郎的。
当天,整个京城的文官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没有人说漏嘴。
转眼到了第二天,翰林学士以下的小人物都做了事安了心,压力给到了他们上面的大官身上。
于是这些重臣早朝后在朝房做了初步议论,并决定去高阁老家细谈,高仕君并无不可。
礼部尚书道:“明天我们一道上奏折,最要紧的是召开廷议,这件事一定不能在私底下解决。”
旁边的户部尚书懂他:“咱们是做臣子的,怎么好跟皇帝作对。私底下解决皇帝可以说过就忘,咱们一次一次骂皇帝名声不要了?”
吏部尚书点头:“就明天行动,还要发动士林,上完奏折,就把事情闹大,这可是大新闻!”
“要我说,这次可是咱们占了上风,多亏了谈编修,要不是他机灵,一出来就把事情说了,现在…”那人摇摇头。
刑部尚书道:“谈编修?他可是个硬骨头,他叫什么?叫我知道,以后我就知道了。”
大理寺卿道:“是啊,谁知道他?听说他是探花郎?我记得他好像叫…谈远?”
高仕君听着这些人夸他的未来女婿,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眼光就好了。
“是谈远,字明远,皇上一定不许明远把事说出来,但他敢,咱们也不该辜负他才是。”
“正是,正是,明日早朝,咱们联名上书,再要求召开廷议,然后发动士林舆论,一步步来,不要漏了风声。”
于是事情定下了,各位高官们各自寒暄几句,就按关系亲近一个个走了。
他们都是老于世故的人了,高仕君并不担心谁脸上把事情透出来,送走了人,自己想了一会儿,心情很好。
恰好高月娘听说家里多了很多高官,觉得稀奇,来找爹,高仕君便道:“月娘,你看中的夫婿果然是好,以后你们见面,爹就当不知道。”
高月娘当时脸就红了,喉咙也肿了一样,说不出话,“爹,你都知道?”
“你爹我是当过首辅的人,你们这对小儿女的事,还当爹看不出来?不过这谈明远确实是个可托付的人,把你嫁给他,爹很放心。”
高仕君想,给女儿找个好夫婿,也是尽了身为父亲的责任了。
“谢谢爹。”
高仕君看着女儿月娘,想着明天新闻出来,女儿也会更喜欢谈远吧,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他也是促成一桩好事了。
等等,可不能好事变丑事了!
“以后你们不许在外私下见面了,就在这府里见,我派人看着你们,这样以后我天天收他的拜贴都可以。不然,叫那群老东西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呢!”
“女儿知道了。”高月娘道。
在高月娘看来,在哪里见面都是一样的。不过,她没想到爹居然知道她和谈远的事,更没想到爹今天忽然变了对他的态度。
是发生了什么吗?
那也一定是好事。
谈远是又做了什么大事吗?才貌双全的探花郎果然不凡,想快点嫁给他!
第93章 谈远美名远扬 高月娘更想嫁了
高月娘因为爹爹的话, 第二天便格外关心朝政。她虽是一个闺阁女子,但爹爹是阁老, 况且这又是个大新闻,因此事情她都听说了。
原来这日真有大新闻!早朝时文武百官齐齐上奏反对让翰林官员跪讲,又有翰林学士林之辰站出来,要求召开廷议辩论!皇帝都坐不住了!
自然,皇帝是懵了的,好好上着朝,忽然被文武百官炮轰!偏偏又解释不了, 他事情都做了!百口莫辩,只能认下!
无法,他当众向翰林官员等文武百官道歉, 承诺再不如此行事, 更承诺不会对谈远如何。官员们大获全胜!因此事情飞快传遍京城,又往外传, 士林震动!
而事情的源头自然被人好奇, 高月娘也好奇。听说了, 不禁心疼他跪来跪去,但又觉得这是因祸得福, 很值得,又有些羡慕。
她好像更想见到这样出彩的谈远, 但他还在翰林院, 只好写信约他明日再与自己见面。
谈远在翰林院上值, 不过他只花了一半的心思上值,另一半在关注今日的早朝。
是好消息!谈远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不由得露出笑容,他赢了!狗皇帝还不能拿他怎么办!
要是狗皇帝早点死就好了!
谈远这个当事人知道了, 没资格上朝的其他翰林官员也知道了。反而翰林院事务不忙,就围了一圈在谈远身边。
自然是吹捧了谈远一阵,吹着吹着,忽然聊到了谈远的老师头上。他们问谈远,有过几个显示,是什么人?
谈远恭敬道:“我有两个恩师,一个管的是我从小读书到长大考秀才,名字就叫程明弘。还有一个是之后求学,在他处考上举人进士的杜安。”
谈远简单介绍了他的两位先生,等着同僚细问。
“哎呀!程明弘?这名字好,明远如此厉害,必是名师教导。我看啊,这位程先生必是隐逸的名士,对吧?刚好啊,大隐隐于市,隐居在你家附近,开馆授课,谁知道碰到个你这样的有出息的神童!”
程明弘不是个屡是不第的秀才吗?谈远都听不出这是说的自己先生了。
“还有那杜安,必是当世大儒!这样才配教明远你啊!只是,这杜安,怎么不曾听过…”
旁边有人笑他,“杜安你都不知道,这杜安必是远山书院的杜安吧?这位杜先生可是小有名气!”
谈远点点头,“杜先生确实就是远山书院的杜先生。不过程先生只是我老家一位屡是不第的秀才罢了,诸位谬赞了。”
在翰林院这样人人都是进士的地方,听到的都是一甲,二甲,三甲,谁听过什么秀才!
他们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说的是考中了院试的秀才啊!顿时沉默了,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更没想到谈明远靠着那样的先生也能当上探花!
真是天意啊!
虽然尴尬了一会儿,但众人还是继续吹捧,谈远么,自然听得很开心,谁不爱听人吹捧呢,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家看到了月娘的信,看到了这个被他放在心上的人的信,他才真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明天就去见月娘。
正该明天去,因为没过多久,朋友们就来到了谈府门口,要请他吃饭。
众人争执了一顿,最终江志扬赢了,他说他出钱。于是他带着众朋友去了一个隐蔽而高雅的场所吃饭。
“江哥,厉害啊!这地方好。”吴骄打量着这个地方,“估计没有锦衣卫。”
谈远被吴骄这么一说,想起来了,上次江志扬就很古怪,好像故意岔开话题一样。
“江哥,好啊,你早知道我们说话有锦衣卫监视?”谈远问。
江志扬叹道:“唉!你们都没发现,我费尽心机才叫你们换了话题,我容易嘛,特别是吴不傲!”
吴骄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多谢江大哥救命之恩啦!”
江志扬道:“还谢我?你管好你的嘴就是谢我了。咱们这个皇上,可是小心眼得很啊!”
谈远道:“江哥,这就是你失言了。”
江志扬无所谓:“这里肯定没人偷听,在这里都不说,就太憋屈了!”
“欸!说起来还是你厉害,皇上前脚叫你不准往外说,后脚你就让满天下的文人都知道了。”
谈远笑了,“这也是没办法,我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
曾叔平道:“皇上虽说了不处置你,可三皇子都站出来说你欺君罔上了,你…还得是你,若是我,可能就跪了,唉!”
江志扬也道:“是啊,我倒敢不跪,我家里有人。可说出去,我不敢,被暗杀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谈远听着,“有你们这些人护着我,我怎么会有事。你们都上了奏折吧?估计皇上要被奏折淹了!”
众人哈哈大笑。
“应该的,应该的,就像你说的,我们也不单为了你,也为了自己。”江志扬道。
“将来怕是三皇子继位吧?明远你和三皇子闹成这样…”曾叔平有些担忧。
吴骄也道:“是啊,三皇子站在皇上那边,听说说话可不好听。”
谈远早知道这个消息,虽没有立储,但三皇子是被文武百官当储君看的,他的意见自然很重要。但谈远认为,三皇子不是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迎合皇帝,不是出自真心!
那么,三皇子就不可能和自己反目!只是这段时间不好见面联络,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谈远摇摇头:“你们都不知道三皇子,我常和他通信的,他和隆景帝不是一种人。他必定是觉得逼大臣下跪没意思的,不是真心赞同皇上,不过是附和而已,毕竟皇上不喜欢他,他也需要自保。”
三人一听,感觉十分有道理,也就不担心了,放心地吹捧了谈远一番。
聊着聊着,吴骄道:“过不了几天就要馆选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考进翰林院。若是不成,只能外放做官了,恐怕,只是个小小知县!
他哪里看得上知县,他爹从前是知府他也看不上!
曾叔平一听,也有些担心,问现成的翰林编修谈远,“馆选考试不会出问题吧?”
谈远知道,这是曾叔平担心自己没背景,怕吃亏!
江志扬不太了解翰林院,怕出变故,也看向谈远。
“若是选拔庶吉士的考试还像唐朝时看门第取人,大明也快完了!”
曾叔平一听这话,放心了,那他是一定可以考进翰林院了!江志扬也放了心,公平就好。
“远哥儿,听说你早些不是看上了个佳人?她听说了这事没,你可一定要叫她知道,她不知道怎么爱你呢!”
谈远有些不高兴。
吴骄道:“别这么说,那是明远的心上人。明远,她是哪家的,怎么还没有你的好消息?”
曾叔平看向谈远,又看两人,“明远看上的,必是高门贵女,我也不知道哪家的,你们只管往高门猜去!”
谈远眉毛一挑:“风起,你怎么猜得这么准?”
曾叔平有些得意:“那当然!”
吴骄这才想起来,“哎呀!远哥儿早说过的!我们在远山书院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定要娶高门女,我却忘了!该打,该打!”
谈远笑道:“等有好消息,我再告诉你们。”
虽是笑,却笑得苦涩,谈远感觉自己做这些,简直跟个古代人一样。要是以前,早把人带给他的兄弟们看了,现在,好像月娘见不得人一样,好像,他们的感情见不得人一样!
江志扬道:“娶高门女自然对仕途有利,只是旁人会说你太势利了。当然,如今的你,说这话只会让那些高官更喜欢你。不过,他们肯定都想嫁女儿给你,谁不想得贵婿呢!”
江志扬说的果然没错,第二天谈远刚见过月娘,就有高官派家里仆人拿着帖子来请他,他只好上门去拒绝人家。
谈远痛并快乐的时候,他的英勇事迹也传得越来越远了,杜安都听说了,也为这个学生骄傲。
程明弘也听说了,特意说给妻子听,第二天陈桂在门口就让全私塾的学生都知道了,又传给金妮儿等人听。
王小友也听说了,见金妮儿的儿子如此风光,也想到了自家儿子。听说在浙江当知县,不知道当得怎么样,不会很羡慕人家谈远吧!
龚子传当然不羡慕!他可不想成为谈远第二,他是佩服!
从邸报上看到远哥儿的英勇事迹,他忍不住代入了自己,他发现翰林院的那些他都可以承受,甚至拒绝跪讲也可以做到,但,在皇帝第二次强行命令吴博士讲经,吴博士也配合的时候,他真的很难做到像远哥儿那样掷地有声,据理力争的反驳!
到时候他不是坐牢就是名声受损吧,不可能因祸得福。龚子传想,他得向远哥儿学习。
于是他更加关心远哥儿,每天研究邸报,想像远哥儿一样,不惧皇帝。
时间很快过去,但谈远导演的百官串联反抗事件仍然没有平息,外国都听说了。
高月娘上次只短暂见了谈远一面,又想到有别的高官看上他,又想到他名气这么大,更加想见了。
她写了一封信,约定三日后见。她想,她得赶紧风风光光嫁给这个好夫婿!
第94章 今日单独相见 月娘必须嫁给他
但高月娘到了当天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开口说要谈远尽快娶她, 她做不到,张不开口, 这显得她太恨嫁了!
她一边想着还是回家催父亲,让父亲催谈远吧,一边和手帕交逛街。
手帕交还带了个人,就是张碧桃。说起来高月娘也奇怪得很,明明当初两人去张家看张碧桃,是她和人家说话多,宋飞雪只说了一句, 结果现在她俩这么好!
她都有点嫉妒了,“飞雪,我要去见他了, 你说送点什么吃的给他好?”
宋飞雪只能先理会朋友:“不用送什么值钱东西, 他爱吃什么东西你就送什么。”
高月娘想,谈远好像没什么爱吃的, 那就送茯苓糕吧。想完, 看到她们两个分享吃的, 又酸了。
“我不过是忙着学医,这一段时间没空找你, 你就和她玩得这么好,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小姐妹了。”
宋飞雪笑了笑, 也分享吃的给她, “我们投缘嘛。说起来, 我还没听说京城哪家小姐没几年出嫁了还学医的,你怎么想的?”
张碧桃也好奇地看过来,这确实是件稀奇事。
“我想配得上他,他那么有名, 我总不该默默无名,学医是个好办法。”高月娘道。
“谁啊,你可是前任首辅之女,谁你配不上?”宋飞雪好奇。
张碧桃却知道是谁,就是远少爷,他们两个就是她撮合的嘛,不过她不开口,只是笑。
高月娘道:“前任首辅之女?你还是现任首辅之女呢!我爹把我嫁出去,十里红妆,就算对得起我了,我还有几个哥哥,他能有几分心思在我身上?以后的日子我都得自己打算才是,不像你,你爹宠你,你就是喜欢女人,你爹都高兴吧!”
宋飞雪和张碧桃对视一眼,都笑了。
“不会是谈远吧?我爹说他以后一定了不得,京城这段时间也没见谁有他名气那样大。”宋飞雪好奇道。
高月娘镇定道:“不是。再说了,他出身不好,我嫁他是低嫁,还怕配不上,你别猜了。”
小姐妹逛完了,高月娘就回了家,出身不好的谈远不久就来赴约了。
谈远本来很开心,可以和月娘单独相处。但岳父不在,两个电灯泡还在,除非成亲,否则,唉!
谈远看了一眼星儿和绿衣,正要说话,高月娘叫星儿端了茯苓糕上来,“上午刚买的,尝尝。”
谈远尝了一口:“月娘买的就是好吃。”
“月娘这些日子在做些什么?”
高月娘道:“郎君不是平常人,那月娘就直说了,我在学医。”
“学医?”谈远很惊讶,以前没听月娘提起过啊,“月娘现在才学的吗?”
高月娘点头,“刚学不久。”
谈远对医学没什么了解,但现代信心爆炸,把他知道的一些常识说出来,也够显摆的!
“学医啊,都说上医治未病,像你我这般身康体健,平日也不保养,等到生病就晚了,不如……”
谈远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却没见月娘有什么太大反应,不禁奇怪。
“难道是我说得不好,你想说些什么?”
高月娘摇头:“说得很好,我在用心听呢!”
于是谈远想,不如聊点瘟疫什么的,瘟疫来了最需要学医的人镇场,月娘听了会高兴自己有价值吧!
高月娘看着眼前的男人侃侃而谈,非常骄傲,这就是她想嫁的男人,见了他眼里就没有其他人了!
谈远说了一通天花鼠疫的,越说越吓人,自己停下了,“听说浙江那边有点迹象,龚子传给我来信了。”
高月娘道:“咱们大明这么大,多灾多难,每年不得有几个地方出点事。你也别太挂心了,吓着自己不好。”
谈远沉默,话不是这么说的。
“好吧,你愿意上心也行,不过你应该不会去浙江吧?…你之前说你之前去过,旱灾什么的。”高月娘道。
谈远知道月娘是在乎自己,不过他听了不是很舒服。
“不聊这个了。我听说月娘你从前更擅艺,如今怎么想学医?”
“从前学艺,不过是不懂人间疾苦,学着玩的。学医才是正道,我也没学多久,半年不到。”
谈远道:“你学得开心吗?学医也好,这年头人真是太容易死了。龚子传从前总担心他死了他妻子无依无靠,我还觉得不至于,如今自己也…””是啊!所以刚才叫你要小心。”
谈远见月娘关心自己,便掏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打开来却是一个金镯子。
“咱们见了这么多次,我还没送过你东西呢!”谈远差点忘了。
高月娘见东西贵重,连连拒绝,“咱们是什么关系,送这样的东西?”
“咱们的关系当然可以送,月娘你收下吧!”
谈远百般想送,但高月娘死活不要,无奈,谈远只能把镯子收回。
高月娘道:“镯子我不要,但我想要一位名医。谈郎如今在士林中有名声,肯定能帮我找到一位愿意教女弟子的名医吧?”
教女弟子?谈远听着都觉得难,他只恨自己不懂医。
“好吧!”
“学医好,以后我学了医,咱们家的人都不愁了。只是学医费时,以后怕是没时间见谈郎你。”高月娘道。
“没事,你学你的,我看着你就好了。”
“不知道你学的什么,我爷爷奶奶就是病死的,现在我都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病。”谈远有些遗憾。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如今没有专学哪一门,全都接触。不过谈郎说得好,不如我就专注瘟疫一道。”
谈远大惊:“瘟疫?月娘你之前还说我,结果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高月娘想,这个才最适合她,若是不危险,哪有她的位置!再说了,别的都看不出好坏,这个,活下来的人可都偏着她的!
“没事,总要有人做的。我没敢跟爹说,谈郎也……”
谈远能怎么办,只能怪自己不知道学医是怎么学的,就为了讨好女朋友说了那一大堆,现在好了!
谈远十分懊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两人没说几句话,他就想走了,也就真走了。
谈远出来以后,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舒服,又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算了,月娘是女子,多包容些吧。嗯,不如,信里再问一次?唉,还是找名医教授月娘要紧!
谈远忙着去找名医了,当然首先是找熟人打听。
而高月娘这边,聊完以后也是非常不舒服。她才是那个学医的,谈远却什么都懂一样,跟她说了一大堆,还都是她不懂的!
诚然,她最后听出来了,那是很好的话,但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学医的谈远呢!她的才华无处可放了!
她关心他,他也怪她,怪她不会说话?好,这就算了,可她暗示学医费时,为什么谈郎不顺势说娶她,难道要她来说?说她年纪一年比一年大等不起还是什么?
还有金镯子,他今天好像个傻小子一样。他爹虽然不管,但也不意味着她可以收男人的贵重东西,不然她成什么了,若两人是未婚夫妻,那倒是…
唉,谈郎也是一片好心,还要找名医教授她。要不是谈郎,她也不知道找谁了。若他们尽快成亲,对彼此都好吧?!
高月娘思索了一阵,叫绿衣,”我既然学医,你们也跟着学点,将来自然有好处。”
“是。”
谈远当然是说到做到,竟真的为月娘找到了品德高尚的名医,只是年纪大了些,已经七十多了。
但月娘感激不尽,让他很开心。谈远本想再去找高月娘,但因为馆选耽搁了。
贡士们考中二甲三甲进士后,大部分会被安排去京城各衙门观政三个月,结束之后,通过馆选考试的可以成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落榜的和不参考的,则多去当地方官。
进士总是更高贵些,谈远在外人眼里又是单身状态,他不能不去结交关注馆选考试,不然,人家反而要来关注他了。
谈远这么一关注,就发现原先在礼部观政的曾叔平和原先在兵部观政的江志扬都通过了馆选考试成了庶吉士进了翰林院!
吴骄没考中,很难受,只想回去喝酒。
谈远还是把他拉着给那两个朋友庆祝,免得他不合群,本来就要外放,京城关系当然要维护好。
曾叔平和江志扬未来三年就是谈远在翰林院的同僚了,又想到瘟疫的事,谈远也想像龚子传那样把月娘带给他们看。
可是,月娘愿意吗?
月娘愿不愿意,他完全想不到!月娘最近醉心医学,写信也少了,怎么回事?
谈远完全想不明白,他们早就知道彼此的心意,怎么过成现在这样了!
偏偏这时候龚子传又来信了,信里感谢他提的治理意见,还炫耀了他和宋珍音的爱情!
可恶,谁在乎他们的爱情了!
他在乎!
谈远没想到在现代谈崩两段就算了,怎么古人都能谈崩?谈恋爱这么难?他感觉自己还挺受欢迎的啊?
谈远一边思考一边给龚子传写信。写完他决定暂时不给月娘写信,他非要想个明白,他们的感情怎么了!
月娘必须嫁给他!
他相信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想明白!
第95章 用八卦转移视线 三皇子VS四皇子
谈远想了十日都没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他明白再不联系月娘可不行。
于是再次登门拜访。
高月娘接受了。这次两人都有意让着对方,虽然聊得小心翼翼, 但结果竟然挺愉快的!
谈远想,难道得这样小心翼翼的?行吧。他们也是这样?
第二天谈远一问,满翰林院也就一个掌图书的从八品典籍和他差不多,算是有爱情,其余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有什么借鉴意义!
谈远觉得没意义,那帮人可不觉得。他们见谈远这个孤身一人的竟然满翰林院打听人家的婚姻,肯定是对哪家姑娘动心了!
他们都揶揄谈远。
又有人提到碧桃:“不知道她从前做丫鬟有没有喜欢过哪家小厮, 要是喜欢了,那小厮就发达了!”
小厮?谈远记得碧桃是喜欢女人的。不过她是怎么发现的?天生的?还是被他大哥刺激的?
“如果有小厮要发达,咱们会不知道?可见没有!”谈远道。
他又好奇:“若是真有, 算爱情吗?你们都想见到这样的逸事, 不会到时候又骂人家两个吧?”
众人都沉默了。
那谈远就明白了,他们固然羡慕不如他们的人的爱情, 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也是要鄙视人家的!
谈远就去找那个从八品的典籍问, 他们是相熟的,他之前常看书, 互相也说过几句话。
“我是个举人,是咱们京城人。她爹也是举人, 所以我们认识。她是京郊长大的, 她爹没做官, 做的是进京赶考的考生的生意,做得大,赚了不少,把她的脾气也养得大。不过她喜欢读书人, 我也喜欢她漂亮,见了几次就定下来了,一直过到现在。”典籍道。
谈远见他说话时一脸幸福,就知道他们过得很好。他喜欢读书人,我也喜欢她漂亮?他好像不是这样,他喜欢的是她这一整个人给他的感觉,再没有更好的了!她呢?她只是看上他的脸?好像也不是,好像也是看上他整个人。
谈远觉得这位典籍的话,只能参考参考,不过爱情真是太稀缺了,难道他得到的太多了,不能再拥有爱情了?
回去后,谈远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他是翰林编修和翰林修撰等人一样,职责其实是修史书。境遇好转以后,他就开始履职了,不过编修史书可遇不可求,目前主要是修订修订就好,他因此看了不少史书,大感受益。
下午一般没什么事,不过言官因为他上次的事和翰林院一起串联反抗皇帝,现在关系也不错,谈远因此听到了一点风声。
说什么四皇子私自开矿,私自聚拢流民,矿上发生了矿难又买官卖官等事。
言官分为御史和给事中,都可以风闻奏事,谁也不知道他们知道的有没有根据,从哪听来的。
不过不管哪听来的,谈远还挺佩服这位庞御史的。皇子和皇帝可不同,皇帝很快就要驾崩了,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但皇子可是有登基可能的,若是四皇子登基,庞御史的政治生涯大概率要结束了。
四皇子排在三皇子之后,三皇子十八岁,四皇子十六岁,其余众皇子还更小,只有这两位封了王,有继位可能,像谈远这样有意无意拥护三皇子的很多,但拥护四皇子的,其实也不少!
谈远也说不准哪个能登基,大臣对于皇家的事是没有发言权的,而且三皇子的差评也不少,什么严酷,好杀,好邪魔外道啊,没儿子啊,喜奢靡等等。
因此,现在立储之争已经暗流涌动了,这是不好让皇帝知道。隆景帝像是死前都不立储不放权的人,他若知道了,必是要杀官员儆皇子的。
谈远没因为这些事想太多,明天林学士要给他们这些人上课,他得多看书多思考。
翰林院是常有课要上的,为了服务皇帝。不过和现代的大多数课一样,大家都不在乎。但是林之辰很认真又有谈远这条鲶鱼在,就不一样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张检讨道:“有一件我本家的趣事,你们要不要听?”
趣事谁不要听,有人道:“快说快说。”
谈远似有所感看了过去。张检讨道:“好,你们猜我说的是哪家的趣事,哪个张大人的女儿喜欢女人?我提醒你们,往高了猜。”
这一下可就炸开了锅,“喜欢女人?!”“岂有此理。”“谁啊?”“张尚书家,你也敢提?”“还是张御史,御史家出这样的事?”
“咳!你们在说什么?还不快去做事!”林之辰道。
众人见他脸色不好看,都快步离开,但张检讨可是把众人的胃口都钓起来了。
只要一休息准要猜是哪位张大人,谈远在旁边听得满脑袋都是张,但他知道是哪个张!
吏部验封清吏司的张归,也就是张碧桃的爹!不过这位其实算不上高官,用位卑权重形容最好。
也就是如今“大人”一词泛滥了,不然谁也猜不着是张归。现在已经有人猜着了,但又排除了,正是觉得他地位不够高。要去问那位张检讨,人家却忙去了。
吴骄道:“明远,不会就是张检讨他自己吧?”
谈远摇头,这又不是脑筋急转弯,敢哄这么多人,张检讨还混不混了?
已经猜了很多人,到了下值的时候也没个结果,他们这些当官的,最多熟悉当爹的,又不清楚人家女儿。
谈远知道是碧桃,于是给张归递了个消息,请他注意。
第二天张归本要让吏部的人压下这事,哪知道有御史提了这事,叫查出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
隆景帝从没想过女人喜欢女人的事,他后宫那么多妃子还临幸不过来呢。
“查,尽快查,给爱卿们一个交代。”
“皇上,这些市井生活朝廷何必要查。该注意皇子大臣们为是。”
隆景帝沉吟:“嗯,传我口谕,都不许再议论此事了。”
说是不议论,但背地里却有不少人议论。京城多闲人,那些人就去各个张家去看,想找出女人配女人的那家来。
谈远当然不可能凑那个热闹,不过他觉得高月娘可能想凑这个热闹,于是主动去了解。
没谁经得起别人十天半个月这么长时间的观察,果然让那些闲人找到了端倪,他们竟然找到了三个可能喜欢女人的女人,高度怀疑!
于是,这些家里有背景的闲人觉得有趣,把名单散布了出去,又引动了一番求证的人去跟。
谈远倒是没想到,他们压根没怀疑过张碧桃!更没想到,有人怀疑宋首辅的女儿喜欢女人!
因为宋飞雪长得好出身好,今年十八了,家里却不着急议亲,还当小女孩养!
谈远看不出谁是女同,但他想说,这是阴谋吧,怎么就从张大人身上牵扯到宋首辅的?
一国首辅家里有这样的事,老百姓也很爱谈论,所以谁敢攻击首辅大人?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谈远决定邀请朋友们去长城看看,走走,顺便讨论讨论。唔,也让他们带上嫂子吧,女人的时候肯定女人更懂!
谈远想打听清楚再告诉月娘,月娘把挂吃全了肯定开心。要是能猜到是什么阴谋更好了。
曾叔平中等身高,但妻子娇小,衬托着他也高大了。他听说了这瓜,摇头:“翰林院里好书太多了,我也就听了开头那一点。”
曾叔平的妻子道:“女人喜欢女人?那里面一定有一个像男人的吧?”
江志扬之妻道:“不知道,说这个干嘛。谈编修说觉得里面有阴谋,我想,应该是针对首辅大人的。”
江志扬补充道:“张大人,那么多张大人,不像是针对某个人,像个好靶子。”
谈远听着,觉得说得对,但没给他增加什么想法。
“吴骄,你呢?”
吴骄叹道:“你们都在翰林院,我只能外放,唉!我难受啊!”
谈远:“嗯,其他进士都已经到任了吧?你不想去?”
“去,怎么不去,只是当个知县也没什么意思。”吴骄说完,转向妻子,你呢,也觉得知县夫人的位置丢人?”
谈远看到吴骄妻子摇头,心里也摇头。他是真受不了吴骄这颓废样,作为朋友受不了,作为未来首辅更受不了。请他出来也没想他给主意,只想让他散散心,谁知道还是这样!”
吴骄妻子道:“天生喜欢女人的女人很少,但是也有,我们算是心照不宣了,如今不过是因为那些大人物…的家事才议论的。问题应该还在他们的地位上,皇上怎么看这事,敢带头议论首辅的能是什么人?”
谈远眼前一亮,终于听到好想法了!不过皇上,隆景帝一看就是个钢铁直男,他的看法应该是不想看到。宋首辅地位超然应该也不想别人议论他们家,那些大人们也同理。至于议论首辅的,事情闹大了,人人可议论。
谈远感觉自己想得半通不通的,干脆摇摇头不想了,“那四皇子的事你们怎么看?连着两天两个御史弹劾?”
曾叔平道:“只是两天,后来不是没声了吗?所以真的假的?”
谈远倾向于是真的,史书不是白读的,按正常人的标准衡量历史上的皇帝和皇子,没几个达标,这种违法犯罪的事,他们可没少干!
不过四皇子年纪还小,他也不确定。谈远叹了口气,“我特地见了那两位,怕他们出事。以为他们是不敢说,没想到他们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