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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寒门录 墨南耕 20275 字 8天前

第81章 四个举人考进士 谈远一病十几天……

杜先生虽然严厉, 但是绝不会打学生。

谈远笑道:“打我?那就是先生不懂我了。我那群朋友都是栋梁之材,现在不早早搞好关系, 到时候就晚了,朝堂上谁助我呢?”

杜安也笑了:“要不是我也想到这个,你就该打了。还是龚子传中举,提醒我该给你取字了,以后啊,你就是进士了要留在京城见不到我。你说这龚子传,怎么这么奇怪, 就不爱取字,叫自己叫你们都是名字,恐怕他连我字什么都忘了!”

“不至于, 龚大哥是个尊师重道的人, 这先生你心里明白,何必在意这些虚的呢?”谈远替朋友辩护完, 笑道:“就是在京城, 难道不能给先生来信, 先生不嫌我烦就好了。”

杜安摇摇头,又换了个话题, “明年你们考进士,虽说还是老样子, 但殿试恐怕会有不同。如今新政名存实亡, 殿试上少不了问你们意见, 你怎么答?”

“只要看看这满殿里的人才,就知道大明受得起这次新政的失败。治国理政,人才最重,只要学生们心向大明, 大明就能绵延万世。”

谈远作答时,好像面前面对的是皇帝。

杜安很满意,于是两人讨论起了学问。

龚子传九月中举!他还特地回书院嘲讽了吴骄一番,才衣锦还乡。

在永宁受了一番大荣耀之后,他变了。他没带什么东西,回到了远山书院。

在谈远和几个朋友帮他庆祝的时候,谈远就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好在庆祝的时候,龚子传没说什么惊人之语,也没有出格行为。

庆祝完了,龚子传心虚一样过来和他说:“我考中了举人,是不是很厉害,以后衣食无忧。”

“这是自然。”谈远心想,龚子传就为说这个?什么意思?

龚子传更加小心翼翼地看谈远脸色,“那我是不是可以以后不考了,就当个举人?以后跟着珍音,给她撑腰,让她做生意?”

谈远感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竟然还知道自己目光短浅,还小心翼翼地说话!

不想和这种人说话!

龚子传见谈远当即翻脸走了,大概是不愿意,决定明天再战,回书院外面屋里舒舒服服地躺下了,辛苦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

谈远被怒气驱动,走得飞快。本来凑齐了四个举人,他还想看到四个进士呢,偏偏!

眼看着龚子传越混越好,他却要自毁前程?还好意思问他,随便问一个人,谁会答应?!

谈远越想越气,竟然想到了个办法!他虽然和龚子传的未婚妻宋珍音交流不多,但因为龚子传爱她,常提起她,他对她的性格还有点了解。

就说龚子传中举的事吧,还没考中,他就计划赴鹿鸣宴时穿布衣去,被她劝着才改换绸缎衣裳。宋珍音瞧着是个务实爱面子的人,肯定不同意龚子传的想法,估计他也没敢跟她说。

先不惊动龚子传他娘,要是宋珍音劝不动,他再给王大娘写封信。

有了办法,谈远越想越高兴,很快情真意切地写了一封信,希望宋珍音来信劝说龚子传,当然,最好是亲自来一趟,这可是大事!

写信之后,谈远还发动了朋友劝。但龚子传待在家里不出去,也不见他们。

谈远又写了一封信给宋珍音,凭这两封信和龚子传心虚的态度,他已经能料到结果了,温习往日的知识时,比以前效率还高。

宋珍音怎么也没想到,龚子传竟然真不去考进士了,说是考中举人就满意了竟然是真话,真是胸无大志!

也是,她不是头婚了,若是有志,又怎么会看上她?凭着他的身份,她打脸了那些嘲笑他们家的亲戚,如今能更上一层,怎么能不尽力呢?

第二封信还在路上,宋珍音就已经到了家门口了,她还带着小厮和婢女,但龚子传开了门,她却和龚子传进了屋,一个也没留在身边伺候。

龚子传还是一副心虚样,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能来吗?”甚至按照规矩,他们俩现在也不能身边没人独自待在一个屋里。

“我不来?我不来就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乡试你中了第五,为什么不接着往上考?”

龚子传道:“我为什么要往上考?我不是早说了考上举人就满意了,我跟你们都这么说,你们都没意见啊?!”

哪个读书人嘴上不是这么谦虚的,偏偏他来真的,宋珍音气得想给他来上一巴掌,不对,是几巴掌。

“你也别太生气,好像我丢了一个进士一样,我也不一定考得上啊。”看到未婚妻气成那样,龚子传有些心疼。

这倒是实话,宋珍音想,龚子传不愿考一定有他的缘故,有什么困难解决了就好。一定不能提谈远和成亲的事,他听话之前,态度一定要软。

想着,她把凳子移到龚子传身边,靠他很近。

正要开口,龚子传已经快躺下了,“男女授受不亲!”

“好!”宋珍音坐回去了。龚子传坐直了,心里有些失落,好在鼻尖还有些香气。

“你不愿意去,必定有缘故,我猜猜,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宋珍音边说边想。

“一呢,你不觉得自己能一次考上,举人进士一次过是很大的运气,寻常举人都得考个十年,是不是?

二呢,会试在明年,赶考的话,在永宁刚过年就要出发,天气冷,你担心得风寒?

三呢,会试的考舍也不好,你不想白白吃那个苦。暂时就想到这三样,还有什么?”

宋珍音条理清晰地说,到了“还有什么”的时候想起来忘夹了,连忙夹上。

“你全都说对了,就是这样啊!而且会试有三四千人,我们没有关系在京城,订个客栈都难!而且,我若是考上了,你以后就得跟着我在京城跟着我做地方官,这样不好。我不考,就可以以你为主。”

这听着怎么那么甜呢?哪个男人会这样为妻子考虑,她难道前世积德了?那今生还得再积些。

“不如这样,我走后不回家,直接带着她们去一趟京城,替你探探底,顺便看看房子,给你买个方便会试的宅子,买完就去永宁和你成亲,如何?反正咱们又不缺银子。至于做生意,有你这样的好夫婿,在哪里也不耽误我做生意。”

还能这样?龚子传笑着说:“你太厉害了!”

“那你是愿意明年去会试考进士了?”宋珍音很夹地说。

“嗯。”龚子传重重点头。

宋珍音立刻变了脸色,“那现在就该算旧账了,你说说你犯了多少错,还瞒着我!”

说完她就出房门了,龚子传浑身一紧,不好,她一定是找棍子去了。得赶紧跑!

龚子传这一跑就跑到了书院里,他一刻不停,直到见到谈远。

谈远惊奇:“后面有人追你啊,你躲我后面干什么?”

龚子传没见有人在追,才放下心,“就是有人在追我啊。远哥儿,是你告的状吧?我一猜就是你!”

“叫我明远。是我!怎么,宋小姐来了?你跑什么?”谈远道。

“就不叫。我就知道是你,她刚来,吓死我了。我没跑啊。”龚子传才不会承认,反正珍音在外面还是很给他面子的,绝不可能动手打他。

谈远心想,龚子传之前不肯见人,现在却跑来找他,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大概率是同意考进士的,宋珍音是怎么说服他的?

“宋小姐说服你了,她怎么说的?”谈远问。

“她很快就要走,去京城买房,给我买个适合会试的宅子,方便我用。要是有什么不顺,她都帮我解决,她希望我去考,我最后答应了。”

得了龚子传的肯定,谈远笑了,找宋珍音果然没错!

“买房的事她来就好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过完年就要走了,路上颠簸,不好看书的。”

解决了龚子传的问题,谈远很有成就感,自己用心之外还盯着他们几个用功。

闲时光阴容易过,用心读书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年了。

龚子传成亲时,谈远当了司仪,很用心。除了这段时间,他哪也不去,一直在用功。

甚至谈安都受到了他的影响,变得更加努力。他明年二月要县试的,如果县试府试院试三场都过了,就是秀才了!

至于龚子传,他是个认真的人,只要他决定去考,不用担心他。

很快,年就过去了,该启程了。

谈远带了个人,龚子传也带了个人,所以需要三辆马车,公家为每位举人免费提供一辆马车,多的是谈远雇的。

等路上再和吴骄、曾叔平汇合,就有意思了,他们都会带家眷。

谈远和龚子传夫妇说了,到时候一行人先去他家落脚,再订客栈不迟。

公家马车慢,但只要额外给点银子就跑得快了,很快四个人就汇合了,组成了一支车队。

前头的马车插了旗子,路边的贼人匪徒一看就知道是举人赶考,就不会劫路。

本来南方就冷,越往北走还更冷。谈远料到了,可是料得不够,还要临时加衣服。

在一次过河坐船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谈远感觉脖子那块凉凉的,原来是邪风入体。他病了,一病就是十几天,还好有个碧桃一直在他身边照料。

谈远虽高烧难受,但吃了药就好一些,他坚决要继续赶考,不肯停下休息,更不肯返乡。

后来,病是好了,谈远却感觉像上次龚子传风疹一样,他好像也伤了元气,于是后面赶路时,不敢看书,只看风景陶冶情操。

到了京城,谈远与众人入住了龚家,其他人暂住一天,很快就订了客栈出去,只有他长住龚家,喝药调理身体。

乡试热,会试冷,谈远也不知道到会试在号舍里会不会病倒,于是告诉自己,每日只给两个时辰写文章,多余时间睡觉,宁肯落榜,不能丢命!

但,也许他真是天生好身体,养了些日子,按着医嘱喝药修养,到了会试那天,竟和龚子传后来一样,好全了!

排着队,他不似旁的人临时抱佛脚,竟看到了一个胸有成竹之人,还是熟人,在场的可有三千多举人呢!

第82章 高月娘,高门女 我的夫君在里面

那人就是江志扬, 又叫江庸,是他在鄞州县和龚子传一起认识的。江家是官宦人家, 家族里三品到七品官员都有,人脉主要在锦衣卫那边。

谈远想着,江志扬环视众人时,竟然也看到他了,两人远远地看着对方,都很高兴,也都没说话。

江志扬可是江浙的, 费铅是吉安府的,应该更能遇到吧?

反正不敢看书,谈远闲得没事就四处看, 竟真看到一个类似费铅的背影。外面太冷, 谈远努力给自己找些乐子,心里期待着快点搜检, 好去号舍里生炭火。

每次会试考生入场, 都有百姓围观看热闹, 天寒地冻地,他们也不怕冻着。

谈远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他要把自己照顾好。虽然大好了,但在号舍里一旦再生病, 不但会试完了, 他的身体估计也要留下病根了。

因此他没注意到西南方有一顶轿子, 轿子里有位小姐。当然,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以为意,这样的轿子还挺多的, 也不止贫穷百姓来看会试的举人。

“小姐,你看上哪一个了?”

高月娘害羞了一下,瞪着丫鬟,“星儿!让老爷听见就要罚你了。”

“小姐瞒着老爷过来的,我告诉老爷去?”

“星儿!”绿衣的声音一出,星儿立刻乖了。

别人可以三年看一次会试考生入场,但这还是高月娘第一次看,她来得晚,一个正脸也没看见。此刻看着考生背影,也没甚趣味,不过想着自己未来夫婿或许在里面,才提起一点兴趣。

星儿道:“小姐,你知道他们怎么说这科的举子的么?也是巧了,有几个状元的人选,偏偏都是年轻人,若是其中有未婚配的……”

绿衣道:“好生跟小姐说!”

高月娘看着两个丫鬟,她与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明白她们这一唱一和地都是想保全她的名声,因此,默然不语。

星儿很兴奋:“都说江西出才子,那四个状元种子里就有两个人是江西的。一个叫费铅,三十来岁,不知有没有娶妻。一个叫谈远,听说就是那个神童,好似没有娶妻,也是巧,同小姐一样,今年也是十八…”

高月娘打断她:“谈远?咱们知道的那个谈远?”

“不然还有哪个谈远?不过听说他赶考路上病了,勉强支撑着用病体去考,怕是考不中吧?”

高月娘知道丫鬟的消息总是不够灵通,她摇头笑道:“未必,他若真是神童,该中的。至于病,也会好的。”

同自己一样大,已经这般厉害了,在爹爹口中也听过他,希望他病赶紧好,高中进士吧!

高月娘道:“再说另外两个吧?”

星儿道:“还有一个叫蔡进,福建人,听说蔡家在当地很有名望,这个也没成亲。最后一个叫江志扬,浙江人,听说娶亲了。怎么一半都成亲了,小姐,我还知道其他的,咱们说说他们?”

高月娘笑道:“都考中举人了,年纪小不了,没娶亲的才是少数,不用说了。”

于是三人沉默看着考生有序入场。

谈远进号舍的一路上都在观察,最后得出结论:会试和乡试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样的号舍,一样的九天六夜,一样比拼体力智力毅力。不过换到了北京来考,风土人情不同。

开考后,贡院寂静无声,只有雪白的考卷翻飞。谈远拿到题目,他想,最大的不同,大概是考生吧!

乡试热,考生又是些秀才,还是有朝气的。会试冷,不少考生又是屡试不第的举人,气氛明显更加压抑沉重,但也给会试增加了一抹威严和份量。

不管其他人怎么样,谈远是有不被他人影响的能力的,他按照自己规定的节奏烤火,只写两个时辰,好好睡觉,保证体力。

可能是写完太闲了,也可能是到晚上人就容易感性,谈远忽然就想到了娶妻之事。在新世界他只谈过两次,没有结婚。在这里大概是只有婚姻,没有恋爱了。

娶高门女为仕途铺路,他是不后悔的,可是想到一路上龚子传的幸福,他今后却只能相敬如宾,心里还是有落差的。

今天是第一天,两个时辰够写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龚子传属于很认真的那类人,状态好就交得快,不然就慢。此时天黑,早交了卷,炭火也不敢点,要留着明天早上烤手写字,正在心里大骂。

骂完又想到自己身体不错,虽然现在手脚冰凉,但应该能撑住,不至于被抬出去。不知道远哥儿怎么样?

又想到妻子,珍音今天送他进来,以后每天都会在外面看看他,虽然看不到。

又想到四个状元人选,谁会是本科会试的会元呢?

其实,早在外地举子们还没来京的时候,四大状元人选就已经成了热门话题了,四个人自己也都知道这事。

费铅知道自己是最热门的人选,他也认为自己配得上,只是担心命运不济,于是还是小心谨慎。

会试有几千名举人参加,人才济济,每一场每一天的答题都重要。他知道谈远病过一场,认为他无法和自己争,他最警惕的对手是蔡进!

蔡进是四个状元人选中最早来京的,因为离得远,不好走,他去年就来了京城。本来他的名气最大的,但费铅和谈远一来就把他压下去了。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谁说文无第一,他就要当那个第一!

谈远第二天醒来,感觉还不错,但这次生病让他的雄心壮志都失色了,他不觉得自己能当第一,能中就行,不白来!

第三天,出考场了,在贡院大门谈远浑身无力,他想,怪不得这些人都有书童。又想,他之前15岁没用上,18岁却要用了!

于是他也没拒绝碧桃的搀扶,被扶上了龚家的马车。人多,马车走得慢,但鲤鱼胡同很近。

下了车,宋珍音早安排了滋补的羊肉汤给两个男人,炭火也足。

考完第一场,回来休息了一天,谈远觉得休息得极好,第二场再去考,他的心态就不一样了,他既是乡试解元,就要争个会试会元!

不然,岂不辜负众人!

这次,谈远把答题时间延长为三个时辰,人也活跃了不少。之前只知道揉搓手脚,现在会大开大合地运动身体了。

当天答完题,他觉得比之前一场舒服多了,不由得感到生病的可怕,疾病让他不知不觉变了一个人。那么,他以后都不该生病,万事从长计议。

第二天又答了题,谈远感觉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但是前几场已经错过了,往事不可追。

可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那么明显的竞争,虽然能抗住压力,但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答题的?

江志扬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不论是神童谈远还是吉安府费铅,福建蔡进,都是他没遇到过的对手,他完全不熟悉他们。

有时候他会想,既生瑜何生亮?

四个争夺状元的人,都很有竞争动机,谈远还想扬神童之名,费铅不想堕吉安府威风,蔡进想光宗耀祖,江志扬想一朝成名天下知!因此个个都背负着大压力。

不过数数整个贡院,谁压力不大?要说压力小的,却难找到,数出两个,就是曾叔平和龚子传。

要说曾叔平,他之所以压力小,是因为他有个“超能力”,他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判断这次能考中进士,那就是能,从未失手!

但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他又是个谨慎性子。所以,整个贡院压力最小的人其实是现在正在想美妻的龚子传!

考上举人就是完成了他平生夙愿,之前他给自己压力多大,现在压力就有多小。他非常松弛,每天抱怨最多的就是这破天气和破号舍。

一个人松弛了,他身边的人是能感觉到的。谈远感受到了,他压力很大,因此爱和龚子传交流,聊着聊着他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甚至,不用当面交流,只要想想龚子传的松弛语录,谈远就能放松不少。

比起那三个人,他真是占便宜!谈远想,这就是“人和”吧,他占了人和。

因此,谈远人虽在考场,却不被考场消耗。第二场本该比第一场劳累,可谈远的状态却比之前更好,这次,可以不用碧桃扶了。

甚至,他觉得,如果这样的好状态第三场还能继续,他必中贡士,金銮殿上看他的脸,也得给个探花!

每场举人进考场都有百姓围观,每次举人出考场,也是人山人海。

第二场还未结束,宋珍音就早早来了贡院门口等。有两个小厮看着马车,她带着两个丫鬟要挤去前面。

站得更前,虽然看不到人,但是心里更舒服。子传出来了,也能更快看到她。

但是,这时候正是人山人海,谁来也不好使。宋珍音都不知道自己被挤去哪里了,但好歹是挤到了前面。

她扶着轿子,满脸得意。

高月娘掀开帘子,看着她的手。

宋珍音一看一摸就知道这是个好轿子,再见到人,就知道必是个贵女了,不然身上怎么会有贵气?必是高门大户出来的!

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髻,一定是来选夫婿的!

宋珍音脸上带笑:“小娘子?你也有亲人在里面?”

第83章 三皇子说中不了 张归满京城找女儿……

面对调侃, 星儿要发怒又不好发怒,只能转头看小姐。

高月娘没有生气, “夫人是有亲属在里面?”

“是我夫君,小娘子,祝你也找个好夫君!”宋珍音调皮一下很开心,说完就赶紧躲了。

贡院大门开了,谈远和龚子传早往马车方向去了。高月娘还在原地,她想,掺和这些热闹果然没用, 不如殿试出名次后,看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而不是看这些看不出什么的举子。

“星儿, 绿衣, 走吧!”

“走!”谈远一声令下,马车缓缓驶动。他在马车里烤火, 觉得活过来了, 贡院里真是太冷了, 好些个冻病的被抬出去了!

他往后看了看,看不到, 但他知道龚子传和宋小姐肯定是你侬我侬的,一对鸳鸯羡煞旁人啊!

这一路上, 他没想到的事情真挺多, 但神奇的是, 他竟然不觉得失控。

他没想到自己会生病,还病得很重。没想到在京城会住在龚家,没想到自己会觉得活着就好,名次不重要!

还没想到, 自己会羡慕这两人。

龚子传要的是幸福,也真幸福了,他现在很满意,很松弛。如果自己要的得到了,也会这样吗?

不,他的目标更高更远,轻易实现不了,他要在这里得到他失去的仕途!还好,他有的是能力和耐心。

谈远在龚家睡了一觉醒来,屋里还是暖融融的,打开门,寒风打着卷进来。

“怎么这么冷?第三场还没考呢!”谈远心惊。

洗漱完去吃饭,三个人坐一张圆桌。谈远道:“莫不是倒春寒?今天比前几天还冷?”

宋珍音道:“大伙儿都这么说呢,你们这些举子可就苦了!”

“我们却还好,都说富举人,不过再有三天辛苦。可一般的百姓就危险了,这是要冻死人啊!”谈远道。

龚子传点点头:“不过年年如此,你也别太伤心。对了,要说富举人,其实是有穷举人的。

就是那些番邦外国来的人,咱们大明可是天下第一,他们都太穷了,穷考生总是会吃亏。”

谈远笑了,旧世界虽然物质匮乏,但他身处其中,能感受到大明子民的国民自豪感,感受到大明的天下第一,真是有意思。

至于百姓,现在多想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多想无益。

龚子传又道:“虽然穷,但他们能在他们本国脱颖而出,也是不容小觑。你好好考,一甲都得是咱们大明人!二甲第一也得是大明人!”

“那是自然!”

昨天早饭时的对话犹在眼前,谈远现在正在用小铜炉暖手写字。天气冷,浑身冰凉,只有手上舒服。

但他不敢多用炭,不然后面没炭了,会冻得手抖手僵不好写字。会试群英荟萃,这样的失误足以致命!

每个举人能带进来的炭火有限,不管是谁都要挨冻。

放眼看看,像谈远这样严格规定每日用炭量的举人不少。但经受了前六日的寒冷,第三场又倒春寒,被逼得多用炭的举人也不少,十有一二。

这十之一二里的九成九都得被淘汰,不过他们本来也是参考举人里的最底层。

第三场第一天冷,第二天就更冷了,说是多想百姓无益的谈远也不由得更加担心百姓了,天这么冷,人不爱动,事少,那怎么做活赚钱呢?

又想到他必是要娶京城的高门女的,那未来妻子一定在这京城之中,这样严寒的天气,她会在干什么?

高家。

高月娘歪在炕上做针线,两个丫鬟也穿着棉袄坐在矮榻上烤火做针线,另有两个丫鬟守门。

星儿道:“小姐,今年这天气真邪乎,从来没见这么冷过。”

绿衣道:“那是你年岁小,不经事。我出生那年,听说就有这么冷,呵水成冰。贡院里那些老爷的墨汁都要冻住了吧,可怎么写字?

高月娘不知道绿衣被卖到她们家之前的事,但听了这一句,猜到她家是当年受了大打击,一年不如一年,没办法才卖女儿。

“他们冷不冷与咱们什么相干!你这丫头,不心疼自己,心疼那些老爷?”高月娘道。

绿衣道:“小姐不识好人心,我心疼那些老爷?我是心疼小姐未来的夫婿呢!”

“也是奇了!”谈远伸了伸懒腰。

昨晚太冷,他厕所都不敢上,打算今早上去上,没想到一醒来,感觉气温高了不少。

一个晚上,天差地别。

上完厕所回来,也许是不冷了,气血循环顺畅了,谈远感觉自己身上在发热。不是虚火,是真实的火气,让人很舒服。

于是答策论题的时候,他下笔如有神,写完了自己都捧着欣赏。

他想,这次是必中的了?

三皇子喜欢算命,要了他的生辰八字,这次会试肯定会给他算一卦,不知道是什么结果?若是不准,要想办法给三皇子挽回点颜面。

想着,谈远收拾东西去交卷,可巧,撞见了龚子传。他在贡院里满面春风大步走,让人一见心情就好。

谈远不能说话,碰了碰他。

龚子传很惊喜。

伴随着清脆绵长的“铛铛”声,贡院大门缓缓开启,外面的喧嚣一下子闯了进来。

“终于考完了!只等放榜了。”谈远松了口气。

“是啊。”龚子传着急找妻子,想在上车前提前看到她。

“还是羊肉汤滋补得好,瞧瞧你们两个,别人都是受罪,你们两个享福去了?都是红光满面,走过来就像个大官。”宋珍音笑着说。

龚子传一把抱住妻子,就亲昵地在她怀里蹭,宋珍音顿时红了脸,“这是在外面呢!”

谈远:“我什么也没看见!”

到了龚家,门房手上拿着一封信,“小姐,这好像是什么王的使者,要给谈少爷的。”

“给他。”

果然,三皇子不可能不来信,谈远整齐地撕开信封,抽出信来。

“谈少爷,上面写了什么?”宋珍音好奇道。

谈远已经一目十行看完,哭笑不得,“王爷拿了我的生辰八字去算,说我这次中不了,不过不要紧,可以去王府做事,也不愁仕途的。”

“哎呀!这好啊,三皇子现在可是炙手可热,考贡士不如去王府。”宋珍音觉得王爷这等人物应当说得不错。

龚子传很生气:“算什么命,他算命十次只中六次,信他不如信我,我说远哥儿必中!”

谈远道:“也不一定,我第一场的时候感觉不太好。”

“那也是必中。我们都难受,又不是你一个人,你病不是好了?”

有道理。也许难受是真的,但更多是心理作用,不影响他答题?

“我明天出去交际交际,看看他们怎么说。”

当晚谈远在龚家享受了热汤热饭热炭,第二天和龚子传一起提着小铜炉就要出门,却遇见了碧桃。

碧桃自来了龚家就是自由身,不是奴婢,听说是在前一个主家干了十年才赎身。

到了龚家,万般都好,就安少爷不好。安少爷记恨她,又是谈家人,那就只能她走了。到京城这样的大地方,能见世面,再也许这里有喜欢女人的女人呢?就是活也太不好找了!

龚子传问她:“碧桃你干什么去?”

碧桃手缩在袖子里:“龚大哥,远少爷,我要去找活儿做呢!这京城的活儿是真不好找啊。”

“是啊!那我们帮你找!”龚子传一脸理所当然。

“子传兄,你还记得我们出来干什么嘛?”谈远无奈。

“…问问他们是不是也状态不好?这要问什么,你必中的。不然,去问曾叔平,他看得清。现在,帮她找事做更重要啊。她可是手停口停的人,服侍完你后面没事做,那就惨了!”

碧桃脸有些红,“要不我自己去找吧,不劳…”

“行了,我们两个帮你问问,省得你被骗。现在不好找事做,肯定骗子多!”谈远道。

谈远想,远的百姓帮不了,眼前的百姓该帮一把的。

虽然京城天气稍微暖和了一点,但寒春本就事少,路上人也少,碧桃没有找到事做。

可谈远这一路走走停停,却找回了自信。既然新世界高考有人睡着都能考一百四,他科举答题也不是没有用心,为什么就过不了呢?

而且参加会试的举人们,至少一半都是落榜过的,他考中举人就考进士,自有一股锐气,这就有了三分胜算,而且他不是病好了吗?

还是龚子传说的对,他必中的,现在还是想想考中了怎么帮三皇子挽回颜面吧!

“吃了多少闭门羹了!不若我们去那些高门大户看看,那里面大概要人?”

谈远:“龚大哥你说什么呢!那里面都是要奴婢的,谁会雇人?或者让碧桃签几十年的活契?”

碧桃放良后成了平民,就再也不想当奴婢了。几十年的活契她是不会签的,她想过普通平民的生活。

“那好吧?不去高门大户去贫民区,还是挺好找的。像我们鲤鱼胡同那块就不用找了,他们不是用的京城附近的人就是用家生子,不会雇外地来的。”

“哎呀,有车!”

龚子传叫了一声,三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谈远和碧桃往右边去了,他跑左边去了。

马车驶过,谈远道,“碧桃,明天我们就不陪你出来找了,正好你会赶车,自己赶车找吧,不要冷着了。”

“谢远少爷。”碧桃说。

已经驶过的马车,忽然掉头,马车里的张归,不顾形象地把头探出车外张望。他刚刚想透透气,好像看到他从小走失的女儿了?女儿旁边还有个年轻男人?

张归只无意中瞟了一眼,看到了小半张脸,也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但他一丝希望也不愿放弃,把几条街都仔细看过了。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去,给老爷我满京城贴寻女告示去,务必找到!”

张归再一次开始大规模寻女儿,他想,再过些日子就要贴杏榜了,杏榜张贴前后,京城都到处是人,会有人看见他女儿吧!

第84章 得意探花郎 端庄贵女高月娘

谈远没想到, 会试结束后的第二天是他可以休息的最后一天,那天之后雪花般的帖子飞向他, 邀他作客。

他这么受欢迎?

三皇子就不必说了,江西各个府的会馆,江西籍的官员都有想见他的,还有远山书院的师兄等等等等,他少不了要去。因此认识了不少人,拓展了不少人脉,也听了很多新闻。

其中, 有一个新闻闹得满城风雨。但这个新闻已经不新了,不过是因为隆景帝,才在京城舆论场有了一席之地。

谈远一回去, 龚子传, 宋珍音,碧桃三个人都在谈论这事。

他们两个都是听碧桃说, 因为她出门多, 经过的地方多, 知道得真切。

谈远也想听听碧桃会怎么说。

碧桃道:“也不知道哪个丫鬟这样命好,有这样一个爹, 听说只要有她的消息,赏方巾巷的一个大宅子!已经找了二十年了!”

谈远笑道:“你也是从小不知父母在哪里, 不去看看布告上是什么?”

碧桃道:“我不认得几个字, 看不了。听人说了, 不像是我。我还是伺候远少爷你要紧,再去找些事做。”

谈远点头。从江西来京城不容易,一路上说是雇佣,其实算是资助。若中了, 琼林宴后给她一笔钱,让她留在这里吧!

不知道会不会中,不知道会不会在龚家空等一夜?!

到了放榜那日,礼部衙门外,五更天就贴了杏榜出来。立刻就有报子前往考中贡士的住处报喜。

仍是从低往高报的,所以谈远看着龚子传,龚子传中就等于他中了吧?龚子传看着宋珍音,才不在乎中没中,不过宋珍音早在家里备好了喜钱。

辰时初,龚家外面忽然热闹起来,远远地敲锣打鼓。谈远很惊喜,“应该是龚大哥中了,快开门!”

宋珍音忙吩咐人开门,三人一齐奔到门外。只见门外一队报子敲锣打鼓,高举着“金榜题名”字样的报帖。

嘴里喊的也听得真切了,是:“捷报捷报,龚府老爷龚子传高中甲辰科会试第一百八十七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龚子传中了,那他也中了。谈远兴奋起来:“龚老爷在这!”

喊话时,不止报子加快脚步,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想着榜下捉婿的老爷们也加快了脚步。

龚子传中了,但他却是最淡定的人,只看了一眼金榜题名,其余时间都看着妻子高兴的脸。

这明显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想着榜下捉婿的老爷们纷纷过来说吉祥话,龚子传免了一次风波。

待热闹散了,关了门,谈远心想,下午才能轮到他吧?他一定要低调,那群人想把龚子传抢去做女婿,他可都看到了!

龚家热闹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又有热闹,仍是一阵敲锣打鼓,但好像更卖力气!

“捷报捷报,谈府老爷谈远高中甲辰科会试第三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第三名?也不错了!谈远笑得满面春风,问碧桃:“喜钱拿了吗?”

碧桃点头,谈远更高兴了。给完喜钱,报子走了,看热闹的百姓和想榜下捉婿的老爷都留下了。

他们打量着谈远这张脸,又想到他的名次,心里就十分火热,问他成亲了没有,那模样好像就算谈远成亲了,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和离,就还是个好女婿!

谈远自然是道,家里已经给订亲了。

但是老爷们那可是身经百战,拉的拉,劝的劝。拉人的都让小厮起哄,说订亲不算数。劝的要谈远不要太死心眼,老爷亲自上阵炫耀着自己的官位。

谈远可是要娶高门女的,三品以下官员之女不娶!就是要娶,也不能不加辨别,今晚就洞房花烛吧,别说他一个现代人,古人也没几个受得了的啊!

老爷们人多,百姓们也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着笑着,眼看谈远就要被裹挟出门外了,他忽然心生一计。

“是小子不好,小子其实已经成亲了,只是妻子粗鄙浅薄,不想承认!实在不能再瞒各位了。”

“你才十八,就成亲了?”不知是谁问的。

谈远道:“老爷们都知道,小子是江西那边的,我们那里的风俗就是早早娶妻,妻子还要比自己大。我正是吃了这个亏,老爷们厚爱,我不忍欺骗老爷。”

又有人问:“你的妻子在哪?难不成在老家?你是谈远谈神童,听说不曾娶亲,不是在哄我们吧?还是看不起我们官小?”

碧桃现在最上心的就是谈远,直到琼林宴后才算服侍完了,现在谈远就是她的主家,她一直注意着谈远。

“老爷们信那道听途说的,不信小子?”

谈远指着碧桃道:“小子的妻子在这,确实早已娶妻,对不住各位老爷了。”

那些老爷一看碧桃,立刻就相信了谈远,碧桃看着很像那种拿不出手的糟糠之妻。又兼谈远一直推拒,慢慢地也就走光了。

谈远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要被带到不知谁家去了,只能拿碧桃当挡箭牌了。

“碧桃,对不起。”

碧桃抿嘴一笑,“没事,都是骗他们的。”

“哎呀,远少爷,他们不是说什么金銮殿上面圣,少爷不要去面圣吗?”碧桃紧张道。

“要去的,是殿试,不过是明天,卯时就要入宫。”谈远道。

卯时初,天还是黑的。但考中的贡士都起来了,整理衣冠准备面圣。

谈远在龚家吃了一点早饭,和龚子传换了官服去皇宫外演习礼仪,准备到时候进宫参加殿试。

殿试时间是辰时初,还有一个时辰。早早来到皇宫外的贡士们都和相熟的人在一起说话。

费铅身边围了不少人,因为他中了会元。谈远也过去恭喜他:“恭喜费兄了,费兄文采脱俗,状元也一定是你了。”

费铅此时志得意满,他没有堕了吉安府的名头。谦虚道:“哪里哪里,远弟也是杰出的人才,不知道远弟中了第几?”

“第三名。”

“第三名?远弟又生得这么好,皇上会点你探花吧,探花郎?”费铅笑道。

谈远现在还挺满意探花郎这个名号的,文无第一嘛!

只见谈远第三名会是探花郎这个说法很快传了出去,有人对第二名蔡进道:“那蔡兄你就是榜眼了。”

蔡进只是微微一笑,心里还想争状元。

江志扬见前三名都有说法,偏偏自己是第四名,气得不行。二字名就那么高贵?他偏要在金銮殿上争个第一!

谈远恭喜了他们三个,只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过大概是不能如愿了,皇帝老了。

他们只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有太监来指导礼仪了,练了半个时辰,贡士们都是聪明人,很快学会了。

辰时到了,天也亮了,皇宫大门大开,贡士们被引到了金銮殿上,隆景帝正坐在龙椅之上。

谈远觉得稀奇,他以为隆景帝不会来的,没想到皇帝比他想象中更重视人才,更能收买人心。

隆景帝说是老了,不过才六十一岁,但拥有帝国已经几十年了,后面又渐渐耽于酒色了,现在身体确实不好,真是老了。

隆景帝被大太监搀着站起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贡士们都非常卖力,想让皇帝看到自己的诚意。谈远喊这个倒没什么,就是要下跪磕头让他很不爽。

“不必多礼。朕年老体衰,恕不能长久主持殿试,但殿试后朕会阅卷亲自评定众位的名次,请移步奉天殿。”

隆景帝说完,小太监就把两百多位新科贡士引到了后面正经用来殿试的宫殿,里面有桌案,有人监考,只等贡士们进去了。

谈远发现有人因为皇帝不能到场,而有些泄气。他还好,他只好奇殿试题目是什么,他想答得出彩靠实力获得探花或者更好的名次,费铅他们长得也不差嘛!

“…卿等学贯古今,今当大比,宜悉心以对……”主考官考前训道。

训完出题,殿试考的是时务,要写策论,题目是《问边镇市马》。

这问的是边防和互市,大明朝廷上也正在讨论此事,隆景帝想看看新科进士们的看法。

谈远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赞同,这样对双方都有利。

但朝廷上两边官员为这事争得不可开交,新政那几年一直在争,现在也没结果。谈远早就看出来了,反对互市的反对派势力更大,他们主要是要靠军功升迁的军事贵族和保守的文官。而支持派势力更小,是边民和晋商,还有真心为国的文官。

不过封建王朝自然是皇权至上,且隆景帝又收拢了权力,他虽没表态,但谈远知道他才是反对派头子!

所以,要不要赞同边镇市马呢?

当然要!反正已经考过了会试,殿试不怕被黜落了。而且他未来要当大官,要是以后被人发现,欺君媚上和首鼠两端等等骂名少不了,也会损害他的首辅权威。

而违背皇帝意思,赞同与草原互市,也不一定就吃很大的亏。皇帝确实不赞同互市,但若把他这个第三打到三甲去,意思就太明显了,将来史书上皇帝就得承担更多责任,皇帝肯定不愿意。

想清楚以后,谈远下笔,写了八百字策论。写完,他想,探花非他莫属了!

谈远第一个交卷,他交完,剩下的人一刻钟内就都交齐了。众人又被带走了皇宫。

再过三天,殿试就要放榜了!

1544年三月二十日,殿试放榜,举行传胪大典,场面宏大。新科贡士们再一次进宫,这是他们转为进士的一天,从此他们正式踏入了官场!

谈远和新科进士们早已按规定肃立在殿前广场,旁边就是文武百官,随后,皇帝升御座,典礼开始!

鸿胪寺官员高声宣布:“传胪!”

传胪官出班,面向广场,高声唱名。

谈远听到他用异常洪亮清晰的声音高呼:

“第一甲第一名,费铅!”

“第一甲第一名,费铅!”

“第一甲第一名,费铅!”

当费铅的名字被唱到第三遍的时候,费铅自豪地从行列中应声出班,在传胪官的引导下,走到丹陛之下,向金銮殿里高所座龙椅的皇帝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谢恩。

这时,谈远因为庄严肃穆的环境而升起的那股感动、羡慕也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屈辱。但,如果这就是他在大明重获仕途的代价,那他愿意!重获新生与仕途,是常人难有的机遇,这点屈辱不算什么!

“第一甲第二名,蔡林!”

“第一甲第二名,蔡进!”

“第一甲第二名,蔡林!”

蔡林脸上带着欣喜和狂热,走到状元左侧稍后的位置,同样向皇帝行五拜三叩头大礼谢恩。

要轮到我了,谈远想。全国第三,他从来没有站过这么高的位置!谈远又紧张又兴奋,但当他听到传胪官唱到自己的名字时,他只感到扬眉吐气!

“第一甲第三名,谈远!”

“第一甲第三名,谈远!”

“第一甲第三名,谈远!”

第三次唱名结束,谈远按照指示,一丝不差地走到状元身后稍右的地方,向皇帝行五拜三叩头大礼谢恩。

跪拜时,第一甲第三名谈远的声音还犹在耳边,这声音是那样的动听,这可是全国第三啊!多少人注目着他们三个。

传胪官只高声唱出第一甲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的姓名和名次。二甲、三甲进士的姓名和名次不会被当众高声唱出,他们的姓名会写在皇榜上,张榜公布。

所以,谈远叩头谢恩后,本来的流程是传胪官代表全体新进士进献谢恩表,之后皇帝可能会有简短的训勉或者宣布典礼结束,那么之后就是众人期待万众瞩目的打马游街了!

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阻止了传胪官进献谢恩表,金銮殿上响起了皇帝的话,丹陛上的太监传话,“宣,探花谈远,金銮殿上面圣!”

这声音惊雷一样,谈远吃了一惊,其余进士更不必说,几乎肃立不住,都觉得惊奇。就连旁边的文武百官都对探花上心了,看着他站起来,走进大殿。

然后跪下。

“臣谈远,参见陛下!”谈远恭敬跪下。

隆景帝不说免礼,反而走下龙椅,走到谈远面前,笑着:“你就是谈远?朕知道你,朕爱用的白玉笔和墨笔都是出自你之手。起来吧!”

谈远恭敬起身,他心里清楚,皇帝大概不记得他,应该是身边太监提醒的,现在大概也是皮笑肉不笑。

果然,隆景帝翻脸比翻书还快:“谈远,你既是内地官员,为何赞同开放边镇啊,啊?你可知大明边防有多重要?!”

谈远丝滑跪下,但态度坚定:“知道!臣所言都在那八百字策论里,陛下看臣的殿试卷子就好。”

前十名是隆景帝亲自排的名次,他没怎么改动会试的名次,但前十名的文章他都看过了。谈远竟然敢叫他再看一遍?

“放肆!”

谈远深深低下头。

隆景帝这才舒服了,“来人,取探花殿试卷子呈上。”

谈远还是不敢抬头,怕被治一个殿前失仪的罪名。虽然可能性很小,但皇权实在太不可控了!所以,还是要让制度管人才好啊,把皇帝也管进去!

“不错不错,是朕误会了爱卿,爱卿请起。”

谈远被隆景帝亲自扶起,又听他道:“来人,赐探花郎簪金花。”

“回去吧!”

于是谈远行礼告退,等两遍赐探花郎簪金花唱过,他已经跪回了原位。

探花归位,一切照旧!谢恩表敬上,典礼结束。

随后,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新科进士们披红簪花跟随在仪仗之后,从龙门出了宫。

谈远是探花,骑着一匹戴了大红花的马走在前门大街上。只有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能骑马,且走在队伍最前列。 其余二甲、三甲进士步行跟随在后,这就是一甲三人的登科荣耀。

他们的目的地是国子监要去那里谒孔庙、立题名碑。一路上鼓乐来道,街道两旁全是百姓,皇榜周围也都是人。

街道旁的百姓不好投掷花朵香囊,两边的建筑上很适合,一朵又一朵杏花落在谈远他们身上,香囊掉了一地。

被人喜爱追捧的感觉非常好,谈远放纵自己沉迷其中,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高月娘早早等在状元探花们的必经之路,已经备好了一篮子花。但时间越来越近,她越看越觉得不够。

“星儿,再买一篮子来。”

“好嘞。”

星儿下楼,刚好碰到被谈远借了本钱要求来卖杏花的碧桃,她立刻把碧桃的一篮子花都买走了。

“小姐,买好了,你看这杏花多好。”

高月娘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紧张,“好。我们是第一次打马游街,也不知道新科进士们会不会往这儿过?”

楼下,有人跑过,“状元郎来了,探花郎来了,新科进士们都来了!”

几乎每到一处都会有这样的声音,谈远听得有些飘飘然。在这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飘是正常的。

不过谈远太飘了,其他进士们都规规矩矩的,他却没忍住,向围观百姓挥手致意。

一时间杏花几乎淹没了他,但最后都落在地上,被碾成了泥。

就在这时,一朵杏花飘然而下,精准地落入谈远怀中。他惊讶抬头,也同样看到了一个惊讶的女子。

好端庄的一位贵女!完美符合他会试时对未来妻子的想象!

好俊秀的探花郎!他好像会发光,和别人不一样,是她想嫁的才貌双全的少年郎!

高月娘盯着探花郎头上簪的金花,如果探花郎还未娶亲,那就是她的了!

第85章 郎有情妾有意 碧桃找到了佳人和家人……

探花郎远远地消失了, 高月娘才舍得收回视线。但那种她们两人天生一对的感觉还在她心里,她想要嫁给他。反正她也没找到合适的, 探花郎就很合适!

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这位探花郎有无婚配!她记得之前星儿说过,探花郎叫谈远,未曾婚配的。

高月娘正要叫丫鬟星儿下楼打听探花郎谈远是否婚配,忽然想起来,她是第一次看进士游街,根本不知状元榜眼探花的位置是怎么安排的,她不过是见那人好看就认为他一定是探花郎, 他叫谈远!

她又没见过谈远,万一弄错了呢?

虽不大可能,但因为在意, 高月娘不容有失:“星儿, 你拿钱请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上来,我有事问她。”

星儿花十文钱请了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娘上来。

“大娘, 刚刚进士游街, 骑马在前面的三个人, 谁是状元谁是榜眼谁是探花?”高月娘问道。

“头一个自然是状元郎。左边的是约莫就是榜眼,右边的是探花郎!”

高月娘松了一口气, 没弄错,“探花郎叫谈远, 听说娶了妻?可惜啊。”

“不会错, 就是叫谈远!谈老爷我见过的啊!他在老家娶了妻, 可惜了我们京城这么多好女儿。”

高月娘感觉心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几乎要叫出声来,她故作平静地问:“娶的妻子如何?”

“那是肯定比不上小姐们的,听说啊, 长得跟丫鬟一样,谈老爷不喜欢她呢!”

高月娘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了。绿衣会意,带着老大娘出去了。

“我前儿还听说探花郎没有婚配,怎么现在又有妻子了?”星儿不解,她糊涂了。

“有就有吧,希望他好好对自己的妻子。没有他,爹也会给我挑个好的,明儿就是琼林宴了,二甲三甲里总有未婚配的。”

高月娘叫上绿衣带上星儿,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打马游街石碑题名之后,第二天谈远就要赴有名的琼林宴了。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女驸马的唱词,谈远现在都没忘。他原本很期待琼林宴和之后的衣锦还乡的,可现在,他脑子里都是佳人。

谈远今天想了一路美好佳人。竟然有人只要出现,他就感觉对方满足了他的所有期待,虽然事实未必,但那感觉太舒服了。

现实和他计划的有出入,但喜欢很难得所以他要主动追求佳人。龚子传是好运,晾了妻子一个月也没丢,还是在一起了。但是他不一样,他一路走来太顺了,只怕乐极生悲。所以,必须立刻让人去找。越快确定佳人的身份越好,而且不能大张旗鼓。

谈远会画画,于是他立刻找来墨笔,凭着印象给佳人画了一张形神兼备的素描,叫碧桃现在立刻驾车去找,按图索骥,找到为止。

他还特别叮嘱:“这个人像一定不能丢!忘了你再打开看,要避着人,不要让人看见这位小姐的脸。”

碧桃点头,她知道轻重的。

碧桃走后,谈远点灯读书到晚上。入睡前,谈远期待梦见那位女子,可惜他一向睡眠很好,今天也不例外。

第二天,碧桃告诉他昨晚没找到,但她吃过了,现在要立刻出去找。

谈远很欣赏她,也很放心,收拾心情去了礼部。今年的琼林宴设在礼部衙门。到了以后,他们一甲三个都换上翰林官服。

谈远看着费铅和蔡林身上的深青色官服,又看看自己的,免不了喜悦,接下来三年他就要在翰林院好好干了!

进士参加的琼林宴比举人参加的鹿鸣宴隆重很多。皇帝不来,礼部尚书代为宣读圣旨。

“隆景三十八年三月二十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费铅,蔡林,谈远,赐进士及第!”

谈远出班谢恩。

“第二甲江志扬……,赐进士出身!”

二甲原地谢恩。

“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三甲原地谢恩。

之后是授官,只有一甲被授官,相比于其他进士,真是皇上“天恩”了。

“第一甲第三名,探花谈远,赐翰林院编修,赐牙牌,官印,文书!”

“赐状元榜眼探花旗杆银40两!”

“赐状元榜眼探花旗杆簪宫花!”

每次都是谈远他们先得多得好处,再是二甲三甲。终于,仪式结束了,可以自在活动了。

看见礼部尚书给状元斟酒之后,谈远心想,宣读一甲名次时是他们离皇帝最近的时候,现在也是他们离这些大官最近的时候吧?

谈远不喜欢敬酒,但也不讨厌。既然机会难得,也就随大流略带讨好地给宴会上的高官敬酒。

敬到了高阁老高仕君的时候,谈远忽然发现那位小姐和高阁老长得有点像啊!咦,难道佳人是高阁老之女?

也不是没可能啊!

于是谈远找各种机会亲近高阁老,各种展现自己,像是孔雀开屏。

果然,高阁老问他:“探花郎可有婚配啊?”

谈远连忙道:“下官未曾婚配。”

高仕君若有所思,探花郎年纪轻轻才貌双全,配月娘很合适了,只是底细不清楚。这回一定要先打听周全了,再想嫁女之事!

“好,探花郎才貌双全必是不缺女子青睐的,不着急不着急,喝酒喝酒。”

谈远碰了个软钉子,喝了一杯酒就归座了,后面他就一直研究印象里的佳人和高阁老,有时也比对其他高官。

琼林宴上谈远使劲的时候时,碧桃也找得很用心。她知道远少爷要找的人是高门贵女,因此只往高门大户去碰运气。

她车驾得很慢,仔细打量着路两边的年轻女子,甚至还旁观老爷小姐们出门。就这么,一上午把西江米巷、李阁老、府学胡同这三个达官显贵聚居之地都转了一遍。

一无所获!

甚至,在这些地方,碧桃根本没见到多少年轻小姐。没有收获碧桃很沮丧,忽然,她一拍脑袋。

“棋盘街!她们一定在棋盘街,在天下第一热闹的地方!”

碧桃坚定地调转车头去棋盘街找人,直到到了街口,她才忽然害怕她害怕那些大人物,她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就像地上的一根杂草。

可是,远少爷还等着她的消息呢!

碧桃强装镇定在繁华的棋盘街找了起来。楼里楼外人太多了,她看得眼睛都花了,一直看到酉时,一天都快过去了。

碧桃有点累了,看到一座茶楼,她想她上去找人顺便坐坐应该没事吧?

张归找了女儿半个月,但府上来的都是些骗子。他虽不敢放过机会,但也不想太早回去,就在这茶楼点了碗茶喝。

正喝着,一抬眼就看到个姑娘在他眼前不远处落座。

茶盏摔在了茶桌上,茶水差点烫到人。张归激动地站起来,他认得,这就是他女儿!

“老爷?老…”

张归热泪盈眶,跌跌撞撞地跑到女儿面前:“你,你是我的女儿吗?”

碧桃被眼前的老爷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跪下。但被扶住了,“这位小姐,唐突了,你叫什么名字?”

碧桃被这位老爷话里藏着的那种农厚的情绪感染了,她感觉这位老爷很亲切,“我不是小姐,我是个平民丫头,我叫碧桃。”

“你没有姓?你可嫁过人?”

“没嫁过人。我被卖过,但我后来放良了!我没有姓,我叫碧桃,老爷有什么吩咐?”碧桃道。

“好好好。”张归的嘴唇颤抖着,但老怀欣慰,女儿活得好好的,比他想的过得好多了!

“前些日子传遍京城的那桩新闻你不知道?那个找走失女儿的官老爷你知道吗?我就是那个可怜的爹!”张归提醒道。

碧桃听着,立刻喜欢上了面前重情的好老爷,也没那么紧张了。脑子不发紧了,把前面那些事都连起来了,碧桃忽然意识到一件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