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知为什么, 一句平常的告别的话语,却忽然让阮寄情觉得惴惴不安起来。
他脑海里反复出现着大门关上时,连江雪望向他时的神情, 莫名开始心惊肉跳。
他不知道自己的忐忑来自于何处,只能将其归结为自己和连江雪热恋期间舍不得分开的心理,随即伸出手,用掌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强行稳定急促的心跳。
怕什么, 又不是今天晚上分开,明天就见不到了。
阮寄情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随即转过头,朝家里走去。
马上就要订婚了,相较于阮寄情和连江雪的清闲, 林禾珠和阮泽成简直要忙疯了,不断和管家check两天后订婚典礼的流程。
在路过客厅的时候, 阮寄情还听见阮泽成在给江韵书打电话:
“是, 场地和时间我们都订好了, 请帖也发出去了对, 因为以后正式的婚礼是在京城办, 所以这次在容港的订婚, 都是按照结婚的规格来办的”
阮寄情站在楼梯上, 转过头, 看见阮泽成眯着眼睛, 似乎是直起了身体,道:
“你明天下午到容港?好的,需要我派人去机场接你吗?”
江韵书在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阮泽成紧锁的眉头又微微松开了, 点头道:
“好的没关系,只要孩子们幸福,我们长辈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阮寄情站在楼梯上听了一会儿,见长辈们又开始聊他不懂的生意经,他就放弃了,转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的房间在走廊深处,需要路过阮寄水的房间。
在经过阮寄水房间门的时候,他发现阮寄水的房间门没有关。
“”阮寄情本来想直接路过,但不知为何,此刻心事重重的他迫切需要一个可以供他倾听的陪伴者,加上马上就要订婚了,他马上要迈入人生新的阶段,还是不免有些紧张焦虑的。
父母毕竟是长辈,不好开口对他们诉说心中的情绪,阮寄情想了想,还是倒回去,轻轻敲了敲阮寄水的房间门:
“哥,你在吗?”
房间里没有传来回应,只隐约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
阮寄情犹豫了一会儿,见门没有锁,便大着胆子,推门走了进去。
“哥?”
房间里空无一人,安静的不像话,只有浴室的门紧闭着,没一会儿,水龙头被打开的哗哗流水便响了起来。
下一秒,浴室的门被打开,阮寄水捂着小腹,白着脸走了出来,漂亮的白金色卷发恹恹地耷拉在肩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哥,你怎么了?”阮寄情原本是想来找哥哥诉苦的,但看见阮寄水这副模样,也顾不上诉苦了,赶紧走过去,扶着阮寄水走到床边,紧张道:
“哥,你脸色好差,我去叫家庭医生过来吧。”
“不用。”阮寄水摇头拒绝,声音有气无力的:
“只是吃坏东西而已。”
他掀起眼皮,因为神情发白,显地皮肤愈发晶莹,如同纸一般,无端透露出些许脆弱感:
“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看见阮寄水这副虚弱的模样,阮寄情都不好意思让阮寄水大晚上听他诉苦了。
他打电话让管家送热水上来,随即扶着阮寄水躺下,然后坐在床边道:
“哥,我两天后就要订婚了”
他有些羞涩,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道:
“等我结婚之后,爸爸妈妈会给我和连拂雪在外面买新宅,我以后就不能经常在家里见到你了”
阮寄水:“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阮寄情还是很喜欢他这个哥哥的,忍不住道:
“哥哥,求你了。”
“”阮寄水本来想拒绝阮寄情,但话到嘴边,看着阮寄情可怜巴巴的小狗眼睛,想说的字句停顿片刻,又慢慢咽了下去。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缓缓蜷缩起来,声音闷闷道:
“随便你吧。”
“谢谢哥哥!”阮寄情达到目的,开心了,欢呼一声,跑到自己的房间,拿来睡衣,随即进阮寄水的浴室洗澡。
等他换好睡衣出来的时候,阮寄水已经睡着了。
他平躺在床上,右手手掌覆盖在小腹上,双目轻阖,呼吸平稳。
阮寄情不想吵醒哥哥,于是蹑手蹑脚地上了床,随即关灯,借着月色,开始玩手机。
他想到回来之后,还没有问连江雪安全到家没有,便点开和连江雪的对话框,打字道:
“到家了吗?”
连江雪此时已经给连云里办了住院,正在家里收拾东西。
他把要带走的衣服都装在行李箱里,随即给家里的沙发和桌椅都蒙上塑料膜。
等收拾好这些之后,他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消息。
见阮寄情的消息弹了出来,他习惯性地点进去,见阮寄情问他有没有到家,便回复:
“到了。”
阮寄情见他回复,眼睛一亮,咬着手指,正准备找点话题,和连江雪再聊聊天,但下一秒,连江雪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隔着手机屏幕,显地有些冷淡:
“我累了,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看着上面不含什么感情的话,阮寄情微微一愣,咬手指的动作也停下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一行字,心里略显失落,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白天见面的时候,连江雪还好好的,一到晚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他舍不得怪连江雪,只能将连江雪对他的冷淡归结为连江雪性格就如此,并不是讨厌他。
自欺欺人结束之后,阮寄情才给连江雪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包,随即道:
“晚安。”
连江雪看着手机上和阮寄情的聊天记录,随即闭了闭眼睛。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清醒着枯坐了好久,毫无睡意,等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动了动手指,将和阮寄情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地删除了。
等到做完这些,他才起身,出了门,驱车赶往连拂雪的家里。
连拂雪显然也是一晚上没有什么睡意。
他看着手里的亲子鉴定书,手指尖夹着的烟未燃尽,亮着火光,袅袅的白烟模糊了他嘴角噙着冷笑的面容。
听到有节奏的敲门声,他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偏过头,将亲子鉴定书放在桌上,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清晨的光芒打在连江雪的肩膀上,将他成熟冷峻的眉眼照的愈发清晰。
“早上好。”
连江雪说:“哥。”
连拂雪微微一愣,总觉得连江雪这声“哥”里所蕴含的情感与平常不同,他反应了一会儿,才道:
“你怎么来了?”
“来换回身份。”
连江雪把连拂雪的证件和手机都还给他:
“哥,我要走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听见连江雪要走的那一刻,连拂雪还是止不住心里一颤:
“这么快?”
“嗯,中午的动车,我回去再把东西收拾一下,吃完早饭就去动车站。”连江雪说:“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准备一个文档,把每天日常需要做的事情都整理进去,然后发给你。你每天只要按着文档上的步骤去做,很快就能上手了。”
“就不能不走吗?”连拂雪忽然说:
“我不要你替我当‘连拂雪’,也不要你替我照顾我的未婚妻,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像是没有料想到连拂雪会说出这番挽回的话,连江雪平静的双眸微微睁大,瞳仁里闪过一丝讶然。
他看着连拂雪,连拂雪也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又重复了一句:
“可不可以留下来?”
“抱歉,不行。”连江雪说:
“之前我一直拼命努力工作,想要赚钱,本以为赚到钱就可以让我爸过上好日子,但钱赚到了,却发现没有抽出足够的时间陪伴我爸爸,以至于迟迟没有发现他的病情,让他的病情恶化至今。子欲养而亲不待,现在,我想要多陪陪我爸。”
他说:“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和我爸爸的照顾。希望你新婚快乐,万事顺利。”
连拂雪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紧握成拳,深呼吸片刻后,才缓缓吐出字句:
“你也是。”
他说:“希望你和叔叔一路顺风。”
连江雪笑了笑,点了点头:
“会的。”
言罢,他接过了连拂雪递给他的手机,转身离去。
连拂雪目送着他的背影,等连江雪快要走到电梯间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有需要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连江雪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转过头,看着连拂雪,随即弯眸朝他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眼看着连江雪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连拂雪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儿,直到冷风吹拂他的脸颊,他才打了个激灵,退回房间内,关上了门。
还未抬脚走向屋内,连拂雪就忽然听到身后有敲门声传来。
他以为是连江雪有什么需要交代他的事情忘记了,临时又折返回来告诉他,便重新回过身,走到门边,打开门,看也不看便道:
“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吗?”
说完这句话后,连拂雪的视线往上抬,才发现门口站的不是连江雪,而是一个不速之客。
连拂雪上下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让他进门,原本温和的脸色微变,皱着眉,眼底毫无情绪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声音冷淡道:
“你来干什么?”
第62章
站在门口的人出了声:
“小阮总, 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要现在出发吗?”
阮寄水从电脑前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的脸:
“走吧。”
他似乎有些虚弱, 葱白细腻的指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了身,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生活助理见状,心中一紧, 赶紧走到阮寄水身边,伸出手想要扶一把阮寄水,却被勉强稳住身形的阮寄水轻轻拂开了手。
阮寄水缓慢直起身体,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至始至终都是这样,在旁人面前, 坚决不肯露怯,无论在任何人眼底, 他都是那个生人勿近、不依赖依靠任何人, 独立强大到可以一个人解决一切问题的小阮总。
没有人知道, 这样如同高岭之花的冰山美人, 也会像是柔弱的菟丝花一样, 乖乖赖在心爱的男人怀里撒娇, 索吻, 任自己的男人对他予取予求, 甚至主动要求男人进来, 在他身体里留下深刻的痕迹,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孕育那个人的孩子。
他喜欢心爱的男人给他带来的温度,甚至是痛感,喜欢那个人的霸道、强制、温柔, 还有事后的温存。
喜欢连拂雪是很痛的,但他在一遍遍的痛楚中尝到了血淋淋的幸福。
尽管痛,但起码他被一个人看见了。
他在阮家是无人在意的透明人,但在连拂雪这里,连拂雪懂他的脾气,懂他的不满,懂他的愤怒,愿意哄他,愿意包容他的小性子。
和连拂雪不同,连拂雪可以随时和他中意的漂亮美人调情、上床,但绝对不动心,因为在他这里,性\\\爱不过是他闲来无事的无聊消遣,床上怎么哄都可以,下了床就可以翻脸不认人,默契地把刚才还恨不得连在一起的彼此当作无所谓的陌生人。
但在阮寄水这里,性与爱是分不开的。
连拂雪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深入,每一次事后耐心的哄人和温存,在阮寄水看来,都是连拂雪爱他的证明。
而他也在不断接纳之中,一点一点清醒地放任自己踏入深不可见的痴心泥潭之中,最终沉溺下去,自愿困入深爱的囚笼之中。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连拂雪的滥情和自私,温柔和冷淡,强势和软弱,真诚和虚伪。
他什么都明白,但是明白之后,他也依然喜欢连拂雪。
他也动过放弃的念头,可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连拂雪之后,他无法再在心理和身体上接受另外一个男人,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能像连拂雪一样,对他若即若离,矛盾又迷人,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掌控他的心绪和身体,带给他包含着极其强烈近似于幸福的痛苦体验。
这样的体验太深刻了,以至于难以释怀。
阮寄水只能仅仅抓着他自认为的连拂雪喜欢他的证据,一条路走到黑,义无反顾地沉溺下去。
有时候事后,他躺在床上,看着压在他身上睡着的连拂雪,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连拂雪的脸颊,脑海中反复回忆着连拂雪死死抓着他的双手,强行将其按在他的耳边,与他十指相扣,最后在他身体里留下痕迹的时候,那最后一刻流露出的眼神,是爱吗?
阮寄情看不懂。
可他知道,被连拂雪搂在怀里的时候,他那带着痛意的强势触碰,甚至让阮寄水幸福的想哭。
眼泪流下来,又□□燥的唇轻柔的吻去,连拂雪脱力压下来,强行抱着他不松手,吻着他的耳垂,哑着声音,用情\欲未褪的性感音色,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宝宝。
宝宝。
阮寄水闭了闭眼睛,放在大腿上的指尖微微顿了顿,胸口忽然涌起一种冲动,那就是他现在就想见到连拂雪。
“阮总,医院到了。”
司机忽然停下了车,从驾驶座上回过头,看向阮寄水。
“”阮寄水漆黑纤长的眼睫微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转过头,看向医院急诊部的三个红色大字,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好。”
司机从车上下来,给阮寄水打开了车门。
阮寄水胃不舒服,最近总是想呕吐,于是先是去挂了肠胃科,医生听了他的描述后,建议他先去做抽血和B超检查。
阮寄水不明白为什么胃疼要抽血和做B超,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鲜血流出来,被存放在玻璃试管里,最后被检测仪器所探知。
三小时后,报告从仪器里被吐了出来。
阮寄水拿着血液报告和B超报告,给了医生。
医生将报告往眼前看了一眼,仔细端详,随即又看了一眼阮寄水。
阮寄水被他这个眼神看的很忐忑,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治的大病,于是忍不住道:
“医生,我的病严重吗?”
“你不是生病了。”
医生说:“你是怀孕了。”
阮寄水:“”
他像是没听懂这五个字一般,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眼睛也因为错愕,不自觉地放大。
指尖掐入掌心,轻微的痛感唤回了阮寄水的神智,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眼睛,苍白着唇道:
“我,我怀孕了?”
“是啊。”
医生说:“你都怀孕四周了。”
医生的话让阮寄水惊呆了。
他没想到自己想要一个连拂雪的孩子,结果上天真的眷顾他,真的给了他一个孩子。
他下意识伸出手,用掌心抚摸上小腹,不自觉地笑起来,但很快,眼泪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医生,”阮寄水意识到自己哭了之后,仓促地用掌心抹去了泪水:
“我没有预料到会怀孕,所以”
“没事。”医生抽出一张纸递给阮寄水,很是善意道:
“怀孕之后激素水平会变化,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是正常的。”
他问:“门外是孩子的爸爸吗?你让他进来,一起听孕初的注意事项。”
“不,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父亲,没有陪我一起来。”阮寄水说:“医生您说吧,我自己记。”
医生点了点头,便将怀孕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了阮寄水。
阮寄水一一记下,随即带着医生给他开的维生素离开了。
等到出了医院,上了车,阮寄水才对生活助理道:
“今天你陪我来医院的事情,谁都不能说,包括我爸。”
生活助理点了点头,道:
“阮总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嗯。”阮寄水身体往后仰,慢慢靠在车座椅上,想到自己怀着孕,面对下属时冰冷的神情又忍不住柔和下来,掌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他肚子里真的有宝宝了。
是连拂雪的孩子。
愿望成真,阮寄水有一种强烈的不切实际的感觉,他迫不及待地想到见到连拂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于是他拿起手机,给连拂雪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响了几下,随即被对方挂断了。
阮寄水微微一怔。
他有些疑惑,又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再度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第二次,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将电话接起。
连拂雪那边似乎是信号不太好,沙沙的电流声响起,短暂的空白将声音掩盖的空白模糊:
“喂。”
“喂,连江雪。”阮寄水说:
“你在哪里,我有事情,想要当面和你说。”
电话那边传来短暂的沉默,片刻后,电话那边的男人开了口,道:
“小阮总。”
电话那头的男人又恢复了初见的疏离冷淡,
“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是你的连江雪。”
言罢,似乎是传来了动车呼啸着进隧道的声音,电话信号被中断,通话界面也被强行终止。
“”阮寄水心中涌起的欣喜还未来得及平复,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不知道连江雪为什么会突然又变的这么冷淡,也许是天生的直觉和敏感,让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电话被迫中止之后,他赶紧对司机道:
“去连江雪家。”
司机显然对阮寄水时不时去连拂雪家私会这件事见怪不怪,闻言启动车子,带着阮寄水去了连拂雪家。
刚到了小区大门,阮寄水就冲了进去。
物业都认识他,知道连拂雪经常带他回家,便给他开了小区的门。
阮寄水顺利地坐着电梯上楼,可他刚走出楼梯间,就听见重重的一声响,似乎是有人倒在了地上。
阮寄水心中一跳,想要踏出楼梯间的动作一顿,停下来,躲在墙后,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连拂雪粗暴地将蒋霜推到地上。
蒋霜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居高林下看着他的连拂雪,哭喊道:
“阿雪,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不想要了吗?”
“孩子?”连拂雪冷笑一声:
“你也配和我提孩子?”
他指着蒋霜:“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谁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当初你为什么要忽然离开我,你以为我后面没有找人调查过?只不过我念着我当初和你谈过一段,不想和你撕破脸,所以假装不知道罢了。”
蒋霜闻言,脸色一白,哆嗦着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就回去慢慢想,等想明白再说。”连拂雪说:
“至于那个孩子,我不会管。你以为我是什么很负责的人吗,只要有了孩子,我就会对你负责?别天真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花心又滥情,和不少人上过床,如果每一个和我上过床的人都带着孩子和亲子鉴定书上门找我负责,那我到底要给多少人当老公和爹?”
连拂雪毫不留情地将亲子鉴定报告丢到地上,纷纷扬扬的白色纸张飞起,上面写的黑色大字在阮寄水面前一闪而过,又像是树叶一样,缓缓落在地上,覆盖了蒋霜的身体。
“阿雪,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蒋霜兀自哆嗦着,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一般,道:
“你不能这样对我”
“滚。”连拂雪说:“这个亲子鉴定报告,我不会认。”
他缓缓走到蒋霜面前,低下头,看着蒋霜,压低声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气,倾声道:
“蒋霜,这个鉴定报告的结果,是你操控过的吧?”
蒋霜难以置信地看着连拂雪,崩溃道:
“你在胡说什么?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怎么能怀疑孩子不是你的?”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连拂雪说:“你不必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真实的鉴定结果的。”
他站起身,看着蒋霜,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这个孩子,我永远不会认。”
言罢,他再也不管坐在地上的蒋霜是如何失态大喊的,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屋内走去。
“连拂雪!”见连拂雪不肯认下这个孩子,蒋霜终于失控道:
“我恨你!你个花心又滥情的大骗子!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这辈子永远没有人会爱你!”
连拂雪停住脚,闻言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蒋霜一个人呆滞地坐在地上,任由眼泪铺满了脸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许久,久到隔壁的邻居听到动静,打开门看向外面,蒋霜才慢慢站起来,像是行尸走肉地幽魂一样,慢慢朝电梯间走去。
等到蒋霜离开之后,阮寄水才从门后走了出来。
他走到那叠散开的亲子鉴定报告前,在里面摸索了一阵,随即找到了鉴定结果那一页。
那一页上,很清楚地写着:
“基因相似度为99.99%。支持连拂雪和蒋清存在生物学关系。”
“”阮寄水不知道为何,尽管预料到了这个真相,但小腹还是不免抽痛了起来。
他捂着小腹,缓缓地半跪下,反反复复地看着亲子鉴定证书上的那一行字,才脱力地坐在地上。
耳边还回荡着蒋霜刚才崩溃失控的大喊声。
原来,他一直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连江雪。
他原来叫连拂雪。
他一直,一直在用别人的身份欺骗他,还和别人有了孩子,却不肯认下这个孩子。
那自己呢?他和连拂雪的孩子呢?连拂雪会认下吗?还是像对待蒋霜那样,粗暴地将他赶到门外?
阮寄水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而屋内的连拂雪丝毫不知道他来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和熟人打电话。
“连少,你猜的真准。”
熟人道:“我没用你的头发,而是随便拿了一个人的头发,送去测验,蒋霜果然想办法在其中动了手脚,篡改了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让报告上显示那个人和他的孩子有百分之99.99%的基因相似。”
“送去检测的头发都不是我的,是别人的,结果报告竟然显示那个人和他的孩子有99.99%的基因相似,你说好不好笑。他想通过报告,把孩子栽到我身上。”连拂雪说:“还好我早就觉得不对劲,特意留了一手。”
“连少,那现在怎么办?”熟人说:“他会不会再使什么手段?”
“他能使什么手段?”连拂雪不以为意道:
“那个孩子又不是我的,我还没心大到给一个给我戴了绿帽子的人养孩子。随他去吧,别管了。”
“好。”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话,才挂掉电话。
连拂雪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阮寄水。
虽然他一直对婚姻和孩子没有什么期待,但如果,如果阮寄水真的怀孕了,有了他的孩子,连拂雪应该会很乐意和他结婚,并且对这个孩子负责。
他在心里想,如果他和阮寄水有孩子的话,最好这个孩子多像阮寄水一些,这样他就会更疼爱这个孩子。
思及此,连拂雪忍不住拿出手机,准备给阮寄水打电话。
他翻了一下,没翻到阮寄水的电话号码,这才意识到他之前都是用连江雪的手机和阮寄水联系的,所以这个手机上,并没有存阮寄水的电话号码和名字。
好在,他还记得阮寄水的电话号码。
他在数字键盘上按了按,正准备给阮寄水打电话,坦白自己和蒋霜之间的事情,还有他的身份,一个电话就忽然打了进来。
他定睛一看,来电人竟然是——
“爸爸。”
连拂雪微微一愣,等到他大脑意识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接起了电话:
“喂,爸爸。”
“嗯。”江韵书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落地容港高崎机场了。你来接我吧。”
“”连拂雪微微一愣:
“爸,你怎么来了?”
“你明天都要订婚了,我怎么能不来。”
江韵书说:“好了,别废话,我先在机场买点礼物给阮家人,你现在开车出来接我,半小时后见。”
言罢,他不等连拂雪吭声开口,果断地挂了电话,留下连拂雪一个人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他最近一心扑在后天的画展上,加上被蒋霜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都快差点忘了自己马上要和阮寄情订婚的事情。
怎么办?
现在连江雪已经走了,没有人替他了,难道他真的要硬着头皮,和阮寄情订婚吗?
可现在要是说取消订婚,江韵书会不会气死?!
阮家那边又怎么交代?
现在要怎么收场?
一想到这个,连拂雪就烦躁。
但江韵书已经来了,作为他的儿子,连拂雪不可能把他丢到机场不管。
他纠结犹豫地思考半晌,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从桌面上拿起车钥匙,从沙发上慢吞吞地站起来,沉重地往门外走。
他打开门,抬眼往外看去。
外面一片空荡,唯有亲子鉴定报告书的纸业飞的那里都是。
反正明天会有物业阿姨来打扫,连拂雪懒得去处理它,径直从那些白色的纸叶上踩过,红底皮鞋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灰色鞋印。
他急着去接远道而来的父亲,因而完全忽略了,他刚刚想给谁打电话,忽略了地上那页写着他和蒋清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父子关系的报告书上,沾染的,是独属于阮寄水的泪痕和余温。
第63章
阮寄水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的大脑此刻完全一片空白, 根本留不下任何可以供他思考的余地和空间,满脑子都回荡着连拂雪居高临下看着蒋霜时,那掷地有声的话、冰冷无情的神情, 以及粗暴丝毫没有一丁点怜惜的动作。
眼前还时不时闪过那张亲子鉴定报告书,纸上写的那句确认连拂雪是蒋清生物学上的父亲的话,简直要把想来冷静自持的阮寄水逼疯。
车停在了阮宅的门前,阮寄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甚至还踉跄了几下。
他深思恍惚, 没有站稳,踉跄几步后,直直地摔倒在地,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生活助理是唯一一个陪他挂号, 知道他有身孕的人,见状吓的魂飞魄散, 赶紧从副驾驶车门边冲过去, 将阮寄水扶了起来,
“阮总, 你没事吧。”
他左右看了一眼, 小心翼翼地凑到阮寄水身边, 小声道:
“您现在身体不方便, 要小心。”
他说:“我扶你进去吧。”
阮寄水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兀自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分出的不多的注意力只落在助理的唇上,看着助理的唇一张一合,却根本无心去分辨他话里的意思。
连拂雪的真实身份,蒋霜的孩子和连拂雪的关系, 以及自己孩子的去处,这几个问题,隐藏着巨大的谜团和疑问,将阮寄水的脑海塞得满满当当的,他几乎分不出心里去在意外界的信息,只不断沉浸在心乱如麻和忐忑惶恐之中。
今天看到蒋霜被连拂雪无情赶出家门的那一幕,把阮寄水和他坦白、告知他马上要做父亲的喜悦和快乐剿灭了。
连拂雪面无表情甚至带着嘲弄的脸就像噩梦一样,不断出现在阮寄水面前,令他死死攥着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直到唇被牙齿沁出血来,也根本不敢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对连拂雪吐露半分。
连拂雪对自己的初恋情人蒋霜尚且如此无情,对自己已经出世的亲生孩子尚且如此冷漠,那对自己这个只有着不到半年的露水情人的未出世的孩子,又会有多少怜惜呢?
他会不会也会像对待蒋霜和蒋霜的孩子那样,将自己赶出家门,并且并不认这个孩子?
连拂雪会不会觉得自己主动找上门,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是在威胁他要负责?
那到时候,他是不是连留在连拂雪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他怎么办?他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阮寄水就禁不住心脏抽痛,连带着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助理见他脸色不好,赶紧扶着他,进了阮宅。
阮宅外面的碧绿草坪上已经布置的焕然一新,狮子喷泉口洒出晶亮的水,在太阳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泽,摆上了随风飘摇的彩色气球、名贵的香槟和漂亮纯洁的鲜花。阮寄水和连江雪之前拍好的合照也被放在了门口,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明日一早,阮家和江家两家人的亲朋好友和宾客前来参加两个人的订婚典礼。
阮寄水在经过草坪的时候,忽然像是被唤回了魂,回过头去,找到阮寄情和连江雪拍好的合照下面,那属于连拂雪的名字,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他去找蒋霜的时候,蒋霜对他说的,连拂雪身边站的人不是他那句话。
那个人是谁?
会是阮寄情吗?
阮寄水已经开始混乱了,他不知道谁才是真的连拂雪,也不知道阮寄情分布分得清楚谁是连拂雪,更不知道连拂雪和阮寄情究竟谁对他说了谎话。
连拂雪在睡他的时候,会不会其实已经在背地里和阮寄情勾搭上了?
阮寄情的未婚夫连拂雪,是他喜欢的那个连拂雪吗?
蒋霜口中说的那个站在连拂雪身边的人,是他的弟弟阮寄情吗?
阮寄水完全恍惚了。
他的大脑好像浆糊一般,完全承载不起这么多的问题和思考,站在草坪上恍惚了很久,才被担心他会吹风受凉的助理劝进宅内去。
阮寄情今天也在家。
他明天就要订婚了,按照这里的规矩,他前一天不能见连江雪,所以他一直呆在家里弄头发和试衣服。
他的长头发被特殊夹子夹起来了,用来保持形状和造型,他正坐在客厅里,捧着水晶碗吃哈密瓜来平复明日订婚即将到来的欣喜和紧张,忽然看见阮寄水白着脸走了进来。
阮寄情见状一愣,赶紧放下横在沙发上的腿,把水晶碗放回桌上,跑到阮寄水的身边,不明所以道:
“哥,你怎么了?”
他像是个热心的小狗一样,围在阮寄水的身边,紧张道:
“哥你脸色好难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阮寄水看着一无所知的阮寄情,忍着胸腔中蔓延的痛苦和愤怒的情绪,深呼吸一口气,令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随即轻声道:
“来我房间里。”
他说:“我们谈谈吧。”
阮寄情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俩人一同上了楼梯。
等房间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两个人,确保两个人的交谈声不会传出去,阮寄水才转过身,面对着疑惑的阮寄情,道:
“你你知道你的未婚夫是谁吗?”
“连拂雪呀。”阮寄情一想到连江雪,就忍不住笑:
“哥哥,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你的连拂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阮寄水怕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尽管痛苦已经如同寒风一般,要将他的血液尽数冻结,他仍旧强忍着酸楚和嗓音的疼痛,轻声道:
“你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人吗?你了解他的过去吗?你知道他有个前男友,叫蒋霜吗?”
“我知道啊。”阮寄情说:“上次那个蒋霜来找连拂雪,我就在场。他哥哥还冲过来打连拂雪,被我赶跑了。”
这句话甫一出现,阮寄水就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内心彻底崩塌破碎的声音。
原来原来蒋霜口中所说的,连拂雪身边站的人,真的是阮寄情。
原来连拂雪背着他,真的和自己的弟弟勾搭上了。
一瞬间,疼痛就像世界上最尖锐的那把剑一样钻透了阮寄水的胸膛,阮寄水每一根神经都因为疼痛而颤抖,他彻底呼吸不上来,胸膛起伏,几乎要窒息,眼泪也在瞬间掉落下来,模糊了面前的一切。
阮寄情被阮寄水突如其来的表现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慌忙伸出手,犹豫几下后,才轻轻凑过去,给阮寄水擦眼泪,声音也放的极轻:
“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忽然哭了?”
阮寄水却顾不上回答他这个问题,一把抓住阮寄情的手腕,深呼吸几下后,才哽咽着嗓音道:
“那你,你是不是和连拂雪已经睡了?”
这个问题很明显,已经有些过于私人了。
阮寄情莫名有些尴尬,眼神飘忽,脸颊飞红,磕磕巴巴道:
“哥,哥你忽然问这个问题干什么呀”
“回答我!!!”
阮寄水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指尖死死抓着阮寄情的手腕,指甲几乎要直接嵌入阮寄情的皮肤血肉里,阮寄情禁不住吃痛出声,想要甩开阮寄水,又怕伤到阮寄水,只能忍着疼,道:
“做了,做了!”
“”
轰——
阮寄水只觉大脑好似炸开一般,他在那瞬间,血液凝结,肌肉脱力,两眼一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情不自禁地向后倒去。
阮寄情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但因为阮寄水已经半晕厥过去了,身体很重,阮寄情也被他连带着往下倒,单膝膝盖触地,跪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阮寄情顾不上膝盖处换来的疼痛,低下头,完全被眼前这副景象吓到了,紧张地看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阮寄水,呆滞片刻后,才想起来张嘴就叫人:
“有人吗?!快来帮忙!”
阮寄水的生活助理一直站在门外,听见阮寄情喊人的动静,赶紧推门进去。
他看见阮寄水躺在地上,赶紧走过去,对阮寄情道:
“我来吧。”
他把阮寄水从地上扶起来,慌忙稳住紧张慌乱,还想出去喊人阮寄情,道:
“阮总今天胃不舒服,去医院看病,空腹抽了血,还没有吃东西,可能是看到你明天要订婚了,太激动了,所以低血糖晕倒了。”
“真的吗?”阮寄情停下往外跑的脚步,回过身道:
“真的不用我去喊家庭医生吗?”
“不用了。”生活秘书的身形和阮寄水差不多,尝试了一下,使了老大劲儿,依旧无法一个人抱起昏迷的阮寄水,半晌,只能抬起头,只能对阮寄情道:
“小阮总,你过来帮我可以吗,帮我把我老板抱到床上。”
“哦哦,好。”生性单纯的阮寄情虽然本能觉得阮寄水今日的表现和生活秘书的说辞有些怪怪的,但现在阮寄水已经晕倒了,他也顾不上怀疑什么,赶紧帮生活助理一起,合力把阮寄水搬到了床上。
阮寄水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像是死了。
“要不,我让家庭医生过来,给哥哥输点葡萄糖吧。”
阮寄情还是很担心,怕阮寄水出世:
“哥哥现在看起来,状态好差。”
“也行。”生活秘书也怕阮寄水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便点了点头,对阮寄情道:
“辛苦你了,小阮总。”
“没事,这是我亲哥欸。”阮寄情说完这句话,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喂,林医生。您现在有空吗,能麻烦过来一趟吗?”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阮寄水,压低声音道:
“我哥好像晕倒了,麻烦你过来帮他看一看,看看他晕倒是什么问题,可以吗?”
第64章
家庭医生急匆匆地从外面赶了过来。
他手上还拿着检查的仪器, 虽然生活助理不认为那些仪器能查出阮寄水怀孕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对医生道:
“没关系, 医生。”
他说:“小老板他就是早起去医院抽血,后来又没有吃东西,低血糖晕倒了。麻烦你给他输点葡萄糖吧。”
家庭医生闻言,看了生活助理一眼,也没多怀疑, 麻利地给阮寄水输了葡萄糖。
等到留置针被扎入阮寄水的静脉之中,生活助理看着阮寄情始终一脸忧心忡忡地坐在床上,握着阮寄水的手,顿了顿,随即道:
“小阮总, 老板这里有我看着,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没事, 我在这里等哥哥醒来。”
他转过头, 看着生活助理, 道:
“哥哥是不是最近胃一直不舒服?我感觉他状态好差。”
“是的。”生活助理林折道:
“没事的小阮总, 今天我已经陪老板去拿药了, 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他劝道:
“你明天还要参加订婚典礼, 还是早点去准备吧, 老板这里有我, 我会照顾他。”
阮寄情明显有些迟疑。
他看着阮寄水毫无血色的脸,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哥哥,坚持道:
“没关系。”
他说:“流程那些,管家再准备确认一遍,我就在这里, 等哥哥醒来。”
生活助理见他这么倔,也不好说什么,随他去了。
好在,阮寄水没一会儿就醒了。
他睁开眼,见阮寄情还坐在他床边,几秒之后,意识清醒的他缓缓闭上眼睛,张了张口,吐出沙哑的字句:
“你还在我房间干什么?”
他微微侧过身,不想看阮寄情:
“你走吧,去准备你的订婚典礼。”
阮寄情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一醒来就对自己这么冷淡,有些无措,又有些紧张地看着阮寄水,低声道:
“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阮寄水背对着阮寄情,闭上眼时,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淌下,沾湿了枕巾:
“你走吧。”
他又重复了一便让阮寄情离开的话,
“这里有林折陪着我就行。”
“”似乎是感受到来自哥哥身上的极其明显的据他千里之外的情绪,阮寄情莫名有些尴尬和委屈。
他想,我到底做错什么,让哥哥不高兴了吗?
但是看着阮寄水背对着他,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他又不敢开口问,只能咬了咬下唇,垂着眼站了起来。
他往后走了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过头,对阮寄水道:
“哥哥,那你要是有事,就叫我。”
“”阮寄水侧躺在床上,头都没回,更没有理他。
“”阮寄情只好走了。
生活助理见阮寄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把门关上,随即走到阮寄水身边,道:
“老板。”
“嗯,”阮寄水现在谁也不想见,但现在林折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他只能道:
“我怀孕的事情,阮寄情不知道吧。”
“他不知道。”林折说:“他本来想送你去医院,被我拦下来了。”
要是被送到医院,说不定阮寄水怀孕的事情就暴露了,到时候,别说阮寄水未婚先孕这件事,光是孩子爸爸的身份,就会搞得整个阮家都会鸡飞狗跳。
阮寄水对所有人都瞒下了孩子的身份,但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一想到孩子,阮寄水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他下意识抬起手,将掌心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犹豫了好久,也就没有想到什么方法,能好好安顿这个孩子。
一旦等连拂雪和阮寄情结婚,关于他这个孩子的父亲身份,就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他的孩子要是生下来,该叫连拂雪什么?
是爸爸,还是叔叔?
“”阮寄水闭了闭眼睛。
而另一边的阮寄情,显然也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冷淡,有些委屈,但又怕阮泽成知道之后,会怪阮寄水,只能自己默默忍了。
他拿出手机,给连江雪发消息,
“今天哥哥脸色好难看,还低血糖晕倒了,希望他今晚上能好好休息,不然明天就不能出席我们的订婚典礼了。”
消息发出去,阮寄情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复。
他有些不安地咬了咬手指,直觉连江雪那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但他此刻见不到连江雪,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在另一边,连江雪已经回到老家了。
他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动车,从容港回到连云里户籍所在的小城市成和市,又从小城市的客运老站,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颠到整个人想吐,才终于回到了乔林乡。
乔林乡地处偏僻,饶是连江雪,回来的时候,也被这里的荒凉和老旧惊得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带着连云里来到了集镇上,租了一辆面包车,随即把行李和连云里都放了进去,关上面包车门,准备进村。
面包车很老旧,玻璃窗上全是泥点和斑驳的灰尘,面包车里的座椅倒处藏污纳垢,坐垫仿佛买来就从未清洗过,脏的连江雪都不敢碰,皱着眉呼吸间,全是灰尘和老旧皮革的味道。
从集镇到村里又开了二十分钟左右,才回到了老家。
虽然连江雪的爷爷奶奶和爸爸早就已经死了,但这么多年,连云里也还是有往家里寄钱,托邻居帮忙找工匠修缮房屋。
看着还算新的宅院,连江雪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推着连云里的轮椅和行李,走到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门。
农村的房子其实要比他在城里的套房要大很多,即便没有多少家具,打扫起来也异常麻烦,连江雪坐了一天的车,实在是有点累不动了。
他把连云里抱上二楼,环视了一圈,随即把连云里放在轮椅上,半蹲下身,看着连云里,道:
“爸,我先把卧室这里打扫一下,今天晚上先睡,等明天起来,我再挨个打扫其他房间。”
连云里慢慢点了点头。
连江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随即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不用穿的T恤,拧开水龙头,用水沾湿,开始清扫房间。
等擦干净床,连江雪等了一会儿,等床板干了,才把被单盖上去。
他帮连云里洗了澡,擦干净他的身体,给连云里换上睡衣,随即把连云里抱上了床。
“爸爸,你先睡。”连江雪都快要累完了,要不是还要照料连云里,他早就躺床板上睡着了:
“我去收拾隔壁房间,一会儿也休息了。”
“好。”连云里看着连江雪,道:
“辛苦你了,宝贝。”
“没事儿。”连江雪给连云里盖好被子,随即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开着,关上门,给连云里留出睡觉的安静空间。
等门一关上,连江雪终于克制不住,身体往后靠去,倚在墙上,颓然地垂下肩膀。
他实在太累了,几乎提不起力气和思绪去思考以后要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照顾好连云里,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
他强撑着把自己洗干净,头发堪堪吹的半干,还未来得及起身爬上床,就失去意识,倒在桌上彻底昏睡过去了,因此也错过了连拂雪给他打的电话。
连拂雪一连给连江雪打了五六个电话,连江雪都没有接,连拂雪都快急死了。
订婚的礼服已经送到了他家,江韵书也在他家歇下了,连拂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脑海里已经闪过了n个连夜跑路的计划和念头。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今天晚上真的跑路了,丢下阮寄情和阮家的一大堆亲朋好友不管,那明天,别说阮家人不会放过他,江韵书也会把他杀了的。
一想到这里,连拂雪就紧张的汗毛倒竖。
他心里暗暗后悔,心想早知道如此,就不出什么和连江雪交换身份的馊主意了。
现在怎么办?
连江雪联系不上了,他难道明天真的要硬着头皮和阮寄情订婚?
那阮寄水怎么办?
一想到阮寄水,连拂雪心中又一记愧疚涌来。
他不敢面对阮寄水,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江韵书,想要反悔又找不到理由和借口,因而在房间里枯坐了一宿,不知不觉间,硬是熬到了天亮。
等江韵书来敲他的房门时,看着憔悴且胡子拉扎的连拂雪,江韵书整个人都愣住了:
“儿子,你,你怎么了?”
“没事,”连拂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张嘴的那一刻,嗓音沙哑的不能听:
“就是失眠了,昨天晚上没睡好。”
“赶紧把自己收拾一下,免得等会儿去阮家,让亲戚朋友看了笑话。”江韵书还是比较看重面子的人,认真道:
“快去洗脸刷牙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连拂雪像是失去灵魂的僵尸一般,眼珠微转,视线直直地落在江韵书身上,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江韵书见他答应了,抬脚离开了。
连拂雪关上门,回房间,机械性地开始刷牙、刮胡子、弄头发,换衣服。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收拾自己的仪容,刮胡子的时候还不慎弄伤了自己的脸,西装扣子也扣错了一颗。
“你怎么回事?”江韵书坐在车上,看见连拂雪的衣服穿错了,皱了皱眉,伸出手去,给连拂雪重新扣好扣子,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今天你订婚,打起精神来,别一副颓丧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去参加丧事。”
连拂雪:“”
他不敢说,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确实和死了爹差不多沉重。
劳斯莱斯缓缓从小区里看出来,连拂雪坐在车上,看着周遭的一切不断向后倒退,放在大腿上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攥紧,微微出汗。
离阮家越近,周围的景物越陌生,连拂雪的心就提的越高,跳的越快,几乎要蹦出胸腔。
最后,连拂雪实在受不了了,张嘴道:
“前面停一下。”
司机转过头来,看向连拂雪,道:
“连总,怎么了?”
连拂雪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想出一个理由,带着气音道:
“我烟瘾犯了。”
他说:“前面便利店停一下,我下去买包烟。”
江韵书:“”
他转过头,狐疑地看向连拂雪,道:
“你又想搞什么鬼?”
“爸,我今天换了衣服,没带烟和打火机。”连拂雪口干舌燥的,也不知道是真的烟瘾犯了还是紧张的:
“你让我下去买包烟吧。”
江韵书:“”
知子莫若母,江韵书面对连拂雪的请求,微微沉默了片刻,像是并不信任连拂雪的说辞。
他没有开口说话,司机也不敢擅自停车,以龟速的距离往前开了几十米,江韵书才抬起头,对司机吩咐道:
“老周,你下去买。”
连拂雪勉强一笑:
“妈,不用麻烦老周了,我”
“连拂雪。”江韵书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即转过头,看向连拂雪,一字一句,警告道:
“还有一个半小时,订婚典礼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在等你出现,包括你的未婚妻。我不允许你现在反悔逃跑。今天,就算你再不喜欢阮寄情,就算你下一秒手断了,或者腿瘸了,就算马上天要塌下来,你也得把这个婚,给我老老实实地订下去。”
第65章
被自己的爸爸轻而易举地戳穿了内心最隐秘的想法, 连拂雪不由得有些尴尬。
他想要挠头,却被江韵书一把抓住了手腕。
江韵书看了一眼,道:
“都三十岁了, 长这么大了,小时候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他把连拂雪的手放在车后座上,随即松开了手,语气平静,淡淡道:
“刚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 不要弄乱了。”
连拂雪:“”
他微微一怔,看着江韵书平静淡然的侧脸,片刻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难得有些出神:
“爸爸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他说:“我都已经记不得了。”
“你是我养大的, 你小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
江韵书的双腿包裹在裁剪得体的西装裤下, 显得修长又笔直, 他交叠起两条腿, 漂亮白皙看不出皱纹的手轻轻放在膝盖上, 习惯性地拢起,
“你小时候可调皮了, 每天都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 整个江宅的佣人, 都能被你耍的团团转。”
江韵书转头, 看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眉眼柔和下来,喃喃道:
“相比起来, 你弟弟可比你乖多了”
他声音太低,被司机买完烟后去而复返的开车门声掩盖下去,连拂雪没听清,闻言又问了一遍,道:
“爸,你说什么?”
“”开门关门的声音将江韵书的思绪唤回,江韵书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将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回过头,看向连拂雪:
“要抽烟就赶紧抽,抽完我们走了。”
连拂雪知道江韵书不喜欢闻烟味,何况江韵书虽然不显老,但年纪也上来了,身体不太行,在自己的爸爸面前,连拂雪还是尽量不抽烟的。
他虽然混账,但骨子里还是孝顺的。
于是他讪讪地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烟,象征性地抽了两口,随即就将烟掐灭,打开了车窗透气通风。
江韵书看他的脸色,明知故问:
“不抽了?”
“不抽了。”江韵书不让他挠头,连拂雪只能尴尬地搓了搓大腿外侧的裤子布料,道:
“走吧。”
“开车吧,老周。”江韵书垂下视线,没有再看连拂雪,但下一句话,却是对着连拂雪说的:
“你老老实实还是地把今天的婚订完,不要出什么差池。我和阮家人商量好了,正式的婚礼是在京城办,所以在阮家办的订婚典礼,也相当于是某种意义上的在阮家举办的结婚婚礼,邀请了阮家的亲朋好友来作为见证。”
江韵书的语气很郑重:
“这次的订婚典礼,阮家人很重视,千万不能出问题。这关系到江家和阮家以后的合作,更关系到你日后的幸福,儿子,你明白了吗?”
连拂雪难得看江韵书用如此认真且平静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往常江韵书和自己说话时,若是带着情绪,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和商量的余地;但若是他用极其认真的态度和人说话,说明他非常看重这件事,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物破坏他的计划。
连拂雪悄悄咽了咽口水,许久,才深呼吸一口气,低低应了一声:
“知道了,爸。”
手背上覆上了一双白皙细腻的手,连拂雪抬起头,看着江韵书,
“爸”
“今天之后,你就要成家了。”江韵书交代道:
“要好好对阮寄情,不能像没结婚的时候那样,再到处留情乱玩了。”
连拂雪勉强道:“我知道了,爸。”
江韵书这才松开覆着连拂雪手背的手,让司机将车开的快一些,不要耽误了时间。
连拂雪这边紧赶慢赶的,阮家也忙做了一团。
今天出席的有大半都是阮家的人,阮泽成很看重这次的订婚典礼,将这场典礼的规格拔高的和结婚差不多,只不过天公不作美,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虽然没有雨,但阴凉的风还时不时地吹进来,将草坪上的气球吹的左右摇摆。
好在鲜艳的鲜花和热闹的热气驱散了冬日里的死气沉沉,阮家难得地热闹,花园的草坪上摆着整整齐齐的白色桌子,桌子上还系着鲜花丝带,上面摆着无数名贵的酒和香槟,香甜的蛋糕香味飘散在空气中,馥郁芬芳。
一辆接着一辆的豪车开进阮家,车上的上流人物被人引到停车场,门童走过去,打开车门,躬身欢迎。
阮泽成和林禾珠、阮寄水则站在门前,以主人家的姿态,欢迎到来的亲朋好友。
“阮总,恭喜恭喜啊。”
和阮泽成交好的朋友们纷纷带来了礼物,嘴上说着恭喜的祝福语。
阮泽成很高兴,让阮宅的佣人带着客人去休息。
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进入了花园,阮泽成站的脚都麻了,趁没有客人进门的间隙,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随即微微皱眉:
“连拂雪和江韵书怎么还不来?等会儿过了时间了。”
订婚的时间都是提前找大师算过的,一刻都不能耽误,阮泽成又是如此的在乎阮寄情,担心过了时辰,会影响阮寄情的婚姻,于是有些不满道:
“管家,你打电话过去,催一催。”
“没事,说不定马上就到了。”林禾珠安抚自己的丈夫。
她余光里看到脸色发白、捂着小腹身形摇摇欲坠的阮寄水,下意识转过头去,对阮寄水道:
“寄水,你是不是站久了,身体不舒服?”
林禾珠说:“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吧,等订婚仪式开始了,我再喊你。”
阮寄水确实不太舒服,闻言怕自己离开会让阮泽成生气,犹豫了片刻,但考虑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倒也没逞强,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道:
“好,谢谢阿姨。”
阮泽成抬起双眸,看了阮寄水一眼,随即道:
“不就是让你站了一会儿迎宾吗,怎么就站不住了?”
阮寄水:“”
林禾珠伸出手,动作极轻地推了一把阮泽成,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阮泽成这才闭嘴。
阮寄水怀孕初期身体不舒服,很累,闻言也没有了阮泽成辩解的心思,随便他怎么说,转过身,就要离开。
岂料,他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低沉性感的话语:
“对不起,我来迟了。”
刻入骨髓般熟悉的嗓音和语气,如同利箭一般,当场将阮寄水的动作钉在原地。
阮寄水浑身的疲惫和沉重好似被这七个字扫去了,他停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猛地抬起头,瞳仁因为震惊下意识瞪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想要回头,看身后的人是否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但却因为怕看到那张即便闭上眼,也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的脸庞。
会会是他吗?
身后这个匆匆赶来,马上就要和他的弟弟订婚的男人,会是他喜欢的人,“连江雪”吗?
明明只是几秒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最终,为了确认自己身后的猜想,阮寄水终于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像是蓄够了平生所有的勇气,半晌,才睁开眼,像是木偶一样,一寸一寸地缓缓回头,看向身后出生说话的男人。
漂亮的丹凤眼,清透的琥珀色瞳仁,高挺的鼻梁,略显冷情的薄唇,流畅分明的下颌线和过于优越的五官骨相,浑身上下那玩世不恭的慵懒气质,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连江雪”是谁?
面前这个人,是他的心上人,也是他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
只是很快,他就要和自己的弟弟订婚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连拂雪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阮寄水的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小腹都微微动了一下。
“”
连拂雪显然也看到了阮寄水。
可他们谁都没能开口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对视着。
连拂雪知道,阮寄水认出他来了。
即便他和连江雪长的一模一样,即便他一直用连江雪的身份欺骗他,但无论他用什么身份和名字,以阮寄水的聪明,恐怕都能将他认出。
他怕阮寄水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他的事情,所以保持沉默,而阮寄水竟然也没有当着阮家父母和江韵书的面前拆穿他,只是轻轻垂下眼,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他们对视的那一眼,在彼此的心间流转,刹那间早已如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变换,可在旁人眼底,不过是最平常的一眼。
“寄水,你不是要上楼休息吗,你带着拂雪上楼,去找寄情吧。”
因为订婚仪式办的有点匆忙,连拂雪没正式来拜访过阮家,林禾珠担心连拂雪找不到阮寄情,也没多想,就让阮寄水带着连拂雪上楼见面,她则和阮泽成一起留下来,陪江韵书说话。
阮寄水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情绪,面上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声好,随即极轻地掀起眼皮,看了眸色沉沉的连拂雪一眼,便转过身去。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内宅里面。
阮宅挺大的,为了方便,还装了电梯,阮寄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能带着连拂雪走楼梯,但是他却偏偏选择了带连拂雪坐电梯。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在电梯门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默地等电梯门打开。
几秒钟之后,电梯门打开,阮寄水率先走了进去。
连拂雪也走了进去。
阮寄水按了一个最高的楼层按钮,随即等待电梯门关上。
电梯门关上,将宅内所有的奢华摆设和人声鼎沸都隔绝在外,不大的电梯间内,只能听到阮寄水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阮寄水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连拂雪,但下一秒,他的腰间忽然一暖,有一双大手竟然肆无忌惮地抚摸上了他的腰。
他还未说话,紧接着,他的肩膀上忽然一重,后背贴上了一个精壮而温暖的胸膛,有温热的呼吸直往他的耳朵和脖颈处钻,他因为痒而微微缩起脖颈,强忍着情绪,冷着声道:
“别碰我。”
“你不打算理我了是吗,宝贝。”
连拂雪从后面抱住阮寄水,掌心肆意抚摸着阮寄水的细腰,他甚至低下头来,埋在阮寄水的细腻颀长的脖颈处,闭眼反复亲吻着:
“我好想你。”
这四个字,像是冲毁堤坝的最后一道洪水,阮寄水忽然心尖一酸,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从电梯的模糊倒影里看着连拂雪埋头亲吻他脖颈的动作,微微仰起头来,任由连拂雪亲吻他,闭上眼时,却吐露出了颤抖的呢喃:
“可是我好恨你。”
连拂雪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松开了桎梏着阮寄水的手。
阮寄水的腰间忽然一松,身上的热意如同潮水般褪去,电梯里的冰冷空气瞬间将阮寄水整个人吞噬,他也像是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道,向旁边踉跄着倒去,却被连拂雪手疾眼快地再度搂进怀里。
在掌心揽上阮寄水腰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终于对视。
这一回,连拂雪看清了阮寄水眼底的委屈、不解,还有愤怒,憎恨。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名字骗我。”
阮寄水一开口,便禁不住哽咽了,自怀孕后的忐忑和紧张催化了被欺骗的恐惧和茫然,还有连拂雪要另娶他人的慌张和害怕,因此即便他再能忍耐克制,他不能阻挡孕期带给他的激素变化,终于,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问出了心中潜藏已久的问题:
“你你真的要要娶我的弟弟,阮寄情吗?”
第66章
连拂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阮寄水的问题。
也许是愧疚,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犹豫,因此, 他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没有给阮寄水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的沉默让原本就不安的阮寄水的心,此刻更是跌到了谷底。
阮寄水伸出手,按住了连拂雪欲亲吻他脖颈的动作。
他的掌心抵在连拂雪的脸颊边,以捧起的姿势, 仰头看着一言不发的连拂雪。
他的眼睛里沁着泪意,整个心疼的快要碎掉了。
他好恨连拂雪。
恨他的隐瞒,恨他的欺骗,恨他的花心,恨他的不负责任。
可是要他放弃连拂雪, 他办不到。
他要是放弃连拂雪了,他怎么办?他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办?
思及此, 阮寄水上前一步, 指尖死死地抓住连拂雪的衣领, 在那熨好的礼服上, 留下了不像样的褶皱, 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嫉妒, 深而重, 不能轻易被外人发现:
“连拂雪, 我求你了, 不要和我弟弟订婚。”
他垂下头来,额头抵在连拂雪的脖颈处,说话时,晶亮的眼泪已经如碎裂的珍珠串一般, 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求你了带我走吧。”
连拂雪:“”
他耳边萦绕着阮寄水带着气音的哭腔,身体微僵,愣愣地站在电梯间里,眼睛直直地看着电梯不断上行,看着数字一点一点地变大,最终停在顶楼,随即电梯发出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拉开。
连拂雪想要拉开阮寄水,但又怕阮寄水难过,只能上前一步,一手搂着阮寄水,一手伸出手去,关上了打开的楼梯,随即重新按下了下行的键。
他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没有给阮寄水一个明确的答复,而阮寄水也终于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连拂雪的答案。
他还是想要和阮寄情订婚。
如果他现在带着阮寄水走了,别说阮家那边不好交代,他爸爸江韵书这边,也同样不好交代。
他不能,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自己爸爸的面,当这会阮泽成和林禾珠、还有阮家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在阮寄情的订婚典礼上当场反悔,然后把阮寄水带走。
如果他这样做了,阮泽成和林禾珠一定不会放过他和阮寄水的。
思及此,连拂雪深呼吸一口气,放在阮寄水身后的手掌微微松开,低下头,看着阮寄水,轻声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等过了明天,明天之后,我就亲自去找阮泽成和林禾珠谈,取消正式的婚礼。”
连拂雪想着,既然前面都做了这么多努力了,怎么样也得把明天的画展举办完再说,如果他现在和江韵书摊牌了,明天江韵书就能把他的画全都一把烧了,并且再也不许他画画:
“宝贝,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阮寄水:“”
他瞳仁微动,沁满晶莹泪珠的眼珠里满是哀伤和绝望。
他不知道连拂雪对他说的话,究竟是真心的,还是为了安抚他的权宜之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拂雪松开了他,让他告诉他阮寄情房间的号码,最终按下去往阮寄情房间的楼层。
数字由大一点一点地变小,阮寄水看着不断悦动的电子屏幕,片刻后,缓缓闭上了眼。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哭泣,但不代表他能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连拂雪从他的身侧走出去,踏入了走廊,一步又一步地走向阮寄情的房间。
连拂雪的背影,越来越小,看起来离自己越来越远。
阮寄水知道,订婚典礼结束之后,连拂雪就彻底成了阮寄情名义上的未婚夫,以后他要是还想和连拂雪在一起,就成了介入别人婚姻的小三。
他倒是不介意做小三,甚至以情人的身份陪在连拂雪的身边,陪他睡觉,供他无聊的时候解闷取乐也没有关系。
可是他无法忍受他的孩子变成私生子,无法忍受他的孩子像他一样,缺失母爱或者父爱中的其中一环,变成一个极度缺爱有没有人爱的小孩。
思及此,阮寄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疾步上前,跟上了连拂雪的脚步。
而连拂雪此时已经走进了阮寄情的房间,伸出手去,在门上轻轻敲了敲,等待着阮寄情推开门。
他对阮寄水的心理变化毫无察觉,只是垂着头,等待阮寄情开门,满脑子都是在想先把今天的订婚典礼混过去再说,等明天画展一结束,他马上就去和江韵书还有阮泽成、林禾珠坦白。
但是他还没等到阮寄情听到动静跑过来打开门,眼前就忽然闪过一个影子,紧接着,他整个人怀里忽然一重,他没有站稳,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熟悉身体。
一个温热又带着咸味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连拂雪微微一愣,皮鞋脚后跟抵在墙边,稳住了身形,在愣神的间隙,就看见余光里,属于阮寄情的房间门被他从外面打开,而站在他面前的阮寄水则不管不顾地揪着他的衣领,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那是一个强硬中又带着委屈的吻,连拂雪甚至能感觉到这个吻里没有任何情\欲的气息,唯有浓浓的占有欲。
他靠着墙站着,在刹那间,他的眼底倒映出开门后的阮寄情的神情,错愕、震惊、疑惑、不解在阮寄情的脸上交错闪过,复杂的无法一一看清,而站在他面前的阮寄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依旧仰起头,像是小动物一样,又在连拂雪的唇上很缓慢地亲了一下。
眼泪混着委屈和悲伤,又咸又苦。
当着阮寄情的面,连拂雪本该现在就推开阮寄水,但他放在阮寄水腰侧的掌心却轻微地颤抖了起来,迟迟没有动作。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几秒钟,连拂雪强迫自己想起今天是他和阮寄情的订婚典礼,楼下还有一群等待着他们出现的宾客,江韵书也对他三令五申,仪式不能被任何人破坏,连拂雪才伸出手,推开了阮寄水。
他没舍得像推蒋霜一样用力,只是伸出手,掌心按在阮寄水的肩膀上,轻轻往外推,深呼吸一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宝贝,别这样。”
“”阮寄水仰起头,看着连拂雪,眼泪成串的落下来,他的眼睛已经红的不像话,像是咬不到胡萝卜的兔子,心碎和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
连拂雪三番四次的拒绝几乎已经将他今日必须和阮寄情订婚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来,他不敢相信连拂雪竟然会这么狠心。
连日来的柔情蜜意和温存,果然美好的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被现实一戳就破。
连拂雪不会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选择他,而阮寄水已经用光了手里唯二的一张牌,要想让连拂雪回头,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如果这个办法也没有用,那阮寄水便彻底没有机会了。
思及此,阮寄水轻轻抬起手,掌心放在腹部,任由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一边深呼吸,一边哽咽道:
“连拂雪,我怀孕了。”
他哭的不能自己,最后一张挽留的牌打出去,再往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底气留住连拂雪。
无奈和无力的情绪将他尽数淹没,悲伤像是铅一样灌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胸膛如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怎么也无法顺畅呼吸,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用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道:
“孩子是你的。”
连拂雪:“”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脸上的温柔和游刃有余瞬间如同虚伪的假面一般,顿时碎裂,惊讶爬上了他的瞳仁,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情绪,连拂雪在刹那间几乎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开心还是错愕。
阮寄水怀了自己的孩子?
那他岂不是马上要做父亲了?
他要当爸爸了?!
连拂雪无法马上消化这个信息,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阮寄水的下一句话,更让他心尖一紧,愈发迷茫起来:
“如果,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和阮寄情订婚的话。”
阮寄水因为哽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每说几个字,都要停顿一秒:
“那我,我现在就去医院把孩子打掉。”
“我,我可以当你的小三但是我的孩子,绝不能当你的,你的私生子。”
第67章
重磅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连拂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接受哪一个好了。
阮寄水说他怀孕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种结果, 出现在他和阮寄情订婚的当天。
这件事就像是当头一棒一般,直接把连拂雪砸蒙了,不仅表情一片空白,连脑子也一片空白。
现在该怎么办?
连拂雪想,在和阮寄水达成心照不宣的关系之后, 他确实有几次没顾得上,但那几次,阮寄水好像都有吃药啊?
还是买的药没用?
避孕药对身体不好,连拂雪和阮寄水都知道,但是因为是连拂雪让阮寄水吃的, 所以阮寄水每一次都乖乖吃了,没有作假。
但两个人在一起时行事都无所顾忌的, 连拂雪自己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次疏忽, 导致阮寄水中招了。
但现在, 显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最佳时机, 他甚至没有去思考阮寄水这句话里的真实性, 只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 问:
“孩子几个月了?”
阮寄水还没来得及回答, 身后的阮寄情就开了口, 惊疑不定道:
“什么孩子?连拂雪, 你和我哥有孩子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哥哥接吻的场面实在太过于诡异,给阮寄情带来了极其强大的冲击;或许是连拂雪一直低着头和阮寄水说话,阮寄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或许是连拂雪对阮寄水的态度实在过于温柔,在某一瞬间神态几乎和连江雪无异, 以至于阮寄情在那一刻只觉两眼一黑,几乎要倒下去,根本来不及思考面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他的“连拂雪”。
他扶着墙,强撑着站稳,还未开口质问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就听见阮寄水又抛出了重磅消息——
他怀孕了。
他怀了连拂雪的孩子。
在那一瞬间,阮寄情只觉耳鸣一片,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的未婚夫竟然会和自己的哥哥搞在一起,甚至还怀上了孩子。
哥哥不是说他喜欢的人叫连江雪吗?
为什么又忽然变成自己的未婚夫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无比混乱和突然,以至于像一团打死的结,阮寄情几乎找不到任何头绪,而连拂雪的脑子比阮寄情还更乱,夹在阮寄水和阮寄情之间,急的几乎要眉毛起火了。
他虽然混蛋,但并非是脑子不好使,即便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很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是他自己招惹了阮寄水,后来又为了避免麻烦,顺水推舟、将错就错的和连江雪互换了身份,本以为等玩腻了就能把阮寄水甩了,还能顺势把自己摘出去,最后再收心,听从江韵书的命令联姻,娶一个对家族事业有帮助的人,婚后各玩各的,皆大欢喜。
但没想到自从和连江雪互换身份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朝他不可控的方向飞奔而去,最后连连拂雪自己都无法掌控整件事情的局面了。
订婚宴迫在眉睫,阮江两家都在楼下等着自己和阮寄情出现,但此时恰逢阮寄水又怀孕了,连江雪带着连云里离开容港养病不知所踪,没有人能替他收拾这一大堆烂摊子。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他惹了祸,还有江韵书给他擦屁股,后来来了容港,又遇到了连江雪,替他打理这一大堆事情。
他什么都不用操心,以至于三十岁了,还像十八岁那样,无忧无虑地当个大少爷,行事做事只顾着自己开心,百无禁忌,等到了时间,自然有人给他收尾。
但现在,江韵书帮不了他,连江雪也不能突然出现,替他和阮寄情订婚。
该怎么办?
连拂雪从未像今天这样,希望自己能拥有像连江雪一样具有摆平一切事情的能力,本能让他想像之前那样逃避,但阮寄水的眼泪又将他的身体牢牢地钉在原地,无法动作。
正在三个人都僵持着,各怀心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走廊处忽然走来一个人。
“怎么都站在这里?”
一个身姿曼妙的妇人踏着柔软的地毯走了过来,看着阮寄水、阮寄情和连拂雪各自站着,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凝重,完全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有些诧异:
“订婚宴开始了,拂雪,寄情,你们该下去了。”
“妈。”
阮寄情转过头,看着林禾珠。
连拂雪怕他把自己和阮寄水的事情说出去,又怕他不说出去,于是眼神不自觉紧张地看着阮寄情。
但他明显低估了阮寄情对连江雪的喜欢程度,即便他现在因为太过于震惊,心如乱麻,故而没有马上把连拂雪认出来,但为了不让连拂雪难做,他还是强忍着眼泪,嘴角勾出一丝笑,勉强道:
“我们马上下去。”
“好,那我下去等你们。”
林禾珠没多想,又催促了几句,转身下去了。
等林禾珠走之后,阮寄情才走到连拂雪面前,仰着头看着他,道:
“订婚马上要开始了。”
他顿了顿,又看着阮寄水,道:
“孩子的事情,等订婚典礼结束了我们再聊。”
连拂雪迟疑道:“你”
“如果你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我不介意哥哥把他生下来之后,把孩子转到我的名下。”
阮寄情说:“虽然很难令人接受,但毕竟那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想要,我会把他养大。”
连拂雪:“”
他盯着阮寄情,知道阮寄情是没把他认出来,心情很复杂。
让还没正式过门结婚的未婚妻给自己养私生子,这件事怎么想,也有点过分了。
连拂雪指尖扶着额头,大脑飞速思考该怎么办。
几秒钟之后,林禾珠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催促两个人下去。
连拂雪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跟着阮寄情往楼下走。
他走进电梯里,身侧一左一右地站在阮寄情和阮寄水。
一个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一个是肚子里怀着他孩子的情人,连拂雪头皮都要炸开了,站在电梯里,很希望现在能发生一场地震或者是什么意外事故,能让所有人都离开这里,结束这场荒唐的订婚仪式。
但显然,连拂雪的许愿并没有成功,不管他在心里如何默念,电梯还是平稳降落,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了众人面前。
“现在,让我们以掌声欢迎我们今天的主角,连拂雪和阮寄情先生!”
台上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努力调动起气氛,而草坪上的众人或停下了社交聊天的举动,或者停下了喝酒的动作,都收回了视线,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台上连拂雪和阮寄情的身上,并同时鼓起了掌。
所有人都在看连拂雪,身上落了无数的目光,重若千斤,压的连拂雪喘不过气起来。
话筒的声音如同刺耳的锥,一遍接着一遍戳着连拂雪的耳膜,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实际上已经听不清主持人在说什么了。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站在草坪前面的阮寄水身上。
阮寄水正倚靠在桌子旁边,一脸悲伤地看着他,而阮寄水身后,则是坐着一脸满意和欣慰的江韵书,以及阮泽成、林禾珠。
他们似乎很乐意看到他和阮寄情的结合,脸上都挂着微笑,抬手鼓掌时,时不时还侧过头交谈着,俨然已经是一副亲家的模样。
虽然现在是阴天,但连拂雪头都要晕了。
片刻后,不知道主持人说了些什么,草坪前面站着的人们忽然善意地笑了起来,连拂雪没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依旧愣愣地站在台上,直到有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枚戒指,让两个人交换。
婚礼的流程都是连江雪替连拂雪走的,连拂雪都不知道原来订婚也是有交换戒指这个环节的。
他甚至不知道原来订婚戒指都是阮寄情买的,只能在主持人的提醒下,在所有亲友的见证下,拿起戒指,硬着头皮,抖着手,给阮寄情戴上。
因为不熟悉流程,他甚至还戴错了戒指和手指,过大的戒指塞进了食指,但因为他的手一直在抖,戒指从指尖脱落,掉在了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尴尬的一幕惹得在场寂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停下了鼓掌的动作,齐刷刷地看着连拂雪。
主持人赶紧说了几句话救场,随即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戒指,随即塞进连拂雪的掌心里,并提醒好戴的位置,让连拂雪重新给阮寄情戴戒指。
也不知道是连拂雪的神情太不对,还是阮寄情终于回过味儿来了,阮寄情仰起头,看着脸色难看的连拂雪,眼底慢慢地闪过一丝疑惑。
被捂得发热的戒指塞进了阮寄情的指尖,连拂雪像是被枪指着上了台似的,火急火燎地收回手。
接着,主持人又让阮寄情给连拂雪戴戒指。
阮寄情拿过戒指,脸上犹豫片刻,又很仔细地看了一眼连拂雪,迟疑地抬起手,没有动作。
台下的江韵书和阮泽成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脸上的笑意也缓慢落下了下来,同时直起了身,往下台上,生怕发生什么变故。
索性,阮寄情虽然已经发现不对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打算破坏仪式和婚礼,即便心有疑惑,但还是慢慢地将戒指给连拂雪戴上了。
交换戒指的环节结束,除了连拂雪和阮寄情、阮寄水,包括江韵书和阮泽成在内的所有人,如同卸下重担一般,都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主持人的话,又让连拂雪和阮寄情心头一紧。
“现在,交换戒指仪式已经结束,两位正式成为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
“亲一个!亲一个!”
不知道台下忽然谁在起哄,在场的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异口同声地要求阮寄情和连拂雪亲一个。
声音越来越大,他人的目光和眼神、以及说话的声音,像是石头一样,沉沉压在连拂雪的肩膀上。
他指尖收紧,掐入掌心,握紧成拳,掌心里已经沁满了汗珠。
虽然是和阮寄情订婚,但他的余光一直落在阮寄水身上。
阮寄水没有冲出去,也没有想要破坏他的婚礼。
他爱连拂雪,爱他胜过一切,他虽然很难过,难过到心痛到不能呼吸的程度,但摇摇欲坠、仅悬一线的理智,也死死地拉着他的身体,让他留在原地,没有走出去,向在场所有的人,说明真相。
在场还有做媒体的名人来参加阮江两家的订婚仪式,阮寄水知道,如果他现在冲出去,把他和连拂雪的那档子事情铺开展露在人前,他自己被骂或者被千夫所指无所谓,他是怕连拂雪受到影响。
他怕他的名声受损,也怕他的事业受到重创。
打掉孩子是骗连拂雪的,他不会打掉他和连拂雪的孩子,并且如果阮寄情不介意,他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寄养到阮寄情的名下,让自己的孩子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他自己不结婚,当一辈子的小三,做一辈子连拂雪的地下情人也无所谓,他会藏的很好。
只要能陪在连拂雪身边,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不管连拂雪来找他是纯粹是腻了婚姻的束缚,图新鲜或者刺激找他上床还是解闷,他都愿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阮寄水始终定定地站在原地,强忍着情绪和眼泪,甚至还要做出高兴的姿态,给连拂雪和阮寄情鼓掌。
只是在众人起哄,要连拂雪和阮寄情接吻的时候,他轻轻垂下了眼睛。
他知道,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会嫉妒,会愤怒,会阴暗地在心里希望连拂雪和阮寄情日后的婚姻不幸福。
他想,最好是阮寄情先受不了这段畸形的关系,首先提出分开,这样他就可以一个人陪在连拂雪身边了。
不知道阮寄情知道他和连拂雪上过床的时候,心里会怎么样想呢。
阮寄水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他甚至在想,连拂雪和阮寄情上床的时候,也和睡自己一样爽吗?
连拂雪睡阮寄情的时候,会想起自己吗?
或者,他可以今晚就在阮寄情和连拂雪的婚房里勾引连拂雪,让阮寄情亲眼看着他的未婚夫在和自己zuo\\爱的场面。
连拂雪会觉得刺激吗?
就在阮寄水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台上的连拂雪已经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僵硬地转过身,面对阮寄情。
阮寄情显然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发现不对了,看连拂雪的眼神里,也已经没有了原本的温柔和缱绻,直直地看着连拂雪,似乎是在透过他,看着谁。
连拂雪顶不住众人的压力,微微俯下身,似乎是想在阮寄情的脸颊上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