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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自我催眠

海妖双手捧着铃铛。

祂守在迷宫内,日复一日,鲜少与人交流。

海妖与世隔绝太久,祂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蔚秀这个外来者面前。

铃铛声剥夺了祂的理智,海妖失去了对蔚秀的质疑。

祂一时没有反应,像是拒绝了主人的命令。

主人的眼神失望又冷漠,她推开他,往高座走。

祂咬着舌尖,咽了口唾沫,“小狗知道怎么做。”

祂顺从地张开嘴,叼起金色的铃铛。

从这儿走到祂的王座,海妖花了十几步。

这十几步,祂把里里外外都想变了,一波三折地接受了蔚秀的话。

外面的世界……可能就是这样的。

祂给自己洗脑,流浪的神明,已经沦落到蔚秀说的那个地步了,甚至极有可能更糟糕。

没有人愿意要一条流浪狗,命运连个遮蔽风雨的屋檐都不会施舍给祂。

蔚秀是祂的救命稻草。

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个猜想不是没有事实依据。

未知的、恐怖的、一败涂地的未来,成为猜想的支撑。

雪淞镇中都是稻荷神的信徒,也只有蔚秀,她愿意顶着被流放的风险,收留一个废物。

她人真好。

祂张开妍丽的唇瓣,咬着铃铛,湿漉漉的视线和蔚秀的视线相触碰。

“这样么。”

祂用眼神,询问坐在高座上的主人。她对这里很好奇。因为堆起来的尸骨山太恶心,所以被海妖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金山。

蔚秀坐在高处,她往兜里塞金银珠宝。听见询问,她撑着头,眼神单纯无辜。

“先跪下吧。”

海妖屈起膝盖,单膝跪下,黑色布料绷出优美的大腿线条。

蔚秀皱眉。

祂的睫毛一颤,染了水光,露出胆怯。

“态度端正一点。”

另一条腿被蔚秀踹了一脚。

为了加强催眠的效果,她心如铁石。

她穿的小高跟,鞋跟硬邦邦的,踹在祂小腿,海妖闷哼一声,祂屈起两条腿,跪在灰石板上,昔日的神明毫无尊严,像条狗一样跪在她面前。

海妖呼吸加重,攥紧拳头,指尖泛白,蔚秀剥开兜帽,柔软手掌滑过祂的鱼鳍耳,掐住了祂的下颌。

“张嘴。”

海妖悄悄嗅着她袖口的香气,张嘴,铃铛掉到了她的掌心。

蔚秀的手指没有拿开,她掐得很重,指腹陷入脸侧软肉,掐出两个红窝。

“舌头。”

海妖吐出咬伤的舌尖,好奇,害怕,又期待地看她。

她另一只手掐住了祂的舌尖。

指甲掐进伤口,涎水和血丝顺着她白皙手背往下流,弄脏了蔚秀精致的鞋面。

等会,等主人忙完,祂得给主人舔干净才对。

“怎么咬自己呢。”

海妖被玩弄着舌尖,祂说不了话。

蔚秀说:“不可以咬。多疼。”

祂眼神发亮,主人在心疼祂。

下一瞬,蔚秀又说:“因为小狗的每个地方都是主人的,连呼吸,都要主人恩准。舌头也是主人的。”

海妖呼吸暂停了一下,祂忙不迭点头,表示“知道了”。

祂全身上下都是主人的。

好幸福。

“所以,你要把他们割下来的舌头和眼睛还给主人。它们被放在了哪里?带我去拿。”

蔚秀说,图穷匕见。

严密的逻辑征服了海妖。祂继续点头。

蔚秀松手,海妖却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祂的手在发抖,颤抖的手掌扣紧蔚秀的手腕又立刻松开,“……被弄脏了。”

她秀气的手上全是祂的血液。

祂喉结微动,吞下血沫。主人被祂肮脏的血液弄脏了。

……祂好下贱。

祂真该死。

海妖粗糙的舌头划过她指尖,祂小声说:“主人,小狗可以帮主人清理干净。”

蔚秀反手拍拍祂的脸,细细的血点子溅到了祂苍白的肌肤上,配合祂咬破的下唇,蔚秀得到了一只卑微的战损小狗。

“那你清理吧。”她说。

祂的舌尖润,滑,舔过蔚秀指尖,海妖想将她手指上的血液舔干净,可是祂的舌尖被咬破了,血越流越多,将她的指尖越弄越脏。

海妖慌乱地想舔干净,舌尖刺痛,事与愿违。祂把主人弄得越来越脏了。

蔚秀用纸擦擦手,踹开祂。

“这点事都做不好。废物。”

海妖眼尾泛红,带着哭腔。

祂抱住蔚秀的腿,脸埋进她的裤子布料里。“主人,主人,不要丢掉小狗。小狗会做好的。”

主人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指掀起兜帽,“鱼鳍耳?”

她手指自然地绕过海妖的鱼鳍耳,它薄如蝉翼,根部敏感。

蔚秀摸一下,海妖的身体颤一下,祂双臂抱着蔚秀的腿,脸贴在她腿侧,悄悄闻主人衣服上的香气。

“主人,多摸摸小狗,小狗喜欢主人。”祂嗓音发哑,鱼鳍耳变成了浅浅的粉色。

蔚秀抬脚。踩在了另一个地方。

用力,下压。

眨眼间。

“你射了。”她抬眼。“弄脏了我的鞋。”

海妖耳朵通红,用宽长的外套盖住自己。“小狗马上清理。”

“用舌头吗?还是法力?”祂问,浑身上下羞耻得发抖。

“法力吧。先去拿舌头和眼睛。”

“对了,”蔚秀点点手指,“待会遇见其他人,别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就说恰巧认识。”

厄洛斯是朋友。蔚秀不想被朋友看见她私下玩的太花。

伏应是情人兼小狗,她骗他,他是唯一的小狗。

情.事里的爱称,犹如古代皇帝给妃子的称呼。

后宫可以佳丽三千,但是每个人的称呼都是独一无二的。

借此,蔚秀也可以狡辩,她给他们的爱意也是独一无二的。

面前的小狗海妖是残念,出去就散了,也不用花心思哄。

蔚秀快快乐乐地想。

海妖垂下鸦睫,“……哦。”

祂先清理了主人,又清理自己。

舌尖密密麻麻地疼痛,祂亦步亦趋地跟着蔚秀,鼓起勇气问:“因为小狗很脏吗,很丢人?”

“不是”蔚秀擦手,“你不脏,不丢人。”

海妖松了口气,握紧镰刀刀柄。

“因为你不是我唯一的狗。你是插足者。”蔚秀撒谎时,她饱满的唇瓣下弯,显得她无辜又可怜。

“当初,是你非要加入我们家的,撵都撵不走。看你太可怜,我心软了,就收留你了。”

“但是要是让其他狗知道,它们会要求我把你撵出去,让你变成流浪狗。”

“我也不想这样的。你不想主人为难吧?”蔚秀慢条斯理地说。

“现在起,非必要时候不用自称小狗了,对着外人就叫我蔚秀。”

“好。我不想让主人为难。别把我撵走。”

海妖动了动唇,难过的情绪从祂唇角倾泻而出。

它们被困在迷宫里,折射,转圈,和祂一样,很多年都走不出去。

祂瞳孔收缩,原来祂还是最不值钱,最容易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知道了。请别撵走我。”

海妖沉默地跟着蔚秀走出迷宫,走的路程不短,蔚秀有点热,就把长发束起来了。

海妖盯着她的后颈看。

出迷宫,他们最先碰到早早等待的伏应。

海妖收紧五指,生硬地对着伏应点头。

同样是狗,对方更值钱。

伏应皱了皱眉,蔚秀身边的男人太多了。他皮笑肉不笑,路过蔚秀时面色冰冷,“你最好记得你许下的承诺。”

厄洛斯身体弱,他们得去找他。

伏应先走一步,进了第二个迷宫。

蔚秀在外面等啊等,憋了很久的海妖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祂盯着她颈后的吻痕。

“是他弄的吗?”海妖情不自禁地问。

蔚秀摸了下。不是伏应,应该是度玉京那个贱东西咬的。

奇怪,毫无印象。

“不重要。等他出来,如果十五分钟后还没有找到厄洛斯,你就进去。”

闲来无事,蔚秀翻到包里的口红,随便抹了抹,盖住伏应留下的痕迹,以防缪尔发飙。

“是他弄的吗?”海妖再问。祂情不自禁将指腹摁压在吻痕上,粗暴揉搓,擦不掉。

有人弄脏了主人。

蔚秀皱眉,“你不就是一条狗吗?你管这么多干嘛?”

“对不起。”海妖松开手,默默地蹲到满是荆棘的墙角。

高大修长的身影蜷缩,祂抱着头,“……我错了,不要丢掉我。”

“我没说要丢掉你。曲解主人的意思,也该罚。”

海妖红着眼眶。“请主人罚小狗。”

“算了。”蔚秀用指腹把口红抹匀,“你听话,就有奖励。”

祂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瓣。她涂的口红是樱桃味,樱桃核有毒。

“你想要什么奖励?”

海妖又盯她染着口红的指尖。

鱼鳍耳颤了颤。

“想要亲一下。”

说完,祂如梦初醒地抱着头,背对蔚秀。“对不起主人。小狗忍不住。”

忍不住想问她身上的吻痕哪里来的。忍不住想想要她亲祂。

“哦亲亲啊——你不怕我骂我,或者打你?”蔚秀说。

海妖转过头:“这都是奖励吗?那惩罚是什么?”

蔚秀扶额,给孩子训成m了。

“主人,你嫌弃我脏吗?”祂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虽然我被投进海里,杀过人,被火烧,但是我,我身体是干净的。”

海妖低下头。“我是处.男。”

蔚秀:“看出来了。你刚才秒.射了。”

小狗发出一声处.男呜咽。

“汪呜。”——

作者有话说:吻痕是稻荷神故意留下的。

但是除了稻荷神无人在意哈。[奶茶]

本来想写完一起发,但是写了几版都不满意[可怜]

第57章 过去未来

“别胡思乱想,陪我去找人。”蔚秀拍了下祂的肩膀。

“小狗知道了。”祂往迷宫走,转身撞到墙壁发出小狗呜咽。

海妖手指蜷缩,立刻换了个方向。

在海妖地盘,祂找人易如反掌。

找到的人情况糟糕,荆棘攀附在血族瘦弱肢体间,它们隐入墙壁,他咬着手臂,血液渗出唇瓣,碧色的眼睛沉沉锁在蔚秀身上。

多了一个男人。哪来的。

厄洛斯记忆里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指腹擦净唇角。避开蔚秀视线,他转过眼,把脸偏到蔚秀看不见的角度,眼眶才染上了浅淡的红。

再抬头,谢兰里对蔚秀有气无力地笑。

“扶我一把。”

她身后多了一个男人,那个可恶的海妖。

祂从哪来的。

哪来的。

蔚秀居高临下,她朝他伸出手,他的手掌扣紧她的掌心,蔚秀忽而松了手,让他跌坐回去。“谢兰里。自己起来。”

谢兰里发狠握紧了蔚秀的手,指骨发力,握得她掌心疼。

“别想轻易地甩开我。”他喘着气,咬着猎人的尖牙,一字一字地蹦出牙关,他拉着蔚秀,踉跄站起身。

谢兰里不怎么在意的模样,瞥了一眼海妖,状似随口一问:“他也来了啊?你什么时候和祂关系更好了?”

他不松开蔚秀的手,越攥越紧,快速移开的视线快速收回,谢兰里死死地盯着海妖,攥着蔚秀的手指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你又多了一个盟友。我都不知道。”

“蔚秀,祂是哪来的。”

“蔚秀,我问你,祂从哪儿来的。我哥知道么。刚才就来了,还是趁我们离开时出现的?”

“蔚秀。”

他和蔚秀的视线撞在一起。

谢兰里得到了无视。

他松开手,狼狈地跟在最后,眼睛穿过碍事的另外两个人,病恹恹地跟着缝隙里、蔚秀漏出的那截衣摆。

连那截衣摆被男人的手勾住。

蔚秀比他们都矮,走得也慢。

他们放慢步子,去适应她的节奏。

海妖勾住了主人的衣摆,蔚秀低头看,祂盯着她的发旋发呆,“……遛狗需要牵引绳。”

祂把蔚秀逗笑了。

海妖不理解蔚秀在笑什么。祂嘴角跟着上扬。

伏应‘啧’一声,不再看蔚秀。“什么啊。装都不装了。其他的狗呢,直接就不养了吗?”

“不会变成流浪狗的。”蔚秀答。

谢兰里抬头,指节碾碎厄洛斯压制人格的药片。

他又猛地垂下头,乳白色药粉在指缝渗落。

厄洛斯这个废物。他这个废物。

旧伤复发,为她受伤的肩胛骨隐隐作痛,罪魁祸首和蔚秀蜜里调油,蔚秀是共犯。

谢兰里把指关节咬出血,指腹摁住手臂伤口。

那他和他哥算什么。

用过就丢的……垃圾么。

谢兰里停下脚步。“你们去吧。我的伤很重。留着只会拖后腿。”

血液浸润衬衫,谢兰里垂下的手臂在滴血。

“我回去了。”

“你确定?”蔚秀不太放心。“你要再次穿越迷宫,穿过那几个黑影,爬到地上,被精神病院所有怪物围攻。”

谢兰里脸色变白,执拗地攥紧五指,手背青筋凸起。

“你听不出来吗。我只在赌气。”

“随便你。如果让兰道太太知道了,她会和我赌命。”

“喂,蔚秀。”他喘着气,忍着疼痛走到她身边,撞开碍事的海妖。“你不能说几句好话吗?”

他声音特别小,“……就说,不想让我回去,担心我出事。”

蔚秀实在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比较有自知之明。”

“喂,蔚秀!”

他一瘸一拐地跟着,狼狈不堪,声音含糊:“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蔚秀回头看:“伏应,有伤患。”

“蔚秀!”谢兰里朝她的方向靠,“我就要你。”

“如果换成其他人,就等着看见我的尸体吧。”

她闭了闭眼。“这是什么新型的威胁方式?”

“你别管。扶我一下。”

“……扶我一下。”

“蔚秀!”

“算我欠你的。”

蔚秀伸出手,勉强扶着谢兰里。

四个人穿过这片区域。推开下一扇门,蔚秀顿住脚步,无数面镜子映出他们。

“忏悔室。”

谢兰里在镜子里看见了满身伤痕的自己,烦躁地避开眼睛。

难看死了。

他第二次抬起眼帘,是去看蔚秀的表情。

有没有嫌弃。

她瞳孔涣散,在盯着镜子。

和忏悔室的不一样。

蔚秀掌心贴在镜子上,注视着镜子里的她。她还有没赎完的罪行。

不在雪淞镇内,在白雾之外,从她出生在蔚家开始,她和流着蔚家血脉的蔚家人一样,背负了诅咒,继承了缺点。

蔚秀出生时,家庭很不错。父母送她去学钢琴,学绘画,他们感情很好,父亲总是提起去过彼岸的祖母,家里大多数珍稀物品都来自她。

好景不长,蔚陈的消失毁了这一切。他发现了新大陆,违背了誓言。

蔚秀在电视上看见堂叔的消息,她缩在逼仄的屋子里,不明白蔚家怎么一夜之间衰败了。

母亲无法忍受突然烂成泥的父亲,在他再次出轨后,她走了,然后母亲突然又过得很好了。

蔚秀隐隐约约意识到,蔚家人是祸害。

蔚秀不再学习钢琴和绘画,家里的宝贝被卖光了。她学习努力,她在学习上一点都不聪明,重要考试的成绩总是不理想,蔚秀不明白,她勤勤恳恳地上高中,父亲一蹶不振,絮絮叨叨念着蔚家曾经的辉煌。

听到高三的蔚秀忍无可忍,高考前夕,她对他说:

“妈妈就是你才离开的。”

她把酒瓶砸在他脑袋上,玻璃口对准家徒四壁的房子,“你在幻想,你无可救药了。你睁开眼看,这才是你的家。”

父亲瞳孔紧缩,震颤,沉默了许久。他不治头上的洞,让它流血。

巨大惊恐中,他终于意识到了美梦都破灭,一整天不吃不喝,对着墙壁,绝望地看祖母的遗照。

可能,他看见了知道了什么,关于祖母的誓言。

蔚秀去上学的时候,他头上的血液凝固了,他精神一蹶不振,对她说:“没办法了。蔚家人一辈子都这样了。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烂在社会底层。”

“无论得到了什么,你都会失去的。”

“为什么?”蔚秀问。“凭什么?”

“是命,我们要赎罪。”

“神经病。”她说。

第二天,蔚秀回家,推开门,看见他上吊死了。

她在棺材前跪了一晚上,磕了三个头,顶着黑眼圈,第二天照样去上学。

写卷子时,她落笔依旧很稳,得到的成绩很平,人生一望到底。

蔚秀和流着蔚家血脉的蔚家人一样,背负了诅咒,继承了缺点。

掌心下的镜子碎裂,碎镜扎进她的记忆。

父亲在话在脑海回荡。

好像……一辈子都要用来赎罪了。

未知的声音在蛊惑她,她不应该来拿海妖的遗物,她应该答应留下来,赎罪。

就算她带着金银财宝离开,她也会和父亲一样,结局悲惨。

海妖率先捂住了蔚秀的眼睛。

“你的精神在波动,颤抖,不要看。只是幻象。”

谢兰里掀掀眼皮,支撑着蔚秀瘫软的身体。

伏应打碎了镜子,碎片落在脚边。眼前又出现一面镜子。

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普通的幻境。”

谢兰里常年沉睡在厄洛斯体内,海妖被流放。唯独伏应,警官见到的外来者很多。

他知道蔚秀的另一个老朋友,度玉京。

军火商的手上沾满了肮脏的血液,他很容易就被稻荷神蛊惑了,他畏惧雪淞镇外的世界,畏惧亡灵们的复仇,畏惧现实,意志选择屈服于稻荷神。

比起灵魂的留存与否,稻荷神更在意信徒的意志是否屈服。祂享受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层面,而非肉.体,因为后者来得过于轻松。

祂把注意打到了蔚秀身上。

她是蔚家人,她合该全心全意臣服祂。神的手掌攥住了她坚强的意志,玩弄着她,祂在镜外,期待她的反应。

蔚秀,她和她的父亲一样……和蔚陈一样,留着同样血脉,拥有相似性格的人。

不过……蔚秀更特别,她藏着一颗的心脏冷硬似铁,在诅咒里抽枝发芽,横生一截别扭残缺的枝丫。

她拒绝了稻荷神的施舍。

伸出手掌,打碎了最后一面镜子。

稻荷神的瞳孔微微放大,她的指尖掠过祂面上的气流,蔚秀的手受伤了,在流血,这只弱小纤细的手很快又收了回去,留给稻荷神的,只有静谧空气的一刹那波动。

其余人看向镜后,只有一个小盒子,装着海妖的眼睛和舌头。

蔚秀仍没有苏醒。

“她的精神被攻击了。”海妖指尖流淌出法力,“好在,她打破了幻境,很快就能醒。”

祂把他们送出去,放下蔚秀之前,祂以下犯上,吻了吻她的眉心。

祂只是一股残念,待真正的海妖恢复力量,祂会如同水流,融入真身。

是消失,还是新生。

未知。

“主人,再见。”

***

蔚秀的指节动了动,她躺到了老房子的卧室里。

怪物们轮流照顾,守在床尾的珠珠一睡不起,房间里的空气停止流动。

窗户开了,稻荷神的膝盖压进床垫,祂在审视不合格的信徒。

她破坏了祂的镜子,催眠海妖,两个人住祂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

越来越荒唐了。

祂得给她一些惩罚,让她涨涨教训。

什么惩罚呢。

稻荷神指尖绕着银链,她喜欢催眠,祂也让她试试催眠。

“睁开眼。”

蔚秀醒了,她看见摇晃的银链,瞳孔涣散得很完美。

“乖孩子。”

祂俯身,凑近她,看着她涣散的瞳孔,蔚秀逐渐闭上眼睛,她再次陷入睡眠。

蔚秀不会醒来,祂可以修改她的记忆,可以改造她的身体,可以抹杀她的灵魂……

用什么手段好呢。才能让她的意志屈服于祂。

五分钟后。

“梦见我。”

祂俯身耳语。

好吧,祂只说了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这次……银链子缠在指节上,稻荷神嘴角很轻微地抬了一下。

再放过她一次——

作者有话说:秀估计到结局都不喜欢稻荷神。个人番外再发力吧。

第58章 畸变一

蔚秀瞳孔扩散,她闭上眼,睫毛剧烈颤抖。

她讨厌稻禾神,在抗拒祂的命令。

蔚秀是祂见过最顽固的人类,精神力强大,一直在抗拒祂的指令。

稻禾神收敛笑意,祂将银链收进衣袖。

她把祂弄得不高兴。蔚秀却紧紧闭着眼,眼泪沿着脸颊滑下。

她怎么在哭。

稻禾神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咸湿的,包含着人类的情感。

她在憎恨,无奈,委屈。

神坐在她身边,直起身,指腹抹去蔚秀眼尾的泪珠。

祂感知到了一种奇怪的情感,神和人类的情感共振,她在难过,祂也跟着难过。

像苦涩的药片停留在舌根,咽不下去。

新颖的痛感,勾得稻禾神更想了解未知,祂想知道蔚秀梦见了什么,想和她共享一些秘密。

更多的,祂要知道她的弱点。

蔚秀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祂,让祂焦躁不安,总想毁掉她。

神力流入蔚秀体内,稻禾神躺在她身侧,祂偏过头去看蔚秀沉睡的侧脸,随即闭眼,进入梦境。

稻禾神被哭声惊醒。

祂在陌生的房间醒来。稻禾神有点不适应这种被动,祂四处观察,二楼窗台飘出钢琴声。

祂上二楼。

祂飘在书架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忽然出现,吓屋内人一跳。

坐在钢琴边的女孩小小的一只,她穿着橙黄色的裙子,面容稚嫩。

她扎着可爱的丸子头,单手磕磕绊绊地摁钢琴键,因为初入门,学习进度慢,完不成布置的作业,刚才还在在瘪嘴哭。

她浑身一哆嗦,呲牙,凶神恶煞:“喂!你是什么东西!”

稻禾神情绪无波动。祂只觉得这个人类幼崽吵闹。

蔚秀在哪里。祂在房间里搜寻。

“妈妈,有怪物!”钢琴边的她撒腿往楼下跑,被蛇尾卷住乱蹦的腿。

“呜……呜……我被怪物捉住了吗……”

稻禾神伸手,指腹停留在她眼尾,稻禾神才发现这人在假哭。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好奇的打量稻禾神。

他身体怪异,脸确实顶尖。

“喂,张嘴说话!”

蔚秀张嘴咬祂的手指,咬到了空气。

她瞪祂:“死怪物,敢碰我,我让爸爸妈妈打死你!”

稻禾神被逗笑了:“你是谁?从小就这么坏。”

蔚秀没有这么嚣张恶毒。

祂环视她居住的地方,是个小镇。看起来富裕,孩子是被宠着长大的。

蛇尾卷起来的女孩脾气爆,拳打脚踢,张口嚷嚷着要打死祂。

牙都没长齐,对没人性的怪物来说只是小打小闹。

祂放下女孩,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停留在门口,她在门后探头,偷偷看祂。

视线相接,小女孩鬼鬼祟祟藏到门后。

稻禾神伸手想抓住她,周围的墙壁扭曲,蔚秀消失了。

梦变了。

祂收回手,手背尚且留着牙印,四周墙壁全是涂鸦,画着一家三口手牵手,那架钢琴还在。

祂又看见了那个孩子。

她没有长高,距离上次相见没过多久。她正躲在柜子里瑟瑟发抖,额头上有个大包。

稻禾神打开柜门:“谁打你了?”

女孩吓得哆嗦,看见是祂,又庆幸又害怕。

她没有安全感,抱紧膝盖,瑟瑟发抖:“是,是你……你又来了。”

她的声音很小。这次真哭了。

“疼吗?”稻禾神声音温柔,指腹擦过她额头的伤口。

额头的伤口愈合,肿得高高的包消了。

她愣住,随即放松,大口喘气:“原来,原来你不是坏怪物啊……”

“当然。”祂为她擦泪,“我是天上派来保护你的守护神。”

“真的假的”她半信半疑。“你长得根本不像神,你长得好高,有蛇尾巴,像妖怪。”

“停下。”稻禾神微笑,双手捧着女孩小巧的脸蛋。“再诋毁守护神,祂就会回天上去了。”

“不行。你要留下来守护我。”她着急地拉着祂衣角:“就陪陪我,陪我到爸妈回家好不好?”

稻禾神坐下,孩子往这边靠。她坐在祂神圣的白袍上,纤细手指扣着祂手臂:“你留下来陪我,我就承认你是守护神。”

她把头埋入膝盖,稻禾神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拍她的背,她还在抽泣,用祂的袖子擦眼泪。

稻禾神安静地陪着她,几分钟后,祂的掌心落空,她消失了。

稻禾神身处的空间快速变化,祂藏身的柜子被卖了。面容模糊的两个大人交流,有人在搬钢琴。

稻禾神在陌生人里穿梭。梦境的边界模糊,墙壁褪色,人类尖细的嗓音吵得祂心生不喜。

直到鲜明的蓝色闯入祂眼中,她背着书包,双手攥着书包带子,站在门口。

她穿着蓝色校服,长高了,大约八九岁。

她最初还在笑,没有注意到角落的稻禾神。

眨眼功夫,其乐融融的家庭分崩离析,女性人类在收拾行李,男的在喝酒,

女孩的右脸颊高高肿起。

她在原地看妈妈远去,没有大吵大闹,沉默地走到父亲面前,劝他别在喝酒和赌博。

父亲火冒三丈,要打她时一只手把女孩拉进房间。

父亲在砰砰砰踹门。稻禾神锁上门,她才开始擦眼泪,小声哭。

“还是这么爱哭。”

稻禾神说。祂靠在门边,“你们家的钢琴不见了。”

“卖掉了。”她哽咽。“画画的课也不上了。”

“为什么?”

“缺钱了。”她说。

“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马上上初中了。”她把擦眼泪的纸丢进垃圾桶。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

稻禾神紧盯着她看,毕竟是别人的梦境,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每次看见你,都在哭鼻子,好可怜。”

女孩下压唇角,心有傲气,不存在的尾巴高高翘起:“喂,你说什么风凉话。我脸疼,”

“听见没。”她用手背抹眼泪,“我说我脸疼。守护神,你听见没有。”

祂低温的手指抚过她脸颊,她乖乖仰头,眼眶里盈着眼泪和灯光。

女孩肿起的脸颊消下去,祂的指尖停留在眼尾。

她乖乖仰起脸。

“他打你了。”

屋外,她的父亲还在喝酒。

“想打回来吗?我帮你。”稻禾神把她抱到腿上,手掌拍着她的脊背,安抚。

她愣了愣。

“我可以打爸爸吗?不行。”

“就算伤害你?”

她年纪小,才十一岁,词穷,憋了半天。“这不一样。我,我打不过他。妈妈没要我,我怕他把我赶出去。”

“因为你还小。长大了就不怕他了。”

稻禾神觉得她有些可怜,“等你长大了,有钱了,变得强大,就不怕他了。”

“哦……”她仰头靠近稻禾神颈侧,蹭蹭祂,“我会努力赚钱的。”

“可是今天还要过日子。爸爸不管我,妈妈被撵走了,我没饭吃了。”

她说。

她对母亲的离开的理解很浅薄,仅仅停留在“挨饿”,连分别的概念都不理解。

“我会做饭。”

男性人类在客厅喝醉了。稻禾神让她坐着等,祂去了厨房,跟着菜单做饭。

她时不时在门口溜达,假装闲逛,视线时常停留在祂身上,怕祂走了。

“我就在这,不会走。”

“才不是,你会消失。”她小指勾着祂后腰的围裙带子,系蝴蝶结。“你是神,一定很强大吧。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

祂答。

稻禾神又不是好神,为什么要说真话。

“哦。”

她小口吃东西,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盐放多了。”

“好。我下次注意。”

如果有下次的话。

“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她问,把米饭嚼得细细的咽下。“你不要走。”

稻禾神停留的时间比之前长。

她吃完饭,上床睡觉。

祂的衣袖被她紧紧攥住,祂走不了。

她睡着踢被子,呜咽着喊“妈妈”。

祂无声叹气,为她抚平床单的褶皱,为她捻被子。

稻禾神伸出去触碰她眼尾的手指落空,她的身影虚化。

祂所处的房间变小,变窄。房间之外纷纷扰扰,稻禾神打开小窗,外面是街区,矮小的楼房拥挤,墙壁是灰色的,空气里飘荡着灰尘和油烟味,环境很差。

“……你在看什么,在找我吗?”

稻禾神回头,愣在原地。

向祂跑过来的人长大了。她十五岁,个子拔高,能明显看出成年轮廓。

她是蔚秀。

蔚秀小步跑过来,犹豫着放慢脚步,又忍不住加快扑进祂怀里。

“你终于来了。”她鼻子酸,把脸埋进祂怀里。“我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她伸出手,手上有新的疤。

蔚秀变礼貌了,她看起来有点局促。

“我手疼,昨天端盘子时划伤了手,你可以用神力帮我治好吗?”

“端盘子?”

稻禾神的记忆还停留在第一次见面,她照着谱子弹钢琴。

现在,这双手很久都不弹琴了,反而生了茧子。

祂揉着蔚秀掌心,很软,像猫咪的肉垫。

蔚秀靠近祂,亲昵又信任的姿态。她性格收敛了很多,眼中的锐利被软化。

“嗯,端盘子。”

初中后,她一直利用课余时间赚学费。昨天摔碎了盘子,周末的工钱没有了。

“我什么都不能帮你。”

祂回答。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老天爷一点都不眷顾我?”蔚秀苦笑,她比同龄人早熟,愁容满面。“小学的时候,家里还很有钱。突然就什么都变了。”

料想祂也不知道原因,她自问自答。“你撒谎,你根本没有保护我。”

祂哑口无言。

“四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

“……吃饭了吗?”祂站起来:“我给你做饭。会少放盐的。”

“你也记得四年前的事情。”她笑了一下,转忧为喜,“这次,你又要走吗?”

稻禾神瞳孔中藏着情绪很深。祂借口洗菜,没有回答蔚秀。

这是她的梦境,她的过往,能困住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作者有话说:因为断更太久,在解v和退款间选择了退款,退款可以退大家订阅的所有晋江币和霸王票。解V只能一半。

【在评论区评论“退款”即可】

【时间截止到完结前后,会根据退款实际情况调整,尽量让有需求的读者都能退款】

非常不好意思,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式,来弥补大家的损失。

这本断更了三四个月,结局推翻了几次,有三次元繁忙我心态不好的原因,也有找不到感觉的原因在内,总之鸽了大家非常久。无论大家接下来是追更还是弃文,只要评论了退款的我都会在后台把晋江币退掉,这本书重新写了个纲,接下来会按照新的纲更新,可能会小幅度的修文。

近期三次元复习时也会把前面掏出来看看,前面笔力不足有很多问题,但是修文我应该不会大修一是精力不足,二是我的笔力确实不足,没办法达成想要的最佳状态,感谢大家包容。

另外,退款的宝宝最好在最新章评论【退款】,以防我漏发。如果漏发,可能得麻烦大家重新评论,或者在微博私信我。

晋江偶尔会抽,出现红包发错人现象,如果退少了也请私信或者评论退少了[可怜]

感谢包容。

第59章 畸变二

蔚秀放书包,进厨房打下手。

她挽起袖子,当稻禾神看过来时,蔚秀往袖口往下拉,遮住青紫。

“前几天碰到了。”她窘迫地放下袖口,起锅烧水。

蔚秀的个子能挡住窗口,她居住的地区建筑物太多,阳光照不进房屋间的缝隙。窗口只有几缕惨白的天光,她回头,把碎发捞在耳后。

稻禾神下意识追随她的方向,她长大了,但对神来说,依旧是小小一只,像个小手伴。

蔚秀把厨房交给了稻禾神,她回到卧室,在伤口上抹药。

祂在门缝后看她垂落在水泥地上的阴影。

阴影笼罩她,蔚秀停下动作。稻禾神扣着她的手腕,轻揉淤青。

“为什么不说?父亲打的吗,疼不疼?”

祂不明白为什么蔚秀突然委屈地流眼泪,她死死地抓住祂的衣襟,像走投无路的幼兽。

“你可不可以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去哪里都好。”

蔚秀哭得可怜又脆弱,她不停地擦眼泪,说不出完整的话。

祂瞳孔因为惊喜放大,缓缓蹲下身,观察蔚秀的表情。

她压抑的情绪爆发,孩子般地大哭。蔚秀泪眼模糊,她抓住的救命稻草露出了笑容。

稻禾神握住她的手,雪淞镇中为非作歹的蔚秀还有这一面,脆弱不堪一折。

真难得。

“饭熟了。”祂冷漠平静地抽回长袖,却在她眼里的光熄灭的时候,和之前一样,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可是你还有亲人,我怎么带你走?”

“什么意思?”蔚秀擦眼泪,呆愣愣地去舀饭,她坐在凳子上,吃一口饭看一眼祂。

“他是你的监护人。”稻禾神说。祂对人类食物不感兴趣,不动筷子。

祂说话半真半假,“你们的法律要求,当法定监护人死了,其他人才能当你的监护人。”

蔚秀认真地听,她被哄得团团转,犹豫着开口:“课本上说,其他方法……也可以换。”

“其他方法……那么他会同意吗?他还指望拿你的工资喝酒赌博。”

祂的嗓音蛊惑,骤然贴近蔚秀,循循善诱。“别怕,还有我。”

“难道说你喜欢你的父亲吗?他逼走了你的母亲,挥霍政府补助金,害得你只能打工攥学费。”

祂站起来,看了一圈蔚秀的卧室。抽屉大开,几个硬币滚到脚边,这里明显被人翻了一遍。

“他拿走了多少钱?”

“四百块。”她只有周末有时间,一天六十块。前几天摔了盘子,一天的工钱没有了。

蔚秀捡起地面的硬币,装进文具袋。

原来的小猪存钱罐碎掉了。

“那我要怎么做?”她问。

“你杀了他就好了。”稻禾神吐字如常,丝毫不觉得这句话和好神明的身份是否符合。

蔚秀双手捂住嘴:“不可以!”

她怎么能杀了她的父亲!

蔚秀的拒绝很坚定,稻禾神失望透顶,祂仍然不能理解人类的优柔寡断。

“好。”祂折叠纸巾,擦去她嘴角的饭粒,遗憾地说:“那只能下次见了。”

对祂来说不过几秒钟,对蔚秀而言是好多年。

她陷入了沉默,好像在脑海里计算什么。

稻禾神发现梦境的切片一次比一次长。晚上睡觉时,祂还没有走。

蔚秀的父亲回家了,他的面容变得清晰,稻禾神竟然能看清他的长相。

祂猜测,是因为祂和梦境融得更深了的原因,蔚秀对祂的接受程度变高了。

父亲也看见了他,以为是幻觉。

蔚秀胆战心惊,趁机锁上门,要求祂留下来陪她。

门外砰砰响,他们依偎在床头。蔚秀钻进稻禾神怀里,她捂着头,小半张脸都藏在臂弯下。

她没有说话,稻禾神也没有打破沉默,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声。

祂平时在教堂,没有什么人打扰,经常安静地独自待着。

时间久了,会有些孤独。

不过此刻,蔚秀的心跳声会很吵闹。她的睫毛颤抖,在装睡。

稻禾神金色的瞳孔映着小小的蔚秀,她在半个小时后睡着了,蜷缩着,没有安全感地抱紧祂腰身。

梦境外,她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

神满足地收紧手臂,祂享受支配和服从的关系。

祂这次停留时间更长。在几天后,祂给蔚秀梳头发,指缝捞起的发丝消失了。

稻禾神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祂身处的环境变幻,稻禾神敏锐地闻到了血腥味。

祂站在走廊上,推开大门,瘫坐的蔚秀转过头来,光照在她身上,她眼眶发红,房梁上吊着半具尸体。

——蔚秀的父亲常年酗酒,体态肥胖。绳索吊着脖颈,下半身的重量往下坠,直到脖颈的骨头断裂,皮肉撕成碎片。

一颗头颅挂在空中,他瞪大眼睛,那是死人的眼睛。

蔚秀僵硬地拨打报警电话,稻禾神捂住了她的眼睛。

警察来的时候,祂收回了尾巴和四只手臂,变成了一个容貌出众的青年。

“我是蔚秀的哥哥。”

蔚秀呆呆抬头,没有否认。

梦境有瑕疵,祂顺利接手了她父亲的葬礼。她年满十八,已经不需要监护人了。

但父亲惨烈的死状成为了蔚秀最深的噩梦。高考前后亲人去世,她压力大,整夜整夜睡不着。

神会守护她。祂坐在蔚秀床边,像她小时候一样,为她捻好被子,讲睡前故事。

高考前,蔚秀累得半死,沾床就睡,但是半夜会做噩梦惊醒。

梦见父亲的死状,或者梦见稻禾神离开。

听见卧室异响,稻禾神进屋,拍拍蔚秀的脊背,安抚她。

她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稻禾神把她塞进被窝,抚平床单褶皱。

现实里的蔚秀,比这坚强,她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真可怜。”

如果现在抛弃她的话,一定会哭得很惨吧。

祂关了灯,轻轻带上门,去客厅把蔚秀的书包收拾好。

还有她明天要穿的衣服,祂用神力烘干,叠好。

蔚秀考过了高考,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

她的成绩一般,早就接受了平平无奇的自己,就算努力也会石沉大海,得不到应该有的回馈。

她把它归咎于“天赋”。

命运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她提起命运,稻禾神停下穿针的手,余光在看翻志愿书的蔚秀。

蔚秀的梦境来自于现实,她没什么钱,稻禾神在梦里也只能过贫穷日子。

祂把她的书包缝缝补补,蔚秀说,“至少我还有个神明陪着我吃苦。”

稻禾神轻轻哼了声。

方便起见,祂没有变回原身,以人类形态和蔚秀相处。

可能是变人变久了,祂总会透过梦里的她回想现实里的蔚秀。

蔚秀的前半生,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甚至,针刺破祂的指尖时,稻禾神突然有点后悔。

稻禾神思考自己是否对她太过残忍。

她还什么都没做,人生已经塌掉了半边天。

也不怪她花心薄情。

稻禾神压下异样,含住渗血的指尖。

不行,一码归一码。

“书包缝好了。”

“谢谢你。你真好。”

她做服务生做多了,嘴变甜了,会哄人。

祂敛下眼睛:“你也这么哄他们?”

“他们?”

祂又搞混了,梦境里的蔚秀只有祂。

“不重要的人。”祂岔开话题,“明天毕业晚会后,我来接你。

次日,蔚秀参加了毕业晚会。

父亲死后,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好在有人陪着她。

她在晚会上笑得很开心。稻禾神看见了老师发在群里的照片。

祂用不惯人类的新奇玩意,把手机放在一边,去接喝了酒的蔚秀。

她醉了,抱着祂脖颈乱蹭。

她真的长大了。稻禾神摁住蔚秀乱动的腰,他们在现实里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只是她不知道。

毕竟……她还是海妖的新娘。

同时,蔚秀睁开眼看祂。

她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的,但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把脸埋进稻禾神颈窝,手指缠着祂金色的长发。

梦境里的她会用看其他怪物的眼神看祂。

作为旁观者,稻禾神很熟悉她的眼神。

她的眼眸近在咫尺,蔚秀贪心地描摹稻禾神的五官。

梦里的她甚至不了解稻禾神真实身份,但本性难移。

祂的眉眼生得圣洁高雅,去掉了蛇尾和三眼四手,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仁慈怜爱。

好像……她做什么,神都会原谅她。

“做什么?”祂低头问她。

酒精控制大脑,蔚秀贴了上去。

稻禾神意外地学会了接吻,温热的东西在舔祂的下唇。

蔚秀小心试探,祂没有躲开,她放肆地吻深。

一吻结束,蔚秀喘气。祂坦然地和她对视,优雅得体地扣住她手腕,蔚秀被困在沙发的死角。

祂屈腿跪在沙发上,膝盖处凹陷。她的腿搭在祂大腿边,她微微颤抖,身体陷入柔软的布料。

稻禾神的唇瓣贴在蔚秀脖颈处,感受她的颤抖。

“别着急。”

祂应该是变出了四只手。

两只手扣着她的手臂和腰肢,还剩两只手,一只捞起她的腿弯。

“长胖了。”

稻禾神指尖稍稍用力。“不舒服就告诉我。”

“……慢一点。”蔚秀指甲陷入祂的手臂肌肉。

“放松些,你太紧张了。”稻禾神安抚她。

祂声音暧昧,气流钻进她耳廓,指关节蹭得蔚秀险些叫出声。

“慢一点吗?”祂抚摸着她抖动的脊背,手指不依不饶。

祂俯身,贴在蔚秀耳边。“可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蔚秀咬在祂肩膀,在愉悦的边缘迷失。祂在某些事上得心应手,表面的温柔和刻意放慢的手指都能减轻她的警惕。

稻禾神喜欢支配的过程,祂懂得如何利用生理上的感觉,让蔚秀本能的寻求依靠——

作者有话说:梦境的秀有点被动,但是梦都是反的。祂出去就会被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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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把前面评论区翻了一下,尽量把排名靠前的霸王票和能看见的霸王票都退了。剩下的找不到了,只能等评论退款时一起退。

三次元在找工作和备考中徘徊,评论不能一一回复请见谅,退款也应该是统一时间回。我的晋江有时候会有bug,不显示评论,可能有些宝宝的退款会晚点

第60章 畸变完

蔚秀大喘气,她仰面看天花板,腿弯压着稻禾神的手指。

祂的气息扑面而来,稻禾神低下头。

“咸的。”祂抬头,鼻尖晶亮,凑近来吻她。

孕育生命的海,人在情绪激动时流出的生理眼泪,还有她,都是咸的。

蔚秀平复呼吸,她瞳孔复尔清明,手从宽大领口滑入祂的衣襟,手掌描摹蝴蝶骨的线条,稻禾神直起身,双膝跪在沙发边缘。

祂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然而,当她手掌往前,触碰人鱼线,凸起的下腹部青筋,祂屈起的手指发出声音,暴露了情绪。

无声中,祂把主动权交给了蔚秀。

这样也很新颖,在祂眼中的蔚秀不过是一只风筝,她可以高高地飞,线始终在祂手里。

稻禾神掀起眼皮,等待蔚秀的新花样。

她没有让祂失望。

蔚秀往沙发背靠,脚上白色的袜子没有脱掉,她只剩宽松上衣,屈起双腿,坐在祂两手臂中间的空隙里。

蔚秀并非未经人事。

潜意识里,她知道哪里能让祂动情,怎么调教祂,怎么让祂无法抑制地做出反应。甚至故意地将其扭曲,蔚秀恶人先告状,她指尖打转:“神也这么放.荡?”

稻禾神在她身上看见了那个讨人厌的蔚秀。

她的梦应该快醒了。

沓樰獨家諍裡  怎么这么快。

祂收拢五指,蔚秀的手滑溜得像条鱼一样逃脱了,祂只能抓住她的裙角。

她分开二指,炫耀地给祂看战利品。

“很快呢。”

她往两根手指往祂抿紧的薄唇边塞:“也尝尝自己的味道。”

她将祂的唇瓣涂了一层水光,蔚秀偏着头笑,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稻禾神探究看向她的眼睛。蔚秀突然变了,上一刻还是乖乖巧巧的高中生,她变坏了,变成了雪淞镇的蔚秀。

“你之前没有过吗?”她真诚发问。

“没有。”稻禾神想用袖子擦嘴,蔚秀快一步抓住祂的手腕。

她在想什么,祂不知道,狭窄的出租屋里,祂比蔚秀高了不止两个头,两个人的地位仿佛天翻地覆。

“那正好。我喜欢白纸。”

稻禾神闷哼,盯着她翘着的一颤一颤的脚。

祂听得出她话里的轻蔑,对祂来说无关痛痒。祂不拥有人类的道德,先拥有了人类的欲.望和缺陷。

蔚秀遇见了难题。她晃着脚,“如果用脚踩的话,你得跪到地上去。”

她得意过头了。稻禾神衡量利弊,蔚秀作势转身:“那不做了。”

“出去你会负责吗?不要像他们一样对待我。”祂问。

“你猜。”她的脚踩在祂大腿。

祂抓住她乱动的脚踝,松手后跪到了地板上,是冷的,没有她的手掌暖和。

沙发高度的刚刚好,她能居高临下地看祂了。几分钟前,祂也是这么看她的,看她失控,因为本能而依赖祂。

祂本能往她的方向挪动膝盖,抓住她脚踝下压:“踩重些,蔚秀。”

祂低喘着,数着蔚秀操控祂的秒数。

蔚秀的白色袜子脏掉了,虽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污秽在哪里。

祂把人抱起来,为她脱掉袜子,把她抱回屋。

稻禾神变得话少,祂回到原型,充分利用非人的躯壳,蛇尾缠着她腿,利用惊人的腰腹力量往下压。蔚秀小腹发胀,奇异的感觉让她踢着小腿:“是蛇……是蛇呀!”

“对。”祂吻她细白的脖颈,把人锁在怀里。祂喜欢这个动作,更好发力,把她所有的嚣张都堵回去。

她挂在祂腰上,蔚秀没有力气去勾祂脖颈了,为了防止她掉下去,祂不得不好心地掐着她的腰,剩下的手指按住蔚秀肩膀。

她被祂养胖了。稻禾神摸到软肉,人类的体型太小,祂低头,吃不到。

蔚秀累了,往后倒。当祂把人摁进被窝里时,蔚秀只能看见祂耸动的肩膀,她报复性撑着手臂,往上一咬,稻禾神骨头发麻,身体紧绷。

“……咬哪里?松嘴。”

蔚秀牙齿磨了磨。

“男妈妈?”

“……很疼的。”祂掰开蔚秀的嘴,扣着她下颌接吻。

蔚秀发现稻禾神很喜欢接吻。祂是初学者,动作甚至有些笨拙,会磕到舌头。

祂耐心地舔掉她唇瓣的血珠,不是蔚秀的,是祂的。

稻禾神依依不舍地缠着她又吻了一回,温存时刻,祂抵着她额头喘气,手指不经意绕着蔚秀头发:“要走了吗?”

双方心照不宣地又来了一回。

最后把人抱在怀里时,稻禾神闭眼,盘算他们再见面的情形。

但蔚秀的坏还是超乎了祂的想象。

祂回到现实。坐在蔚秀床边,心情颇好,等她睁眼。

当和她迷蒙敌意的眼神对上,稻禾神心跳漏了一拍。

她问:“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她……不打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