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RomanticFarce “是啊,……
RomanticFarce:31
距离魏原出国前同学聚会到现在, 已经七年了。
她七年没见魏原,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再遇对方。
本来脑子就像被雷劈了一下,结果回过头看到谢历升, 姜皂的大脑直接空荡荡了。
脑子过去“叮——”的一声, 思考能力被清空了。
因为谢历升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喜欢过魏原的人, 因为谢历升现在还是她的合法丈夫。
因为他隔空而来的眼神, 含着她看不懂的诸多深意。
谢历升与魏原两个男人身上自带截然不同的磁场,而她便是不小心掉入磁场对撞中心的那颗小石头。
再待下去,就要在无限挤压中被粉碎了。
魏原看着姜皂, 眼神随着时间慢慢运化,刚要开口,手里的东西嗖地被对方拿走。
姜皂把东西囫囵塞进包里, 不太敢看魏原, 脸色古怪地再次道谢:“对不起,谢谢。”
然后扭头便跑了。
魏原站起身, 望着女人小步跑远的背影,空荡荡的右手还停在半空。
就在他出神这会儿功夫, 赵阳成和谢历升走到了他身边。
赵阳成还像上学时候,一把挎住他的肩膀, 眉飞色舞道:“想死你了!”
他也看见了姜皂,指了指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跟谢历升说:“那不是咱们那学妹吗?她看见咱怎么也不过来说句话, 太高冷了吧, 果然是个小怪脾气。”
谢历升视线一直盯着远处,面色平静,没搭理这茬。
魏原看赵阳成,疑惑:“你怎么知道她?”
赵阳成一愣, 被问到了尴尬事,瞄了眼身边的谢历升,挠挠头,干笑:“嗐,阴差阳错……上次历升带她一块来吃饭就认识了。”
这句话又抛出了更多疑问点。
魏原视线移动到刚下飞机,眼底略有疲惫痕迹的谢历升脸上,重复赵阳成的话:“历升带她一块跟你吃饭?”
赵阳成汗流浃背,当然不想承认自己没德行还拉兄弟出来挡相亲这种事,“呃,对啊!说是现在在历升公司打工呢!一来二去就联系上了。”
“她还跟谢历……”他突然收到谢历升的一记眼刀,闭了嘴。
不等这个话题继续发酵,他突然拽起谢历升的手腕,把对方右手的戒指亮了出来:“不说那个了!阿原!你看这是什么!!”
去年过年才刚回来过,兄弟们的近况他也一直在线上了解,怎么感觉这次回来有这么多新鲜事。
魏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盯着他的婚戒看了两秒,然后意外地问谢历升:“还真结了?”
谢历升挥开赵阳成拽着乱晃的手,挑眉,“我做事,什么时候闹着玩过?”
赵阳成拍拍他的肩胛,指着人鄙夷:“早就领证了,到现在不把弟妹带出来跟兄弟们吃个饭,认认人,藏得这么紧干什么?你再宝贝婚礼那天不也还得见吗?!”
魏原笑了两声,表示赞同。
赵阳成扭头,发现谢历升又拿看死人的眼神看自己,惊悚,急忙证明:“我比你可大三个月呢,说弟妹没毛病!!”
谢历升来了句:“她忙,这几天抽空攒个局叫你们。”
魏原环胸,饶有兴趣:“虽然看着仓促,不过你是不将就的人,女方绝对很优秀。”
谢历升哼笑一声。
“干嘛……刚下车有起床气是怎么。”赵阳成虽然很der,但是一向是调节氛围的万金油,很会感知朋友之间微妙的不对,凑近问谢历升:“你不是跟阿原感情最好么,怎么这回见面一点都不高兴,说话还怪声怪气的。”
他冷冷斜过来一眼。
赵阳成立刻封嘴。
谢历升伸手,在魏原身后拍了一拍,力度不轻,态度恢复往常相处:“走了,喝酒。”
魏原被擂得咳嗽一声,眯着一只眼笑了两声,示意赵阳成一块跟上他。
“又偷偷练了?劲这么大。”
谢历升抄兜,走得拽,说话更拽:“你穿灰色很丑。”
魏原:“……”
“在美国哪个乡下打的工?审美掉成这样?”他发自内心嫌弃:“待会儿喝酒离我远点坐,太土了,我过敏。”
魏原和赵阳成面面相觑,没说话。
他出个差这么大火气?谁又惹到这货了?
…………
姜皂从那个难以评价的“重逢”现场逃离后直接坐地铁回家,但地铁还差一站到地方时,她又怕回家撞到谢历升,中途下了车找了个麦当劳解决晚餐。
直到在麦当劳坐到夜幕完全降临,反复观察家用监控,确定谢历升没有回家,这才放心地往回走。
根据她偷听到的魏原手机的语音内容,他们三个今晚肯定要出去聚餐,一喝上酒时间不会太早,姜皂想着,或许谢历升会直接留宿在外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
魏原的出现,让本就理不清现在和谢历升关系的姜皂更加混乱。
但是,工作一天外加出了外勤,她一进家门就把那些烦恼全都抛到了脑后,一头扎进了浴室放松。
谢历升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家里所有家具用品一律都是市面上最好的。
他并不是骄奢淫佚的人,到现在手机的型号还是三年前的,随身的笔记本也用了不少年,不像许多不差钱的人每逢手机迭代就会立刻换新,只要是他觉得没必要的东西哪怕再好也不会盲目消费,而且也会在她刚想分期买什么东西的时候三五秒算出分期利息的漏洞,告诉她会因此多花多少钱。
但谢历升在个人生活品质上的消费却是从不眨眼,比如夏天为了保证最让他舒适的室内温度和湿度,家里的电器几乎没有中断的时候。
厨房,洗浴,护肤用品更是名贵品牌批量囤购,更别提他那一整个衣帽间的潮牌和手表首饰了。
他是她见过活得最精致最潮流的男人,不过这却不影响他荷尔蒙和强壮的体现。
谢历升就是能把漂亮和性感完美集于一身。
顶级的自控,从穿搭到身材,从头发丝到大脑,他像打磨艺术品一样把自己塑造得无可挑剔。
然而败在了天生性格这一点上,全盘皆输啊。
姜皂关掉水龙头,对着镜子忍俊。
和他生活在一起,姜皂省去了一大笔生活用品的支出,而且还能体验到最好的产品。
等浴球充分融于浴缸,蓄满了绵密的泡沫,姜皂把自己丢进这个造价二十万的浴缸,重重抒了口气,浑身疲劳卸去一半。
…………
洗了澡出来,姜皂包着头发去厨房喝冰水,手机跳消息没停,又是八卦小群在沸腾。
因为姜皂洗澡前提了一嘴今天在会展上和竞灵产品市场部的员工聊了天,大家一直在等她洗完澡回来继续说。
姜皂点进群语音,黎黎的大嗓门立刻扑面而来:“七七你可算来了!我们都快聊得没话题了,你洗得什么贵妇澡,太慢了。”
“快说说,和竞灵的人聊什么了?吵赢没?”
她失笑:“有什么可吵的,大家都是打工人,就随便聊了聊,她说咱们公司不重视策划和市场,为我感到可惜呢。”
“啊?”黎黎很吃惊,问语音里的唐芃,“芃姐真的吗?”
唐芃语气依旧冷静:“倒是没说错什么。”
姜皂抹着身体乳,看向落地窗外的斑斓夜景,犹疑要不要开启这个话题,不想显得自己很好奇,但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于是还是开了口:“然后……她还说了关于他们创始人的事。”
“说创始人韩朝云以前是从云升出来的。”
姜皂把那个女员工说过的话完全复述了一遍,黎黎和可心听得哇哇连叫,经常深耕言情小说的可心来劲了:“哇!她说他们是恨海情天诶,什么,可以磕吗这个?”
“听形容感觉韩朝云很牛,会成为未来无人机行业的明珠姐啊!女霸总!”
黎黎忍不住补充:“而且说要干死咱们云升呢,其实意思就是想把咱谢总踩在脚下看他后悔的样子吧,嘿嘿,女王人设好绝。”
“朋友,这不是你最爱看的双强男女主商战小说吗!”
可心发出尖锐爆鸣。
姜皂垂眸听着,蘸着身体乳一直搓同一个地方,搓得膝盖都发红了都没挪地方。
唐芃作为唯一一个老员工始终沉默,不过依旧逃不过被可心缠着审讯:“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唐芃很嫌弃这两位不八卦活不下去的,但每次也都宠着她们陪着聊:“我对这些不感兴趣,都是道听途说。”
姜皂抹干净手,默默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所有人都安静听唐芃讲这一出“云升轶闻”。
云升的公司前身是谢历升在大三时候创立的,几个在技术大赛认识的高智商理工科学生看不上国内外大公司的offer,决定凑在一起搞个大的。
谢历升和另外几个合拍的人负责前端开发和图像算法,后端数据则是由和他关系很好的同系同学“陈况”开发,而韩朝云则是机械力学方面的天才。
韩朝云并不是他们大学的,却和谢历升有着一样的抱负,在竞赛现场看到谢历升的姿态便一下子看中了他,带着和她关系密切的几个机械包括材料专业的学生加入了谢历升的创业团队。
于是上述的这些人成为了现在云升的管理层,成为各自板块的负责人。
谢历升和韩朝云的绯闻从云升诞生初期就有了,毕竟以两个人的名字合体作为公司名称这件事实在过于暧昧。
虽然两个人各自都有过澄清,创始团队里的大家也都知道——不过是觉得他们两个人对公司的贡献最大,而且名字和品牌概念也融洽,于是才这样取名罢了。
两个人完全不避讳绯闻的密切合作,也让大家的猜忌慢慢归于习惯。
毕竟谢历升和韩朝云太过相像,简直就是性转的彼此,有人说这样最懂对方的组合才最配,有人也说这样的组合什么都可能产生,就是难以产生爱情。
“啊?既然这么合拍为什么决裂了啊。”黎黎遗憾。
唐芃说:“嗯……或许就像姜皂遇到的那个人说的那样,因为咱们谢总太膨胀了吧。”
云升的产品像一道惊雷,令所有人亮眼,盈利数据更是逐渐飙升。
年少成名,完全独创的技术在手,谢历升再怎么狂也合情合理,不过他太把云升当成高傲的艺术品在打造了,而韩朝云却明白,他们早已不纯粹是搞科研的学生,而是逐利的商人。
谢历升野心太大,无人机摄像这个板块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起跳点,他还要把技术遍及更多领域,农业,车载自驾,运输,教育等等。
他想让云升的产物遍及这片蓝海市场的每个落点,至于宣传?无所谓,东西够牛消费者就会贴上来。
而韩朝云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她不希望云升只给大众一个“厉害”的无效印象,她希望专注一类产品,成为消费者心中的“网红选择”。
哪怕产品本身和其他竞品效能差不多少,靠营销搞红稿讨好消费者,把性能升级切割成无数代,不断卖出新产品盈利,赚足了钱再发展其他支线。
没人知道他们两个因此吵了多少次架。
“所以韩朝云就出走了?”可心总结。
“嗯,光是出走并没什么,因为谢总的脾气确实让人看不惯,也不会笼络人心,有一批研发人员直接跟她走了。”唐芃回想,说着:“你们刚来并不知道,虽然发出去的数据年年漂亮,但公司这两年过得很辛苦。”
“韩朝云带走的那些技术和人让云升大出血,很多项目中途停摆,人心惶惶,连最不受重视的策划部当时都走了不少人。”
“她的这波操作让云升的整体实力倒退了很多,到现在还在恢复中。”
她补了句:“你们以后别骂周大公公(部门经理)了,虽然他没有能力是事实,但却是为数不多坚决不离开云升的人。”
姜皂点点头:“嗯,凭他那个脑子,离开云升别处也不会要他。”
唐芃:“……”也对。
可心和黎黎爆笑。
“事实证明韩朝云就是很会做品牌啊,竞灵才成立多久?就已经被营销号标榜为和云升屡次对打的宿敌了。”黎黎说。
“竟然说竞灵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我们!拜托,云升只是宣传垃圾罢了又不是真没东西!”
姜皂扯了扯嘴角。
就凭这个义愤填膺的气势,自己真该去谢历升那给黎黎讨点原始股,她值得。
“可是七年诶,”一心在这个be故事里找糖磕的可心询问:“这俩人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不太可能吧。”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不过。”
唐芃分析:“如果韩朝云真喜欢谢总,不至于出走还背刺云升,挖走那么多科研员工了吧?”
黎黎暗叫:“靠!手机会监听,抖x已经在给我推送八卦他俩的视频了!第一句就是俊男美女,无人机行业著名的恨海情天cp!”
唐芃的不知情给所有听着的人留下一个巨大的悬念。
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什么欲言难止的关系。
除了本人以外没人能解答。
姜皂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群语音分秒,双眼失神又错综。
挂掉电话以后,她去卫生间吹头发。
盯着镜子,姜皂举着吹风机,不知怎的一直回想再遇谢历升这不到三个月以来,每次见他忙碌不停地画面。
他忙到脚步几乎没有稳稳停下的时候。
就是因为前几年韩朝云的叛离吗?
【云升CEO觉得自己产品牛比死了,根本不需要mkt玩那些虚的。】
竞灵的快速扩张,热门抢手,成功上市,在某种方面也印证了韩朝云的理念正确。
而无人机行业从前些年的新兴蓝海到现在,深耕各个亮点功能的品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云升涉猎广泛却没有绝对的看家畅销品,前有先驱品牌,后有新起之秀。
云升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今年收购飞达,把他们整个策划团队挖到云升,大整宣传力度的决策,是不是也是在补救前些年自己太过傲气的理念呢?
谢历升也会有真心觉得自己做错的时候么。
他也会犯错,也会因为犯的错损失惨重,付出数倍的努力去止损。
很辛苦吧?伙伴背离,自己扛着大梁继续干。
她总觉得自己延毕又兼职加备考,是这两年过得最辛苦的人。
殊不知……
吹风机停止嗡鸣,她低头把掉落的发丝整理好,擦干净盥洗台,叹气。
她发愁这些干什么呢?跟自己又没多大关系。
道理都明白。
只是越深想,心里就越有种古怪的酸感。
姜皂看了眼时间,去厨房拿蜂蜜。
然而就在她考虑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做这些的时候,玄关处忽然传来咔哒的开门声。
姜皂呼吸一滞,转头看去——
男人进了门一如往常扶着鞋柜换鞋,不过略微沉重的动作暴露了他喝了酒的状态。
她嗖地扭回头,打开冰箱假装很忙地乱翻着。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谁都不主动说话,氛围不由得越来越紧凑。
谢历升眼皮有些沉,打开她旁边第二个冰柜,拿出一瓶冰水,然后嘭的一声带上柜门。
姜皂取出蜂蜜盒,关上冰柜静静转身,瞥向正撑着吧台喝水的男人。
一瞬间,脑子里闪出许多问题,话题,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口提及什么。
问他那年到底和韩朝云发生了什么?
还是问他,这几年是不是拖着公司过得很辛苦。
还是……
还是,说一说那晚在古城酒店里的事。
谢历升喝完一整瓶水,拧好瓶子丢了过去,啪嗒一声——没扔准,瓶子掉在了垃圾筐外面的地上。
他蹙眉。
就在她陷在欲言又止的拉扯时,对方的嗓音略有冷淡的响起——
“今天下午。”
“你跑那么快,是生怕让魏原知道咱俩关系么?还是心虚?”
“得亏跟赵阳成过去接他。”
他笑了一声,闲聊的语气里夹杂着刺:“不然我都快忘了你当初一见着他,眼睛就黏着挪不开的样了。”
这一句掉在地上。
姜皂原本摇摆着,发软的情绪,彻底停了。
她放下手里的热水壶,眼神射向对方:“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历升半醉时有种不管不顾的劲,比平时更欠抽,后背靠着吧台:“字面意思。”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姜皂胸口骤然堵上一块石头,“我以前对他有过什么感情,你从头到尾都知道。”
“而且我们都已经结婚了,你揪着这个阴阳怪气什么呢?”
被她训了一通,谢历升刚才拿话扎人的气焰降下去些,盯着那个没丢进垃圾筐的瓶子。
被酒精浸泡过的男人有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阴沉,安静。
“都结婚了……”他眼尾勾起,声音很轻,品味着其中深意:“是啊,他回来了,你跟我结了。”
即使知道他醉了,说的话多半是醉话,但听完,她胸口还是闷起了一股火。
姜皂情绪上涌,开始手痒想摔东西,忍着说:“你只是恰好知道我喜欢过他很多年,都是这么大人了,谁还没有这种经历了?”
原本想说的话一开口也变了味。
“我都没问过你,没干涉过你和谁有过什么。”
“你一进门就开始翻我的旧账,我惹到你了吗?”
谢历升瞥见她有点发抖的手指,张动薄唇,欲言又止。
所有理不清的情绪全都堆杂在一起,她抄起那盒蜂蜜扔到他怀里,涨红着脸赌气:“活该所有人都不待见你,神经病。”
“喝多了就自觉点去睡觉!张嘴就惹人嫌。”
说完,姜皂趿拉着拖鞋回了卧室,几秒后摔上了门。
“嘭!!”
随后,客厅恢复之前的寂静。
靠着吧台的男人维持原状,画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半晌,谢历升低头,看着怀里的蜂蜜罐,又瞥了眼烧热的白水。
他勾起的眼尾一点点放平,漫上悔意。
……是打算。
给他煮解酒的蜂蜜水么——
作者有话说:白白:别吵!别吵!刚要甜吵什么架!其实吵一下也别有一番风味(坏人偷笑)
哎,谢历升啊,魏原一出场我们七七都没干什么你直接慌了,再在意也不能口无遮拦气老婆啊!!!
【继续红包!下一章到文案片段!观众们别误会,蟹老板没喜欢过别人,他感情方面确实是一张白纸[狗头叼玫瑰]生闷气是因为七七没当着魏原承认你吧[狗头叼玫瑰]】
第32章 RomanticFarce “谢太太……
RomanticFarce:32
姜皂一进卧室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冲动的话。
谢历升固然嘴贱, 但自己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她走到床边,拿因为情绪波动而颤抖的手拍了拍脑子,很快便明白过来——唐芃说的那些关于他和韩朝云的事, 让她对谢历升撒了莫名其妙的火。
刚才是借着由头在对他发脾气。
姜皂双手搓了把脸颊, 沉气, 即使心里明镜一样却还是不愿承认。
反正已经乱七八糟了, 先睡觉再说吧。
吵了架也不知道怎么和谢历升相处,她索性一头扎进被窝,贴着最靠边的位置闭上眼装睡。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 主卧的门被推开,男人趿拉拖鞋的脚步声靠近。
但姜皂已经半梦半醒,只感觉到身后的床面陷下去了一块, 夜灯被全部关掉, 然后她就真的睡了过去。
…………
早晨七点整的闹铃响起,姜皂扒开黏糊的眼皮, 顿了一下,悄悄回头, 看见床的另一边是空的才松了口气。
怕什么。
他又不是赖床的人,醒了就会起来。
姜皂坐起来, 听着门外有若隐若现的吸尘器的噪音,挠挠蓬乱的头发。
孙燕女士聘的那个阿姨又上门了。
谢历升和他继母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两个人维持表面的和谐, 有些事却也演得很不到位。
孙女士就差把“我要派人监视你们”的意思摆在台面上了, 知道他们夫妻俩白天工作不在家,特地把阿姨上门打扫的时间改到了他们起床上班的时间,美言其曰给他们做早饭,让他们能多睡一会儿, 监视的目的昭然若揭。
要不是想到这个保姆阿姨一早就会来,她昨晚就直接睡客卧了,才不想跟讨厌的人同床异梦。
不过再不高兴也不能影响已经答应好谢历升的事,不能暴露异样给外人。
估摸着对方应该是去晨跑了,姜皂溜下床,进浴室洗漱。
…………
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保姆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在装盘。
谢历升早上习惯吃西式早餐,而她偏好中式的,白人饭比较好做,保姆阿姨主要做她喜欢吃的样式。
姜皂端着碗站在灶台边,打开炖汤煲的盖子,这时门口传来动静——谢历升回来了。
她握着粥勺的手不禁紧了些,搅和着粥,故意没去关注。
保姆阿姨端着小菜出去,看着穿着运动服拎袋子的谢先生,笑道:“不知道先生沙拉里只吃小番茄,不吃大番茄,麻烦您自己去买了。以后我会关注家里冰箱的存货及时买来补好。”
谢历升“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保姆阿姨常年在客户的家庭里工作,本来就擅长察言观色,外加上又是孙燕亲自挑选的人,更是人精。
她摆好小菜,眼神犹疑地看了眼从刚才开始一眼都没对过的夫妻俩。
谢历升拎着袋子走到厨房,把小番茄倒进果蔬盆里,走向姜皂身边的水池。
男人弯腰凑近,拿她手边厨具筐里的东西,姜皂被他无形的气场侵扰,心里还堵着气,拿手肘怼了下他的腰,暗瞪:“一身汗就进厨房?走开,洗你的澡去。”
她力气不大,谢历升却佯装一副被狠揍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回头,和惊讶的保姆对了一眼。
他回头,盯着某人低头时露出的白嫩后颈,轻哧一笑。
“行,我去冲澡,不在这儿臭你。”
保姆看到这小夫妻无比自然又日常的嗔责,对路过的谢历升致歉微笑,低下头继续做事。
准保是昨晚上小两口闹什么别扭了,嗨呦。
等吃上了早饭,谢历升就让已经做完全部工作的保姆阿姨先回去了。
谢历升咬了一口自制的三明治,看了眼一直听播客吃早餐的女人,刚要说话,姜皂一抹嘴站起来,端起自己的厨余餐具去了厨房。
跟预判到他要说话所以故意躲开似的。
他咀嚼动作变慢,眼神一直追随着在厨房忙活的人,然后看她面无表情走出来,拿起手机走向玄关换鞋。
真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男人的视线直勾勾黏在身上,姜皂能感觉得到。
其实她早就焦躁得后背发紧了,只不过硬装出高冷无感的样子,不过,如果再不逃到玄关火速出门,自己拙劣的伪装马上就要破功了。
虽然从再遇以后两人哪怕是正常的对话也偶尔会夹枪带棒,也知道彼此都有互相看不过的缺点。
但像这样僵持较劲的冷战,是第一次发生。
她刚提上鞋,听见对方也收拾好了东西过来,惊得像原地蹦高的小猫,一把抓起柜上的Apple Watch和手机就跑——
嘭——
谢历升刚走到玄关,迎接而来的是她甩门而去的清风。
“……”
他无奈,捞起柜子上另外一条一模一样的Apple Watch戴在手腕,碍于时间也没有多少富裕,换了鞋迅速出门。
…………
姜皂早饭吃得太急,下了地铁又跑了一段,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还好打卡没迟。
跟谢历升一块生活,就没几天是安稳的,莫名其妙总是在鸡飞狗跳的状态里。
她背着包走到工位,拉开椅子叹气。
“一大早就叹气?”黎黎划着工学椅凑过来,小声问:“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姜皂把工牌扔在一边,不解:“知道什么?”
“已经确定要用可心那组‘升跃未来’当下次发布会的概念中心了。”黎黎撅嘴,指指会议室的方向,“一会儿开会要分各种板块组开始做后面的流程了。”
“你说那组里是不是有高层管理的亲戚啊?选题大会的时候烂成那个样子,最后都能让领导们一致决定采纳。”
她也不服气:“改好了又能怎样?不还是说明他们本身能力或者用心程度就不够吗?”
姜皂打开电脑,随口一问:“CEO也过了这个案子?”
“当然呀,到时候谢总上台的演讲稿还要靠他们负责,都是要直接和CEO沟通的,肯定要他看过拍板。”黎黎说。
她点头,沉吟不语。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的,坐在旁边的唐芃及时出声提醒:“行了,等会开完了领完工作,之前选题的阶段就算彻底结束了,再想等于白费精力。”
“干好派下来的工作才是正事。”
黎黎像一滩化在桌子上的小仓鼠,蔫蔫附和:“好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姜皂莞尔,转过身准备今天的工作,戴上苹果手表,开启了静音免打扰。
双手放到键盘上时,她余光瞥见叠在一侧厚厚一沓的策划案复印本,目光停留了许久,最终拿起它们收进了抽屉里。
动员会开了三个小时,之后一个月策划部和市场部要联动拼尽全力准备的新品发布会,和竞灵同期的发布会正面碰撞。
原本应该有更充裕的时间,但是因为策划部的“方案失误”等等问题,修改优化的时间耽误了实施的工期,之后每个参与人员都必须绷紧头皮把时间抢回来。
这是她入职云升以后入选参与筹备的第一个重大活动,但听着领导讲话,她坐在下面翻着别人的策划案细则,总觉得有点提不起劲来。
她知道这样的工作态度是不对的,做策划不是谁都能做那个掌舵人,看自己的idea化为实物铺满线上线下。
以前在飞达自己大多时候也是跟着前辈做事,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次的失落感竟这么强烈。
大家都在做分内的事,哪怕已经稳定了岗位,落选或者犯错也是寻常事。
没事的,下一次,再努力。
姜皂在笔记本上圈圈画画着重点事项,同时安抚着自己。
行到尾声时,CEO谢历升姗姗来迟。
会议室立刻响起一阵整理姿态的窸窣声,原本已经听得蔫了吧唧的员工们纷纷支棱起来,坐得比刚开始的时候还笔直。
谢历升踏进会议室,抬眼望去,视线平均地扫了一遍,最后好像定在了什么地方。
姜皂几乎是第一时间像弹簧般低下了头。
他步子没停,和主动让开主位置的部门经理摆手,跟身后的李常说:“给我添把椅子就行。”
李常是最熟悉他工作习惯的人,早就让人准备了,招手让外面的员工搬椅子进来,摆好。
姜皂能感受到那束眼神,烫得她脑瓜子热热的冒烟。
不对,怕什么?明明是他昨晚上口无遮拦说混账话,自己是占理的那一方。
姜皂,把后背给我挺起来!
下一刻她猛地直起来,然后立刻又以一个丝滑的弧度蔫了下去,假装很忙地埋头读发布会细则:“……”
认了,她是怂货。
谢历升坐下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挽起袖口,余光瞥着某处,嘴角忽然勾了勾。
部门经理问:“怎么了吗谢总?”
这祖宗怎么突然笑了?
“没,看大家状态不错,保持下去。”谢历升难得夸了一次策划部,实则是在给自己的忍俊不禁找借口。
突然被CEO夸了,大伙虽然倍感诡异,但也都很开心,氛围轻松不少。
“这一个多月大家辛苦,把发布会弄好,到那天观看全球直播的各界大佬,同行对家,消费者,网友,都会在大屏上看到你们的名字。”他说。
“当然。绩效,表彰和奖金一样都不会少。”
骨子里拥有强大能量的人,用语言煽动他人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只不过谢历升是个典型的孤僻实干家,很少说鼓励人的话。
但是但凡一开口说这些,效果却是硕大无朋的。
员工们虽然敬畏这个大老板,但一听到这些丰厚的奖励,忍不住齐刷刷鼓掌叫好,给彼此打气。
谢历升主张术业有专攻,所以参会只是旁听,看还有没有其他突出的问题,主要的流程都配合策划部的安排。
于是会议在预计的时间内顺利结束,正好到了午休的时间,员工们收拾东西和领导们告别,结伴去食堂吃饭。
部门经理拉着谢历升在前面说话,姜皂趁机跟着唐芃她们低头走过,全程充当纯路人。
谢历升支颐,听着部门经理侃侃而谈,平放的目光却从左到右,黏着某个影子跟随到会议室门口。
…………
“今天食堂有炸酱面,我要加致死量的蒜泥拌着吃!”黎黎饿鬼咆哮。
唐芃立刻制止:“你敢这么吃下午就给我全程戴口罩办公。”
黎黎欲哭无泪,像找妈妈一样诉苦:“姜七七……你看她,老是管着我。”
姜皂无视她的撒娇,对唐芃说:“你们先去吧,我早上吃太多了好撑,帮我带个素餐包上来行吗,麻烦啦。”
唐芃冷艳地比了个OK的手势,拎着念叨蒜泥的黎黎先走了。
工位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气若游丝的同事不吃饭直接躺下午休了,姜皂翻了翻工作手册,没什么干劲,这时手边的手机嗡嗡一震,她瞥过去,扫见谢历升的头像陡然清醒,把手机盖在桌面,起身往茶水间跑。
这人估计是完事了要从会议室出来,会路过工位区,再不躲就会正面撞见的。
他发微信干什么?难道是有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
茶水间只有一个在吃水果的同事,姜皂走到茶水台,看了眼咖啡机,决定来杯冷泡茶。
她从冰柜拿出一瓶水,然后拿了公司免费提供的风味茶包,嘁嘁喳喳撕着包装。
就在这时,茶水间的玻璃门应声而动。
姜皂下意识看向门口,瞥见某人那锃光瓦亮的法国手工定制商务皮鞋,嗖地扭回眼。
阴魂不散。
她手一抖,茶包里的碎碎撒在了杯子外。
“……”
吃水果的员工一看CEO开了会不仅没走还来茶水间喝咖啡,吓得立刻把手里剩下半个红心火龙果炫完,顶着一圈紫红色的嘴问好:“谢总好。”
说完就溜了。
谢历升盯着咖啡机“嗯”了一声回应,并没有给眼神。
“火龙果”同事的逃离让姜皂心都凉了。
谁允许你离开我的?!谁允许了!!
茶水间顿时只剩他们两人,相对安静中,只有咖啡机运作的噪音。
姜皂拆开新的茶包泡进冰水,抽了张纸擦桌子。
谢历升斜眼,看她收拾桌面碎茬,纸巾扫着茶渣到桌边,挥下去的瞬间拿下半张纸巾接住,拢起来,然后四个角交叠,丢进垃圾桶也不会散开——这是他平时在家里收拾脏东西的动作。
他眼梢往上动了动。
茶水间随时可能进来人,外加上还别扭着,姜皂没打算和对方说话,喝了口水吃了一条消食益生菌。
冷战没有最优解,唯有其中一个人站出来破冰。
谢历升解开衬衫领扣,懒洋洋往茶水台一靠,呷着咖啡:“下班有空?去喝一杯?有赵阳成他们。”
“不用费心跟他们社交。”
说完,他正了正脸色,语气放轻,补充:“餐厅挺漂亮的,就当约会了。”
“去吗?”
姜皂瞥他一眼,目光淡淡的,无情拒绝:“对不起谢总,我有基本良知。”
“没法和已婚男士约会。”
谢历升迟疑了一秒,看她,然而反应很快,云淡风轻道:“不都跟你说过,我跟那位没感情。”
什么屁话?!
她瞪他,继续演下去,强调:“我也已经结婚了。”
两个人跟有表演型人格似的,冷战时难以引动的语言交流,以这种诡异的形式展开。
谢历升眼尾带笑,恬不知耻:“我又不介意做小,你不说谁知道?”
说完他凑近,整个身板压了过去。
这个距离姜皂太熟悉了——是拥抱,是他们接吻的距离。
她的心又乱掉了拍子。
谢历升抚上她的手。
姜皂心头惊悸,在推拒之前,先看门口有没有人。
谢历升修长的手指擦过她无名指的素戒,最后点了点她的腕表,提醒:“谢太太,早上AppleWatch戴成我的了。”
“先别演了。”
“换换?”——
作者有话说:白白:写到了文案最后一个场景的部分!嘻嘻!你们当初看文案的时候想过这里是两人冷战时触发的对话吗?还蛮巧妙的对吧(其实作者一开始也没想到)
【今天稍微短一点啦,因为写这章的时候作者身体不太舒服TT连续写了太多大长章有点顶不住,熬夜着凉低烧,当我休息一下吧明天继续七千字粗更!明天搞点谢历升婚内暗恋酸涩文学!继续红包随机!】
第33章 RomanticFarce “疯了啊……
RomanticFarce:33
姜皂一怔, 抬手点开腕表,打开联系人才发现真的不是自己那块。
当时谢历升一句“想跟你用同款”,没想到就真的买了同个型号, 甚至表带也是同款。
米兰尼斯款的表带是磁吸贴的, 没有大小型号区别, 两人表带唯一的区分是表带末端的外刻图案, 谢历升的是狐狸,她的是狮子。
两人回家以后都会先摘掉手表放在鞋柜上,外加谢历升有强迫症总是要让两条手表以绝对平行的姿态挨在一起。
所以她一急之下没区分开, 直接拿错了。
“你戴表不开健康监测?”
谢历升解开自己这块打开消息,给她看一上午的心率变化提醒:“震我一上午了,告诉我静息心率比平时快, 这才发现是你的。”
智能手表固然先进, 对她而言确实没有很大的用处,顶多看看时间设置一些事项提醒, 不过对谢历升而言应该用处很大。
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疏忽, 姜皂只得收起刚刚对他爱答不理的较劲派头,把手表乖乖换回去。
她伸手接住自己手表的一端, 一扯,没扯动。
男人故意用着力, 姜皂抬眼, 撞上他的目光。
谢历升借着手表和她拉扯着, 不让她如愿轻松拿回自己的东西,眼底飘着隐约的退让,开口比上一句轻了不少:“还生气呢?”
“啪。”
姜皂打了下他的手,毫不留情。
谢历升挑眉, 默默松开手,任她拿走手表。
姜皂低头把表带扣到腕子上,看都不看他,反问:“你跟我道歉了吗?”
谢历升哂笑,带着些跩劲点头,“行。”
“我的错,对不起,以后那种话我不会再说了。”
“能翻篇吗?你说,要我怎么赔罪,金钱还是肉//体,我绝对服从。”
原本掉着的脸子猝不及防臊了一下,她瞪他:“谁要你的臭钱和……”
差点脱口而出的词及时停住。
男人得逞而戏谑的嘴脸让她来气,姜皂推他的胸,小声驱赶:“离我远点,万一有人怎么办。”
“走开,我要出去了。”
姜皂不知道的是,她用这副天生绵软的嗓子故意压小声说话的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丝毫没有威慑力。
反而,让听着的人品味出撒娇的味道。
驱赶的话在他脑子里像加热的黄油般丝滑划过,留下回荡不绝的是她勾人心痒的声线。
谢历升看她的眼神深了不少。
他没让,依旧用双臂撑在她两侧,如炬的目光贴着她:“给个准信,下班能不能跟我去?”
“那家餐厅听说真挺好吃,要不是赵阳成朋友的关系,半年内都约不上。”
她贪吃馋嘴的软肋已然被某人熟系且掌控。
果不其然,姜皂的眉眼被他一句句话磨软了,多问一句:“什么菜?”
谢历升一句话彻底杀死了比赛。
“川菜。”
她背在身后的手攥了攥,还是松了口:“……看我今天要不要加班吧。”
谢历升越看她越忍不住,一边往下低头,一边附和:“那我等你微信。”
姜皂一抬眼,他已经凑到了脸边。
他鼻尖蹭着她的耳朵,温热的吐息喷在脖子上。
暗示亲近的欲望太过强烈。
她的心跳顿时拔了三层楼高,呼吸被搅乱。
有了古城酒店那晚的互相纾解,两人身体上的亲密度早已不同往日。
哪怕嘴上吵着,身体也会像匹配上磁场一样不由得吸近。
谢历升搂住她腰肢的瞬间,姜皂踩了他一脚,借机成功推开对方,红着脸骂:“疯了啊你……耍什么流氓。”
想偷香却失败的谢历升看着她气冲冲离开茶水间,心痒得像身体里长出一堆扑棱的小飞虫。
半晌,他偏头,端起她喝了一半的冷泡茶,嘴唇印着她喝过的位置,把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算作解瘾。
…………
从今天开始,策划部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战备状态,所有人的工作压力往上提高了一个层级,刚开完会,下午领导下达的工作就劈头盖脸地堆满了工作软件。
黎黎受不了车轱辘话来回说的乙方,急得电话联系都不够,拎着包就要去当面交涉。
唐芃三块电脑屏幕全部被密密麻麻的图表占满。
大厂的工作节奏从来不是一样样把事做完,是同时做着一堆事,还有人不断塞新的活进来。
姜皂也不例外,一下午除了喝水上厕所以外,几乎就没抬起过头。
等到了六点多快七点,她终于完成了一部分的工作,脖子僵得要断掉一样。
谢历升十几分钟前发了微信,姜皂犹豫一番,在工作压力和疲惫地催化下,还是没骨气的选择了美食。
她急需要一顿美食来拯救被工作摧残过的心,于是回复对方——
【好,我去地下车库找你。】
考虑到一会儿是见他的朋友们,姜皂拿着洗漱包去卫生间重新洗了个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拿上电脑把没做完的工作带上,看了眼大部分都还没走的同事,带着某种“异类感”灰溜溜下楼了。
真是的,明明是下班时间,怎么这么有负罪感。
还记得上次下到地下二层停车库找他时的胆战忐忑,没想到再重复这个动作时,那辆帕拉梅拉的主人已经成了她的合法丈夫。
姜皂轻车熟路走到老板停车的位置,瞧见是谢历升亲自坐在驾驶位,看了眼他空荡荡的副驾驶,最后还是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谢历升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人,嘴角放平了些,“工作很多?很多就回家,不去了。”
她可是为了那顿星级川菜才高效率拼死工作一下午的,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姜皂赶快说:“都答应人家了爽约多不好,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他并未挪开目光,盯着镜子里她的侧脸,询问:“化妆了?”
上午在茶水间见的时候还是素颜。
姜皂碰了碰脸,说:“嗯……蓬头垢面的见人不太好。”
谢历升面不改色,握着皮质方向盘的手指略有加力,没再继续问,启动车子驶离公司车库。
她还以为他会不满自己没有去坐副驾驶,弄得他像开车的司机一样,结果男人完全没有如自己猜想的反应。
姜皂倒是有几分意外。
车子开出去两个街区,她靠在窗边发空大脑,心里还惦记着工作上没收尾的那点内容。
就在这时,遇到红灯的帕拉梅拉缓缓停在白线后。
开车的人忽然开口:“不问问我开会的事?”
姜皂懵懵地抽神回来,“嗯?”
他坐在前面,她只能看到对方半张脸,视线定在他那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
“你为了你们组特地把方案带回家给我看,”他的声音淡淡的:“结果我还是选了别的组,你没意见?”
“就不问问我为什么?”
就像没料到他没有介意自己坐到车后座一样,她也没料到他还会惦记公司决策后她一个小虾米落选的情绪。
姜皂垂眸,车窗外的风撩动她鬓边的黑发,灵动又姣丽。
“我不问。”
绿灯亮起,谢历升听到,一挑眉,都忘了踩油门。
“你没有选我们组的方案,一定有你作为最高决策者的综合考虑。”姜皂有话直说:“就像上学时候写应试作文,我不会因为得分比想象的低就去质问老师为什么不给打高分。”
“我没写出满分作文,一定有我没有做好的地方,不复盘结果,复盘失败的原因才是该做的事。”
“到工作上也一样。”
说完,她抬眼看向开车的人,忽然有种在大人物面前卖弄口号的羞耻。
姜皂眨眨眼,为过于虚伪的自己找补了一句:“当然……肯定会有不甘心,毕竟付出了心血,不过我不会因为这个把情绪带到工作上的。”
“你放心,我会认真工作。”
谢历升笑了一声,单手打转方向盘,“谁说你不认真工作了。”
“随便一聊。”
姜皂很老实地“哦”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了。
话题结束在这里,而谢历升的眼神却依旧时不时抽出空隙偷偷放在她脸上。
须臾,他忽然告诉她:“不过你这个回答,至少在云升,会是满分答案。”
她划拉着手机,没有抬头,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
…………
车子开到江边街区,所说的那个很难约的川菜馆就开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界。
她和金融男相亲后,和同样结束相亲的谢历升碰面的那晚,就是在附近。
秦南市区这块地方是不是太小了点,怎么好像随便去个地方,就有她和某人的印记。
姜皂跟着谢历升走进曲径深幽,新中式装潢的星级餐厅。
餐厅每晚接待的客人非常有限,所以厨房和餐厅都能给客户最好的用餐体验。
每个餐位虽然同在一个餐厅里,却又是相对独立的,空间非常大,享用独立的酒台和卫生间,观景用餐,体验感拉满。
姜皂跟着谢历升,侍应生为他们推开包厢的门,里面的谈笑声溢了出来。
“哎呦喂大老板,每次等你能饿瘦十斤!”赵阳成那吊儿郎当的声音格外亲切。
谢历升双手抄兜,忽然往旁边挪了一步,把身后的女人让出来,暴露在所有人视线里。
包厢里有四五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姜皂抬头,一眼就和站在其中的魏原对上了眼。
她的心跳漏空了一拍,迟缓地看向身边男人。
谢历升目光很平,仿佛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大度包容,但是他那双狐狸眼一旦放沉,压着脾气的状态便暴露无遗。
赵阳成没看懂小夫妻对视的暗潮涌动,一步步走近,惊讶得不行:“历升,这就是……弟妹?”
“不是,你还真把学妹娶到手了啊!!”
谢历升乜他一眼,质疑:“你什么意思啊。”
“不是……那个,你当时问我怎么追人家的时候。”赵阳成挠挠头,和姜皂微笑示好:“我以为你肯定不行呢,毕竟姜小姐这么优秀……”
他冷笑:“你觉得我高攀不上她呗。”
赵阳成:你这张破嘴追哪个姑娘都算高攀,明白不。
姜皂和魏原对视上后,大脑像过了电一样暂时短路了。
一直忙工作,根本没有闲心想魏原的事,本以为碰到是小概率事件,结果却忘了……以他和谢历升关系的密切,必然是要再见的。
谢历升瞥了眼一如既往面色温和的魏原。
他看姜皂的眼神明显不同于其他朋友的陌生和好奇,定在她脸上就没再挪开,像是思忖什么。
谢历升伸手揽过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看着所有人介绍:“姜皂,生姜的姜,皂角的皂。”
“我妻子,你们的义母。”
姜皂抬头看他:?
赵阳成:?
众人:?
这个畜生。
…………
大家在寒暄后落座,侍应生呈上前菜小点和酒水。
谢历升交际圈虽然很广,但私下往来密切,能交心的人都在今天这一桌上了。
他一个个为姜皂介绍他们的来历和工作职位,同样也把姜皂介绍给他们,无形间与她共享了他的人脉资源。
端着酒杯到了魏原这里时,姜皂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却被谢历升的手一把抵住。
她难以保持自然,视线从他一点点移到魏原的脸上,随后又不着痕迹地躲开。
躲开——像上大学时候一样。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很难大大方方地面对他。
谢历升率先开口,举着酒杯,和魏原介绍怀里的人:“姜皂,以前跟咱们一个大学的,进过学生会就在你部门里,你估计不记得了。”
姜皂被他紧紧圈着,听到这句嘴角眼帘垂得更低了些。
魏原和他们两人碰杯,喝了口酒,直视面容白净的女人,微笑道:“怎么不记得?学弟学妹里面做事最踏实的一个。”
谢历升眉峰一抖,看他。
这孙子说什么?
姜皂顿了又顿,神色摇曳起意外,终于开了口:“毕业这么多年,学长……还记得我啊。”
魏原点头,标志的桃花眼漾起了温和,意味深长:“没想到兜兜转转,你竟然和历升结了婚。”
“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他说话自然又平和,难以探查最深层的态度,亦或者这就是最真实的态度。
但足够了解这个人的谢历升感知到——对于他们的新婚,魏原并不如其他朋友那样兴致满满。
他又和魏原碰了个杯,“这次回来待多久?”
“要看工作安排。”魏原轻笑,打趣:“你要是求我回来给你当伴郎,我倒也不是不能请个假。”
“你还排不上号,等着面试。”他扯唇。
仰头喝酒时,谢历升不免用余光又一次看向茫然的姜皂,眼底莫测。
谢历升突破所有人的预测成为朋友里第一个结婚的人,新婚聚餐不免得要成为被灌酒的中心对象。
姜皂牢记他来之前说的那句“就当吃饭约会”,菜上齐以后,也不管他们聊什么喝多少,埋头就是吃,坚决不辜负这一桌昂贵珍稀的佳肴。
吃得太急,她被塞进嘴里的一口鱼肉辣到了,辣得咳嗽,捂着嘴发现手边的饮料喝完了。
就在正要去找水时,有人端着一杯水走近,放在她手边。
姜皂来不及道谢,先接过来灌了一口把食物顺下去,咳得脸颊涨红,抬眼:“谢谢……”
送来水的竟然是魏原。
她说到一半的话停住。
姜皂眼巴巴盯着他说不出话,而魏原却显得自如很多,坐下以后,把旁边一道小碗盖着的菜品端到她面前,推荐着菜品:“正好喝了水清口过了,可以试一下这个。”
“金丝面,这才是他们家的看家招牌,从汤到面都有讲究,有正宗手艺做这道川菜的厨师不多了。”
她点头,端起面碗闻到一股形容不出来的鲜香,然后把这仅有一口量的面吃进去。
极细的手工切面像是蚕丝一样在口腔里化开,根本用不到牙齿咀嚼,就这样慢慢滑进了肚子。
姜皂两眼一亮,看向魏原。
他笑了两声,征询:“口感很不错吧?”
她像啄米一样点头,评价说:“感觉不需要多说什么,吃这一口就可以体会到厨师多年积累的功底了。”
因为这一道美食,两人之间生疏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姜皂留意到了他的腕表。
那天在展会现场见到时,他戴的是一块劳力士的手表,而今天在知根知底的朋友聚会里,他却戴了一块百达翡丽的表。
不说资本阶级对品牌品味的看法,两者之间的平均价位最少也差出了一位数。
显然,百万起步的百达翡丽才是他生活的消费水准。
要不是大学实习的时候做过名奢腕表相关的广告模拟策划,她绝对认不出这种“金疙瘩”。
她深谙:魏原还是和以前一样,会注重所有细枝末节的地方,做人做事都很低调。
“那天在展会外面碰到了你,看你很急,没事吧?”魏原问。
姜皂摇头,从刚才到现在说话都一直很小声:“没事,没事。”
“听历升说你是云升的员工,去那个展会想必是市场策划部门一类的吧。”魏原主动介绍自己,“那我们目前的职业领域挺重合的。”
她用眼神询问。
“我一直在美国DOB总部工作。”他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名片,说:“这次回来是和中国分公司有一些工作上的交接。”
“没想到,”魏原看了眼正在喝大酒侃大山的朋友们,“还真是回来的很是时候。”
姜皂摩挲着名片,听到后半句指尖一动。
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非常容易被听者误解的话。
而后,他补充得很慢:“赶上了你们结婚。”
她讪笑一声,神色恢复到几秒之前,也不知道心里这股松气的感觉从何而来。
“哦,是啊……”
姜皂知道自己这几句对话说得傻气十足,几乎没有任何得体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