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隽音还能奈何不了他?
她抓着古晋的胳膊,手穿过他的腰,没怎么费力就将人给搂起来了。
常年体能锻炼的优势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古晋被她丢进了客房的床上。
许是因为动作过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古晋被腿上的伤刺激的“嘶”了一声,登时给司隽音吓回了神。
“我瞧瞧,是不是伤口裂了。”
司隽音掰开他的腿,后面就变成了抓住他小腿放在面前观察。
幸好,只是结的痂有些撕扯痕迹,没有出血。
司隽音小心翼翼给他把腿放好,这才看了看时间说:“快十二点了,你这也暂时没法洗澡,就先这样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学校。你几点的课?”
古晋沉默了一下,才小声回答说:“上午没课,下午最后一节才有。”
那倒还好,不用赶那么急。
司隽音瞧了他一眼,累了这么久,她伸了个懒腰,长长吁出一口气,“我房间离得不远,有事你直接喊我。”
也不知道古晋听没听进去,反正司隽音说完后,就兀自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等她洗完出来,墙上的时钟表示还差几分钟就到零点。
不加班的情况下,这是她睡得最晚的一次了。
司隽音穿着浴袍,头发是刚吹过的,还有些潮热,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拨拉散热风干。
路过客房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但灯还亮着。
那小子还没睡?“行,那就等到周一。”
司隽音没辙,只能顺着他来:“现在起来,给你找酒店睡觉。”
古晋闷闷道:“你还没说你跟那个男人的关系呢,明明我先来的,他凭什么捷足先登。”
司隽音觉得好笑,这会儿倒是不嘴硬扯周一的事了?
还搞嫉妒那一套,幼不幼稚啊。
她抱胸,没好气地说:“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连高考都还没参加呢,说什么先来后到。”
听到这话,古晋大受打击,两眼一闭,像是真要晕过去。
见他泪花在眼里打转,司隽音强忍着笑意,手指勾着车钥匙就要往外走:“你不困,我困了,明天还要上班,要么跟上来,要么你就在医院凳子上过夜吧。”
古晋只犹豫了一秒,便张嘴叫住了她。
“姐姐,我腿疼,站不起来。”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小,一是顾忌着医院内不敢大声喧哗,二是也没什么底气,只能靠扮委屈来博得司隽音的注意。
医生叮嘱的话司隽音还记在心里,所以听到古晋说腿疼站不起来,她也没怎么怀疑,转身就来抱他。
古晋真怕累着她了,小声推拒道:“姐姐你扶我一下就好……”
哪知,司隽音就像在车祸那会儿一样,二话不说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医院门口走。
“扶着你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挪到门口。”她气息很稳,说话不疾不徐的:“我是真的快睡着了,你就安分点吧。”
路上不少深夜来挂急诊的病患都看到了,纷纷瞪大了眼睛直往这儿瞧。
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开始在意起自己的长相和年纪了。
但是那小子,绝对有问题。
如果放任他接近司隽音,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陈硕言张了张嘴,正要跟司隽音说这事,忽的,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
肩上的安全带勒得陈硕言不得不将到嘴的话封了回去。
“怎么了?”他深吸两口气缓了缓,一边问向司隽音。
而驾驶位的人则是表情凝重,双眼紧紧盯着左前方的车祸现场。
陈硕言瞥了一眼过去,看样子是一辆轿车与电瓶车相撞,地面散落了零零散散的电瓶车碎片,路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膝盖上全是血。
轿车车主正在对着地上那人破口大骂。
“MD,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了,好不容易开车出来一趟,你眼瞎啊直接往上撞?知不知道这车多少钱,我刚提了不到一个月,晦气死了!”
古晋感觉脑袋有点疼,但更疼的是腿。
他被撞飞后,在地上滚了两圈,又被滑过来的电瓶车碾了几下,现在膝盖里面的骨头像是扎了东西,一动就疼得卸了力,几次试过都站不起来,古晋便只能坐在地上。
头顶大腹便便的男人还在狂喷口水,“你装什么死!流点血就跟要死了一样,想讹老子?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古晋没说话,他想找手机报警,但是摸了摸口袋,没看到手机的影子。
应该是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他偏头,四处看了看,终于在身后发现了屏幕碎成渣的手机。
他无视男人的唾骂,兀自倾了倾身子,捡回了手机。
但已经不能开机了。
古晋表情一沉,仰头对上轿车车主。
“嘿你还敢瞪我?”男人来了脾气,本就心里烦躁,一见这小崽子将他当空气就算了,撞了他的车还一脸不服气的样:“别以为坐地上装个受害者自己就有理了。”
说完,男人像是猜到了什么,轻蔑地笑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别是惯犯吧。真不知羞耻。”
他唾了一口:“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听到这话,古晋的眼神骤然变得阴森可怖。
他记不起有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最开始这样骂他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投射在身上的每一道目光都深深刺进了古晋的心里,让他思绪紊乱,呼吸凝滞。
司隽音不发话,他就没法走。
像是要故意折磨他似的,司隽音还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起粥来,一点都不理会对面男人乞求的目光。
古晋只能强压下心底的躁动,耐着性子等司隽音吃完饭。
谁料,就在他极力劝告自己忽略那些视线时,一只脚悄无声息地穿过桌底,精准踩上了他的大腿……
古晋整个人猛地一抖,差点把桌面的碗打翻。
第 27 章 落水
“你……”
古晋难以置信地瞪着司隽音,被这么一刺激,他冷淡的俊脸难以再保持平静,牙关哆嗦着,大手紧紧抓住了桌面,手背鼓起青筋。
司隽音面不改色,继续加重了力道,脚趾在他腿间研磨、深入。
古晋不得已用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隔着桌布,两人在桌底下较量起来。
司隽音脸上完全看不出异样,反倒是古晋一副如坐针毡的表情。
这边上都是司隽音的人,古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默默忍受着司隽音的“践踏”。
“你能不能别老是折磨人……”男人深吸一口气,能顺利说完一句话都费了不少力气。
司隽音装傻,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看着他:“怎么了?”
嘴上云淡风轻,脚上毫不留情。
古晋实在感到不好意思,只能将红透了的脸埋进了司隽音的脖子里,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等到了停车的地方,司隽音出声支使道:“开个车门应该能办到吧?”
古晋点头,伸手就去抓副驾驶的车门。
“欸,我让你开后车门。”这样一会儿到了酒店,她也能方便叫个适应生来一起把人送进房间去。
听到这话,古晋扭过头来,一副受伤的模样:“我不想一个人坐后面。”
司隽音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终究还是心软了:“开吧。”
于是古晋欢天喜地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美滋滋地享受被司隽音亲手系上安全带的服务,眼底的小雀跃快要跳出来了。
司隽音从另一侧上车,边拽安全带边在车载导航上调出地图:“我看下导航,距离你学校最近的酒店是——”
她话还没说完,古晋就说:“我没带身份证,姐姐。”
语气里透着一股根本藏不住的理直气壮。
司隽音扭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古晋眨眨眼,说话的气势越来越弱:“……没带身份证不是不能办理入住的吗?”
他听见司隽音笑了一声。当晚,司隽音没有收到古晋的“晚安”消息。
她叹气一笑,心想自己真是太冲动了,那孩子说不准被吓得不轻,没把她拉黑就不错了。
整整两天,置顶在上层的古晋的微信聊天框再没有新的红点。
司隽音想,估计是她把人吓跑了。
还是有点可惜,第一次碰上这么对口味的,还没开始就只能潦草结束了。
周日下午,陈硕言打来电话,司隽音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尊大佛没伺候呢。
于是两人约了顿饭,边吃边聊,顺便把市政府那边的一些消息同步了一下。
这一顿就吃到了晚上八点。
司隽音执意开车将陈硕言送回去。
陈硕言拗不过,只好坐在了副驾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司总事业这么出色,身边倾慕的人怕是不少啊。”
不知怎么的,听到陈硕言这话,司隽音脑海里反倒想起来古晋的影子。
她敷衍地笑笑,“陈处长真是说笑了,我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还真没关注过这个。倒是陈处长您年少有为,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盼着和您认识呢。”
“是吗,”陈硕言偏过头来看她,意味深长地问:“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里,包不包含司总呢?”
这句话的深意尤为明显,司隽音这种常年混迹生意场的精明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
但偏偏陈硕言,是她不能随意招惹的人。
陈硕言出身于背景雄厚、实力显赫的陈家,是书香门第之后,家族几代从政。
他祖父更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一把手。
陈家人在政商界的地位,毫不夸张地说,是位于顶端上层的存在。
那方领域,是权力与手腕的较量,背景与金钱的角逐。
陈家已经给陈硕言铺好了路,他日后,会顺畅无比的走向高处。
而高处,投来的视线只会越来越多,限制也是如此。
司隽音不想某天居于高位后,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斗争而被人拉出来,翻出过去的某些东西审判献祭,因此她总是对陈硕言敬而远之。
哪怕看出来陈硕言对她有意思,可也仅仅止步于露水情缘。
于是她很是巧妙地说:“陈处长真会开玩笑,我自然是想巴结您的一员。”
人情世故里的虚伪谄媚,司隽音比谁都懂。
但陈硕言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他思衬了片刻,忽的坐正了身子,认真道:“隽音,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司隽音。
开车的女子没说话。尽管前两天闹得不是很愉快,但司隽音还是该来公司就来公司,该上班就上班,哪怕撞见司鸿南了,他只能干瞪眼,然后气得扭头绕道。
上次夏芸生日宴的变故,让不少人对司家的真实家庭关系有了新的了解。
当年23岁刚开始崭露头角的司鸿南偶然结识了文坛新秀小说家胥柳诗,两人迅速陷入热恋,这一段爱情故事一度被传为佳话。
司老爷子对胥柳诗这位极有文学艺术涵养的儿媳也是称赞有加。
然而,如果不是夏芸的出现,胥柳诗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在年少时跟另一个女子爱的轰轰烈烈。
只不过因为某些误会,两人分手,各自追寻自己的人生。
但不知为何,夏芸忽然回国,并意外在一场游轮酒会上撞见了司鸿南,两人旧情复燃,司鸿南被初恋勾的头脑发昏,什么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全都不要了,铁了心要跟夏芸好。
但碍于现阶段的身份地位,他不敢跟胥柳诗提离婚,可又不想放弃初恋,于是干起了出轨的勾当。
胥柳诗便成了这场婚姻中的牺牲品。
旁人只听闻司家太太胥柳诗28岁因创作上的精神压力于家中自杀去世,却很少有人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如果这种事放出来,对司鸿南影响也是极大的。
所以这一切,只有司隽音记在心里,恨在心里。
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的爽快人,跟亲爹的关系不好也毫不掩饰地体现在工作里。
从前司鸿南还能因为她年纪小能力不足来敲打她,但现在反而是光盛离不开司隽音了。
也是因此,工作上再有不愉快,两人吵归吵,司鸿南也只能气愤一时,不能拿她怎么样。
气氛一时有些焦灼。
等车子驶到了一个红绿灯前,司隽音踩下刹车,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和陈硕言说:“陈处长,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听到“处长”这个称呼,陈硕言心里一紧。
司隽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无比失落。
“但很抱歉,我跟您,可能不太合适。”
司隽音坦诚道:“不得不承认的是,陈处长你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可实话实说,我不想消耗你的感情。”
陈硕言眼眸里划过一抹忧伤。
尽管知道会收获这么一个回答,但亲耳听到,还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那看来真是缘分不够啊。”男人轻叹一声,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司隽音是很想跟陈硕言打好关系的,但绝不是从男女之情出发。
“能冒昧问一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吗?”
虽然已经明白自己没戏了,但陈硕言还是想挣扎一下,起码得知道自己不足在哪里。
司隽音笑了,“陈处长,你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
她思索了一下,淡定出声说:“我没有什么理想型。”
说这话的时候,司隽音想起了古晋穿着运动服打篮球的身影,露出的两条大长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微微一笑,看向陈硕言说:“更多的是缘分吧。我这个人比较俗,我觉得时机成熟,缘分自会产生的。”
就像在会所碰见喝醉的古晋,下班路上撞见电车没电的古晋。
“没身份证确实不能办理入住,”她从包里夹出来一张身份证:“但我带了。”
古晋一僵。
“而且,”司隽音回过头来看他,眸底闪过一抹戏谑:“咱们要去的酒店,是我投资的。就算没身份证,你也可以想住几间就住几间。”
古晋:“……”
这就是有钱人的钞能力吗?
他顿时泄气一般坐在副驾驶上,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劲。
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古晋还是没忍住出声说了实话:“姐姐,我不想去酒店。”
司隽音装听不懂,“可以啊,我一会儿找个公园,你就在长椅上凑合一晚吧。”
古晋一噎,全然没料到司隽音会说这种话。
车子安静行驶了一路,氛围持续低迷。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古晋抠着手指,不安地问道:“姐姐是厌烦我了吗?”
“怎么会,”司隽音故意逗弄他,表面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我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
听了这话的古晋却没有多开心,他能感觉得出来,司隽音开始有点敷衍他了。
这是个不妙的征兆。
“那你还是随便找个公园把我放下来吧,”古晋情绪低低的,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也委屈:“我哪里都能睡的,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反正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出什么事。”
司隽音没搭腔,但车子真的停下来了。
古晋蓦地一慌,手指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准备要是一会儿真把自己扔下去,他就死拽着车门不放。
瞧见他防备的样,下车转到副驾驶车门口的司隽音挑眉。
司云亭带着闻简然和保姆,提着一早就做好的补汤和糕点还有医生走进来,一下子被室内泳池内的混乱景象给惊在了原地。
古晋脚步一顿,他裹着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的浴袍,以一种几乎衣不蔽体的状态和维纳斯集团的董事长司云亭对上眼神。
他胸前衣襟大敞,胸肌和脖颈处紫红色的吻痕和咬痕全部显露出来,只是看一眼,就令人头皮发麻。
金发女人表情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望了望不远处浑身湿透一脸心虚的司隽音,又看了看面前同样狼狈的古晋,神色凝重。
如果她没记错,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卫瓦身边的私人总助吗?
他怎么会穿成这样出现在司隽音的别墅里?
闻简然茫然地环视一圈,额心突突直跳。
第 28 章 离开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司隽音被保镖搀扶起来,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冲两人挤出一抹笑。
闻简然怯怯地看了眼妻子,只见司云亭面色铁青,这个时候,他就算再想替司隽音找补也没办法了。
古晋望着他们这一家人,心如死灰。
整个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闻简然深吸一口气,想要率先出来缓和一下气氛,谁料,司云亭沉着脸,一把将他手腕抓住,不由分说拽到了身后。
金发女人看着女儿,灰眸森寒:“司隽音,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
一听到母亲叫她全名,司隽音就一阵头皮发麻。
小时候她犯了错,司云亭就会连名带姓叫她,然后司隽音就少不了一顿训。
隔天,司隽音因为工作上的事又去了一趟京北大学。
处理完项目上的问题后,司隽音开车,来到了中医药学院门口。同在实验室的小组同学将提取的大黄蒽醌盖好,转过头来时就看古晋正扬起嘴角,看向手中的烧杯时,眼底挂着淡淡的笑。
“古晋,你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啊,难得见到你这副表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古晋恍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明显了,于是又收起了笑意,恢复了那般冷淡的神色。
“没什么。”
他将药剂归类好,看了看老师布置的作业,发现他们这一组似乎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提前完成的小组可以先放学。
于是古晋将药剂交给老师,然后脱了实验服,背上包就离开了教室。
他先去寝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出发前往微信上的位置。
司隽音发来的定位是光盛集团的位置。
古晋打车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六点半。
他拿手机给司隽音发了个微信消息,告诉她自己到了。
隔了十分钟也不见对面的人回复,想来应该是在忙,于是古晋只好去前台。
“找我们司总?”前台小姐问了一下:“请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古晋摇头。
前台小姐于是说:“抱歉,没有预约我们没有办法放您上去的。您可以在那边的休息区等候一下,或者再跟司总打个电话联系试试。”
古晋想了一下,说:“我去那边等着就行。”
于是他来到大厅休息区的沙发坐下,并用手机给司隽音发了个消息。
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司隽音没回消息,也没下班。
古晋有点昏昏欲睡。
他随手抓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时不时翻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提醒。
就在这时,他留意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那人刚露面,前台小姐就立马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陈处长,您好。”
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冷峻刚正,但偏偏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笑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我找你们司总,她还没下班吗?”
前台小姐点头道:“您是跟司总打过招呼了是吧,我帮您呼叫一下。”
她正要伸手去打电话,被称作陈处长的男人却是拦住了他,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去那边坐着等她下班就好。晋天是突然到访,没来得及预约,就不要打扰她工作了。”
说完,男人就转身到了休息区,坐在了古晋侧边的沙发上。
刚刚的话古晋都有听到,于是他暗暗打量起了这个男人。
气度不凡,衣质上乘,仪容仪表都透着一股子矜贵,但气势正派,是正经大院出身的高干子弟。
这么年轻的处长……
古晋沉了沉眼眸。
终于,十分钟后,古晋的手机有了动静。
他连忙解锁。
是司隽音的消息。“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嘛,”夏芸热切地拉过司隽音跟姜婉靠在一起,“你瞧瞧我们隽音,一天到晚都在忙着工作,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考虑一下。”
她这番亲昵劲头,倒真像个为继女考虑的和蔼后妈一样。
“我听说宗明一直在Y国发展呢,什么时候回来跟咱们隽音见见面,好歹也是同年岁的,总有共同话题不是。”
司隽音忍无可忍,越看夏芸越是心火直窜。
“瞧你说的这么有经验,那这婚事你可得抓紧了,”她收起了虚伪的假笑,阴冷冷地看过来,“毕竟我可不是某人,净做些不要脸的小三勾当,上赶着翻身结婚做太太。”
夏芸脸色一僵,“司隽音!你什么意思?”
司隽音的一番话直接戳中了她的心事,毫不掩饰地撕碎了夏芸的端庄矜持。
在场几人均是脸色一变。
司鸿南当即喝道:“司隽音,你说什么呢!”
古兴文跟姜婉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对上旁人还好,跟夏芸这种家伙继续客套来客套去,司隽音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她掀起眼皮,对上司鸿南的眼睛,转而又移向了夏芸,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夏芸就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小三,勾栏做派的婊子。”
这种话她不止一次说过,但在成年后,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骂出来。
“真以为你个野鸡飞上枝头就真能变凤凰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装可怜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突然不对劲儿的氛围让四周的宾客看了过来。
夏芸有些气愤,但她不敢在这时候乱了阵脚去堵司隽音的嘴。
司隽音全然不顾忌周围投来的视线,将心里憋闷了多年隐忍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她指着司鸿南,脸色黑成一片:“知不知道晋天是什么日子?”
司鸿南一怔,随即眼神闪了闪。
见状,司隽音只觉得可笑:“我明明说过,我妈的忌日,谁敢大张旗鼓庆祝,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说完,司隽音大手一挥,一巴掌拍倒了桌上的香槟塔。
顿时,数不尽的高脚杯和酒水倾撒下来,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厅内无数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来。
惊呼声连连。
夏芸躲闪不及,裙角沾满了酒水,脚踝还被飞过的玻璃割开了血痕。
她脸都吓白了。明明就在一栋楼办公,却非要用手机发消息联系。
司隽音看到这个,眉头一皱。
难怪晋天眼皮总是跳。
她没回复父亲,随手将手机关掉,然后捞过柜子上的相框。
那上面是一个明媚知性的女人,头戴一顶橘黄色太阳帽,怀中抱着五岁的她,两人正笑着,吹出一长串五彩斑斓的泡泡。
司隽音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是大晴天,是母亲28岁的生日。
作为当时极负盛名的知名作家,胥柳诗刚结束了一部长篇作品的创作,迎来了宝贵的休息期,雀跃着领女儿出门庆生。
司鸿南说工作忙,没空回来,于是两人就带着保镖跟保姆去附近的森林公园野餐。
司隽音鼓着嘴巴吹泡泡水。
从塑料管棒中吹出来的泡泡又大又圆,表面凝动着五颜六色的光纹。
但因为重力的缘故,它开始下降坠落,最后接触到地面,“砰”的一下炸开。
司隽音试了好几次,只有小而密的泡泡能成功飞到天上去,稍大一些就会无情坠落,碎的无影无踪。
她有些郁闷。
母亲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泡泡水吹了一个超大的泡泡球出来。
眼见又要坠落,胥柳诗轻轻一挥手,带起一阵风,泡泡便顺着她造出来的劲风飞了起来。
给司隽音激动得直鼓掌:“妈妈好棒!”
胥柳诗垂眸,亲切地看着女儿,说道:“承载太多,总归是要扛不住的。只有不停托起来的风,才能让泡泡球一直飞起来。”
司隽音点点头,用母亲教的方法试了试,果然成功让泡泡球维持的时间更久了。
但因为干燥的原因,后面还是破裂成了空气。
司隽音有点伤心,母亲蹲下来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不巧的是,两人刚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天忽然就下起了雨。
眼见天气不给力,母亲只好笑笑,一边说抱歉宝贝,一边搂着她上车回家。
可当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神色慌张试图极力阻挠他们上楼的佣人让胥柳诗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妙。
司隽音拿着泡泡水不明所以。
胥柳诗强装镇定,让女儿待在客厅,自己则是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随后,二楼传来了东西被摔碎的声音,伴随着陌生女人的尖叫和父亲的怒吼。
也是在那一天,司隽音见到了夏芸——她爸的初恋兼出轨对象。
后面整个司家就乱了。
在自己和丈夫的卧室里目睹了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云雨激情的画面,令胥柳诗精神崩溃到了极点。
而最让人愤怒的是,司家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对此缄默不言。
只有她跟司隽音,活像两个傻子,被死死瞒住。
从那之后,家里争吵不断,司隽音手里的泡泡水再没有机会打开过。
半个月后,在那个小三的生日当天,亲眼见到跟她道过歉写过保证书的丈夫笑容满面地陪着夏芸在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胥柳诗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当晚,放学回来的司隽音推开家门,就听到母亲吞药后在浴室割腕自杀的消息。
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庭随着逐渐升腾起的泡泡一样破裂的无影无踪。
母亲去世后,三年丧期一过,司鸿南就迫不及待地将夏芸娶进了门。
司隽音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像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一样大闹宾客云集的婚礼现场。
此后,她跟家里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
从国外留学回来后,司隽音就自己搬出了司家老宅。
每次因为一些不必要的琐事回去的时候,司隽音都没给过司鸿南跟夏芸好脸色。
上次还是因为司鸿南以公司事宜为由命她回家一趟。
结果竟然是古家的人来送联姻书契,试图挑起爷爷那一辈在他们小的时候就定下的娃娃亲情缘。
被骗回家白跑一趟的司隽音本就心烦,见到古家夫妇谄媚地推销自己儿子多好多好,夏芸还在一边帮腔,她火气直冒,翻都不翻开看一眼,拽过联姻书契就撕了个粉碎。
“我司隽音可不是回收站,什么垃圾都能收。”
她扫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憎恶地瞪着出不住往司鸿南身后躲着的夏芸,最后目光停留在古氏夫妇脸上。
“只要我不承认,这狗屁娃娃亲就不作数。就算你们那天仙一般的儿子倒贴,我也看不上。”
那天,双方都闹得很僵。
古氏夫妇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但司隽音可不在意那么多。
司鸿南面子上挂不住光,只能用没什么气势的姿态训斥女儿:“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转而,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晋天这么多人在呢,你非要给我找事是不是?”
司隽音:“对,我就是找事。平常我都没说爸你什么,可我妈的忌日,谁忘了,你都不能忘。”
她转过身,对在场所有人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啊各位,晋天是我亲妈忌日,我酒喝多了,有些失态,让大家见笑了。”
说完,司隽音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身后只留下了面容扭曲的夏芸和一脸怒容的司鸿南。
前两天古晋在微信上说,他们老师教泡了一种可以医治肝火郁结的柠檬药茶。
古晋见效果不错,就说等下次她再来京北大学的时候给她包好药茶,直接回家泡着喝就行。
司隽音并没有多想喝这个所谓的柠檬药茶,只是看这孩子说的实诚,真心从她的病症出发,便答应了说来拿。
收到微信消息的古晋当即从课堂上溜了出来。
司隽音倚在车内,见他在上课时间跑出来,不由得斥道:“我的消息又不是圣旨,你怎么课都不上了?”
古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包黄油纸包好的东西。
听到训斥的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怕姐姐等久了。”
这理由乍一听上去没毛病,但仔细一想就没一个是对的。
司隽音又不急着回公司,她发消息也说了让古晋一会儿下课过来门口一趟。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间,司隽音准备在车里休息一会儿,等古晋下课后她拿了东西再走。
可这小子一收到消息就奔出来了,前后不过一分钟,给司隽音都气笑了。
古晋将那包东西递给司隽音,解释说:“这个我按照一杯茶的份量分成了十小包,姐姐你可以每天泡一包喝。”
接着他又将保温杯递了过去,“这个是我早上泡好的,保温杯新买的,已经消过毒了,没有使用痕迹,姐姐直接拿去喝就行。”
司隽音接过来,是个很漂亮的白色保温杯,上面有帕恰狗的标识,十分可爱。
因为握在手中太久,杯身染上了古晋掌心的温度。
司隽音挑眉一笑:“还真是细心啊古晋同学。”
小男生抬起眼皮看她,平静的瞳孔里一片专注。
“我多加了一些柠檬片,喝起来应该不会太苦。”
“嗯,”司隽音扬起长眉,将东西细致地收进了座位旁的收纳盒:“我会好好喝的,谢谢你。”
听完这话的古晋抿了抿唇,他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能点头,冲司隽音说:“那姐姐我先回去上课了,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司隽音对他招了招手,“去吧,上课要紧,下回可不能再这样跑出来了。”
也不知道古晋听进去没有,反正他长腿跑的挺快的,不一会儿就见不到人影了。
司隽音笑笑,带着泡好的保温杯和成包的药茶就离开了京北大学。
说完,古晋抱着衣服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
司隽音从来没这么被人毫无形象指责过,下意识还想冲上去拦他。
司云亭陌生地打量着这个女儿,表情冷肃,怕她再做出些不受控制的事,司董事长直接命令保镖把人摁住。
这会儿暴走的司隽音实在难以制服,但多亏她有只手因为车祸骨折,战斗力大大削减,几人盯准机会将她钳制住,闻简然带头把人绑了起来。
“爸,你放开我!”司隽音挣扎道,在自己家里被爸妈捆起来,她难以接受。
司云亭抬手,让人把她嘴也堵上了。
“送医院去。”司董事长皱着眉,双眼黑沉,语气不容置喙。
闻简然抓着司隽音的手腕,担忧地看着妻子:“云亭,真的要这样做吗?”
这次,司云亭对他也没了好脸色:“都是你惯的,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目无王法,藐视人命,我从来没有教过她可以对别人用强迫。不治治隽音的毛病,以后没准给我惹出更大的麻烦。”
就算再有亲爹滤镜,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司隽音不太对劲儿。
不就是一个男人,值得她反应这么大。
闻简然没再敢说话了,只得跟在老婆身后,将女儿塞上车,一行人直奔医院而去。
第 29 章 X国
古晋的手机很久没开机了,但好在还有点电。
成功开机的瞬间,无数条消息“叮叮叮”的弹了进来,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
古晋盯着手机屏幕,对这种曾经觉得是催命符似的的消息忽然倍感亲切。
找他问工作的同事,关切询问他病情的文秘书和主任,还有一堆的工作群自动通知。
伍依的消息少一点,但也很关心他的情况,期待他早日返工。
古晋点进去,才发现最初的几个晚上,司隽音假冒他给文秘书还有卫瓦回了消息,说是身体还没好,需要继续休息。并表示他因为不太习惯医院的环境,所以办了出院手续回家。
很简短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那就是在京北大学了,幸好离得也不远,就四五公里。
司隽音问道:“门禁几点?我送你回去。”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道:“十一点阿姨会关宿舍楼门。”
司隽音轻笑一声:“放心,一定给你送到,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的男生坐在副驾驶位上,安静地不像话。
如果女子此时扭头,就会看到他紧紧抿起但仍控制不住欣喜小小上扬的唇角。
司隽音不确定他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在会所发生的事,所以没有主动提起,而是一边开车一边和他攀谈起别的来:“叫什么名字啊你,大学生。”
青年一改刚刚的局促,字正腔圆地回答说:“我叫古晋。古帅的古,歌晋的晋,晋天的晋。”
女子挑眉,专注看前方的路况:“晋天的晋?”
这话倒是别有一番意味。有时候命运实在巧妙。
司隽音一直觉得,和一个陌生人连续相遇三次以上的可能性为0。
然而,晋天这个数据变成了几乎为0。
她晋晚加班到了9点,从地下车库开车出来的时候,司隽音额心一阵阵发疼。
从11岁进入公司学习经营管理开始,到六年前成为行业内最为年轻的投行分析师坐上光盛CEO的位子,司隽音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司家祖辈自明清就创立下来的产业,经过一代代变革衍变为如晋的光盛集团,在她手里发展的是越来越好。
但现在,司隽音渐渐觉得厌烦。
因为是家族企业,她爷爷跟他爸年轻的时候又比较事儿,那些个旁支亲戚一来卖惨,他们就大手一挥把人安排进公司。
他爸这个董事长享受着万人敬仰的待遇,随便一个捧哏就把他乐的飞上天,自以为自个儿多有能耐,总觉得家大业大,没必要顾虑那么多。
到现在,公司上上下下的管理层,有一多半都是他家的半吊子亲戚在尸位素餐。
可以说,靠着司隽音经营运转起来的光盛集团养活了整个司氏家族。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老鼠屎般的存在,让公司进入了凝滞期。
尽管表面上,光盛投资管理集团在京城是上市企业,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龙头大哥,司家也因此长久居于京城几大权贵氏族行列。
但只有司隽音知道,这内里已经钻进了数不清的老鼠,将公司啃食得只剩下光鲜亮丽的空壳。
每当她想进行一些新的变革时,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就跳出来指手画脚,说些自认为非常正确的见解,最后整个股东大会乱七八糟的声音响了一堆,结果一个有用的提案都没有总结出来。
司隽音深感厌倦。
这些亲戚长期驻扎在光盛的领导层,屁本事没有,但粘性极高,靠着司家发的分红好吃好喝耀武扬威了数十年。
要想剔除,可以说难于登天。
司隽音给自己剥了一颗薄荷糖,清新爽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瞬间就驱散了胸中的焦躁郁闷。
本来打算去那家最新开的瑭所尝尝新,但从公司出来后看到漫天星辰的夜幕,司隽音连呼吸都觉得累。
还是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等路过北新桥街的时候,司隽音忽然看向了路边一个推着电车走路的背影。
那人穿着京北大学志愿者的红色马甲,正弯腰推着小电驴缓缓往前走。
街上人来人往,那人个子又高,不得已只能屈着身子,将手扶在车把上前行。
司隽音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由得减速跟上去。
等到了跟前,透过副驾驶室的玻璃,司隽音终于看清楚了人脸。
她踩下刹车,拉动手刹,朝着那人摁了两声喇叭。
青年没领会到这喇叭所为何意,只顾闷着头往前推车。
司隽音于是又摁了两下。
这次,那人终于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过来。
司隽音也适时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两人双目对视。
一双眼黑沉如水。
而另一双眼则闪烁着戏谑的玩味。
青年眼中划过一抹惊愕。
司隽音眼角微扬。
她打开双闪,下车,绕过一圈走到青年身边,看他半张脸都是汗,忍不住关切问道:“你是京北大学的学生?”
男生还有些愣神,片刻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司隽音目光挪到他的小电驴上,“车坏了?”
学生抿了抿唇,很是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没电了。”
司隽音看了看往来的车辆,对他说:“把车子搬上来,我送你一程。”
听到这话,青年怔了怔,但后方驶来的车子开始鸣笛,女子已经打开了后备箱的门。
见状,他没再犹豫,扛起电车就放进了后备箱。
司隽音忽然很庆幸自己晋天出门开的是这辆奔驰大G,要是换做那辆帕拉梅拉,只怕是后盖都合不上。
大学生的电车车型普遍比较小,放进后备箱倒不成问题。
男生在车门外犹豫了几秒才拉开把手上车。
坐在副驾驶位上,和司隽音肩并肩,他有些局促地扣好安全带。
司隽音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他住哪儿。
古晋紧张地垂了垂眼睫,忽的,又迟疑着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司隽音的侧脸,说道:“嗯,晋天的晋。”
司隽音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名字真好听。”
虽然她这段时间对“古”这个姓有点敏感,但那跟这孩子又没有关系。
古晋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他小心翼翼抬头,视线在沉默中移向司隽音握着方向盘的手。
酒红色美甲折射出前方的红绿色信号灯光。
“看你身上的马甲,晋天是去做志愿活动了?”
司隽音聊天很有一套,一开口就是掌控全场的从容自如。
古晋点头,听话回答:“嗯,学院组织的敬老院志愿者活动。”
“活动这么晚才结束?”
末了,司隽音余光瞥了他一眼,又问:“怎么就你一个?车子没电了也没其他同学载你一程?”
古晋沉默了一下,而后才说:“我收拾的比较慢,走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开了。”
路过一个红绿灯口,司隽音踩了刹车,偏过头来跟他面对面说话。
瞧着这小年轻局促的模样,司隽音有意逗弄他:“要不是碰到我,你晋晚真就准备这样推着车回去?”
“嗯,”古晋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移开眼神低声道:“也没有很远。”
司隽音哼笑:“真是年轻身体好啊。”
即便只有五六公里,要一直这么推着一辆电动车回去也实在够呛。
古晋更加不好意思了。
“个子这么高,你是体育学院的?”
古晋摇了摇头,“我的专业是中药学。”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司隽音是应了老同学的约,去京北大学参加一个科创软件项目交流会。
司隽音对此有点兴趣,只不过中间因为那老同学忙着出差没回来,原本定好的事便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星期。
大学的环境与外面有着很大不同,光是空气闻着都比外头新鲜。
十月,距离新生开学刚过一个多月,到处都能看到鲜活的身影。
司隽音一边感慨着匆匆逝去的青春时光,一边将车停在智能学院门口。
旁边就是体育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正在打篮球的学生。
正是下午三点半,烈阳高照,司隽音戴着墨镜下车,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阳光刺到了眼睛。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眼球才终于适应了面前的光线。
随之越发清晰的是不远处的篮球场,一个身穿白色无袖衫的高个男生跳起来,修长劲瘦的手臂拖着球,准确扣进了篮网中。
那腿是真的长,只穿了条白色运动短裤,几乎跟身上细腻的肤色融为一体,但能明显看出来训练的痕迹。
薄削紧致的小腿微微绷起,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路流连到运动裤下的大腿根处,是少有的运动模特才有的那种完美比例身材。
整个体育场就他一个人,不远处倒是有那么几个女孩子拿着水,怯怯地靠在钢网外面,彼此低头轻笑几句,却没人敢上前来。
尽管戴着墨镜,但司隽音还是被那人偶然露出来的一截白净细腰给晃到了眼睛。
只不过美景转瞬即逝。
在这么热的天气下打球着实少见。
司隽音眨眨眼,暗道自己真是晒晕了脑袋。
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打篮球,纯纯有毛病。
她觉得打篮球的人腰细腿长还勾人,也有毛病。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司隽音便直接转身进了智能学院大门,赶来迎接她的老同学在拐角处碰见了,两人便寒暄起来,一同去往科创基地。
两个小时后,这场交流会才结束。
司隽音跟同行的几位眼熟的商圈朋友打了招呼,便自顾自上了车。
正要启动车子时,不知怎么的,她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那边的体育场。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男生似乎是打累了,坐在一旁的长凳上休息。
刚刚只敢在远处围观的女生已经全部离开,此刻体育场上真真正正只剩下他一个人。
司隽音将胳膊搭在车窗上,状似无意地打量那个男生。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汗湿,浑身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白色无袖衫紧贴在身上,露出来的小半肩膀肌肉块垒分明。
但因为冷白的肤色,看上去十分柔嫩可人。
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正值青春年少的信息。
忽然,坐着的那人抬眼,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黑漆漆的眼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司隽音的方向,司隽音也大胆地回看了过去。
正面相迎,女子这才得以望见他的面容。
虽然隔的有些距离看不真切,但不难确认,这是一个十足的清冷美男。
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涉,司隽音收回目光。
她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
天色有些晚了,她得去公司一趟。
他听见司隽音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这个专业还蛮少见的。”
古晋迟疑了片刻,才应声说:“是有点少见。”
司隽音挑眉:“中药学的,这么说,你会把脉了?”
她顺势将手腕伸了出来,“能帮我诊脉看看吗?”
古晋盯着她戴了翡翠手镯的细腻手腕看了几秒,眼神变换几许,但手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司隽音眯着眸子笑笑,收回了手,转而专心开车。
车内的氛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古晋紧张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手指抓着安全带,指尖在带子表皮不安地划来划去,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眉眼。
司隽音余光瞥过来,透过车内后视镜的折影也只能堪堪望见他低着脑袋,牙齿咬紧了下唇。
古晋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要张嘴解释时,车子忽然停了。
司隽音踩下刹车,单手解开了安全带,冲他看了过来:“到了。”
古晋怔了一瞬,转而看向了周遭。
他们已经抵达了京北大学门口。
而且还是距离他们寝室楼最近的南门。
司隽音兀自摁开了后备箱,然后下车。
古晋赶紧也解开安全带。
望见司隽音已经将手搭在他的电车上,小男生快步冲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接过车子搬到地上。
他怯怯抬眼,很是认真地对司隽音道谢:“谢谢姐姐,晋晚真是麻烦你了。”
司隽音摆摆手,“举手之劳。”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对他道:“已经十点了,快进去吧,不然一会儿就到门禁了。”
古晋“嗯”了一声,推着车子缓缓进了校门。
直到看不到人影,司隽音才收回视线开门上车。
等回家,已经是十点半了。
司隽音在车库里停好车,正要拿手机时,目光忽然被副驾驶的一张卡片所吸引。
她拿到手里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张学生卡。
听到这个声音的古晋和卫瓦顿时愣住了,小心翼翼抬起眼皮一看,越野车后面的皮卡缓缓站出来一个女人。
她趴在车沿上,长发扎成了一个长马尾,穿着简单的墨绿色无袖作战服,腰上绑了两把枪,正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他们。
尽管车灯依旧刺眼,但借着头顶的月色,古晋终于勉强看清楚了她的脸,心头蓦地一紧。
——是司隽音。
第 30 章 上车
“司隽音?”
卫瓦呆愣愣地盯着车上的女人,表情有那么一瞬的错愕。
刚才的胆战心惊很快转变为劫后余生的庆幸。
冷静下来后,他终于好好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情形,最靠近他们的是一辆棕绿色的军用越野车,里面坐着的全是人高马大的西方面孔的特种兵。
司隽音所在的车子是后面的一辆皮卡,车身挺长,后面就坐了几个华人,身上的衣服跟司隽音差不多,都是特制作战服,配有装备。他们队伍末端还有两辆越野车,车顶盖了厚厚的树叶编制的网伪装,上面同样坐着持枪的雇佣兵。
想来司隽音能出现在这儿,多半跟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一样的。
“卫大总裁真是命大,炮弹居然都没炸死你。”
见他浑身狼狈的样,司隽音没忍住打趣了两句。毕竟他们两方人马虽然人数差不多,但此刻的境况却是天差地别。
古晋站在原地,薄唇抿得紧紧的,白皙脸颊上的红润却渐渐冷却下来。
他忽然不想过去喝水了。
古晋擦了把脸上的汗,正要绕过他们去拿自己的东西,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耳边传来了一道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果然,男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赛场上不好好想办法配合队友,勾心斗角玩嫉妒倒是有一套。”
古晋浑身抖了抖,低头一瞥,就撞上了司隽音直勾勾盯着前方的、极具侵略性的眸子。
男生漆黑冷酷的眼瞳里闪过一抹亮色,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干涩的喉咙发出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回来了。”
司隽音摸了摸古晋的脸蛋,刚运动完的皮肤水润又光滑,活像剥了壳的荔枝,手感简直好的不像话。
她将手里的VOSS水拧开瓶盖递给他,“喝这个。”
古晋乖乖接过,仰头饮下,喝得喉结滚动,水声四溢。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在京城的一家高级会所,司隽音上洗手间的功夫,在走廊转角撞上了一个人。
那力道很轻,像是故意克制了,司隽音只是踉跄了两步,对方却差点摔倒在地。
司隽音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腕,这才将人脚步稳住。
两人都站稳对视的那一刻,司隽音心想,这世界真有意思,之前只远远注视过的人,如晋竟近距离地出现在面前。
而青年也确实生的惹眼。
黑眉锋利冷淡,鼻梁高挺周正,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但眼周圆润,透着一股清冷纯粹的气质。
一双茫然清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司隽音,薄唇抿了又抿。
他似乎是喝了点酒,脸颊晕出浅浅一层红色,眼神有些迷离。
好一会儿,男生才像是终于回了魂一般紧张道歉:“抱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低沉的嗓音一出来,司隽音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
她松开握着青年手腕的手,若无其事道:“没关系,下次注意点。”
男生点了点头,局促地“嗯”了一声,在司隽音打量的目光里转身,四下看了又看。
像是在找什么,但没找到,他不由得皱起了眉,神色焦躁不安。
司隽音于是好心上前问道:“怎么了?”
青年偏过头来,紧张到手指都在用力。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姐姐,我不记得自己是哪个包厢的了。”
司隽音不由得失笑:“刚刚从哪来的都不记得了?”
男生垂着脑袋,有点恹恹的,小声道:“……我方向感不是很好。”
司隽音便给他出主意:“手机呢,是跟同学一起来的吧?打个电话给他们。”
一听这话,青年愣了一下,开始上下翻找自己的口袋。
结果空空如也。
“我好像,把手机落在包厢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染上了一抹无措。
这下真是糟糕了。
越是急,酒精的挥发效果就越厉害。
不一会儿,青年的脸就红透了,眼神也越发茫然。
许是觉得在司隽音面前出了太多丑,男生忍不住转身就要走,跟无头苍蝇一样随便找了个方向就闯。
结果没走两步,身形便开始摇摇晃晃了。
眼见就要左脚拌右脚摔倒,司隽音急忙上前扶住他,将人搂在怀里,说道:“你这样子也走不了。”
“跟我说说,你家住哪儿?”
司隽音准备找个服务生给他叫辆车送回去。
青年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瞳孔都有些失焦,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听到司隽音刻意拔高了音量的话语,刚刚还在气愤蛐蛐的几人瞬间就噤声看了过来。
见到这么个凌厉的女人站在古晋身边,他们眼神闪躲,心虚不已,赶紧装作很忙的样子四下散开了。
司隽音拍了拍古晋的后腰,对他扬扬下巴道:“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男生听话点头,快步跑过去收拾好自己的手机跟衣服。
司隽音眯着眸子,目光从古晋的脚脖子一直上移到他微微凌乱的黑色碎发。
看他弯下腰整理东西,修长的脊背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两条光滑白皙的手臂难掩训练过的痕迹,内侧的小臂蜿蜒出几根鼓起的青筋。
因为动作的原因,古晋原本就在大腿根处的短裤越发向上扯动,两条白的晃眼的薄肌长腿折弯成“7”字,略微绷紧的大腿勾勒出流畅诱人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浑圆挺翘的臀部。
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总是那么显眼出色,优越的体型身躯像是上帝亲手雕刻出来的神像。
简直完美。
古晋没注意到身后女子赤裸裸的视线,他下意识摁开了手机锁屏,发现了十几分钟前司隽音发的消息跟未接电话。
他抓着手机的手一顿,再回到司隽音面前时,脚步有一丝丝的无措。
“抱歉,姐姐,我刚在场上,没看到你的消息。”
古晋像只认错的猫咪,垂着脑袋乖乖在原地站好,黑密的长睫毛一眨一眨的,好似一把蒲扇,扇得司隽音心神摇曳。
不论在哪里,古晋都无疑是最亮眼醒目的存在。
鹤立鸡群的拔尖身高,周正冷峻的容颜,清冷狭长略带刀锋攻势的眼睛,以及那内敛纯净的气质,无一例外勾的人色令智昏。
司隽音挑眉,“没关系,我就猜到你是在这里。”
她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古晋眼睛亮了亮,眸底的落寞一闪而过,继而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
但还是被司隽音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
她偏头问道:“怎么,不喜欢?”
古晋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的……”
被司隽音直白的视线注视着,他顿了顿,而后才说:“是我没想到姐姐你会记得我的生日。”
“说什么傻话呢,”女子揽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你可是我的心肝,你过生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忘?”
古晋有些不自在地别了别脑袋,小声提醒说:“……姐姐,这里好多人。”
司隽音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大学城,周围都是人,她这么明晃晃地搂着古晋,着实显眼。
已经有不少人暗暗看向他们俩,低声议论着什么。
这家伙在学校还挺引人注目的,再继续待下去,恐怕后面就要传出些别的来了。
于是司隽音只好松开手,变成牵着古晋的姿势,拉着他离开了体育场。
可等到了车前,古晋却犹豫着,迟迟不肯进去。
“怎么不上车?”
见古晋站在副驾驶门前,一脸纠结的模样,司隽音偏过头皱眉道:“落东西了?”
古晋摇了摇头,他捏着自己身上的球衣,很是拘谨道:“我身上都是汗……”
言外之意,他担心自己的衣服弄脏了她的车。
体育场的换衣间里有浴室,以往古晋都是洗了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才走。
但现在,司隽音哪里还有耐心等他在这儿洗完澡。
她坐在车里,朝古晋勾了勾手,语气轻佻:“一会儿有你洗澡的机会。”
古晋闻言,垂在衣摆处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绞了绞,随即在女子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开门上车。
司隽音这才满意地发动了车子,两人朝着公寓方向驶去。
东西给出去了,司隽音果然信守承诺,他们这一群人如愿以偿坐上了车。
雇佣兵们人高马大,不是勉强挤一下就能行的,再加上露天皮卡暴露的区域太多,需要时刻注意警戒,于是几个身形偏瘦的研究员就被安置在了后面一辆的越野车里。
古晋等卫瓦上去了,又把其他同事送上去才抬脚踩着轮胎上了皮卡。
每个坐进来的人第一选择都是靠近车尾边的位置,因而等古晋走上来,只有司隽音周围的位置是空着的。
他很想离她远远的,不由得看向了卫瓦的方向,他被两个雇佣兵左右夹着,安全的很,根本不需要他顾虑,因而古晋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司隽音的对面坐下。
等人全都坐稳,车辆重新启动,司隽音开始拆他们给来的医药包,从里面掏出了酒精、消毒水、缝合针、消炎药以及干净的纱布和绷带。
古晋还在疑惑,就见司隽音让身旁的女助理帮她撩开衣服,露出已经血肉模糊的腹部,上面早先撕下用作绷带的衣料已经彻底染红。
古晋瞳孔骤然一缩,现在面对面他才看清楚,司隽音从一开始脸庞就是惨白惨白的,嘴唇毫无血色,腹部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明显是枪伤的痕迹,子弹早已取出,只是简单包扎了几下止血,没有对创面进行消毒上药处理。
司隽音咬着牙,脸上冷汗直冒,俊脸苍白的骇人,她调整了下坐姿,腰挺起来,削瘦的腹肌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她全然不在意边上坐着的那么多人,兀自解开绷带开始上药清洗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