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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公子政即位秦王(二合一) “两颗心愈……

嬴政也着实好奇茶饮子的滋味。

“茶自古皆用药亦或者祭祀,它味苦,如何能食用?”即便是草原人用的咸奶茶,他也觉得一定是又咸又苦,混着奶腥味,如何能好喝?

般般让他别念叨了,念叨一路了都,“表兄试过便知。”

到了踏雪轩,膳坊的膳夫正在炒茶,支起一座炉子,屋子里茶香四溢,飘荡在空中经久不息。

嬴政刚踏进去就服了。

没别的原因,只嗅了这满室飘着的另类香味,他已然相信奶茶滋味不会差。

也是,表妹那张嘴十分挑剔,她满口称赞的东西怎会差?

炉边撒了些栗子,栗子壳被烤的焦黄,牵银与从云不停地翻滚它,烤好的捞起来‘斯哈、斯哈’的将其拨壳放在一旁的瓷器中,由寺人拿小杵敲击捣碎碎成末。

嬴政表情怪异,“这栗子末不会也要放进奶茶中?”味道会不会太冗杂了?

“这不是。”般般拉着他围炉而坐,“这是炙肉的蘸料。”

“茱萸晒干磨成末,与蒸过且烤干的栗子末搅合在一处,再放些细糖,便是香辣的干碟蘸料。”

嬴政细细听着,笑了,“如此说来,今晚是要吃上一顿炙肉了?”

般般十分得意,“今晚喝奶茶,吃炙肉,表兄可有口福啦。”

转头她吩咐寺人,“快些去膳坊多要些酱菜与豆叶,要一同卷起来才好吃,酱菜要酸口的,辣的也来一些,表兄爱吃辣的。”

“肉要鸡肉、鸭肉、猪肉…啊羊肉也来一些吧,片的薄薄的,羊肉事先除膻再送来。”

“鱼肉炙来不好吃,便再叫一道鱼片汤罢,表兄爱吃鱼呢,除腥便罢了,加些盐巴,不需其他佐味,鲜鲜的最好喝。”

嬴政揣着手听表妹吩咐,含着笑时不时点头,一副全听她的模样。

谈话间,茶炒好了,焦香四溢,膳夫将高温煮过的牛奶倒进去搅拌着,等待它煮沸,便用勺子盛在那套一早拿出来的白玉瓷碗中。

这瓷碗小巧,碗深而窄,只有般般半寸掌心这么宽,却有一尺深。

般般想着要是有吸管就好了,可惜表兄找到的桃胶高温就融化了。

嬴政瞧着焦乳色的饮子,“这套器具是用来饮酒的。”

般般道,“换旁的喝。”

此时奶茶还热,嬴政待它稍稍冷却些,轻吹拂去炒过的茶叶,奶茶入口第一瞬间,新奇的滋味在味蕾中炸开。

他挪开瓷碗,反复新奇的看。

“不腥,亦不苦。”

奶味与茶的苦涩中和的惟妙惟肖,造就了一种完全另类的味道。

他第一反应,那咸奶茶应当也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同。

摆脱了偏见,他开始全盘接受。

“可好喝?”般般甜笑。

“好喝。”嬴政点头。

“那表兄多喝些。”她高兴,吩咐人将奶茶温着,方便随时喝。

这个冬季,是拥有烤肉与奶茶的季节呢。

可惜了这时候不让吃牛肉,杀牛是触犯律令的,如此这般,牛油提取不到,其他材料般般只找到了花椒,葱、姜,没有蒜,想吃香辣火锅复刻不出来。

她为何知晓呢,因为她前世听说牛油火锅最香!一直没有吃过。

然而“”连辣椒也没有,只有茱萸,茱萸虽然也有辣味,却与辣椒的辣有些不同,越想她越馋。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她不知道,唉。

不过她晓得在丝绸之路之前,国内许多东西都没有。

可惜的是,丝绸之路……她只记得这四个字,丝绸之路发起的目的是干什么的、都去了哪些国家?她一概不知。

夜间,两人吃着炙肉喝着奶茶饮子,般般想起了一事,“对了,去岁表兄与栎阳在踏雪轩前吵架,是怎么回事啊?我一直想问,后来忘记了。”

嬴政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要将芈良人的衣冠冢挪到前周王的所在地。”

“表兄拒绝了?”般般咬了咬筷子。

“起初拒绝了,后来仔细想过,也实在架不住她整日围堵,帮她办了。”

“?”般般没能反应过来,“大王能同意么?”

嬴政瞧了她一眼,扬起眉毛,“自然是偷偷挪的。”

般般愣了一下才回神,怪异的打量表兄,只觉得他用这种口吻说话还怪可爱的,一时不确定他是戏弄她的还是真的,“我不信。”

嬴政夹起一块炙羊肉,在干碟中滚过一圈,确保裹上了满满的蘸料放进嘴中,咀嚼几下道,“父王并不在意芈良人,如你所言,他不爱芈良人,甚至连喜爱也称不上,死去的人在他眼里不过黄土一抔,倘若他真的对她有感情,在芈良人死后便会追封她,可惜没有。”

般般颇有怨念,无声冲他比了个口型,“王室无情。”

嬴政闷闷笑出声,无奈看了她一眼,也学着她无声问,“包括我么?”

般般作势思索,旋即笑,“不包括!”

不过这也被栎阳找到了门路,原来求王兄办事,死缠烂打也可以,这让她在这无情的王室中,感受到了一丁点亲情,偌大的秦宫,只有王兄待她不过分冷漠。

姬小娘与太子的婚事敲定,阖宫上下皆知她是未来的太子之妻,是公主们的王嫂。

就连炀姜也扭曲着一张脸温顺了许多,当然,只是表面,她翻人白眼的毛病压根没变,般般基本每天都要吃她一个白眼。

但她也怪得很。

一同进课的这些公主们,她唯独肯将自己带来的吃喝分给般般,虽然每次说辞都是‘你肯定没吃过,毕竟你从前在赵国,让你见识见识。’,放课后,平均四日总有一日说有事顺路,要跟她一同走。

般般不理她,她便会嚷嚷着我与你说话呢!

慢慢的,般般也缓过来了,合着这位公主还真喜欢她啊?

她在这深宫中仿佛没有朋友,没听过她与谁走的近,反倒她不受夏八子宠爱倒是真的,般般大方,觉得她挺可怜,就带着她一道玩儿了。

炀姜翻她白眼,她狠狠翻回去。

两人经常在学堂上翻来翻去,较上劲,然后双双眼皮抽筋。

赢月追夫之路慢慢长,翻过了年儿,听说蒙恬与她说了个分明,言明自己对公主不曾有那种心思,狠狠伤了她的心。

平淡的岁月悠悠然的度过。

在秦王预谋出兵再次攻打魏国一雪前耻之际,他再次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这一次瞧起来颇为严重。

姬长月与太子嬴政几乎整日都在床前侍疾,国政大权悉数被国相吕不韦所把持。

般般自入宫以来,除却初来乍到嬴政带着她到北宫转悠过一圈,以及参加各大宫宴之余,她再也没有踏进过北宫大门。

咸阳宫正在北宫,她本能的不往那边去。

但是这一个月以来,嬴政与姬长月吃尽了苦头,她也不得不跑两趟了。

从云陪着她一道,食盒里提着满当当的吃食,小声捏着嗓子说,“奴婢看这些日子王后满脸疲惫,累极了也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来送呀。”般般往前走着,“要让姑妹晓得有人惦记她,她用不用是她的事。”

侍奉长辈怎能因为觉得她不需要就不去做呢?她前世没有长辈,这些也是她自己这般想的。

“奴婢并非不让公主给王后送吃食,奴婢是怕撞见前朝重臣……”

在这方面,从云天然对朝臣怀抱着畏惧之心,她毕竟不是从小就在永巷调教的宫奴,牵银要比她稳妥许多。

但从云更了解般般,在般般心中所占据的分量也更大。

因此般般愿意宽慰她,“你别怕,就算遇到朝臣,也是他们向我行礼。”

说着说着,还真撞见一个。

般般下意识躲避了一下,心跳如鼓。

从云更是吓得捂住了嘴巴,没看清那是谁。

——“我要你站在我这边!”

一道熟悉的声音戾然低呵出声。

是姑妹的声音?

般般稍愣,露出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向那边。

长长的廊下,阴云密布,王后姬长月一身朱色深衣,妆容浓艳,纵然倾城之姿,难掩眼下的黑青,想来也是多日不曾好好休息了。

而她对面的……不是吕不韦又是谁人?!

般般惊愕,立刻将脑袋缩回去,抚着心跳强装镇定,示意从云别出声,她再次探头小心翼翼的看。

只见吕不韦双手托举起来,确保自己不碰到姬长月的身躯,无奈的语重心长,“你是这般急切作甚?”

“我能不急么?你说呢!”姬长月压抑着的焦躁破土而出,眼眶都红了,“你听见了么!你装什么傻!”

“什么装傻。”吕不韦深深叹气,“太子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你何必着急呢?”微微顿了一下,他提点道,“这种关键时刻,你怎能暴露你这幅面目,王上若是瞧见,只会猜忌你,猜忌太子,反而多生事端。”

“我知道。”姬长月沉下口吻,“我说我要你站在我这边,你听明白了吗。”

“好好好。”吕不韦一连叠字好几声,“你先……”他看了看她抓着自己手臂与胸口的手,表情微妙的露出几分尴尬。

姬长月狠狠松开他,不解气的又推搡了他数下,骂他,“你也算是个男人!”

吕不韦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倒也不曾还嘴。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姬长月踱着步子,“王上病的这般突然,华阳太后已经蠢蠢欲动!楚系动作频频,想要为成蛟争取继承权!”

她咬牙,恶狠狠,“那个死老太婆,一开始就与我做对!我恨不得杀了她泄——”

吕不韦‘哎哎哎’的叫着捂住她的嘴,“你糊涂,还不快憋回去!”

“你如今多大了?又非当年的小姑娘,我当你做了几年王后有长进,还如此口无遮掩。”

“那你说该怎么办?”姬长月推开他,她发了狠的颤抖,“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夺我政儿的王位!”

吕不韦沉吟片刻,只道,“你别怕,我来办。”

姬长月这才满意,指着他冷哼,“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我杀了你。”

吕不韦乐呵笑,熟练的顺着她脾气拐弯,“岂敢,岂敢,王后之命不韦定当尊之。”

听到这里,般般背过身,心跳如鼓,竟不知一国丞相与当朝王后是这样相处的,她这才对这两人昔日成婚过有了真切的认知。

但让她心跳加速的不只是两人的举动,更在于姬长月说的话。

楚系异动频频,指的是华阳太后的母家楚国吧?

般般心里咯噔一声。

这正是秦国外戚,姬长月并非赵国王室,乃至于嬴政没有坚硬的后盾,导致他没有能量与楚系抗衡,难怪她忌惮华阳太后。

般般想明白这些,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恐惧。

她不知晓自己是怎么等人离开,又是怎么走到的北宫秦王寝殿的。

只觉自己腿脚发软,仿佛踩在棉花上,若非行云扶着她,她要摔倒了。

她第一次认识到表兄的艰难,她只知道他会登位,会做秦王、做皇帝…

秦王这时候病重,嬴政定然如履薄冰。

吕不韦掌控着国政,选嬴政还是选成蛟都不耽误他摄政,因为这一公子一太子都年幼,远远不到可以亲政的年岁!

难怪姬长月发了疯要吕不韦站在她这边。

刚走到门口,般般便撞见了预备离开的嬴政。

“般般,你怎么来了……”话音未落,他立即摸她的小脸,“你脸色怎的如此白?是谁欺辱你了?”

他凌厉的盯向一旁的从云,却发现从云也是牙关打颤,颤颤巍巍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没有。”般般声音低如蚊虫,将方才看见的悉数告知表兄,小脸煞白,她不擅长做作戏,即便努力撑着笑脸,也不像真的开心,“表兄,表兄,我是不是跟姑妹一样帮不了你。”

她说的正是妻族。

但起码姑妹还在拉拢丞相吕不韦,虽然是以半威胁半发疯的方式。

但两人之间,不仅姬长月不是王室公主,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嬴政没有有力的母族,来日也没有有力的妻族,注定了他将要孤军奋战。

“你想这些作甚?”嬴政端起她的脸,他也有些怒意上头,但这并非是冲着表妹的,“这不是你该思考的,你只管每日开心便是!”

般般鼓着气,嗓音发着抖,“我怕有人伤害表兄!!”怎能不想呢?

嬴政一怔,看着她的脸,没说话,随后径直将她用力拥进怀里,眼眶有些酸涩起来。

般般也更加用力的搂着表兄的肩膀,却摸到他消瘦下来的骨骼。

当下两人相拥着,一个慌自己不能帮上表兄,一个怨自己害的表妹为自己担心。

两颗心竟愈发靠近了。

好半晌,嬴政微不可察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这些早在我第一次说娶你之后就想过了,这么几年了,我早有应对之策,你别怕。”

“况且,焉知没有妻族没有母族一定是坏事呢……说不准,他说的契机注定落在我身上。”

后半句他几乎是喃喃说的。

般般不知晓表兄说的‘他’是谁,大约是‘对策’?

知晓他有对策,她放松了许多,“当真?”她将两人私库的钥匙都给了他,“表兄,我有很多钱。”

“我现下还不缺……”嬴政哭笑不得,以指腹擦去表妹脸颊挂着的泪珠。

“我真的有很多钱!”般般强调,只觉得他不爱用她的钱,“自从我们有了婚约,阿父与大母给了我好多东西,赵国的商铺他们全给我了,还有今年收到的十万户赋税。”

姬家在赵国家大业大,可谓是家缠万贯,是邯郸远近闻名的富绅,商铺开了无数。

“表兄做事怎能不用钱呢?”她非要塞给他,“来日……你再还我!”

话已至此,嬴政不收表妹不会安心的,只怕要整日提心吊胆了。

他终是接下了好生保存,“日后百倍奉还。”为了安慰她,他道,“表妹帮了我大忙。”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般般宽慰许多,脸颊蹭蹭他胸前的衣襟,娇娇道,“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恰好饿了。”

两人携手回去。

刚踏进宫门,便听见秦王怒吼的声音。

般般与嬴政对视一眼,忙快步进去。

寺人见太子去而折返,卑躬屈膝行礼,又对般般行礼,“公主殿下。”

“朝阳担忧父王,送来吃食,父王可是已经在用了?”嬴政这只是客套的话,他自然知晓姬长月每天都服侍秦王。

“是用着呢,”寺人阴柔着嗓音,“王上晓得您们关爱,也会高兴的。”说着,他接引两人进去。

甫一进去,姬长月急急地声音传了来,“你存心的是也不是?”

原来是秦王将她端去的碗砸了个稀巴烂,素粥撒了她一裙,一众宫奴跪地收拾,忙乱帮她擦拭裙摆,也不敢直接问可烫到了王后没有。

“不愿在此服侍便滚出去。”秦王冷眼相看,他面色已然灰败,一双眼睛却犀利有神。

“嬴异人!”姬长月气的起身瞪他,脱口而出他从前的名讳。

有奴婢上前低语太子与朝阳公主来了。

嬴政牵着般般立在门口,两人等姬长月情绪好些才进去。

般般跪下行礼,“朝阳拜见大王,愿大王福泽万年。”

秦王看了她一眼,“起身罢。”

般般心中紧张,鼓足了勇气镇定道,“朝阳让膳坊的膳夫做了些好克化的吃食,望大王用一些,早日恢复康健,大秦还需要大王呢。”

秦王的身子他自己清楚,但没人不爱听好话,他没说话但要人扶他稍稍起身,这是愿意用的意思了。

姬长月心里有气,怨秦王只把自己的气发泄给她,难不成两人最亲近,他便可以这样对待她?

果真是至亲至疏是夫妻。

“我来吧。”嬴政端出甜羹,搅拌吹凉。

秦王的视线移到床旁的太子身上。

这一顿饭,无人再说话。

陪着秦王睡下,几人一同出来。

姬长月刚踏出殿门便流淌下两行清泪,侧身伏在儿子肩上呜咽,另一只手拽着般般的。

嬴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阿母吃苦了。”

姬长月哀伤怨恨,“我与你父王成婚多年,除却起初两年他疼我,我生下你的次年他便跟着吕不韦跑了,将我们母子遗弃在赵国,”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他才补偿我三年不足,便——”她仍是恨的,恨他怎么是这么个短命鬼,这十多年的时光尽在他身上蹉跎了,甚少享福。

到了秦国,他儿女许多,妃妾成群,她心中满溢的感情无以发泄,虽被秦王补偿,却怎么都觉得不够,地位、钱财,都不足以补偿她受到的伤害,她更想索取的是感情,她想要的是爱。

他给不了了,他就要死了。

嬴政并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母亲,他甚至不懂得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般般在一旁笨拙的轻轻拍着姬长月,“姑妹,姑妹还有我呢,我会永远陪伴姑妹,表兄也会一直对姑妹好。”

嬴政心里知晓秦王为何到了这时候脾性喜怒无常,他才做了三年秦王,心有不甘,开始忌惮会接手他王位的太子,可他理智也知晓王位只有给太子,大秦才不会大乱。

成蛟并无做王的才干,平庸又蠢笨,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华阳太后。

但华阳太后毕竟是当年推他登上王位的人,他不能处置她。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生命的流逝,他怎能高兴得起来?

越是到了这时候,嬴政越是摸透了秦王的心理,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不可以联系前朝臣子、更不可以对华阳一系有任何念头。

当天夜里,相邦吕不韦进内殿服侍秦王,并照常汇报朝堂每日的情况,他呆了许久,约莫有将近三个时辰。

吕不韦呆了许久,亲自捧着王令出来了。

他没有立即宣告天下,而是代王上传召六宫诸位,一同见了秦王最后一面。

般般远远跪在后面看,只能瞧见秦王抓着太子的手,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他交给了吕不韦,“政儿……你拜丞相为相父,他会教你如何做一个王。”

有时候,般般也很好奇,为什么秦王从来没有对吕不韦升起过忌惮和猜忌之心,他就这样信任吕不韦么?

但她的好奇没有答案,秦王子楚薨世,传位于太子政,命太后赵姬与丞相吕不韦摄政,任何政令,若无太后与吕不韦的两枚印章通过,都无法正式颁布。

年仅十三岁的嬴政登临王位。

受命于先王,只待他加冠成年方可正式亲政。

可事情并未因此结束,危机将将拉开序幕,嬴政一直没睡,轻轻拍着表妹的后背哄她睡下了,他平静的望着窗外的夜色。

夜半未过,秦宫上下忽的传来铁甲踏步行进的声音,蒙恬与王翦深夜闯东宫。

般般被惊醒了,不如说她原本也没怎么睡得着。

蒙恬嘴里兜不住话,一进来就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嬴政问所为何事。

蒙恬到了嘴边,支支吾吾了一下,扭头示意王翦。

王翦脸色凝重,握拳跪下,“王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种声音,说您……不是先王亲生,而是丞相吕不韦与太后——”

嬴政不很吃惊,但仍是脸色漆黑下来,“你说什么?”

“短短时间已经传遍了秦宫,动摇了军心,华阳一系意图佣兵正嬴姓血脉,扶公子成蛟叛乱!”

第32章 去找夏太后 “我会保护好自己,不拖表……

“他们在胡说什么?”般般瞳孔倒映出黑浓的夜色,夜幕燎起火焰,她‘腾’的一下站起身,“这是谁传出来的!?”

这话问完,她立即反应过来是谁了,她气急问了个白痴问题,答案分明就在题眼中。

楚系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怎能如此?!”

说起来,到秦国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她从未近距离接触过公子成蛟,她只知晓成蛟比表兄小三岁,韩夫人并不允许成蛟过分靠近太子派系,她所出的公主赢月,也只是因为蒙恬才偶然讨好太子几下。

这是为什么?

是这个计划已经密谋许多年了,早就想做拿出来针对表兄了是么?

所以无需讨好!亦无需刻意针对!

忽的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她的,般般雄赳赳的回身,却发觉表兄没有自己预想中的生气,他的黑脸只维持了短暂的几息,此刻淡淡然的,甚至还带着笑。

般般一愣,慢慢坐回去他身边。

——他似乎有应对之策。

“相邦是何种反应?”嬴政看向王翦。

王翦摇头道,“相国府不出不进,目下还瞧不出什么。”

嬴政视线穿过几人的视野,落入远处的夜色,静默了片刻,他缓缓立起身,没有回头,“般般,取我的剑来。”

般般不疑有他,忙从软榻上爬起来,赤着脚几步过去,将架起的秦王剑双手取了下来,昔年她亲手绣的剑穗还挂在剑柄之上,她亲手将秦王剑为表兄佩上。

嬴政轻轻抚着她的小脸,“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醒来就没事了。”

般般轻轻蹭他掌心,坚定地颔首,“我会保护自己,不给表兄拖后腿的。”

嬴政失笑,“好。”

“蒙恬,你带一队人马护送朝阳公主到康宁宫,秦驹跟上,要寸步不离她,记住了?”

秦驹将腰弯的无尽低,“诺。”

康宁宫是夏太后所在之宫,般般已经快忘记她了,骤然听表兄提起夏太后还有些反应不及。

昔日秦王子楚认华阳太后为母,得以回秦国被册太子,他的生母夏姬则默默无闻了起来,即便后来被封了太后之尊,她亦颐养天年一般,深入简出,甚至各大宫宴也不见她出来走动,俨然一副避华阳太后锋芒的模样。

说起来,夏太后才是嬴政血浓于水亲的祖母。

牵银坐在姬小娘身侧,忽的想起来三年前的一件事情。

当时太子命她留在姬小娘身边服侍,要她时不时将小娘每日做的事、见的人悉数上报给他,太子出手狠辣,且不近人情,但凡有看不起小娘的,都无声无息了。

唯独她犹豫之下说出的炀姜公主,他时至今日都不曾处置她,当时牵银认为炀姜公主到底是太子的亲妹妹,现如今想想,有没有可能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炀姜公主的母亲乃是夏八子,夏八子是夏太后同族,她们正是王之外戚韩系!

夏太后乃是韩国公主!夏八子更是韩国王室贵女!

而公子成蛟的生母韩夫人,韩并非她的姓氏,她是楚国人,为楚系,与华阳太后自成一派,华阳太后要扶持成蛟,自然是要为了楚系谋划,她想要楚系一家独大,再登辉煌。

可子楚是韩系夏太后的亲儿子,华阳太后只是养母而已,夏太后要扶持夏八子。

没想到中间跳出来了个赵系姬长月,无论是韩系还是楚系都没能成功,王后之位落在了赵系头上。

这多么滑稽!

如此细想,子楚迎姬长月为王后,当真是出于爱慕她么?

炀姜公主数次主动亲近姬小娘,又是否是真的想跟她做朋友,而非太子授意?

这一场危机,太子竟然那么早就预料到了?

牵银不敢妄加揣测,忙将这些大不敬的想法统统抛出脑袋。

康宁宫近在咫尺。

般般自马车上下来,抬头望灯火通明。

秦驹屈手敲宫门三下,两长一短,不多时宫门打开,出来一位上些年岁的宫奴,她忙迎般般进宫,旋即重新关上宫门。

炀姜公主竟也在,她率先跑了出来,看了一圈般般似乎确认她没什么事情,才撇唇道,“我让宫奴们新制了一味酥山,尝尝吧。”

般般翻她一个白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还要向太后请安。”

炀姜公主登时瞪大眼睛,“你……”

追了两步没追上,她站定直挺挺的望着般般的背影。

“公主……”旁边的婢女上前示意。

炀姜从鼻孔呵气,超大声冷哼,“那我自己吃两碗!有何了不起的!”

跟随宫人来到主殿,般般一进殿便瞧见上首支额小憩的夏太后,年迈的宫奴踱步近前附耳说了句什么,夏太后刚醒一般睁开了眼。

般般乖顺跪下请安,“朝阳拜见太后娘娘,娘娘福泽万年,长乐无极。”

“好孩子,快起身罢。”夏太后笑的和蔼可亲,“没有吓到吧?今夜这秦宫到底还是乱了起来,不过不妨碍。”

“没有。”般般从表兄让她来康宁宫起便有几分顿悟,“有太后娘娘庇佑,朝阳安心的很,方才还瞧见炀姜了呢。”

夏太后闻言虚指殿外取笑,“炀姜那孩子听说今夜你会来,一早便鼓捣自己的偏殿,玩物、画本与吃食摆满了呢。”

般般跟着嬉笑,“我与炀姜感情是好一些,多日不曾相见,自是想念了,偏她口是心非,从来不肯承认,还要翻我白眼呢。”说到这里,般般口吻怨念,低低哼了一声。

“她脾性是这样,脸皮薄。”夏太后跟着笑。

两人没什么好说的,彼此不熟,没聊几句夏太后便让般般去寻炀姜玩耍。

般般一瞧,炀姜竟将两碗酥山尽吃了。

“不是说要与我尝尝?”

“我随便说说的。”炀姜懒洋洋的躺下,呵呵然不屑一顾。

随便个鬼。

般般一巴掌拍她脑瓜子上了,“吃这么多着凉了会生病,你是傻子么?”

炀姜没想过会有这一遭,捂着脑袋弹起来,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你、你……你敢打我?”

“我替大王教训你。”般般狐假虎威,皮笑肉不笑的端着笑脸,“好你个公主炀姜,见我为何不行礼?目无尊卑,将你的酥山罚光,再也不许吃!”

炀姜涨红了脸颊,捂着头喊破了音,“姬承音!!我跟你没完!”

般般作势又抬起手。

炀姜顿时闭上了嘴巴。

一刻钟后。

炀姜跪坐在软毯上,某个人霸占了她的软塌、饮着她爱的饮子,将她剥了满满一碗的干果全吃了。

霸王一般,着实可恨、可恶!

她眼睛圆瞪,却诡异的在这人夸赞干果好吃后,气消失了一丢丢。

般般手一挥,“把你的画本都拿出来!”

炀姜:“……”

自己起身去拿了。

其实般般读不进画本,翻开来看也是囫囵吞枣,忧心忡忡,故意欺负炀姜只是借此发泄了一些心中的担忧,恰好从夏太后口中知晓炀姜确实很喜欢她,但背后的原因未知。

表兄让她靠近韩系,一定有原因。

今夜注定难眠,炀姜陪她一同入睡,两人靠在一张床榻上,她倒是睡得很快。

不知熬了多久,般般眼皮起开始打颤,总想着怎地还不到明天?

忽的一声沉闷且遥远的声音惊醒了她,听起来像极了战场上的冲锋信号。

她立即坐起身,那声音仿佛又消失了。

她彻底睡不下了,干脆推开门帘来到廊下坐着。

月明星稀,瞭望台之上。

年轻的秦王登高瞭望漫天夜色。

吕不韦踏上最后一阶,首先入眼的是新王漆黑的衣袍,以及他腰间佩戴的秦王剑,剑鞘的缝隙正在往下淌着黑浓的血液。

他负手而立,听见声音侧头望过来,与吕不韦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吕不韦俯首,“臣救驾来迟,还望王上责罚。”

嬴政随意一笑,“相父何罪之有啊?又有谁能料到华阳宫变,过了子夜正是歇息的时候,有些人睡眠深潜,梦中被斩杀也是有的。”

“王上还是怪罪敝臣了。”吕不韦懊恼,“先王已下诏传位于王上,敝臣自认无转圜余地,奈何贪心不足蛇吞象,实在可悲,可叹!”

嬴政在他垂首请罪时褪去了眼底的笑意,目光冷的可怕,“相父说的是。”口吻却深以为然,给他台阶下。

在吕不韦抬首时,嬴政眼底的冷意转换为情真意切,他唉声叹气的解释道,“寡人本想派人到相府求援,相邦乃是寡人之相父,你我是天底下最亲的君臣,寡人并非不信任你,实是宫门前遭遇拦截。”

吕不韦忙接话,“王上能这般想再好不过了,先王将王上交付到不韦手中,不韦定全力辅佐王上!”

嬴政笑道,“寡人已见识过相父的才干。”

话音未落,沉重的脚步声闯入这场对话,吕不韦扭头一看,来人正是将军蒙骜,他的孙子蒙恬也身穿铠甲步随其后。

“蒙上卿。”吕不韦道,瞥了一眼蒙恬。

蒙骜冲他点头,转而冲嬴政恭敬道,“王上,犯乱之首已活捉,正压在咸阳宫外。“

“那就去看看吧,相父一同。”嬴政主动展臂,笑脸相迎。

“要去,要去。”吕不韦俯身,“王上先行。”

到了咸阳宫外,兵戎森然,长戈血染,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石板上的血迹经久不消。

吕不韦余光扫尽,看见韩系臣子…是夏太后的人,对方正在下令盘查还有没有错漏的。

宫门到了。

被压在最首的正是阳泉君芈宸,他肆意挣扎着,“王上,臣是被冤枉的,王上可千万不要被蒙骜所蒙骗,他忌惮臣,要除臣而后快啊!”

蒙骜充耳不闻,“王上,据主将陈喜交代,此次宫变的幕后主使正是阳泉君,而阳泉君与华阳太后感情甚笃,还望王上……”

嬴政倏然开口打断了他,“哎,蒙将军此言差矣。”

他正面俯视阳泉君,唇角微微翘起带笑,“阳泉君虽与华阳太后是姊弟,但他们终归不是一个整体,阳泉君府远在咸阳城外,华阳太后则身居秦宫。”

“华阳太后可是寡人祖母,怎会行如此狂悖之事呢?”

话音刚落,‘哧——’的一声,周遭寂静。

那柄秦王剑震剑挥动,新王压眉深凝,眼里甚至还残留的有些许笑意,陈喜人头落地,滚动两圈,嘴中塞着的白布脱落。

那还睁开的眼睛正朝着阳泉君,离他不过一尺。

阳泉君吓傻了,目眦欲裂,“啊!!”他发出一声惨叫着往旁边膝行挪动,泥土血迹蹭了他一身都是。

陈喜的热血迸射在他的衣领、脸庞上。

年轻的秦王缓缓收剑,俯身靠近阳泉君,“阳泉君与华阳太后到底手足情深,如今被蛊惑犯下这等大罪,若是连累了太后又要该当何罪?”

阳泉君惊栗的瞳孔不断颤抖,倒映着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君王,他直觉他不仅仅是因为华阳宫变,更因为当年他带人围堵他,不许他进宫门。

此事没翻篇!

“寡人不杀你。”他直起身,温声笑开,“斩去他一臂一腿,寡人亲自替华阳太后断了这不忠不孝的手足。”

说罢,他侧过头,“将断臂断腿送去给华阳太后瞧一瞧。”

长剑挥舞,阳泉君凄厉惨叫。

第33章 裤子缝起来 “大王再夸两句,人家还要……

吕不韦闻言,眼皮子跳动几下,随大众一道俯身。

没多久,华阳太后所在的金鸣宫传来一声凄厉尖叫。

般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脑袋往下坠着她忽的醒了,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毯子。

外面天光大亮,已然是次日了。

她一个猛子起身,结果起的太急了头晕目眩。

“公主!”

被人扶住,晃了晃头,般般这才瞧见扶自己的是从云,她惊讶的检查她,“从云,从云你无事吧?事出突然,我来不及派人到踏雪轩接你,可不是我不想着你呢。”

“奴婢无事!”从云笑嘻嘻,“奴婢怎么会有什么事情呢,我们接到通传一早便关了宫门,都没出去呢。”

见从云不似作伪,般般彻底松了口气,“也不知外面如何了。”此刻正是朝议时辰,要等到早朝结束才能见到表兄,只怕他也一晚没睡。

从云贴耳小声,“公主,金鸣宫那位昏厥不醒,今晨指派了三位侍医才勉强将人稳住。”

般般不屑,心里仍气愤着呢,“她活该,谁让她要置表兄于死地。”

“不仅于此。”从云微微摇头,声音更低了,“是……阳泉君的手和脚被砍了下来送到了金鸣宫,那位得知之后惊惧昏厥。”

般般皱眉,“阳泉君,我还记得他呢,昔日我们回到咸阳,便是他拦在外面不许我们进城门,说我们是假冒的呢。”

“不过……”般般迟疑,“表兄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从云怎会知晓,自是三缄其口。

熬到早朝结束,般般立刻带着从云往北宫去。

一路过去洒扫宫人无数,到处都是水淋淋的,洒扫宫人浇上去的干净水扫出来却是水红色的,空气中荡漾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般般被熏懵了,以帕子掩鼻。

“公主,不若我们待会儿再来。”从云亦是不曾见过这等场面。

“不行,我…呕——”

“哎呀,公主呕——”

一主一仆互‘呕’掺扶。

昭信宫近在咫尺,此处是秦王处理朝政累了的私密居所,也可以算作是他的个人寝宫,再往北边走,议政大殿便在眼前了。

果然此时朝议已经结束,秦朝的官袍以玄色与红色为主,三三两两结伴离宫的正是臣子们。

般般加快脚步,提起裙摆登上台阶。

上到最后一阶,迎面她险些撞到人,“啊!”

定睛一瞧,竟然是秦王嬴政,他也正急急忙忙往下走呢。

看见彼此,两人喜不自胜,不过般般还顾忌着这是前朝议政场所,掐着礼屈膝娇滴滴的行礼,“大王~”

嬴政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快走!”

他都看出了,看出她脸颊上用力憋着的喜滋滋。

“去哪儿呀?”般般拉着嗓音撒娇。

两人牵着手从走到跑,一同奔跑在咸阳宫内。

宫奴们慌得在后面追赶,君王仪架追赶的更费力,举着的宫奴们汗如雨下。

嬴政张开手臂,正朝整个偌大的咸阳宫,在高台之上,能俯瞰整个宫殿群,“从今往后,秦宫上下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再也无人敢拦你!”他笑的意气风发,紧紧攥着表妹的手腕,“想吃什么、想用什么、想说什么话,想见什么人,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般般高兴的尖叫出声,被他高高抱起,挂在他身上,“我相信!”

“表兄亦是!”她双腿盘在他腰上,手臂柔软的挂在他脖颈上,冷哼一声,“我看往后还有谁敢与表兄作对。”

“那可就多了。”嬴政脸上的笑意未消,不过他这话不是在唱衰自己,将表妹放下,他摸摸她的软发,“相邦算作一个。”

般般反应过来,“对,对对对,”她真切的担忧,“表兄,你父王让他摄政呢,不过姑妹也有摄政权,想必也能制衡他,不会让他为非作歹。”

嬴政若有所思,“他便是曾祖父所言的效忠于大秦,却非效忠于秦王之臣。”这样的臣子,不可能是忠臣,只会是权臣。

转念,他眼眸划过一丝冷意,“正因如此,他想要与我别苗头,争高低。他想要我对他示弱臣服。”

这就是昨夜吕不韦迟迟没有动作的缘由,他绝不会放任华阳宫变不管,但他也不会到场的太早,他想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救秦王政于水火之中,谁知嬴政态度也很冷硬,没能随了他的愿。

“他竟如此轻视你!”般般叉腰,愤恨不平。

嬴政却是笑了,“表妹说的对,相邦的确轻视我,不将我放在眼里,外面更是盛传我是他的儿子。”

般般眼睛滴溜溜一转,扯住表兄的手,“表兄,我有个好办法。”

“何办法?”

“虽然不知晓表兄为何不杀阳泉君,不过正好。”般般想了个恶毒的法子,“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最懂现代的舆论大法了哼哼!

当天,她出宫寻了趟姬修。

半旬过去,整个咸阳风靡起了说书人,说书人说起早在夏商周时期,有位太后的亲弟与王妃私通,意图扶持私生子上位,便伙同外人诬陷王后所出的嫡子并非王室血脉,王怒击攻心,信了这种说辞,关键时刻改私生子为嗣,从此之后国更姓换代。

后来就遭遇了天谴,不仅王室代代子嗣患怪病,活不过二十岁,且久旱不雨,田间颗粒无收,民间出现了易子互食的惨状,生灵涂炭,不过百年,王朝便覆灭了。

慢慢儿的,有人恍然过来,格外庆幸道,“嘿,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说起那位大名鼎鼎的阳泉君,不正是太后的亲弟?!”

旁人忙撞他胳膊,“噤声!”他狠狠翻他白眼,“你当只有你聪慧呢,我们大家伙都知道啦!”

这人唏嘘不已,“还好先王英明神武,没有被蒙骗,否则易子互食的岂不变成了我等?”

“当今也并非那等蠢笨之辈,听闻他学识渊博,果决肃杀,识破了诡计,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人感慨了,“当今也挺惨的,太后再爱惜亲弟,也不能帮着外人篡朝换代啊。”

旁边人比了个嘘,看了看周遭,神秘兮兮道,“这你便不知了吧?当今与华阳太后可并无血亲干系,先王压根不是华阳太后的亲儿子,她就没儿子,是畏惧秦王薨世后自己没有庇佑,这才认了先王为子。”

这人狠狠一愣,“当真?”

旁边人啧啧,“我骗你干甚,不信你去问问上岁数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定然知晓这等秘辛。”

这人喃喃,“那这就不奇怪了啊,这就不奇怪了,当今并非她亲孙儿,她自然不在乎,不心疼。”

“难怪阳泉君敢如此行事,合着是自己就不干净,所以才想得出这等阴招啊!当今怎会并非先王所出,简直耸人听闻!”

“可不是么。”旁边人摇摇头,“这等阴损事,寻常人哪能想得出来。”

“要我说啊,我王仁善,即便这般也没杀了阳泉君,仍留他一命,这是顾念着对华阳太后的孝心呢。”

“我王仁慈,遇到明主是我等之荣幸。”

午后,嬴政瞧着书卷上的内容,读到一半他便笑出声儿了,读完更是抚掌大笑,“相父可知这等言论从何处而来?”

吕不韦摇头,“臣无能,还不曾寻到根源,抓了几个说书人,也只说是这一折受欢迎,落座人高,便渐渐地都说它了。”

嬴政笑着摆摆手,“那便不必搜寻了,费人费力。”

“外人皆传寡人不杀阳泉君过于心慈手软,相父以为如何?寡人也是听得迟疑,思虑要不要杀了他。”

吕不韦闻言,正了正神色起身躬身,“王上听臣一言,阳泉君还杀不得。”

“哦?愿闻其详。”嬴政面露疑惑。

吕不韦谆谆善诱,“王上心系华阳太后,不忍杀其亲弟,臣心甚慰,我王的确仁善,仁善乃是好王必备之品德,哪里来的心慈手软一说?”

“况且,楚系也并非自来强势,正是历经三代逐渐强盛,野心由此而来,夏太后虽然深入简出,到底是王上血亲的祖母,王上仁孝,自然会高抬韩系,可又畏韩系如同昨日之楚系,难保来日不会生出野心。”

“王上应高抬夏太后的韩系,与楚系抗衡,同时对楚系留有余地,用以牵制韩系,接着扶持赵太后所在的赵系,以此三足鼎立,王上亲政前,确保不生任何事端。”

“待王上亲政,即是阳泉君的死期,目下,我们还尚需将这枚棋子牢牢攥在手中。”

嬴政一听,立时点头,“就听相父的。”

吕不韦一走,般般立即从后殿出来,破口大骂,“他也就象征性提提建议了,这法子分明是表兄先想出来的!”

“你这般气愤,别气坏了身子。”嬴政拍拍自己身边,让她挨着自己坐,他屈起单膝,手臂搭于膝上,漫不经心的撩拨般般经过时拂过他指尖的裙摆,神情带着几分戏谑,“舅父经商有道,传播谣言也甚是得心应手。”

般般挨着他坐下,没好气拍开他的手,“别弄坏人家的新裙子。”

“这也不是谣言,我都说了是还他的,”她撇了撇唇,“虽说有些对不住韩夫人,可这法子她也甚是支持,得利者是她的儿子成蛟,不疼在她身上,她还体会不到姑妹心里的难受呢。”

“她们歹毒,那我也歹毒,看谁歹毒的过谁!”

嬴政凝着她轻狂的小脸,不由得笑出声,“公主好计谋,寡人拜服。”

般般听了这话身子酥酥麻麻的,于是依偎过去,催促他再说两句,“大王再夸夸,多夸两句,我还要听。”

嬴政温和听从,“公主英明,聪慧无双,素有七窍玲珑心,颖悟绝伦堪比宣太后再世。”

般般听的可乐,在表兄怀里滚来滚去,听见这话忙起身阻拦,“这就不用了吧,宣太后跟义渠王生孩子了,我只想与表兄……在一起。”生孩子三个字她有些羞涩说不出口,换了旁的替换。

嬴政当然听出她言语的停顿,目光一错不错的落在她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旋即捏捏她的鼻尖,“你啊你,宣太后那是为了大秦,可并非出于私情。”

“嗯?”般般不懂那段历史,只听瓜了,因而面露懵懂。

嬴政细细说与她听,“那时候义渠频频与大秦交战,打断大秦东进中原的计划,且多国频繁合纵,对大秦造成了深重的威胁,这可谓是腹背受敌,或有国破风险,为了让大秦后顾无忧,宣太后与义渠王结情,这段感情持续了将近三十年,为他先后诞下多个孩子。”

“这三十年间,义渠王没有再进犯过秦国一次,甚至以太后为尊。”

“由此,大秦得以全力东进中原,后来等大秦国力强盛、实力足够后,宣太后亲自诱杀义渠王于甘泉宫,并立即出兵攻灭义渠国,彻底灭除了秦国的后患。”

般般肃然起敬,“方才是我不尊敬宣太后了。”她认认真真的跪在软榻上朝天一拜,“若是没有太后的周旋,恐怕没有大秦的今日。”

嬴政含笑点头,又道:“不过宣太后为国实战长期战略的‘美人计’,所遭非议甚多,也有人说她手段颇为狠辣,连自己亲儿子都杀了。”

“那怎么了。”般般重新坐下,挽起表兄的手臂,“别的王不也是如此么?为了平衡到处娶妻纳妾的,这不也是长期战略的美人计吗?啊不对,好多王长的不尽如人意,连‘美人计’都称不上,那些漂亮的王后、王妃吃苦了。”

这是古代版的鸭子吧。

“怎地换成女人,就说是狠辣了,这不公平。”般般在心里嘀咕他们、骂他们。

“表妹言之有理,宽于律己严以对人不好,”嬴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煞有其事地,“我这就另找说书人骂他们。”

“表兄你真好。”般般诚心诚言,最近她越来越喜欢与表兄挨在一处,怎么抱都不够的。

动作间,她脚腕处的金铃脚链叮铃铃的响动,嬴政不自觉握住她的脚腕,“我要为你打两条新的脚链。”

般般挽起裤腿,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可是我还很喜欢这个。”这是表兄无权无势时送予她的,意义非凡,万金不换。

她这一挽,嬴政才发觉她竟然将裤管缝起来了,他顿时轻笑出声,“你……”

般般立时将裙子放下盖住腿,惊慌解释,“我、我觉得那个不方便。”这时候的裤子竟然都是没有缝上的,只要一动作或者坐下,隐私的地方暴露无遗,反正她觉得不舒服,并且空气里的细菌也有很多呀。

明明自己这是正当举动,表兄也没说什么,她就觉得慌得不行,脸颊似乎也烧起来了。

第34章 恶魔小弟羹儿 “大王很听姐姐的话。”……

“我什么也没说,你如此紧张作甚?”嬴政拂开她的裙摆,俯下身来。

般般吓坏了,忙屈膝推他的脑袋。

他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惊慌之下以指腹碾裤管缝制处,随后起身摇摇头,“针脚密实隐匿,绝非表妹自己的绣工。”

“怎地了?”他复而询问。

般般颇有几分迷惘,仿佛自己方才的紧张和惊恐完全不必要,表兄只是好奇裤管的针线罢了。

“……确实不是我缝的,”秦宫上下也不曾听闻这等奇怪的要求,只会觉得她匪夷所思,自然地,“是从云缝制的。”

反应了片刻,她转过来了弯,“什么叫绝非我的绣工!”

嬴政立即改口,“只是戏言,只是戏言。”

绝非戏言,就是想取笑她罢了。

般般岂会不懂,她起身抚了抚自己尚且精致的发,轻哼一声,“大王自己忙吧,姑妹近来也十分忙碌,我要与炀姜去秋婵别院玩耍。”

嬴政要她多带些宫人,她满口答应,风风火火的走了。

其实他并没有表妹想得那么忙碌,庄襄王子楚薨世,令嬴政拜吕不韦为相父,至今一月有余,相父与太后摄政,将年幼的秦王排除在外。

他并未对‘相父’这个人有任何过多的亲昵,甚至在吕不韦试探性弹压他时强硬抗衡。

然,嬴政深知与臣子的相处之道也绝非如此简单,昨晚他特意拜访相府,与其商谈攻魏大计。

吕不韦此人深谋远虑,于国于民都是好臣子,他颇具才干,做个丞相都算是屈才了,他身上的确有许多许多嬴政要学的东西。

他当场封吕不韦为仲父,将二人关系拉到了极致。

何为仲父,在寻常人家,仲父乃是父亲的亲大弟。

嬴政极给吕不韦颜面,褪去前些日子两人隐晦的抗衡,他高高捧起了他,吕不韦果然高兴,也愿意或多或少的教导他。

但除却每日朝议之余,涉及国事,吕不韦只会与赵太后商议。

朝议上臣子们更是只看丞相的脸色行事,赵太后于朝政之事不通,十分愿意听从丞相的意见,嬴政稍有反应,她便会耐着性子劝:“政儿,你安心念书学着便是,国事有相邦和阿母帮你看着呢,你还小,不要着急。”

嬴政这时候明白,虽然他如愿当上了秦王,但新一轮的隐忍也开始了。

丞相吕不韦,亦是文信侯,如今摄政、总揽秦国大权,百官纵然尊敬□□,但更听吕不韦的。

但没关系,嬴政最擅忍耐。

秋婵别院位于秦宫外的正西方,按照般般的理解,也算是行宫的一种,因着她听表兄说起了宣太后与义渠王,她对这草原生出了好奇。

秋季跑马正合适,不似夏季炎热。

般般与炀姜各自换了舒适的骑装,别院的宫奴们听说是朝阳公主要来骑马,提前一晚准备了好几匹温顺乖巧的马儿。

“你会骑马么?”般般问炀姜。

炀姜歪头,“我猜你不会吧?”她道,“我大秦与马有不解之缘,比之赵国闻名的胡服骑射也不遑多让,秦军亦极擅骑射,我自打会走路便被宫奴们扶着学骑马了。”

“……”好啦,知道你们都厉害。

般般,“我确实不会。”

就近的宫奴忙盈起讨好的笑,要来掺扶她,“公主,仆扶您上马,这马儿温驯,您可先试试,若觉好玩,仆叫来熟练此道的驯马师带您一道玩。”

炀姜争强好胜,不要人搀扶,手握缰绳两下翻身上马。

般般则被宫奴搀扶着,本也没骑过马,心里有些慌,被托起时脚丫子胡乱踩着马腹寻找支撑点,来回踩了半天没踩到,她不禁侧头俯身去看。

彻底愣了,马腹两侧空空如也。

——竟然没有脚蹬?

与她刻板印象里的骑马完全不同!

这马具只有鞍垫与缰绳而已,是忘装了还是压根就没有?她结巴了一下,实属疑问:“这,这如何维持平衡?”

问着,她不自觉瞅向炀姜的马匹,她的脚下果然也没有脚蹬。

宫奴没反应过来这位朝阳公主问的是什么,不觉迷茫,“啊?”

炀姜抢断话头,“自然是靠双腿夹紧马腹维持平衡了,笨!”

宫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是这般。”他也怕这位受伤,那他只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紧张兮兮起来,“公主殿下,仆多喊些人来保护您。”

“我说的不是这个。”般般回呛,“你才笨呢。”

“你,去拿纸笔来!”她高高居于马上,指着宫奴命令他。

虽说造纸术推行了不过一年有余,但秦宫上下已经都在用纸了,平民百姓里也有依此谋生的开了些造纸铺,但到底还不曾大规模的用开。

他国王室听说了此术,也觉好用,纷纷效仿。

宫奴跑去取来了纸,研磨润笔,小心翼翼的呈给般般。

炀姜皱眉,“卖的什么关子。”

她干脆下马,凑过来要看她画什么。

过了会儿。

炀姜:“这是什么?”

般般回答,“看不出么,这是——”

炀姜:“猪?”

“?”般般猛地回首,“这是马!”

炀姜:“???”

她扭头看宫奴,“你说,这是马么?这像马么?”

般般:“这怎地不是马了,猪的四肢没有这么长!”

两对眼睛盯过来,宫奴压力倍增,冷汗流了下来,“这……”

“是马也是猪,两位公主说的都有道理,”他指着画中图案,“您瞧这上半身像猪些,马匹一般没有这般肥胖,下半身则是马儿,猪的四肢的确没有这般的长。”

“仆觉着是因马与猪的蹄有几分相像,说什么仿佛都不算错呢。”

炀姜翻他一个白眼,“油嘴滑舌,滚一边去。”

“哎哎哎。”宫奴逃过一劫,利索的滚到了旁边。

“画它作甚?”炀姜环着手臂,左看右看不解其意。

般般在脑海中细细思索了会儿,扭头看了看马匹,照着他们将马具一一画出。

“你这作画能力,传出去只怕要贻笑大方。”炀姜嘲讽她。

般般不理她,仔细想着该如何画,她努力回想着现代看到过的马鞍、马镫。

毛笔不断,时而轻点时而长滑。

炀姜脸上的嘲讽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你画的马鞍,画错了吧?”

最后一笔落下,般般举起画吹了吹,解释道,“这是我想的马鞍,你瞧这拱形,可用锻戈的器具锻造出来,将其固定在马鞍上,这般人上下都可以踩踏其上,方便便捷,不仅易于掌控方向,还能站在马上呢。”

她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炀姜,耐心说,“人用大腿夹紧马腹维持平衡,那骑马久了大腿不得摩擦出血?甚至大腿酸痛无法行走,于你有何好处?”

炀姜迟疑,脸颊浮现沉重于思索,“那这拱形器具现下要用,今日却是锻造不出来了,起码要明日。”

“那我们明日再来。”般般大手一挥,拉着她的手就走,“我们先走吧,女孩儿皮肤娇嫩,伤到你得不偿失。”

炀姜倏然红透脸颊,睁大眼睛看两人握着的手,抽了一下手,没抽掉。

“怎么,不舍得走啊?”般般回头,疑惑地打量她。

“不是。”炀姜难得没有刺来刺去的大声怼她,乖顺的不像样子。

走前吩咐宫奴尽快锻造,两人相携离开秋婵别院往秦宫的方向回,般般还叫人装了两罐子的咸奶茶。

“距离日落还很早,要不要去我家里玩?”她问。

“去就去。”炀姜点头,“你弟弟是不是快四岁了。”

“三岁生辰将将过去,虚岁四岁了,你怎地记得这般清楚。”般般诧异,“他叫羹儿,长得好看,你见了定然不喜欢。”

“?”炀姜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般人不是都说你见了一定喜欢?

怎地连个转折都没有。

半个时辰后,姬家内。

两人进了门便瞧见一三四岁的男童穿着蜡黄色的小衣裳,手里高举木剑追赶三四个小厮。

小厮们一个个护着臀部东躲西藏,不敢跑的过快,也不敢跑的过慢。

后面的男童小脸白净,眼珠漆黑透彻,生的粉嫩玉琢,偏生他嘴角咧大,眼瞳兴奋的睁大,长长的木剑被他小手稳稳地攥住,拉高举起,攒了十足的劲儿后,‘啪’的一声抽在其一小厮的屁股上。

三四个小厮轮流换着挨打,他记性还挺好,谁多抽了谁少抽了记得门清。

炀姜:“……?”表情略呆。

“姬承竑!”般般大吼。

那男童听见这声音悚然直立,手里的木剑‘噌’的一下就背到了身后。

几个小厮一个滑铲抱着般般的腿便开始求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咱们哥几个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公主您给盼了回来,公主救命啊,我们快要被羹儿公子抽死了,他知晓木剑捅不了人,便用剑背攒劲儿抽人啊!”

“我们屁股都要开花了!”

“他们在胡说。”男童一个箭步,将几位小厮挤到了一边儿,拿袖子殷勤的给般般擦鞋子,撅起嘴巴一连亲她衣服好几下,抬起的小脸上缀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姐姐,抱。”张开的小手乖乖举起,软糯糯的嗓音惹人怜爱。

炀姜默默挪开半步,你弟弟挺会变脸的哈?

般般毫不犹豫,上手将人的脸掐红,“我不是说了,不许这般粗暴虐待下人!”

羹儿唔唔唔的提着脚尖,乖乖的不敢反驳。

但炀姜分明看见他瞪了一眼那几个小厮。

可爱与歹毒无缝切换。

“怎么样?”

炀姜委婉:“确实不大喜欢。”

她的确在委婉,若她说的直接一些,会说你弟弟特讨人厌。

般般不曾提前打招呼回家,家中没什么人,但炀姜公主大驾光临,小厮跑着去喊人了。

“我表兄却很喜欢羹儿,”般般托腮叹气,想了想又说,“但偶尔也会厌烦他。”

比如羹儿抱着她的大腿晃来晃去,嬴政则会将人从她腿上撕下来,直接丢出去。

羹儿十分会看人眼色,也懂得谁厉害谁不厉害,家中最能治住他的人是般般,因为般般有事儿是真上手揍他,家中人偶尔在人多的场合见到姐姐还会跪下拜见。

虽说王上地位才是最高的那个,但王上很听姐姐的话,因此食物链的顶端是姐姐。

羹儿佯装没听见姐姐与炀姜公主的对话,嬉笑着瞅了眼小厮们,“七、七、七。”他是在数他们挨抽的次数,“告状,背叛我,罪加一等,翻倍。”

第35章 表妹言之有理 “你还挺遗憾?”……

“罪加一等什么?”

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推搡羹儿的脑袋。

羹儿捂着脑袋扭过头,原来是朱氏回来了,她今日午后到上将军府参加赏花宴,一回来便听见儿子威胁下人的话,没好气的很。

“阿母!”般般喊着阿母你回来啦,“这是长公主。”

炀姜在三位公主中序列首位,原本是大公主,嬴政即位后,夏太后一系平叛有功,她出身韩系,便被尊称为炀姜长公主。

虽说是长公主这般气派,然而炀姜比般般还要小上一岁呢,今年不过十一岁。

朱氏跪下拜见行礼,炀姜肃穆以对,亲手扶起,“你无须多礼。”

朱氏擅言谈,炀姜这才明白般般的话多是从何处而来,她几乎从不令话掉在地上,字字句句舒坦,也不会叫人听得不舒服。

这样温柔和善的美妇,是炀姜鲜少接触过的,她自小在宫里接受到的都是尔虞我诈,旁人说一句,她要想三层,哪有宫妃像朱氏温温柔柔,言辞关切,眼神真实呢,她不甚自在,却又想多待会儿。

般般探头瞧着,撇了撇嘴:还真是温柔克傲娇。

不知道的还以为朱氏是炀姜的娘呢,她简直乖的不像样,像锯了嘴的葫芦,哪里还有从前的高高在上与浑身长刺呢。

回去的马车上,般般狐疑不已,“你不会是觊觎我阿母,才与我做朋友的罢?”

炀姜身子一僵,“你疯了?此番是我第一次见你娘!”她聪慧,心里知晓对面这位到底想问什么,干脆自己主动交代了,“几年前,你还尚未与王兄一同归秦,我便知晓你的存在了。”

“嗯?”般般略愣。

说起这些秘辛,炀姜坦然的厉害,丁儿点的遮掩也没有,“我在这深宫中的确没有朋友,并非是她们不待见我。”

般般:咳咳……感觉也确实挺不待见的。

“自从父王认了华阳太后为母后,夏太后便不出现了,她知道自己不该有存在感,这是为了父王的大计考虑。”

“宫中,无论是栎阳还是赢月,都靠近楚系,我不能与她们打交道,我要与韩系一般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此我独来独往。”

“那你阿母?”般般迟疑。

夏八子当年可并不低调,又是求子,又是积极争宠的。

这不是与韩系的愿望背道而驰?

“为人妃妾,争宠是正道。”炀姜仿佛奇怪般般为何这么问,“将军行军打仗、厨子烧锅做饭,都不过在其位谋其职,妃妾自然也是如此啊,争宠争的是未来,是己身之命途。”

“难不成在你的心里,妃妾争宠是不该的,是死罪?”

“没有。”般般摇摇头,她的观念受到现代的洗礼,她潜意识里认为除了正妻,其他的妃妾都不正派,但若说是死罪,仿佛也算不上呀。

炀姜这两句话击碎了她的这个观念,这一刻她心里微妙的没有了正派反派之分,只剩下拨开妻妾之皮的不同女人们。

炀姜坦坦荡荡,“我阿母想要做王后,想生儿子,但这一切在昭襄王让祖父接王兄归秦那天就破灭了,后来我便知晓王兄有个表妹跟着他一同归秦了。”

“夏太后认为你奇货可居,在不曾见过你之前,便说你是她为我挑选的第一位朋友,我可以放心的、尽情的社交了,再也不必顾忌任何忌讳。”

“所以我对你好奇,我晓得你比我大一岁,也曾想过你长的是何种模样。”

般般来气了,“那你瞪我作甚!不是,是翻白眼!”

炀姜见她问的盛气凌人,也来了气,结巴了一下,“谁让你刚过来便盯着本公主不放,毫无礼节,你还冲旁人讨好的笑,你笑什么呢?”

“我初来乍到,我冲旁人笑笑都不许吗?”到底是谁毫无礼节呢,般般想到这里,捞起马车上的软枕砸她,“你有疾!”

“你才有疾!你敢砸我!”她迅速丢了回去。

“你有疾你有疾你有疾!”

“你才有疾你才有疾你才有疾!”

马车上叮咚乱晃,疑似两位公主打起来了。

驾车人赶紧停了,前后的宫奴们一起围了过来,紧张兮兮的掀开车帘,“公主?”

两道异口同声的话直冲人脑门:“驾你的车!!”

得嘞,什么打起来,分明感情甚笃。

再宵禁的前一刻钟,车驾回到了秦宫,两人谁也不与谁说话,但到了分离的时刻,炀姜撇着脑袋,“明日可别歇过头,还要去秋婵别院呢。”

“我晓得,我比你记挂时间。”

炀姜心说就你爱迟到。

般般一问,王上还不曾回昭信宫,竟还在咸阳殿,“今日有何要事?天要黑了呢,大王可用了晚膳?”

“不曾,”昭信宫的内监是个持重老成之人,约莫四十多岁,白面无髯,眉目慈祥的很,“有位韩国来的使者送上一份礼物,王上召见了几位大臣正在咸阳殿议事。”

“礼物?”般般微微蹙眉。

“时候不早了,不若公主传了膳食?”内监这话有着些许好意的催促,“臣子们也是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

般般听出了他未尽的意思,略作思索,“也好。”她吩咐人下去准备,“臣子们都有谁啊?让膳坊制些他们无忌讳的,这大晚上的只怕是不知晓要 议事到什么时辰,不好食大鱼大肉。”

“来一道开胃的笋丁鸭丝羹,秋葵正是到了该食用的季节了,让他们尝尝鲜。”

“其他时令菜色多加两道;干煸野香菇肉丁也上一份,牛奶甜饼多蒸一些,甜咸口的都送些,配着吃正好。”

“诺。”内监笑意盈盈,“殿下贤惠,颇具主母风范。”

“这、这话也不该现在说。”般般赶紧让他下去了,随便交代两句而已,毫无含金量!

不过被夸了这么一句,她有些沾沾自喜了,晚膳都多用了两碗,又带着牵银在宫里溜达了两圈消消食儿,月儿高悬,嬴政还没有出现在踏雪轩外。

般般困顿,不想等了,洗漱一番躺下预备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然昏昏欲睡了,忽的有人进来禀报王上来了,她揉揉眼睛没能起来,只是翻了个身。

下一秒,她便听见表兄高喊着‘表妹’冲了进来。

“何事啊?”般般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起身了。

嬴政坐在床沿,摊开手中的地图布帛,“我今日收到了一份大礼,你瞧瞧。”

“什么东西。”她嘀嘀咕咕,定睛细看地图,“这是何物?一条长长的线被标注出来。”像蜘蛛丝一般黑黝黝的。

“沟渠?”般般反应了过来,“这是沟渠么?”

嬴政点点头,先夸了她,“表妹聪慧。”

随后他道:“此图乃是韩国的一位精通水利的大家呈上来的,名为郑国。”

般般听罢大喜,“修沟渠好啊,这两年大秦干旱,我听表兄说连年收成比从前少了不止三成,那若是修成此渠便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呢!”

“我也如此想。”嬴政笑意消退些许,“但是朝中大臣皆以为郑国乃是心怀奸计而来,认为此沟渠修不得,相邦更是直言此计为疲秦之计。”

“说什么这非一日之功,将要耗费十年光景,还说我初登位,不该大兴土木,若是耗尽秦国精力,恐给他国可乘之机,简直危言耸听。”

说到后半截,嬴政已然动了气,神态颇为阴郁。

般般则疑惑,“修一条沟渠要耗费十年?可是大秦如今干旱,若是没有足够的后备粮仓,与军交战也不占上风吧?”

嬴政冷笑一声,自傲自眉间漫出,“十年?我认为至多三年,我大秦臣民万众一心,岂非旁国可以比拟。”

般般连连点头,喜滋滋道,“表兄,你要修沟渠,那些种田的人肯定高兴,会很支持的,不用秦军也可以呀。”

嬴政立马握住表妹的手,“表妹言之有理,届时我招募平民修渠,定能事半功倍!”

见表兄喜悦,般般下床从匣子里取出自己午后画的马鞍图,“表兄看。”

“什么?”嬴政细细看去,“这是…这是马?”他险些将猪脱口而出,是在看到表妹画的马鞍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猪是马。

“表兄看这里。”般般指着圆拱形脚踏,“我今日和炀姜去骑马,才发觉脚没有蹬踩的地方,平时骑马已很吃力,若是行军打仗会更累,在马鞍上装上这个,还可以站起来打人呢!”

嬴政下意识蹙眉,展开图纸陷入沉思,自从造纸术之后,他从不轻视表妹的任何小点子,因而慎之又慎的收下图纸,“我收下了,命人制一批看看成效。”

“不用!”般般先人一步,很是得意,“我已经命秋婵别院的人制了,明日便能好,表兄明日随我一同去!”

嬴政想了一会儿明日也无甚要事,点头应允。

“原来表妹也并非只顾玩乐,一心为民。”

“我哪有。”般般掐他手臂。

两人玩闹一阵,她关心的问,“今日晚膳用的如何?那些臣子们爱吃么?”

“他们都夸赞你,安心。”嬴政摸摸她的发,没说当时有些剑拔弩张,内监忽的进来问是否要传膳,说是朝阳公主心中惦念王上与诸位臣子,早早备了符合各自口味的膳食。

这一举动打破了当时的紧绷,那些人纷纷恭维起般般来,这些年嬴政待姬家小娘是何种态度,有眼睛的人都心知肚明,那当时是怎么夸张的夸就怎么夸张的来。

“怎么夸我的呀?”般般追问,要听个明白。

嬴政挑了句最直白的,“大秦有这样的王后,是他们的荣幸。”

般般本想严肃一点的,严肃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结果一看表兄的眼睛,就没绷住。

她哈哈大笑,乐得不可自抑,“人家还不曾做过太子夫人呢,待及笄之后,直接就是王后了耶。”

“你还挺遗憾?”他问。

“是有一些。”般般深以为然,“可惜人家当时太小了。”

第36章 营养液满1000加更 “我说的长大不……

“那你现在长大了?”嬴政笑她。

“跟以前比,当然长大了。”般般心说下个月便是她的十三岁生辰,这个年纪都有人出嫁了呢,在这个时候,十三岁仿佛已经是大姑娘,是成年人。

“的确长大了。”嬴政捏了捏她的脸颊检查一般,“脸颊上的虚肉彻底消失。”指腹抚去,弹压到的是她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肤。

她肌肤自来娇嫩,稍有情愫波动,便会红得很明显。

正如此刻,因着他的举动,那层白嫩的皮子霎时间红了,如同剥了壳的荔枝,微粉晶莹,能掐出水一般的水嫩。

般般不甘示弱,双手并用按在表兄的脸庞上,“表兄也是。”

拇指按得太靠近他的眼尾,他自然地翕动眼帘时,密实而柔软的眼睫扫过般般的指背,清透且无重量,扫痒人心。

她被烫到了,倏然松开手。

“怎么了?”嬴政握住她的手,牵引着贴在自己的脸庞上,稍顿两秒,侧过头,轻软的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腕内侧。

般般惊的用力缩手,一只手握住手腕,睁大眼睛抬着头望着他。

表兄竟然亲了一下她的手腕。

她整个人红透了一般,眼睫乱颤,到处看着,“表兄…表兄该歇息了!我、我困了!”

嬴政被表妹推搡着往外走,若无其事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很快漫起一层笑意,“哦,好。”

表妹脸皮薄,他顺着她不叫她窘迫。

“表妹好眠。”

“表兄好眠!”

般般心跳如鼓,急忙告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可她走着走着,渐渐反应了过来:表兄方才是不是故意戏弄他的?

她气鼓鼓的,心里羞恼,越走越慢。

原本已经经常看着表兄的脸入神,他定然晓得自己的脸好,否则不会时不时就离她很近,这不是存心勾引是什么?

赫赫!

不过一个小小的吻手腕,她竟被弄的方寸大乱,好没面子。

般般越想越不服气,募然停下脚步,调转方向快走了两步,然后奔跑起来。

“表兄。”

那道身形颀长已比一些成年男子还要高的少年君主,闻声回过了头。

般般直冲而去搂住他的脖颈,她的目标是他的脸……却因身高不够,嘴巴撞到了他的脖子上,她也吓了一跳。

嬴政脸上迅速闪过惊愕,已经下意识要接她。

然而般般不作停留,丢人过后推开人光速消失。

其余宫人在般般冲过来时就已经侧身回避,只余下嬴政站在原地,头一次脸上出现了一种堪称惘然的空白,好半晌他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喉结。

上面留有一小层的湿润,不用想……也知晓这是表妹的口水。

不仅如此,附加的还有残存的那一片令人吃惊的柔软。

特意过来,出其不备的啃他一口?

指腹擦去口水,挪开示于眼前。

嬴政盯着在月色下的透明色。

其他人不知道秦王政在想什么,他不走,他们定然也只能站着。

另一边,踏雪轩。

般般讨回来木着脸倒在床榻上,第一次努力,失败的这么彻底,有何颜面见人?

死掉算了……

尴尬到脚底板都在发麻,她已然灵魂出窍,打算重新投胎再活一回了。

好半晌,欲哭无泪的般般是真的想哭,料知一扯嘴巴,嘴唇有些疼,她摸了摸,想起方才撞过去想亲表兄的嘴巴,没亲到,嘴唇撞到了他的脖子,硬硬的一小块……不会是喉结吧?

撞的她好疼。

好失败,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她对自己的身高有了真切的认知。

他到底偷偷吃什么了?

什么都不曾吃?

我不信,我不信……呵呵,我不信。

吃鱼难道能长高高???

呵呵,亲不到的都是命里注定没有的,我都懂,我都懂的。

吃鱼难道能长高高……?

又过了会儿。

吃鱼难道真的能长高高?!

次日清晨,般般顶着两只黑眼圈起身了。

牵银与从云被吓坏,忙问她昨夜是否做噩梦了,干脆今日不去甘泉宫跟太后请安,再歇息会儿。

“那不行。”般般勉强打起精神来,“已有三日不曾见过姑妹了,哦对了,早膳吃鱼羹吧。”

“等用了膳,早朝恰好结束。”

赵太后姬长月如今也需要每日上朝,她会与秦王政同坐高位,相邦特立一席位,在秦王的正下方,处于百官之上。

不出所料的话,今晨表兄要与百官着重商议沟渠开凿之事,想必早朝要耗费不少时间,般般也不着急。

果不其然,般般用了早膳后还歇息了一个时辰早朝才结束,她收拾妥当带着人去了甘泉宫。

晃着到了甘泉宫,姬长月也将将回来,朝服还不曾换下呢,一身沉重的玄色,款带与深衣裙摆则是红色的,端庄威严的很。

“我来给姑妹请安啦。”般般依恋的要往人身旁凑。

姬长月很意外,“今日怎么这般早?你往日请安可都是午后。”

“怎地将人家说的如此懒惫。”般般总不好说是睡不着吧?

姬长月戳戳她的额头,“我看你脸色不好,怎么回事?”

“无事,就是想姑妹了。”般般囫囵跳过,看见内室出来两个穿戴整齐的白面伶人。

他们恐怕也不曾想撞见朝阳公主来请安,深深地垂着头跪下请安。

姬长月摆摆手,“回去罢,曲儿唱得不错,得空我还会传尔等。”

“诺。”

般般眨眨眼睛,“姑妹,我也会唱曲儿。”

“你还要与伶人争宠不成。”姬长月没好气,“这两位伶人不仅仅曲儿唱得好,做乐才是他们所长,编钟那等沉重的乐器,竟能连着奏响一整晚。”

般般感到吃惊,“那力气好大啊,只从身形来瞧,竟辨不出他们是身强力壮之人。”

姬长月掩唇而笑,“不仅力气大。”还甚是持久。

“待你长大便能懂其中的精妙。”

“可我已经长大了,表兄也说我长大了。”般般在姬长月跟前转了个圈,“我还长高了呢。”她对比了一下自己与姑妹的身高差距。

已经差不多快跟她平齐了。

“是么?”姬长月微微俯身,忽的伸手捏她胸脯。

“啊!”般般惊的后跳一步,双手并用捂住胸,“姑妹!你在做什么呀!”她震惊,臊的脸颊通红,急忙看四周。

“我观你还很小呢。”姬长月意味深长,慢条斯理的拂了拂衣袖。

“我、我我我说的不是这种大或小!”般般不知所措,羞得她想钻进地缝,面颊红的快要滴血。

姬长月笑出了声儿。

般般被她这么一弄,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也摸了一下,又偷偷瞟了一眼姑妹的胸前。

……好家伙。

她开始羡慕了。

般般这才注意姑妹身段玲珑,即便是宽大的衣袍,凭着腰间的腰带,亦勾勒出了她的婀娜多姿。

般般好喜欢,便一直盯着看。

她磨蹭着挨着姬长月坐下,压低声音偷偷摸摸问,“那怎么办?姑妹。”

姬长月被逗的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笑到般般恼羞成怒,想捂她的嘴。

“果然你还小。”这次,姬长月说的是正经话,“待你来了癸水,身子会慢慢长起来的”

哦这个她懂,说的是月事。

她的确还不曾来过月事。

神奇的是,身材平板的似乎都羡慕凹凸有致的,姬长月说了句真话,“大一些反而没那么好,完全是长来取悦臭男人的,小一些自己舒坦。”

“可是女人也有喜欢的。”般般眼巴巴的,比如在前世,她偶尔看外面的广告牌,性感的女明星她就乐意多看两眼。

“每月来癸水,大一些会更疼更难受,会涨会酸,偶然半夜翻身压到甚至会痛醒,不论月事,其余时候歇息也只能平躺,稍微趴会儿就喘不过气来。”

“啊?”般般拉长了嗓音,表情一下垮下来了。

这听起来……仿佛都是痛苦。

“那我希望姑妹以后都不疼。”她不再说大的好看了。

“不说这个了。”姬长月说了件喜事,“前些日子晋阳反了,蒙骜将军今晨发来消息,说已经平定了,大军正在回返的路上。”

“政儿心系百姓,召集百官核查郑国送来的沟渠图纸,议了一早朝,确认此法子独具匠心,若是能建成,能极大的提高我大秦的农业产出,击溃每年干旱浇灌的难题。”

“可灌溉良田百万亩呢。”

“这下,那些老顽童哑口无言,尽听政儿的政令,他已然通过了这项沟渠的开凿决议,来日建成,会以郑国之名命名。”

“我就说表兄做什么都能成的。”般般也高兴,一点也不吃惊和意外。

陪着姬长月呆了一晌午,两人午膳一同用的,歇了晌后,嬴政来接她去秋婵别院。

看到表兄,般般本能的不大自在,她还想着昨夜的尴尬事。

谁想嬴政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牵着她的手一如往故,“午膳用了什么?”

“和姑妹一起食了栗子蒸饭,香甜软糯。”她两手并用抱着他的手臂荡了两下,“今晚我还要吃,若是能配上香辣鸡丝定然下饭。”

“那今晚便吃这个。”嬴政二话不说,做了决定。

第37章 第一次亲吻(双更合并) “这是两人第……

炀姜是个守时,到了时间三人汇合。

她没想到嬴政会一同去,般般邀她一同乘车,上了王驾立刻沉默了。

她与嬴政素无兄妹情谊,若无要事,他亦不大与她说话。她与般般还算说的来话,不过这二人一同在此,她倒是不好意思和她搭话了。

话虽如此,她着实不曾见过这二人私下相处,不免好奇,借着掀帘外看的功夫余光瞧了一眼。

姬小娘恰好探身,以手握拳状嬉笑状倾起身子贴在嬴政耳畔说话,嬴政略歪过身子耐心听着,时而颔首认同,时而浅笑着回句什么。

下一刻,他的视线滑了过来。

只是余光他也能察觉?

炀姜心尖微悬,垂下眸子。

做太子时,此人瞧起来是最为温和的,不过炀姜为人敏感,她总觉得王兄不是真的秉性温润,因为他每次笑的都很相似,像是刻意扬起来的弧度,不是出于本心要笑。

方才的匆匆一瞥印证了她的想法。

原来人真心笑和假笑有着这样明显的差距。

他真心的发笑,反而没有假笑有温度,带着一股淡淡的淡漠,偏生眼角眉梢氤氲出秋日凋零的温情,为他那张颇为漂亮的容颜增添了不少荣光。

想到这里,炀姜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赵国美人赵姬所生,嬴政完美承袭其母的好皮囊,蜂准虎目,面容极为立体,富有攻击性,尤眉弓极高,因而不笑时冷的吓人,偏生他又长着一对浓密长睫,微阖长目遮下一帘沉静,为他赋予了独属于女性的美丽。

这样的人,天然的冷戾阴郁,只消一眼,便知他绝非善类。

然而,此时此刻,他放慢了语速仿佛怕身旁人听不清,含笑的眼眸中溺着片片浅淡的温柔。

那只以一己之力镇压宫变的修长玉手,正轻轻地捏着一根更白的指尖把玩着。

他温柔,但身旁的人却如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上了头不自觉音量提高了。

她说的多,说的还快,有时候着急说还会说错话。

原来在说吃食,说吃食能说上一路,并且侃侃而谈。

……挺符合炀姜对姬小娘的认知。

不知说到了什么,她竟然张口骂他:“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与你说了。”

嬴政道,“我与你说话向来是弯着腰。”

般般:“…?”

下了车驾,般般顾忌着炀姜一个人无聊,忙过来拉住她的手,催促她快些,让她当电灯泡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今晚你到踏雪轩,我们一同用膳,晚上吃好吃的。”

“何好吃的?”炀姜好奇。

般般还挺高兴的,眨眨眼睛道,“膳坊的人将一只不小心摔死的牛剥皮屠宰了,我邀你来尝尝鲜。”

合着方才王兄是与这人说‘摔死的牛’是吧。

只要有人能想吃,那便会有‘不小心摔死’的牛。

炀姜嘴角略抽,“我听说一件事情,祖父治下的一位君候酷爱食耕牛,因此,他家田地里每隔半月便会无故摔死一头牛,”对上嬴政忽而的侧目,她补了一句,“也有病死的。”

差点忘记在秦王面前怎可戏说旁人钻律法的漏洞呢?

好在,嬴政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炀姜讪讪然,发僵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

般般冒出一句,“半月一只,那他好能吃啊。”

牛不是好大一只吗?

嬴政解释,“有些人只食用自己爱食用的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分了给旁人或是下人。例如鱼肉,我曾见过有位贵族只爱吃鱼腹最鲜嫩的一小块,其余一整条尽都丢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