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马车驶过整条街,她才又转而吩咐:“再去花鸟市场吧。”
她的记忆贫瘠得可怜,能想出要去的地方,就只有从萧嵘口中听得的寥寥几处。
不过到了花鸟市场,司锦还是霎时就提起了兴致。
与萧嵘在回京路途中逛过的花鸟市场不比京城的花鸟市场。
京城的市场更大更广也更热闹,马车还未完全驶到市场外就已是无法再继续驶入了。
马车停下,司锦便有要起身的动作。
秋芽:“夫人,您要下马车吗?”
司锦抬眸看去,理所当然道:“马车已经驶不进去了,想去花鸟市场,不就得下车走进去吗?”
秋芽的衣袖轻微晃动,似乎在司锦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拉扯了她两下。
司锦移开眼,略过秋芽将视线往马车帘外投去。
再收回视线时,两名丫鬟已是起身有了动作。
她们先她一步下了马车,恭敬候在马车旁,又是那副仅凭主子吩咐的模样了。
司锦觉得自己或许有些想多了。
两名丫鬟年纪不大,甚至比她还要小一些,她们以往虽是不及那名名叫春杏的丫鬟那样同自己亲近,但也是一心为着主子,规矩本分的乖巧丫鬟。
她有伤在身,她们多关切几句倒也算不得僭越。
司锦躬身走出马车,伸手搭在兰心高抬的手上,被她扶着安稳地走下了马车。
她目光看着前方稍有拥挤的街道,余光瞥见两名丫鬟微垂的脸庞,心下仍有思绪。
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她心下已经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或许是直觉,也或许是她疑神疑鬼,暂且消散不了,便只能任由它
存在。
司锦沉吟片刻,还是扬唇一笑:“走吧,随我前去看看。”
即使已是冬日,京城的花鸟市场中绿植花卉也品种众多。
司锦在回京后的这些日子已是瞧见过好几次萧嵘站在窗台边照料那盆水仙,还有她在路上买回的小白,也从一只奄奄一息的受伤雏鸟,恢复到如今活蹦乱跳的样子了。
所以若是再买些什么回家,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司锦兴致勃勃地在市场中挑选起来。
虽是觉得买什么回去,应当都能被萧嵘好好养护着,但她也没打算要一股脑的瞎买。
这或许也是她以往没怎么往家中买花草鸟雀的缘由吧。
京城花鸟市场最外的一条街就已是规模庞大,走完一周花了不少脚程,可司锦却还是未买下任何东西。
“夫人,您还要往里去看看吗?”
司锦有些疲乏了,目光朝着市场内部的另一条街看去。
她犹豫一瞬后,突然在内部街口瞧见一处摊位前盛开着白色的山茶花。
“去那儿看看。”司锦迈步朝着摊位走去。
洁白的山茶花层层盛开,花朵下绿叶点缀,在周围一片姹紫嫣红中也丝毫不显逊色。
但这些山茶花并非长在土壤里,而是在成熟后被折下,错落装点在一个花篮中,看上去很漂亮。
其中有几朵花苞还未完全盛开,若是买回去养护一两日,正好待到萧嵘回家时,就全数绽放了吧。
司锦只看了两眼,心下便生了喜欢,当即抬手示意兰心买下这个装满山茶花的花篮。
兰心垂眸往荷包里找寻银两。
司锦等在一旁,目光还在好奇打量摊位中其他的花篮。
正这时。
不远处忽有一道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显然是向她而来:“司姑娘?是你吗?”
司锦听见了声音,却并无任何反应。
市场内人来人往,声响众多,时不时也会有突兀之声响起,这一路她倒是听了不少。
“司姑娘!”
直到那声音更近,又急切地唤了一声。
司锦一愣,陡然想起,她名唤司锦,只是因她如今认知自己为萧嵘的夫人,周围也无人这般唤她。
所以那人唤的司姑娘是在唤她吗?
司锦迟疑地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可她自不认识周围任何一人,即使看着人群,一时间也不知声音从何而来。
她微蹙了下眉,正要移开视线,便见人群中一个提着鸟笼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又开口唤道:“真是你啊,司姑娘。”
男子眉目清隽,身材清瘦,他看着她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在人群中挤着身姿向前又要护住手中鸟笼的样子又不免有些滑稽。
所以,他是谁?
司锦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边拽住了秋芽的衣袖,正欲低声询问她来人身份。
可男子比秋芽开口更快地已是来到她面前。
“真巧啊,司姑娘,没曾想会在此处见到你,真是许久未见了。”
司锦张了张嘴,不知来人身份,便也不知要如何与他交谈。
萧嵘曾说,她遇险失忆一事已是被他藏了下来,若是叫旁人知晓,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司锦虽未细问究竟是什么麻烦,但她自己也清楚,被人知晓了这样的事,只会叫爹娘担忧,还叫旁人议论纷纷。
她或许很快就会康复了,自没必要将自家私事让外人知晓。
男子见她迟迟不开口,脸色笑意也僵了些许,疑惑地道:“怎么了,司姑娘,怎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是我啊,太久未见不识得了吗?”
说着,男子好似还要夸张地将脸庞凑近到她跟前来。
实在失礼!
司锦被她吓得不轻,当即后退一大步。
这时秋芽总算得以开口,侧身护在司锦面前,道:“奴婢见过沈二公子,二公子您就别吓我家夫人了。”
来人正是沈叙栀的兄长,沈迟。
沈迟一向是吊儿郎当的性子,这会把姑娘家吓得花容失色也不见丝毫歉意,反倒咧嘴笑着:“司姑娘见着我总这么一副受惊吓的模样,不知晓的,还以为我家小妹同你说了我多少坏话呢。”
司锦逐渐从对话中分辨出此人的身份。
沈家二公子,家中小妹。
那他岂不就是她那位失忆前关系亲密的闺中好友的兄长。
司锦眸中防备霎时褪去大半,终是开口应声:“二公子,许久不见,的确好巧。”
沈迟笑道:“方才唤你许多声都不见应,隔着一段距离还让我以为认错了人,亦或是司姑娘听见了,却不想搭理沈某。”
“二公子言重了,你是叙栀的兄长,我怎会如此失礼,方才只是周围嘈杂,没能听见呼唤罢了。”
司锦面上极力镇定地说着,实则心下直打鼓。
毕竟是全然不识之人,她凭着直觉对话,也不知自己是否有说错什么。
但沈迟倒是霎时笑得更肆意了些:“司姑娘待我还是这般客套疏离,看来小妹还是同你说了我不少坏话啊,回头我得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又听沈迟提起沈叙栀。
司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二公子可知……叙栀此行何时归京?”
沈迟愣了愣:“这事你问我?我还想问司姑娘,我家小妹临行前就念叨着要为你办什么事,办着办着人就不知怎的莫名随我大哥远行了,临走前只说会寄信告知你此事,我还想着何事如此神秘,连我都不能知晓,司姑娘可有收到我家小妹的来信,能否让我这个当兄长的也知晓一下家妹去向?”
“什、什么?”
司锦心下一紧,俨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沈叙栀离京一事竟是已有告知她吗,那她是要为她办何事?
她之前正因与萧嵘争吵而负气离家,会是与此事有关吗?
这时,兰心捧着已经买好的花篮上前来快声道:“夫人,您要的花篮已经买好了。”
可司锦没有回应她,更没有看向她。
她仍看着沈迟,几欲动唇想再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沈迟看着她,不禁微蹙了下眉:“怎么了,司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夫人,花篮买好了。”兰心又出声唤了她。
司锦心脏混乱地重跳了两下,随后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眼前这人虽是沈叙栀的兄长,但很显然他们此前并不相熟,还有更多她因失忆而不知晓的事,她不该在此与他交谈更多了。
司锦敛目,向沈迟微微福身道:“没有,二公子多虑了,我还未有收到叙栀的来信,今日还有别的事,便不打扰二公子游逛市场了,二公子再会。”
说罢,司锦转身便走,只留沈迟怔然后,喉间还来不及再多唤一声“司姑娘”,很快便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沈迟一向漫不经心的面上浮现几分正经的思索。
他目光看着司锦离开的方向,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才终是转身朝着司锦离开的反方向走了。
*
司锦离开花鸟市场后未再去别的地方。
启程回府已是黄昏时分。
马车内长久沉默着,两名丫鬟垂眸不语,司锦目光一直看着马车窗外。
好似与午后外出时并无任何变化。
但司锦自是因偶然与沈迟的相遇心绪生了些许杂乱。
沈叙栀的远行与她有关,那她原本就该知晓沈叙栀的去向,可她忘记了一切,如今已不再知晓。
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从之前同样知晓此行来龙去脉的人口中询问一二。
从两名丫鬟的此前的禀报能得出她们并不知此事,但萧嵘作为她的丈夫,为何好像也同样不知此事。
司锦总觉得有什么关键之处未被她想明白,可此时脑袋里乱糟糟的,怎也想不清楚。
她突然收回视线,转头问:“之前我曾拜托叙栀帮我办什么事,你们全然不知吗?”
兰心很快抬头回答:“奴婢不知此事,只知在夫人此番离家前曾邀约过沈三小姐一同前往城郊游玩
,不知夫人说的是否是此事,夫人那会还命人准备衣裙,说是要漂漂亮亮的同沈三小姐出行。”
秋芽也接话:“是的,奴婢也想起那会临行前一晚,浣衣房还有名粗心的丫鬟不小心弄湿了夫人第二日要穿着的衣服,后来听春杏姐姐说,夫人宽厚,并未责罚那名丫鬟。”
司锦对此毫无印象,但沈叙栀已是远离京城,自然不止是城郊游玩这样简单的事。
秋芽又提到了春杏。
此事春杏或许会知晓,可眼下她哪能见到远在老家的春杏。
事情像是进入了死循环一般,她想知晓的事,身边的人无法告诉她,能告诉她的人根本不在身边。
或许,从沈迟那里能知晓更多……
“夫人,我们到了。”
司锦赶紧挥散脑海中的思绪回过神来。
一抬眼,她瞧见府邸门前停着另一辆马车。
秋芽已开口道:“咦?是大人回府了吗?”
司锦怔了怔,睁大眼的确看清了黄昏下停在府邸门前的是萧嵘的马车。
可是他不是前去探望母亲,今日才不过第二日,不应当回府的。
司锦连忙从马车中出来,才刚探出头,府邸门前便走出萧嵘的身影。
夕阳西下,萧府门前廊灯未点,萧嵘逆着光走来,身影显得模糊又沉暗。
他情绪不明地开口:“不是说会在家等我吗?”
司锦仍在迈步向马车下来,耳边听着萧嵘这般话语,倒是没太放在心上。
她低着头留意脚下的路,语气随意回答他:“今日闲来无事,便往京城街上四下转转,倒是你,怎么今日就……”
“为何没有在家等我?”萧嵘沉声打断她。
仍是毫无起伏的平静语气,低磁的嗓音却带来几分无形的压迫感。
司锦一愣,错愕抬头。
萧嵘竟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到她跟前了。
他方才不是还在府邸门前吗,她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怔然之时,手腕悄无声息攀上一抹凉意。
司锦赫然垂眸,才见是萧嵘伸手抓住了她。
是因为初冬夜凉吗,他的手怎么没有温度似的。
“怎么不说话?”
司锦此时不仅从被触及的手腕感到了凉意,听着萧嵘的声音竟也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司锦动了动唇,下意识觉得自己开口自是自然回答他的话语,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略显心虚的打了结:“我、我不知你今日会回来。”
“可你说了会在家等我。”
萧嵘面无表情地又逼近了一步,他的面容近在咫尺,沉暗的眸光令人感到紧绷。
司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萧嵘看起来像是生了怒,但她不过白日外出一趟,的确不算在家,可这是什么值得令人发怒的事吗?
难道萧嵘所说的在家等她,就是足不出户待在那间宅院里,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等到他回来的意思吗?
这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
司锦在马车下站稳了身姿,迎着萧嵘的目光,道:“我不能出去吗?”
“你出去干什么了?”
萧嵘开口极快,像是压根就没在听司锦的话,他只想得到他想知晓的答案。
司锦眉心越发紧蹙,她不喜此时萧嵘好似质问的态度,更无法理解。
她绷着唇角不说话。
萧嵘手指蓦地收紧,再次追问:“回答我。”
司锦手腕生出痛感,令她不由挣扎起来:“你、你放开我!”
“放开,你弄疼我了……”
话音未落,分明是那般紧致的桎梏,竟叫她一甩手就挣脱开了。
司锦一怔,还以为自己方才被紧攥的力道是她的错觉。
然而下一瞬,防备地护在胸前的手臂突然抵上一片结实的胸膛。
萧嵘整个人又缠了上来,手臂环在她的腰上,身姿逼近到几乎要令人难以呼吸的咫尺间。
司锦本能的没有立即对他好似拥抱的姿态做出反应。
一抬眸却对上了萧嵘阴郁沉暗的黑眸,他的面庞浸没在逐渐浓郁的夜色中,令人无端生出几分恐惧。
他呼吸缓慢,垂着眼眸一刻不移地紧盯着她。
并非狠戾暴怒的压迫,但却是紧缠不松的禁锢。
司锦未曾见过萧嵘这副模样,很快又声颤着挣扎起来:“你干什么?你吓到我了,萧嵘,放开我!”
她声量失控地拔高,余光不自觉寻向周围的下人,却发现不知何时门前已不见任何下人。
他们去哪了,他们何时退下的?
原本不确定的惊吓在这一刻化为实质。
司锦头皮发麻,心脏骤然狂跳,眼眶不自觉地发酸泛红,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很快便积攒起泪花。
挣扎间泪水映出的光点映入萧嵘眸中,令他环抱她的力道有一瞬松缓。
他明显地吞咽一瞬,很快便忍不住低头靠近,探舌舔掉了她眼尾的泪珠。
司锦眼睫一颤,耳边传来萧嵘放低的沉声。
“回府时没有看见你。”
湿濡的触感在眼尾处感受格外明显,司锦意识到他们此时身处光景大敞的府邸门前,惊慌和错愣暂且都被抛之一旁,又要推他。
“我以为你……又离开我了。”
司锦推搡的动作一顿,眸中含着泪稍有怔然。
是因此缘由才这般紧逼地追问她吗?
眼尾又被碰了一下,因着本就湿濡,未能分辨出是吻还是舔。
将要滑落的泪珠都还来不及抚过肌肤,就先被萧嵘含走。
司锦霎时回神:“你别舔我……”
没什么气势的抗拒却当真令萧嵘停了动作。
他像个极其乖巧的孩童,不谙世事般不知何为对错,但稍有制止他便会立刻收敛改正。
司锦正这么想着,萧嵘的唇就转而偏到了她的脸颊,带着几分湿凉的气息,又要向她的唇边移去。
司锦眸光一颤,顿时后仰躲避。
她收回方才的话!
什么立即收敛改正,根本就是变本加厉。
不是乖巧的孩童,而是缠在身上解不开的藤蔓,解开一处刚有松缓才发现另一处不知何时已被缠得更紧。
层层缠绕,根本不知何处是尽头,怎么都无法摆脱掉他。
“这里是外面,你别胡闹了!”
司锦慌乱又羞赧地制止他。
叫萧嵘这么一弄,她都快忘记方才被紧逼惊吓的气恼了。
司锦缓了一瞬呼吸,在萧嵘又有动作之前,先一步开口,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今日去了我们同游灯会的那条街,还去了花鸟市场。”
萧嵘好像平静下来了,却也只是抱着她没有回话。
司锦从他怀里抬眸看去,才见他眸中阴郁散去,但还藏着几分沉暗之色未能完全收敛。
她望着他眼睛,不由想象出他回到府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紧绷又无助的样子。
他被她此前的离开吓坏了,所以此时才会这般紧张吗?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们的相贴隐藏在暗色中,让司锦少了几分不适应的羞赧。
她余光瞥见马车前的一抹白,侧头看去,才见自己今日买下的花篮正放在那处。
也不知是兰心忘记了,还是她们方才退下前,故意留在此处的。
司锦从萧嵘身前抽出手来,就着被他紧缠的身姿,伸手拿到了花篮。
“我还给你买了一篮花,本想着待你回来时,花苞应当都开了,不过你提前回来了,就只能让你自己照料着花苞开花了。”
盛满山茶花的花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萧嵘垂眸看去,眸中光点不知是被花朵的洁白点亮,还是天边拨开云雾的月光。
“只给我一个人买了吗?”
“那不然呢?我如今只有你一人,除了买给你,还能买给谁。”
只有他一人。
萧嵘滚了滚喉结,眸中因这句话生出晦暗不明的涌动。
被他缠住的身躯反过来侵蚀着他的骨血,令身体里的血液鼓胀得像是要炸开。
他伸手接过花篮,盯着盛开的花瓣,声色沉缓道:“你今日在外,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司锦看着眼前晃过的花篮,突然想起买花篮时碰见的沈迟。
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萧嵘刚才的话好像是陈述的语气。
她疑惑地抬眸去看,又不见他紧盯着花篮时那般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了。
只见他唇角微扬,像是收到她的礼物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低头靠近,似要嗅闻花朵的芬芳,呼吸最终却落在她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谢谢,我好开心。”
第27章 第27章“你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什么好开心?
开心她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吗?
不,怎会是开心这个。
司锦见萧嵘一手紧紧抱着花篮,指腹轻轻摩挲着花篮边沿,心下又想,他应当是开心她送给他的花吧。
方才还那样紧张压迫地追问她的去向,这会不过一个花篮就把人哄开心了。
司锦不由腹诽,他的情绪变化还真快。
萧嵘原本大多数时候都是极为冷静的,她从未见过他今日这般模样。
像是情绪失控,却又并未显露情绪激烈的迹象,以至于方才头皮发麻般的惊吓落到此时,便飘渺模糊得让人抓不住踪迹了。
他好像有点太过在乎她了。
司锦回想着那般感觉,说不上自己此时是何心情。
有些招架不住,也有些不知回应。
她想,或许是因她不再记得过往,便也无从拾起他们之间的羁绊吧。
司锦没再细想更多,随即拉了拉萧嵘的衣袖,便同他一起回了府。
去往秋水院的小道点亮道路两侧的路灯,眼前视线清晰,也一并瞧见了方才一溜烟就没了人影的下人们。
司锦忍不住偏头压低声问:“方才是你让下人们都退下了吗?”
“不是。”萧嵘语气自然道,“你我交谈,府上下人自该识趣,以往便是如此。”
司锦张了张嘴,无声地“哦”了一下。
如此听来,倒也合理。
思绪间,他们已是走回秋水院。
司锦先一步进屋,回眸瞧见萧嵘正在门前朝院中侍从吩咐着什么。
听着声似是说到了花瓶。
见他进屋时,她便问:“你要把花插起来吗?”
“嗯,有几朵还未完全盛开,一并养起来,其他的也能开得更久。”
司锦闻言眨了眨眼,忽的意识到,她买回来的礼物此时娇艳,但最终怎也是会凋谢的。
这于方才还紧张着她会突然消失不见的萧嵘而言,似乎并非一件寓意良好的礼物。
司锦如此想着,不由上前:“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下次再送你别的。”
她伸手要去拿过萧嵘手中一直没放下的花篮。
但萧嵘微微抬手,就轻巧躲了过去。
萧目光落在她脸庞上,好似一眼就能洞悉她的想法。
他脸上没有笑,神情还有种意味不明的深意,却道:“不是说了,我很开心。”
司锦读不懂,只自己揣摩着:“说得好似我以往从未给你送过礼物似的。”
“当然不是。”
司锦收回手来,未再继续纠结此事,正要侧身让萧嵘前去整理花篮。
她视线从他胸膛前扫过,突然看见了什么。
“等等。”
司锦一把拉住他。
她走近他身前,直直地盯着他衣襟交领处,还未完全收回的手又抬起来,朝着他衣襟内露出的那一抹白探了去。
“这是什……!”司锦呼吸一顿,旋即瞪大眼。
萧嵘:“……”
好像是因他一路抱着花篮挤动了胸前的衣物,才叫此物露了个头。
一时大意了。
司锦手上拿着熟悉的物件,明明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因它此时染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而令她只是两只手指捻着,都不知要如何拿进掌心。
“你你你……这这这……怎么会?”
她竟从萧嵘的衣襟里拿出了自己的小衣。
这何其荒谬,还是上次被他在榻上鲁莽的动作扯坏系带的那一件。
司锦脸上唰的一下红透了。
这要不是在仅有他们二人的寝屋中,她或许要羞愤得找个洞钻进去。
屋内气氛逐渐陷入一片凝滞的尴尬中。
“你不是说将它扔了吗?”
萧嵘:“我没说,是你说的。”
“可是你……”
司锦止了声,回想起那时的交谈,似乎的确没有听到萧嵘对此应声。
但那就是他把这件小衣留下,还贴身带着的理由吗!
萧嵘那张一向冷静俊朗的脸庞难得出现几分无措。
但那份无措又像是眼下关头刻意挤出来的。
他眨了下眼,伸手去勾司锦的手指:“小锦,别生气。”
司锦霎时抽手,倒不是要躲萧嵘的触碰,而是以为他这是要趁她不注意拿走她的小衣。
同他方才避她拿花篮时一样。
司锦把手藏到身后,也将自己的小衣远离了他。
小衣还是被司锦攥进了手心,衣料裹着热意浸入她的肌肤,令她指尖一麻,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些见不得人的画面。
萧嵘解释:“因为要远行几日,所以我才带上了它。”
不然,它会在它该在的地方乖乖待着,自不会叫司锦察觉。
司锦听着这话更有恼意。
他不过一日就回来了,何来远行几日。
但她很快又从中反应过来:“你以往远行莫不是也这样做了?”
等等,不止以往。
还有他在外找寻她时,身边连丫鬟都没有,却能拿出小衣和亵裤给她更换。
司锦眉心一跳,红着脸张着嘴,想说什么,喉间却没能发出声来。
那不见她的一个月时间里,他把她的贴身衣物带在身上干什么。
该不会是……
萧嵘:“我没有。”
“那时没有,给你的时候它是干净的。”
这话听得人心尖怦怦直跳。
那未给她之时呢?
“你怎么可以……”
司锦红着脸,各种斥责的话到嘴边,最终只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下.流。”
萧嵘低头遮掩快要藏不住的情绪,唇边低低地认错:“我不是故意的。”
话落,唇角还是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她的反应太可爱了。
好想亲她。
身体比理智先一步反应。
萧嵘回神时,人已经贴过去了。
“你别过来。”司锦还气恼着,用没拿小衣的手推他。
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道,让萧嵘未想强来,就已是顺利含到了她的唇角。
司锦呼吸被堵住,脑子一热,不做思考就咬了他一下。
“唔……”
萧嵘一声闷哼,腰腹骤紧。
司锦赫然瞪大眼,这下是真的大力推开了他。
“你……”
她方才咬得用力,萧嵘嘴唇已是迅速变得红艳,下唇唇瓣上还有一道清晰的齿痕。
可他……
萧嵘低头看了一眼,微微撩动了一下衣摆,舔唇声哑:“没咬疼,别担心。”
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司锦愤然瞪他,呼吸缓了又缓,最终还是只能气鼓鼓地转身远离他。
*
方才那么一闹,司锦什么杂乱心情都消散无踪了。
连涌上头的大片恼怒,也在温热的浴水浸泡中,化为无声的羞赧。
司锦沐浴完从侧门回到寝屋,却未见萧嵘的身影。
他已先行沐浴过了,花了比平日多一些的时间,也不知他是否在湢室又做了什么令人不知如何说才好的事。
但这会他不在屋中是去了何处?
司锦走过寝屋与厅堂隔断的屏风,一眼望进主屋房门虚掩着,像是有人刚进出过。
夜色已浓,房门缝隙透出屋外的暗色,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晰。
司锦迈步朝门前走去。
走近些许,就听见门前传来萧嵘的低声:“是吗?”
“大人,奴婢……”
随后是兰心的声音,但她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司锦推开房门,一眼瞧见站在门前的两人。
萧嵘侧对着她,一半面
色拢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另一面又被房门打开的光线照亮,显露出他情绪难测的神情。
只是他这般神情转瞬即逝。
萧嵘转头看来时,已是一副平常模样:“外面天凉,怎么出来了?”
司锦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是何情况,就被萧嵘高大的身躯裹着又退回到屋中。
房门关上,隔绝屋外夜里的寒冷,身前萦绕萧嵘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闻起来很舒服。
“回屋没瞧见你,便出来看看。”司锦从萧嵘的胸前抬头看他,“你方才在和兰心说什么?”
“问问你今日在外的见闻。”
司锦一怔,还以为这事都过了,没曾想他还惦记着。
“你怎不直接问我呢?”
“怕你不告诉我。”
萧嵘在屏风后停下脚步,很自然地转了话头,“要回榻上还是在这儿待会?”
“回榻上吧,我有些乏了。”
不过司锦也没被他就此带走,又接着问:“你都未曾问我,你怎知我不会告诉你?”
说得像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萧嵘将人按到床榻边坐下,如往常一般熟练地蹲到了她身前替她脱鞋。
“那你今日都干了什么?”
司锦翘着脚尖,被萧嵘这般问法给逗笑了。
“哪有你这样问的,难不成出门走了几步说了几句话都要事无巨细地说吗?”
绣鞋脱下,被萧嵘整齐地放在床边。
他在司锦腿前抬起头来,仰望着她,语气认真:“是啊。”
司锦一愣,唇边笑意逐渐僵住。
因为她感觉萧嵘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说真的。
她扯了扯唇角,从萧嵘手中收回自己的腿:“别说笑了,哪有人询问这些的。”
不,也不是没有。
审讯犯人时,便会这般细致地盘问。
可那是犯人啊。
萧嵘起身坐上床榻,未叫司锦和他拉开太多距离。
他看着她,低声道:“只是想知晓我没能在你身边时,你有了什么新的经历。”
司锦仍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开口向他讲述着:“其实也没什么经历,因着不知去何处,所以大多时间都在马车上待着,直到去了花鸟市场。”
司锦讲述时,萧嵘起身去熄灭了烛灯。
待到他再回到床边时,司锦已接着往下讲了去。
“因着马车驶不进去,所以我就下马车步行,京城的花鸟市场很大,我在里面逛了许久,但还是没能决定买下什么。”
司锦嗓音柔软,语速轻缓。
萧嵘很安静,但能感觉到他在认真听。
是与此前心下所想的如审讯犯人般全然不同的氛围,令司锦不由说得更细致了些。
讲到她逛完花鸟市场最外的一圈摊位后,萧嵘躺上床榻把她拥入怀中。
“怎么不说了?”
因为说到碰见沈迟的事了。
司锦沉默着,身体倒是放松窝在萧嵘怀里。
不是不能告诉他,是她对沈迟都还充满疑惑,不知如何说才好。
况且以萧嵘这般在乎她的程度,听她口中说另一男子的事,怕是又要情绪低沉了吧。
司锦下意识抬眸看了萧嵘一眼。
只是熄了灯的屋内即使他们相隔很近,也叫视线不清,看不出他的情绪。
司锦索性不说此事,转而道:“随后我便瞧见了卖花篮的摊位,瞧着山茶花开得好,便买下带回来送给你了。”
萧嵘听完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道:“然后呢?”
“然后回府了呀。”司锦手上无意识地攥了下他的衣襟,“这样你便也知晓这一日你不在我身边,我有了什么新的经历了吧,是不是很无趣?”
萧嵘抬手将她攥紧的拳头包裹住:“很有趣。”
司锦愣了一下,而后埋头在他怀里低笑一声:“睁眼说瞎话。”
分明只是流水账一般的无聊事,何来有趣。
“那你呢?”司锦问,“此番前去探望母亲怎这么快就回来了,母亲的身子如何了?”
“没什么。”萧嵘淡淡地道。
就在司锦不满地皱着眉,正要说他怎不细致向她讲述时。
萧嵘声无波澜又道:“可能快死了。”
“什、什么?”
司锦以为自己听错了。
岂料萧嵘又重复了一遍:“她快死了。”
司锦瞪大眼,眸中满是惊愣。
不仅惊愣事态的严重,更惊愣萧嵘讲出此话的语气和用词。
他说的,是他的母亲吗?
萧嵘低头朝怀中看来一眼:“吓到你了?”
“你怎么……这么说?”
萧嵘偏头时,夜色很好地掩住了他唇角扬起的一抹愉悦的笑。
再开口,他沉缓的嗓音已听不出任何情绪:“此番得知了我父亲的死讯,我母亲病重已久,但因爱他至深,一直以未得到他的消息为由,抓着这根救命稻草活到了现在。”
“如今,父亲死了,她自也活不长了。”
萧嵘像是在讲述别人事一般,平淡无奇地讲完了这番话。
可即使是别人的事,以这样的语气讲述,也有种说不清的怪异。
司锦不自觉探头,想在此时看清他的神情。
是因为太难过了吗?
司锦看不见萧嵘的脸,只觉他此时脸上定是布满了郁色。
她有些心疼,却不知此时应当如何安慰他,只能伸长手臂环紧他的腰,把自己更加往他怀里送。
“夫君,别难过。”
萧嵘呼吸微顿,耳边只剩司锦铺洒在他胸膛前的呼吸声。
这是会令人难过的事吗?
可他为何觉得身心都愉悦至极。
萧嵘重新转回头来,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司锦贫瘠的宽慰在看清萧嵘唇角越发放大的笑容后,彻底失去了所有言语。
他为何在笑?
他笑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在暗色中看着更加瘆人。
“你别这样……”
司锦抖了抖唇,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有些颤动了。
萧嵘收紧了手臂,把她紧紧箍在怀里,落在她脸颊边的手指缓慢挪向她微颤的嘴唇,直至指腹意味不明地按下去,让那片柔软凹陷出诱.人的弧度。
“我不难过,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怎会难过。”
他这般说着,手上却在抚弄她的嘴唇,柔软的唇瓣因此沾上盈光,水润饱满得令人想要一亲芳泽。
司锦被他揉得有些分神,但也还是回应他:“嗯,我会陪着你的。”
“一直,永远吗?”
这是郑重万分的誓言,是他们作为相爱的夫妻,从成婚那一刻起,就应当立下过的誓言。
司锦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间没有发声。
这时候的迟疑,于情绪正低落的男人而言无疑是更大的打击,可司锦却看见萧嵘又笑了。
方才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可还不过一瞬,眼前压来一片暗色。
萧嵘松开手指,低头吻住了她。
司锦好不容易酝酿到唇边的回答也一并被堵了回去。
萧嵘吻得很重,撬开她的牙关便长驱直入。
唇舌间,呼吸很快就变得粗重,热温不断攀升,也明显预示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可萧嵘的亲吻急切,于接下来的事又颇有耐心。
他一遍遍吻着她,大掌都把她抓疼了,唇舌却还不离开她的嘴唇。
“唔……”
司锦低低呜咽一声,也不知自己是想说什么。
催促,还是阻止?
萧嵘先她一步开口,抵着她的唇瓣,嗓音沙哑:“舔我。”
司锦眼睫一颤,霎时又是一声呜咽。
他在说什么呀。
“像上次那样。”萧嵘舌头微动,说完甚至还同她示范了一下。
明明萧嵘吻她时,也是那样搅弄她的舌头的。
但换做她来,便不知怎得被他说得那样色.情。
司锦紧闭着双眼,还是探出了舌。
她已是不记得此前如何舔过的了,只能凭着感觉,却在萧嵘唇边找寻半晌都没找到他的舌头。
萧嵘
突然张嘴轻咬了她一下。
可不比她方才咬他唇瓣的力道,只是这般轻轻一下,更叫人身体酥软。
耳边传来萧嵘的声音更沉:“别只舔外面。”
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呜……”
司锦眼尾又有了湿意,她都不知是从何而来,莫不是叫他说了两句便要哭了。
舌尖还是探入了萧嵘口中。
都还来不及找寻,萧嵘便自己送上前来。
“这样舔。”
他又担起了先生的职责。
司锦仰着脖颈,红着脸颊学得很好,但思绪却被这般湿滑的触感带走,脑海中一片空白。
看似终由她来主动,但身体早就掌控在萧嵘手里。
连衣衫都不知是何时被他剥落的,周围的热温裹挟着情.欲,更未叫她感觉到半分凉意。
喘不上气来时,她不由从萧嵘唇边退开,腰身便在下一瞬被一双大掌扣住托起。
偏是这时,萧嵘找回方才的问题,俯身贴在她耳边问:“会一直陪着我吗,永远吗?”
司锦张嘴,喉间发出声音,声调却陡然一变。
满胀的侵入令思绪骤然飞散。
她怀疑萧嵘压根就没打算要听她的回答。
那他又为何要问!
比亲吻的力道更重更急,腰肢被掐得生出痛感,又很快有另外的感触覆盖而来。
风雨总是这般狂肆。
唇边只剩连不成线的单音。
最为剧烈时,她似乎听见他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司锦咬住嘴唇,愤然在他臂膀抓出一道抓痕。
嘴唇被拇指撬开,含不住的津液沾在他的手指上,不答话的舌头便被惩罚似的搅弄着。
“弄在身上好不好?”
司锦明明耳边嗡嗡作响,却是霎时睁开眼,眸中水光晃动。
“不……”
她莫名就在这等时候想起被他揣在衣襟里的小衣。
穿过的,没穿过的,记得的,不记得的。
“求你。”
萧嵘呼吸又沉又重,压抑着像是已经快要来了。
司锦羞愤地呜咽一声。
别过头无言纵容。
身体被抽空的一瞬,热意流淌,甚比满溢之时。
萧嵘呼吸不匀,压来的胸膛还在上下起伏。
他意乱情迷地啄吻在她耳边:“小锦,我好爱你。”
如此的结果自然是要再沐浴一次。
司锦软着身子不想动,连浴水也是叫进屋中没有前去湢室。
屋内热气氤氲时,她还没意识到什么。
直到她刚脱落披在身上的外衫,身后忽然一道脚步声绕过屏风。
“好黏,我也要洗。”
到底是谁比较黏啊。
司锦避之不及,还是被萧嵘压在浴桶中又来了一次。
待到浴水又换过一次,她似乎也在进屋的下人微垂的脸上又看到了见怪不怪的神情。
司锦又受累了,加之白日在外游逛了大半日,最后她偷懒地让萧嵘替她换上干净的寝衣,腰间系带都还未系完时,她就已是阖上了眼。
思绪还未沉睡,但身体是半点不想动弹了。
好似任人摆弄的娃娃一般被萧嵘捞起身揉进怀里,她也一点没有异议。
“小锦,你爱我吗?”
迷蒙间,司锦似乎听见萧嵘在这样问她。
又开始问她了。
应该回答什么,亦或是他这次真的要听她的回答了吗?
司锦昏昏沉沉的思绪已无法让她想出确切的回答,只有唇边顺势呢喃着:“爱你……”
黑暗中沉寂许久后,响起一道愉悦的低笑。
萧嵘眸中映着一抹光点,目光肆无忌惮地缠绕在少女安睡的睡颜上。
“撒谎。”
“你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也不爱我。”
第28章 第28章“可我只会缠着你。”……
司锦很难不去在意萧嵘说的那番话。
夜里的思绪被稠热的情.事带走,但明亮的白日自会再将此事带回脑海中。
司锦不断想起萧嵘那时露出笑意的模样。
那样的事,怎能让人笑得出来。
即使是笑,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因为愉悦。
萧嵘并不清闲,但司锦知晓他已是花了不少时间陪伴她了。
今晨用过早膳后,萧嵘便离了府。
司锦没有闲散在屋中,很快将院内其余人挥退,只留了兰心和秋芽二人进了她屋中。
她想询问有关萧嵘父母的事。
她直觉自己以往应是对此了解,但眼下她什么都忘了,连想要安慰他都不知要从何说起,这令她感到无力。
司锦看见自己问完话后,两名丫鬟明显怔了怔,又相互对视一眼。
她不由皱眉:“为何这副表情?”
莫不是又要说什么令她感到烦闷的话了?
但兰心很快回神,回答道:“夫人恕罪,奴婢方才只是稍有讶异,因着大人今晨临走前,便向我们二人交代了此事,而后夫人竟也当真询问了,我们讶异夫人与大人之间的默契。”
司锦神情松缓,稍有意外道:“他猜到我要问这事了,所以我以往的确是知晓的,对吗?”
秋芽点头:“夫人与大人自幼相识,更一直来往密切,到如今结为夫妻,自是早就知晓的。”
司锦闻言沉默了片刻。
她还不知其中细节,但也已是能够猜到,那应是悲伤又沉重的事。
这也是她无法开口直接想萧嵘询问的缘由。
若让他自己亲口再讲述一遍,无异于让他自刨伤口。
司锦没由来的又想起萧嵘昨夜说那番话时的神情。
唇角含着笑,神情却是阴郁的,和他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连只是回想也显得有些骇人。
司锦做好了心理准备,目光直视两人。
“那便都告诉我吧,说得细致些,我想知晓全部。”
*
萧府大宅。
门前侍从瞧见久未出现过的熟悉身影皆是一怔,很快纷纷垂首,恭敬问候:“见过大少爷。”
萧嵘步调不停,未给旁人半分多余的眼神,沉着眸光阔步走入府邸。
狭长的小道幽暗僻静,白日的光亮被两侧茂盛过头的绿植遮挡了大半。
道路尽头,一道着黑衣的身影很快略过。
萧嵘停住步子,眸光更沉,视线阴鸷地锁着那道身影逐渐远去。
他侧头问:“他为何在此?”
身后的侍从躬身压低声:“回大少爷,司大人近来时常前来府上与二爷谈论公务。”
萧嵘危险地眯了下眼,直至眼前再不见司钺的身影。
他倒是不知司钺何时还与他的二舅有了公务上的来往,还如此明目张胆。
萧嵘重新迈步,走出小道却未向原本的目的地而去,竟是直朝司钺方才消失的方向。
身后侍从:“大少爷,二爷的宅院在西廊……”
萧嵘冷哼一声,打断他:“不是说司大人来府上是为与二舅谈论公务。”
侍从不敢再多言,垂着头一路跟着萧嵘朝着西廊的反方向走了去。
长廊之后,宽阔但僻静的庭院是为谈话的好地方。
院门前数人把守,一见萧嵘出现,当即有人高声问安:“见过大少爷。”
就像是为提醒院中正谈话的人一般。
萧嵘没有理会,径直走入院中,便瞧见了正相对而坐的二人。
司钺面上神色丝毫未变,就连最寻常的,在此见到萧嵘的半分意外之色都没有。
他只是微微颔首,先行问候:“萧大人,好巧。”
萧二爷随之开口,面上倒是不同于司钺,还是对着萧嵘挂了笑:“崇云怎么来这儿了,今日来找我谈事?”
“二舅,多余的客套话还是省省吧。”萧嵘三两步走到萧二爷跟前。
他站立着,看向萧二爷便是一
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你前段时日去了幽水宅。”
萧二爷脸上神情骤变,更是再挂不住半点笑意。
并非惊慌,而是因萧嵘竟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直接道出此事。
这让他心下隐隐有些不安,不知以萧嵘那般阴狠的脾性,是要对此做什么事。
萧二爷很快令自己平静下来:“许久未见长姐,心中念想,便抽闲去了一趟。”
“哦?我竟不知二舅还有如此宽大胸怀,惦念着令萧府都上下避之不及的疯子。”
“萧崇云!那是你的母亲!你怎可如此措辞!”
萧嵘唇角上扬一抹弧度,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尾:“看来二舅同我母亲的姐弟情谊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深厚呢。”
萧二爷已是对萧嵘这般态度感到万分不满,他甚至对他这个长辈也没有丝毫尊重,这更令他气恼。
他赫然站起身来与萧嵘平视:“你今日来此,到底是要说什么?”
萧嵘视线缓慢地从萧二爷脸上移开,直至看向一旁的司钺:“不曾想我不知的不仅是二舅与我母亲的情谊,还有不知何时与司大人建立起的密切关系。”
萧二爷脸色一沉,霎时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信任令他忽略了司钺还在场。
不待萧二爷开口,司钺已先一步起身:“司某一直未得机会插.入二位的谈话,方才司某便想道,二位显然有更重要的事相谈,某便不再多留在此处打搅了。”
萧二爷的脸色很难看,但司钺却是面不改色地说完后,朝两人躬身作揖就转身离开了。
萧嵘没再多看他一眼,只重新将视线移回萧二爷脸上。
“二舅,现在没有外人了,来同我说说,你是从何得知我父亲的去向?”
“萧崇云,你这是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那二舅希望我怎样说。”萧嵘迈步逼近一分,唇角仍在笑,眸光却冷厉得像是冰锥要将人刺穿一般,“求求你了二舅,就告诉外甥吧,我可太想知晓了。”
萧二爷听着萧嵘阴阳怪气的语气,却是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身体不受控制地退后一步,才总算得以和萧嵘拉开些距离。
他咬了咬牙,目光腾起威严不想在萧嵘面前露怯:“你询问我此事有何意义,长姐寻找他多年,一直陷在自己的偏执中,我别无它法,除了帮助她找人还能做什么,只是没曾想找到的却是那人的死讯。”
萧嵘闻言,似是情绪缓和地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二舅与我不亲近,知晓了我父亲的死讯,第一时间不是告诉我这个清醒之人,而是舍近求远前往幽水宅,告知我那神智不清的母亲。”
萧嵘话语顿了一下,骤然抬眸,眼神阴鸷沉暗:“二舅,你是想杀了她吗?”
萧二爷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明明和萧嵘隔着一段距离,身体每一寸肌肤却都感觉到了他突然腾起的杀意。
他不受控制地又后退了一步:“萧、萧嵘,你想干什么?”
萧嵘冷笑道:“放心,我母亲还没死,我什么都不做。”
“但她若是断了气……”
“荒唐!萧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二爷满眼不敢置信,背脊却是阵阵发凉。
这里是萧府,他可是萧家人!
不,萧嵘也是萧家人,他们是血亲,他不会做到那样狠心绝情的。
彼时,萧二爷似乎忘了,他与萧嵘的母亲也同样是血亲,他所带去的消息于萧嵘的母亲而言无疑是一把利刃。
若她死了,他并未动手,但凶器却是由他双手奉上。
而他也更不知晓,上一个念想着与萧嵘为血亲关系的人,如今是何下场。
不过萧嵘倒是慷慨,他欣赏够了萧二爷难看到几近扭曲的脸色,便开口道:“听闻小舅前段时日出狱了,我当时所为或有被他记恨,就不是知他眼下身处何处,可还有向我寻仇的心思。”
萧二爷身子又是一抖。
他不知萧嵘莫名提起萧晟是为何意,但心下已是止不住的窜上了逼近事实的猜测。
萧嵘:“二舅若是得了小舅的消息,可别忘了告知我一声。”
他最后对萧二爷扬起唇角,这回是真的眉眼都带了笑,“我还想见见他呢。”
*
萧嵘回府时,司锦又在窗台边的鸟笼前。
她乖巧的没有离府,似乎是让人心情不错的事,可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那只小鸟上,又一次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便令人感到不快了。
只是当萧嵘走近后才发现,小白的鸟笼门大开着,正面朝向窗外,似要让它畅通无阻地飞离。
萧嵘停下脚步,神情莫测地看着正在鸟笼边缘试探的小鸟。
司锦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就此回过头来。
“你回来了。”
她很快又注意到萧嵘的目光,连忙起身炫耀似的道:“崇云,你看,今日我给小白打开鸟笼,但它竟然没有飞走呢。”
萧嵘沉默地迈步走近,面上分明没什么情绪,偏那双眼睛却是一眼就将刚探出一只爪子的小鸟吓回了笼子里。
司锦一愣:“你吓唬它干什么呀!”
萧嵘毫无歉意,只淡淡地收回眼神:“看来它很喜欢你。”
司锦无奈,伸手轻推了他一下,转而明显表态地向鸟笼靠近了些,像是要偏向小鸟。
“你莫不是连只小鸟的醋都要吃?”
萧嵘伸臂就把人给捞了回来:“谁让你总是看它。”
司锦不由讶异,待在萧嵘怀里上下将他打量一瞬,他莫不是说真的?
真有人连小鸟的醋都吃吗?
不过除去萧嵘小心眼的话语,司锦却是觉得他今日好像心情不错似的。
虽然他脸上并无笑意,但她就是感觉到了。
可是她分明还在听过兰心和秋芽说完他父母的事后,在屋中想了许久待他回来要如何安抚他低落的情绪。
无论是那些曾经沉重的过往,还是如今令人痛心的现状。
正如萧嵘所说的那样,他的父亲离世了,母亲或许也很快就要离开他了。
司锦即使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记忆,也在心里真切地疼惜遭受这一切的萧嵘。
她想,以往的自己应当也是这样的心情。
只是她不知自己那时是如何做的。
可现在,萧嵘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让她那点疼惜霎时又无处安放了。
萧嵘或许是会读心术,亦或是司锦的心思总是藏不住的写在脸上。
司锦未将心中所想道出,却已是被他洞悉。
“我并不在意那些事,你也不必因其忧心扰神。”
司锦感到几分挫败,这种事怎么可能有人不在意,眼下却反倒成了萧嵘在宽慰她了。
她沉默片刻后,还是道:“可你原本打算在南郊多待几日,如今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关系吗?”
“嗯,我在那待着也并不能让情况有任何好转,更因我与生父有所相似的容貌,她不见到我或许情绪还能稳定一些。”
司锦听得心里更难受了。
她止不住面上情绪变化,想说些什么,又担忧越是提及此事就越是戳痛萧嵘的伤疤,可若什么都不说,又显得太过漠视。
突然听闻萧嵘一声轻笑:“不是已经察觉到我今日心情不错了,怎还苦着一张脸?”
司锦怔了怔,微扬着头看他:“你莫不是当真有读心术,我想什么你都知晓?”
萧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若真是如此便好了。”
侵入她的脑海,掌控她的思绪。
能够知晓她心中全部所想。
司锦眨了下眼,眸中看着萧嵘面上神情好似越发愉悦了似的。
她终是忍不住问:“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没有。”萧嵘伸手捧住司锦的脸,“与你无关的事,在我这算不上任何好事。”
司锦眸光一颤。
这时候他还不忘肉麻。
萧嵘好像又从她的神情中读懂了她的心思,但也丝毫没有要做解释和改正,反倒直接低头去含她的唇。
司锦唇上一热,还来不及反应,嘴唇就被萧嵘湿软的舌头舔了一周,像是
在邀她开门,让他探进里面,搅得天翻地覆。
她霎时有些哭笑不得,对他的那些担忧和心疼也暂且提不上劲了。
或许的确不应再多提此事,他听得越多心里越难受吧。
司锦不再想着怎么蹩脚地安慰他了,但也不打算和他意乱情迷吻作一团。
青天白日的,萧嵘一向吻起来就收不住。
是他自己不要她安慰的,她也不需要因此纵容他了。
司锦偏头躲开,还伸手掰开捧在自己脸颊上的大掌。
又是那般轻而易举就被她解开的缠绕。
但很快,那只大掌就跑到了她的后颈。
她扭了扭脖子,甩掉他的手,腰侧就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司锦当真是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嗔怪:“我有没有说过你好像长在坚墙上的藤曼,缠缠绕绕的,怎么都摆脱不掉。”
摆脱?
萧嵘微眯了下眼,还真是令人不悦的用词。
不过他扬唇笑道:“那你便是那冰冷无情的坚墙吗?”
司锦可没读人心思的能力,只看萧嵘的笑颜,便也随着他一起笑:“什么呀,我说你呢。”
“可我只会缠着你。”
司锦脸颊微热,实在敌不过萧嵘这般肉麻劲,只得在他又要低头黏糊地吻来时,又一次偏头躲开。
萧嵘垂眸直勾勾地盯着那双已经被他沾染上莹亮光泽的嘴唇,刻意压抑地没有再继续吻上去。
身体里四处流窜的躁动像在啃食他的骨血,叫嚣催促着他再次吻上去,但他却一动不动享受着极致压抑的快.感。
心情变得更好了。
不同寻常的愉悦冲击他的大脑。
萧嵘目光不移,微不可闻地低声呢喃:“若是你喜欢我,你的笼门被打开,你也不会飞走了吗?”
“你说什么?”司锦迷茫地眨了下眼。
他声音实在太低了,含糊不清的,让人压根听不明白,又或者他是在自言自语。
萧嵘没有回答,仅有目光都快化为实质把她的嘴唇吞吃入腹。
司锦不由皱眉,很快就没法再去想别的,忍不住从他怀里抽出双手抬高去捂他的眼睛。
“别挡住我,我看不见你了。”
“就是不让你看,你那眼神真是……”
司锦真是难以形容,偏偏萧嵘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不觉自己这般眼神有什么不对。
萧嵘紧接着是更加理直气壮的语气:“那我不看,你别躲我,我想继续亲你。”
司锦简直无言以对。
他明明松了她的腰,抬手就能拿走她捂他眼的手,或是低头就能继续亲到她,偏一副被她捆住了动弹不得似的。
司锦没好气地在萧嵘看不见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但下一瞬,她踮起了脚尖,纵容地如他所愿,仰头主动吻在了他的唇角。
因方才未尽的吻已是留下过暧昧痕迹,此时不过一个轻碰的吻,也不可避免被染上又湿又热的触感,毫无纯情可言。
司锦退开时不自觉地抿了下唇,抵在唇边的舌尖就此舔到了不知是她还是萧嵘的津液。
她脸颊微热,还在自我缓和着,脚后跟都还未落地。
萧嵘忽的将她方才所想的动作一并做齐,拿走她的手紧攥在掌心,低头吻住她的唇瞬间侵入得又急又重。
司锦承接不暇,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云里雾里地又被吻了个遍。
好一阵黏黏糊糊的纠缠后,萧嵘才总算是消停下来。
司锦在两人呼吸交错的平息中找回思绪,想到了自己此前没来得及询问之事。
她贴在萧嵘胸膛上轻声问道:“你此前在家可有收到过叙栀寄给我的来信吗?”
萧嵘呼吸微顿,胸膛却仍是上下起伏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引得司锦以为自己声音太轻没叫他听见,正要再开口问一遍。
萧嵘冷不丁地道:“在我身边过得不开心吗?”
“什、什么?”
司锦眨了眨眼,她问的不是这个啊。
“不开心吗?”
“没——有啊。”司锦迟疑地回答着。
倒不是对这个答案迟疑,而是不解萧嵘怎突然问起这个。
司锦思索不出,但既是已经问出口了,她还是想要一个回答。
她又追问:“你回答我呀,叙栀此前可有寄信给我?”
萧嵘微垂眼眸,黑眸直直地凝视着她:“没有。”
司锦原本也未报太大希望,只觉若是此前收到过沈叙栀的来信,萧嵘是不会不告诉她的。
但这会再听他确切的回答,还是令她不由流露出几分失望。
是还没来得及寄信回来吗?
司锦微蹙着眉正想着,突然被萧嵘捏住了下巴。
他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为何突然问她?”
司锦一眼望进萧嵘的黑眸中,却未能读懂他眸中似有翻涌的情绪是什么。
只是他眸中的这份情绪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司锦无意识地挣动了一下,就被萧嵘霎时收紧的力道制住了。
她下巴感觉到些许痛感,挣动的动作停住,心下不由腾起几分抗拒。
有时候司锦会觉得萧嵘很强势,是与他表面上对她显露出的言听计从的模样截然相反的强势,但又悄然无声的,让人抓不住具体的事由。
就像是无形中注定要被他掌控似的。
司锦张了张嘴,顶着萧嵘沉暗的目光缓声开口:“因为听旁人多次说起我过往和叙栀的情谊,想来她远行在外也应当会给我寄信的,可我一直没得她的消息。”
话一说出口,司锦心里先一步咯噔了一下。
因为她撒谎了,没有缘由的,就对萧嵘撒了谎,瞒下原本真实的理由。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对萧嵘隐瞒。
可待到一瞬思绪后,她也丝毫没有想要收回这个做法。
萧嵘又盯着她看了片刻后,手上力道渐松,粗粝的指腹摩挲在她微微泛红的肌肤上,像是在安抚司锦遭他方才力道生出的痛感。
温柔的抚摸令肌肤不自觉生出酥麻的绵软,方才那般被压迫的感觉好似错觉一般,就此要消散无踪了。
司锦微扬着脖颈,想了想还是又温声道:“若是之后有她的信件,你可要当即告诉我。”
萧嵘忽的轻笑一声:“寄给你的信件府上下人自是会直接送到你手上,此前是因你不在家中,但我也的确未曾收到过沈三小姐的来信,往后你便在家里,她若来信,你第一时间就能收到。”
司锦一听,紧绷的情绪又逐渐松缓下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再回想自己方才那般防备,来得没有缘由,还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萧嵘突然又轻捏了一下唤回她的注意力。
他不知为何又说起方才的话:“没有不开心,我们就一直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司锦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她就不知他为何说这话。
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声说出什么来。
萧嵘又低头,将她不知肯定与否的回答直接堵了回去。
算了,不想听。
也不用听。
唇舌碾磨在她的唇瓣上,混杂着暧昧的水声,掠夺她的呼吸,侵占她的思绪。
司锦被亲得晕头转向,迷蒙间耳边传来萧嵘含糊不清的哑声。
“找不回记忆,想不起任何。”
“我们就一直这样过下去,直至埋入同一片坟土。”
“小锦,这样好不好?”
司锦的思绪本该逐渐被这个吻带走飘远,直至完全无法集中,思考不了任何,更回答不了他的话语。
但耳边的声音不断窜入,流淌进胸腔,扰动
她的心尖,她的思绪没有流散,汇进了脑海中。
缠绵漫长的吻翻搅在暧昧的水声中,越发紧密相贴的身躯相互交缠着对方的体温。
浓烈,热烫,好似难舍难分。
不知过多久,好似久到能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萧嵘的嘴唇缓缓退开的一瞬。
司锦还是坚定认真地道:“无论如何,那些忘记的过往,我都要努力想起来。”
第29章 第29章“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
司锦自认为十分鼓动人心的话语,换来的便是府医更加频繁问诊,和比之前更多的汤药。
苦不堪言四字已成了字面意思。
司锦觉得自己快被那些苦涩的汤药腌入味了。
只有总贴在她脖颈左右的男人,还是一如既往贪婪露骨地吸气:“闻不到苦,是香的。”
司锦脸上快冒烟了,怎么推都推不开,身体紧绷得腰也开始发酸:“你别再贴着我了,我、我该去沐浴了。”
“我同你一起。”
“不行,我不要和你一起。”
“昨日便是一起。”
“所以今日才不要。”
颈侧的呼吸声轻了几分,像是在委屈不满。
司锦也不为所动,只挺着背脊誓要坚持到底。
片刻后,萧嵘微眯了下眼,沉着脸还是从她身边退开了,好似未达目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但很快,他又开口:“那你先去吧,别洗太久,我去看看你今夜的药煎得如何了。”
司锦眸子一怔,瞪圆了眼:“不如你意就故意提这事让我烦心吗?”
“怎么会?”萧嵘偏头,轻而易举找到她的唇轻吻了一下,好似在用行动表明他怎会有不如意。
“别心烦,我又买了新一家铺子的蜜饯,一会尝尝可还喜欢。”
蜜饯也不能让司锦心情好转多少,她只轻轻地叹息一瞬:“这药还要喝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萧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这话,只转而道:“我还准备了一件礼物。”
“送给我的?”司锦闻言便被带走了注意力。
萧嵘点头。
司锦:“为何突然送我礼物?”
“那你那日为何突然给我买花?”
司锦余光瞥见窗台空荡的一处。
她此前买的那一篮山茶花早已凋谢,又再多放了几日,才终是被撤走,连同花瓶也一并收离了原本的位置。
司锦张了张嘴,没想出所以然来,便又欣喜道:“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会喝过药你就能看到了。”
“难道是哄小孩开心那般小玩意?”为了能让她乖乖喝药。
可她哪次不乖了,嘴上抱怨,但还是都一饮而尽,从未推脱过。
萧嵘挑眉:“喜欢贵重的奢华之物?”
司锦连连摇头:“我只是随口一说,你送我礼物我很开心,什么我都喜欢。”
萧嵘眸光微动,眸底神情渐暗,涌动得有些厉害。
他俯身又凑近来:“你才是在哄我开心吗?”
“怎么会?”司锦愣了一瞬,忽的想到什么,学着萧嵘方才做的,偏头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男人冷峻的面容霎时柔和,瞳孔缩张一瞬,唇角不自觉就有了弧度。
的确,她要哄他开心,也是轻而易举。
司锦:“我说真的,虽然还不知晓是什么,但我想你送给我的,一定是我喜欢的。”
萧嵘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眸中神色更深了几分:“是吗,那我很期待了。”
萧嵘并不常送司锦礼物,或者说是不会像此时这般提及送她礼物。
他自是买过不少东西给她,吃穿用度,饰品玩乐。
但他从不觉得那些算作送给她的礼物。
所以这还是头一次。
司锦觉得她才应当是更期待的那个人吧。
将要喝苦药的烦闷心情已是散去大半,司锦把不知何时又要贴到身前的男人推开,弯着眉眼道:“那我就先去沐浴了。”
司锦回屋时却不见萧嵘身影。
她在屋内寻找了一周,连那扇屏门后,如今再无人使用过的小房间也瞧了一眼。
没能找到人,她便唤来兰心询问。
兰心禀报道:“夫人,大人去松澜院沐浴了。”
“为何去松澜院?”
“因为夫人在秋水院,所以……”
司锦瞧见兰心脸颊有些泛红,便了然她话中深意。
敢情是她在秋水院沐浴,却不许萧嵘一同,他便只得舍近求远去到松澜院了。
可是,为何如此,怎不能等她沐浴之后再用?
急什么?
“夫人,您的药煎好了,方才大人已是吩咐,让奴婢伺候您服药。”
司锦鼻尖已是闻到药味,视线扫去,便见秋芽手中托盘汤药和蜜饯都一并备好了。
司锦更觉几分古怪。
还是不明萧嵘究竟在急什么,就这点功夫,也要即刻前去沐浴。
司锦沉默片刻,没再多说什么。
她伸手拿过药碗,如以往一般仰头大口喝下。
苦涩的药味刺激味蕾,滚过喉咙,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极了。
突然,司锦想到了什么。
她喉间重重一滚,苦涩味险些将她呛到。
秋芽当即奉上蜜饯。
司锦吃下一颗后才缓和了些许,脸上微红,也不知是因呛到了,还是别的什么。
正这时,门前也传来了脚步声。
司锦小脸皱成一团,转头便见是萧嵘回来了。
他抬了抬手,屋内的下人全数退出了屋中。
司锦抿着唇没说话,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我以为回来时间正好,没曾想你已是喝完药了。”
他是在说她自己喝药一事。
司锦嘴里还含着蜜饯,说话声有些含糊:“莫说得喝药是件困难得没法独自完成的事。”
“没有,只是亲眼看着你喝完,我才能安心些。”
司锦歪了下头:“难不成你觉着这药很是管用,可我喝了这么久,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活血化瘀之药,并非恢复记忆的神药,你脑部伤势渐缓,便是奏效,至于没能恢复记忆……”
萧嵘话语顿了一下,眸底光亮有些暗。
司锦知晓话是这么个理,这期间她也已是听过数次了,不过也还是安静地等着听他的下文。
但萧嵘话头一转,人已是走到床榻边。
他屈膝坐下,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司锦乖乖地朝他挪步去。
人还没完全走到床榻边,就先一步被攥住了手腕,拉拽的力道令她踉跄着几乎是跌过去的。
但萧嵘稳稳地接住了她,手臂将她环住,大掌落在腰后,整个后背都窜起一片热意。
司锦稳住身后,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眸子里含着屋内烛光映下的光点,莹亮又潋滟。
萧嵘呼吸一沉,喉结在她的注视下滚了滚,从手边拿出了一直放在袖口中的物件。
“我的礼物?”司锦眼眸更亮,伸手去接。
那是一只雕花木盒,盒子看上去很有重量,让人想象不出里面装有何物。
“打开看看。”
司锦垂眸端详不过一瞬,就急切地拨弄了木盒的锁扣。
一声轻响,盒子打开,一片金灿恍了下眼。
司锦赫然瞪大眼眸,盒中竟是一只金镯。
“怎么是……”
她不自觉地呢喃出声,眸中映入的金光好似让盒子落在手中更沉了几分。
方才萧嵘那般语气,还当真令她觉得他或许是准备了什么哄人开心的小玩意,眼前却反倒是贵重奢华的金镯。
司锦不由抬起头来:“难道今日是我的生辰日?”
“不是。”
“那是你的……”
当然也不是。
那为何会在这样平常普通的一日,送她这样一件礼物?
“喜欢吗?”
“当然。”司锦眨了下眼,又看回盒中金镯。
光滑,灿亮,圆润又贵气。
金子的魅力大抵就在于不需更多繁复的样式,就能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来。
不过很快,司锦发现这只金镯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正欲歪头去看,萧嵘已伸手将金镯从盒中取出。
“并非突发奇想,很早之前我便想送你一件这样的礼物,只是一直没有送给你。”
司锦注意力落在金镯上,但还是听出了萧嵘这话中有几分古怪。
何为想送,但没有送?
思绪间,萧嵘已是将金镯取出,拿到了她眼前。
司锦也这才看清:“尺寸好像有些不对,这是否太大了,我可能……”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伸手去比划。
话音未落,她脚踝突然一热,惊呼声随着被拉拽的力道响起,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跌出萧嵘的怀抱,又往床榻上跌倒去。
仰倒的姿势令双腿抬高,被抓住的脚踝边触及一抹冰凉。
司锦眸光一怔,垂眸看去,才见碰到她的正是那只金镯。
“不是戴在手上。”一声脆响,司锦看见萧嵘单手打开了金镯的嵌合处。
张开的金镯被轻柔地扣上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在肌肤上贴合了一整周。
若那不是一只金光灿灿纯金圆环,这样扣上的动作更像是锁铐。
又是啪嗒一声。
嵌合处贴着她的脚踝重新响起脆声,严丝合缝。
眼前还是那只金灿灿的金镯,听着这声,更加给人铁铐上锁的感觉了。
“戴在这里。”萧嵘声色缓慢,目光低垂着紧盯被金镯圈主的白皙脚踝。
他敛下的浓长眼睫遮掩了眸中痴迷的目光。
像是在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又像是内心贪婪的欲.望在这一刻以旁人未能察觉的方式被满足。
萧嵘虎口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和那只金镯一起,圈紧她,套牢她。
喉间不断咽下上涌的焦渴,带动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
司锦心下讶异,眸光怔然。
金镯完全贴合脚踝的尺寸,甚至比原本寻常的饰品更小了一圈,几乎要贴着她的皮肉,除了嵌合的那处,根本无法直接从肢体上取下来。
她自然不解萧嵘想送给她的怎会是一只套在脚上的……脚环?
除了刚出世的孩童以此做赐福和装饰,仅有牢狱中的罪犯才会铐着双脚,以限制行动力不得出逃。
即使眼前是矜贵灿亮的金子,司锦也不由感到有些抗拒。
她脚踝微动,欲要从萧嵘掌心中收回腿来。
萧嵘大掌挪动,从脚踝滑落至她整只玉足。
一手包裹,紧攥不松。
他抬眸看来,眸底藏不住不正常的兴奋,连嗓音都哑了:“好漂亮。”
司锦心尖重重一跳,明亮的烛光将萧嵘此时的神情照得格外清晰。
他笑了。
却全然没有任何明媚的敞亮,更无法令人心绪松缓。
那张漂亮的薄唇扬起愉悦的弧度。
嘴唇里挪动的舌尖像是要将什么吞吃入腹。
圈在脚踝上的触感已逐渐融入司锦的体温,似要隐匿它的存在感,不再冰凉。
可她已是觉得怪异的感觉遍布全身,哪还看得出半点漂亮。
“我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
“不喜欢?”
司锦咬了咬唇,也说不上喜欢与否,再怎么说也是萧嵘为她准备的礼物,若直接言明好像有些伤人。
“也不是,就是……还是先取下来吧。”
话音刚落,萧嵘笑意更深,眸光却沉暗得令人害怕:“取不下来了。”
“什、什么?”
司锦瞪大眼,挣动着右腿就想凑近查看。
但萧嵘根本不松手。
他把控她的力道未令她受痛,但却令人感到无边无际的紧箍感,怎么都挣脱不开。
司锦一慌,力道失控,像是死命挣扎一般,却又没能挣脱。
她右腿一蹬,正中萧嵘.腹.下。
一声闷哼,令司锦呼吸一窒。
她僵着身子都来不及去感受更多,就怕自己把人给踩坏了。
萧嵘却垂着头,看着下方,发出痛苦又愉悦的声音:“是回礼吗?”
司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脚心后知后觉清晰了触感。
他什么时候这样的?
司锦又羞又恼,更感到不安,令她哪还顾得上是否伤人心,连声音都有几分发颤:“我不喜欢这个,取下来好不好?”
“但我好喜欢。”萧嵘抓着她的脚,带动着她。
“这让我好兴奋。”
他的兴奋化为实质,每分每寸都在争先恐后向她证明。
萧嵘另一手顺着她光滑的小腿上抚,直至掌住她,令她再难退却。
轻薄的寝衣,没有繁琐的遮挡。
只需轻轻一撩。
司锦一声加重的呼吸,浑身骤然紧绷。
萧嵘使剑,也握笔。
宽大的手掌每根手指都覆着岁月留下的薄茧。
他手指修长,骨节明显。
不知是因何而灵活,司锦更不是头一次领会。
可今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她瞳孔紧缩,呼吸凝滞。
不受控制的抖.动,好像将他踩得更重。
萧嵘回应似的屈指,随着他粗重不匀的呼吸声,又有低笑传来。
“这么快,还不是喜欢吗?”
司锦瘫软地躺在榻上,瞳孔陷入短暂的一瞬涣散。
后背好似渗出了细汗,但水.液并非从后背而来。
萧嵘的发丝略过她的膝盖,没有寝衣裙摆遮挡的肌肤被挠得发痒。
他唇边洒来热息,灼得人想要是被融化。
“还说是,是因为……喜欢我?”
司锦自以为几近麻木的感官居然还能在他话落后瞬间感觉到。
她的感官根本就不是麻木,而是放大。
不足一瞬的思绪,紧接着又是翻.搅。
好像他自说自话,把自己说服了,让自己无比相信,从而汲取到话语中那份可能性带给他的满足。
司锦霎时紧攥住手边的被褥,用力到指腹泛白,喉间止不住发出的声音不知是呼吸还是轻.吟。
身体像坏了似的生出令人痛苦的矛盾。
想退离,却又不想停。
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只剩本能,失去思考的能力。
司锦还是逃了。
在踩踏了萧嵘之后,引他失神的片刻,她骤然缩起双腿,翻身就从他掌心中逃走。
司锦眼前一恍,一团晕开深色的印迹,令她霎时移开眼,根本没好意思再多看。
一阵凌乱的脆响,让人第一时间听不出是碰撞到什么而发出的声音。
下一瞬,司锦又被萧嵘抓住,脚踝被紧紧圈住,亦或是她根本就没能逃开。
她听见萧嵘低磁的嗓音缓慢传来:“小锦,我抓到你了。”
套着金环的右脚再次落回萧嵘的掌心,已是紧密贴合的金环被他的指腹按住。
又一声响动后,司锦都还来不及本能挣扎,右脚又被他松开了。
她愣了愣,眸子里的水光令她看不清萧嵘脸上的神情。
身体还是软的,余韵更还没散去。
只有瑟缩的本能,令她又一次缩腿。
哐当——
如同被人抓住一般的牵制,她的腿被拉扯的力道制在原地。
司锦惊愣看去。
那只套上了金环的脚,此时正连着一根细长的金链。
金链另一头固定在床榻边的墙上,被她的挣扎拉得笔直,已然绷到了极限,而她也因此被限制了再往远处挪动的行动。
这是……
司锦眸中惊颤,泪花霎时就涌了上来。
眼前很快出现萧嵘再度逼近的脸庞。
布着显而易见的欲.色,眸光沉暗,唇角微扬。
他像是看不见她的惊慌一般,用烫得灼人的指尖再度抓住她的脚踝。
连接着金链的脚踝随她腿上的挪动再度发出声响。
清脆响亮,清晰入耳。
每一声都在告诉她。
她逃不掉了。
这次是二.指。
随后是三.指。
“不、不……太多了……”
司锦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更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又要升上去了。
又要到达。
司锦啜泣出声,却突然被萧嵘放过。
劫后余生般解脱之时,她却不自觉地露出迷茫之色。
萧嵘这时开口,面上神情沉暗至极,嗓音也哑得厉害。
“我想吃,小锦。”
“喂我。”
司锦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本能地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期待。
萧嵘跪在床榻上,退开了与她所有的接触。
但那根金链还套在金环上,扯着她的腿,限制她的行动,让她去不了任何地方。
萧嵘立起身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我打.开。”
司锦羞耻至极地闭上眼,身体却像是失控了一般。
品尝,吞咽,舌尖卷走一切。
潮.热,鼻息,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令人头昏脑胀。
萧嵘的声音混在唾液里,含糊不清:“现在喜欢了吗?”
司锦微张着双唇,却回答不出半个字来。
她抓着被褥的手松开又收紧,早已将其攥得一片凌乱。
她喉间也好干好渴,像是听见那淌.淌.水.声,本能地也想有甘泉流进喉间为自己解渴。
又要来了。
萧嵘却又突然停住。
司锦哭出声来,不知是难受还是气恼。
但萧嵘的声音很快传来:“别哭,是要你和我一起。”
脚踝被抓住,金链发出响动。
金链的存在感太强,直至此时这般令人心神混沌之时,也仍然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
也正因这条以往没有过的金链,让眼下的一切都更加难.耐.汹.涌了。
司锦被萧嵘带着行走一般踩上,像是踏在地面,紧密贴合。
手指,唇.舌。
无一不是令她分神的,他却还要要求她:“小锦,对我用力一些。”
如此一起,几乎不过眨眼一瞬。
司锦脑海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却有男人低磁的嗓音强硬地蹿入耳中。
“好多,看来你真的很喜欢。”
司锦现在已经不知“喜欢”一词何意,她瞳孔涣散着,全身瘫软着。
可喘息的时间转瞬即逝。
又被拉了起来。
原本的封闭早已被完全打.开,没有任何阻碍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
轻而易举完全接.纳了萧嵘。
萧嵘泡得发皱的手指来到她脸颊下,捏住了她的脖颈,收紧了虎口。
他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俯身贴在她耳边告诉她:“都吃完了。”
司锦听着这话,情绪冲入脑海,不知是羞还是恼,抬手挥来了巴掌。
是想推他,却啪的一声打在他脸上。
明明应该没有什么力道,更打不出任何痛感。
萧嵘吓.半.身却猛然颤抖了几下。
体温骤然攀升,呼吸愈发沉重。
萧嵘喘.息着低喃:“差点出来。”
他停滞了好一会,才重新恢复。
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又粘腻贪恋地换作舌尖舔舐。
“险些喂不饱你,小锦今日好厉害。”
他好似夸赞的话语里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只是他的委屈丝毫没有在行动上体现。
汗珠滴落,混在床榻上别的水渍中很快消失不见。
身体几欲腾空,又被金链拉拽回原地。
“之后也这么铐着,好不好?”
“一直铐着,再也不取下来了。”
司锦做不出回答,亦或是连他的话语也没能听见。
萧嵘俯身去吻她,含着她的唇瓣,情绪愈发汹涌。
“这样,你就永远不能离开我了。”
第30章 第30章她是忘了过往,但不是毫……
累极之后,是近乎失去意识的深度沉睡。
司锦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但眼前却看不见任何画面。
沉重,压抑,令人窒息的禁锢。
那不是什么美好的梦境,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也令人想要尽快逃离。
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梦。
司锦奔跑着,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一路跌跌撞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怎样才能逃出去?
又要逃向何处?
脚下一个踉跄,她被自己绊住了。
身体失衡的瞬间,耳边好似传来铁链碰撞的脆响声。
脚踝处赫然感到拉拽的紧绷感。
司锦害怕极了,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迈步再跑。
铁链限制了她的脚步,越是挣扎就绷得越紧。
泪水盈上,她无助地哭泣着,但也顾不得脚上的束缚,一刻不敢停地继续要跑。
铁链拉扯到极致后,她不愿停下的动作令身体彻底失去平衡。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而去。
黑暗中,有人出现在了她身前。
宽阔的胸膛将她接了个满怀,熟悉的气息一瞬间将她紧密包裹起来。
司锦在暗色中缓缓抬起头来。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唯有眼前的面容,划破黑暗,清晰无比地映入她眸中,成为了她视线中唯一可见的画面。
司锦猛地睁开眼来。
眼前视线变得清晰后,她恍惚地眨了眨眼。
“又做噩梦了?”
近处有熟悉的沉声传来。
司锦转头一看,便见萧嵘侧立着身,一手撑在头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她怔了怔,思绪有一瞬空白,张嘴想回答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梦里出现过什么了。
“应该吧……但好像又不算是噩梦,只是我……”
努力回想梦境时,脑海中却先一步想起了别的。
司锦登时瞪大眼,反应很大地抬腿踢动了被褥:“你昨日……”
话语未尽,踢开的被褥已是将她双腿显露出来。
裙摆上移,小腿瓷白的肌肤上布着深浅不一的红痕,一眼可见此前欢.爱的激烈。
或许是那时她腿上显露出的景象刺激到了另一人的感官,此时每处痕迹都像是在彰显那是被人怎样失控地疼爱过。
司锦脸上一热,眸中更多的却是怔然。
她两只纤细的脚踝处都空无一物,更不见任何遭到好似囚.禁般的折磨后的痕迹。
刚醒来的思绪还有些混沌,令她呆愣地眨了眨眼,甚至开始思索难道那才是自己做的梦吗?
“在找我送给你的礼物?”
司锦闻声赫然回神。
那怎可能是梦!
她真的被萧嵘那样套起来了,还一整晚都……
这时,萧嵘又开了口:“睡下后我就替你取下来了,怕你夜里翻身不便。”
司锦讶异他事后这般平静无澜的模样,好像压根不觉那样的事有何不可,反倒十分平常。
而扰人思绪的热浪褪去后,双腿空无一物,那般好似被禁锢着的恐惧像是要就此消散在爱人之间的亲密中。
司锦唇边酝酿了许多话语,可思绪被搅乱,最终只道出一句:“你不是说,再也取不下来了吗?”
“你想一直戴着?”
说罢,他竟好似有要动身去取物的意图。
司锦连忙抓住他:“不是的!我是想说……”
她皱了下眉,那样的事落到此时的氛围下,竟让人有些难以启齿。
萧嵘安静地等待一瞬,见她像是没了下文,又开口将她的话接了过去:“想说,还是不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司锦:“……”
眼前的双腿上的痕迹和男人此时好似委屈的语气简直违和至极。
他哪来的脸说这样的话啊!
司锦眉头皱了松,松了皱,被潮热的情.欲裹挟着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令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怎会有这般……喜好啊?”
萧嵘微动了下身子,抬手将司锦踢开的被褥拉回来,轻柔地盖住她,像是体贴地避免她受凉。
但身体回到被褥后,就有他的体温迅速缠绕而来。
他贴在她近处,又一本正经地陈述:“可你昨晚.喷.了好多,床铺都湿透了,你其实也喜欢啊。”
“才不是!”司锦霎时否认,脸上红热好似又要攀升。
但否认之后,她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脸颊上的热意将她笼罩,但心底的温度却截然不同。
司锦静静地看着萧嵘。
清晨的床榻上陷入一阵静谧的沉默。
视线流转,却无人再说话。
萧嵘呼吸微顿了一瞬。
这一刻,他竟是没能看出司锦眼
底的情绪是什么。
但很快,随着窗台边传来小白的一声鸣叫。
司锦眸光一动,眸底神情消散无踪。
只剩如平时那般偷懒似的低声:“小白叫唤了,你该去给它喂食了。”
*
又做梦了。
那日之后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司锦不知自己已是第几次梦到萧嵘了。
梦中发生的事各不相同,却是一次比一次清晰。
说起来好像是令人害羞又甜蜜的情思,丈夫分明日日都陪在她身边,她夜里却仍然控制不住思绪的要将他带入梦中。
可那些并非甜蜜的美梦。
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司锦感受到自己正蜷缩在床榻上。
她该入眠,可她却无法阖上双眼。
她本就在睡梦中,可梦里丝毫不显安宁。
房门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司锦下意识生出好奇,想要转头看去,身体却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是谁在门外?
哐当——
一声突兀的声响,在沉寂的夜色中尤为明显。
不像不小心发出的声音,更像是故意造响,好让屋内的人知晓。
他过来了。
司锦呼吸一窒。
眼眶不知为何盈上了泪光。
“锁门了?”
司锦清晰听见一道低声,自门外而来,自言自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轻嘲。
随后是侧门,是窗户。
就连那用嵌在墙上作装饰的木架也从外被推动了一下。
是谁把她锁在屋里了,竟是如此密不透风,全无遗漏。
也还好有人将她锁起来了,屋外的人试过所有的入口,也没能找到进来的方法。
屋外安静了下来。
司锦听见自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瞬,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司锦一直无法动弹的身体骤然恢复自主,不受控制地转回身去。
“啊!”
惊叫的喊声震动喉咙,惊恐的瞳眸泪水横流。
司锦猛地从床榻上惊坐起身。
一抹脸颊,却并未触及梦中湿濡的泪水。
她呆愣地坐着,胸腔心脏剧烈跳动。
门前霎时传来兰心的声音:“夫人,您怎么了?”
梦醒了,司锦却还无法很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她木讷地出声,不知自己声音是否有颤抖:“没事,我没事,不必进来。”
此时不知是何时辰,屋外已是天光大亮,萧嵘也不在屋里。
司锦动作僵硬地伸手在身边被褥下摸了摸,触及一片冰凉便很快收回了手来。
这次这个梦又想告诉她什么?
司锦想要回想萧嵘破门而入时是怎样的神情。
可是整个梦境都在梦醒后逐渐消散,萧嵘陷入暗色中的模样就更是无从捕捉了。
思绪收回的一瞬,司锦心尖没由来的抖了一下,心跳声逐渐乱了节拍,胡乱击打在胸腔,令她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她与萧嵘相处已有五个月之久,随他回到京城也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
已是寒冬,但司锦却仍然没能找回任何记忆,不知是否要待到开春之时,被冰封的记忆才能随着春日的暖阳融化。
而记忆虚无的这段时日里,一直都是萧嵘陪在她身边。
即使没有这些梦,司锦其实也早就有所察觉。
或许是萧嵘的占有欲太过强烈了。
被他压抑的,隐藏的,以及满溢而出的。
她是忘了过往,但不是毫无知觉。
这份占有欲时常会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但若归结于他们夫妻之间深厚的感情,似乎也能够说得通。
可是,近来接连不断的梦境,令她不断在心里生出疑惑。
曾经的他们,真的是感情深厚的夫妻吗?
惊吓在呆滞中逐渐散去。
司锦重重呼出一口气来,抚了抚胸口,这才完全恢复。
兰心和秋芽进屋时并未瞧见任何异样。
司锦也一如往常地问:“眼下是什么时辰了,夫君已经离府了吗?”
“回夫人,此时刚过巳时不久,但大人今日并未离府,此时正在书房。”
司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只待两人替她梳妆完毕,她用过早膳后,便动身要往书房去。
秋芽:“夫人,需要奴婢先去通报一声吗?”
“不必。”司锦步子一顿,又回头吩咐,“备两份莲子羹吧,夫君此前提及膳房的莲子羹做得细腻,他忙碌一上午,应当会有些累倦的。”
回到京城府邸的头一日,两名丫鬟就曾对司锦说过,以往她时常会在书房陪萧嵘一同办公。
只是司锦后来却是一次都没有陪过萧嵘。
不是她不愿意,是实在不得这般机会。
萧嵘忙碌时不在府上,在府上时定是缠在她身边。
令司锦都不禁怀疑,以往她又是在何时会有机会陪他在书房办公的呢?
不过眼下就是了。
司锦走在前往书房的长廊上,才赫然发现,这好像还是她回到京城后头一次前去书房。
因着那处本就是萧嵘办公之地,萧嵘不在,她也没有什么要去的理由。
长廊过半,不远处已是显露出书房屋顶的瓦片。
司锦没有缘由的突然伸长脖子探着头。
直至长廊一侧的绿植略过身后,眼前赫然出现书房屋宅正对长廊的一侧窗户。
窗户大敞,显露出屋内书案前男人侧对长廊这头的身影。
司锦脚下步子一顿。
“夫人,您怎么了?”
司锦怔怔地立在原地,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讶异自己方才毫无缘由的举动,更讶异在这般举动后,竟真从她探头的方向看见了萧嵘。
就好像她一开始就知晓从此处可以遥望书房窗户内的光景。
难不成她以往就时常从这处偷看他,以至于如今失忆了,身体还有本能的记忆?
司锦眼睫抖了抖,敛目低声道:“没事,继续走吧。”
她重新迈步,心下似有几分羞赧。
可热意都还来不及蔓上脸颊,羞赧的情绪也还未达心底。
突然,一股更加古怪的情绪冒了头,全然不受控制似的,怎么都挡不住。
司锦又停住了脚步。
此处树荫遮蔽,已是再瞧不见书房的窗户,但快要到书房院门前,便能看见院门的弧度了。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抗拒感。
司锦不知为何,本能地抗拒前往这个地方。
不想再往前走,不想进到那间屋子。
甚至连此时正在屋中的男人也不想再见到了。
此时的感觉,像是更准确地解释了她为何三个月以来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并非不得机会,而是她本能的回避。
这是怎么了……
为何如此?
司锦神情有些慌乱,不知名的抗拒让她感到不安。
好像这个地方曾经发生了什么令她恐惧之事。
“夫人……”
司锦很快出声打断丫鬟的询问。
她蹙着眉头,连身体都生出些不适感,但还是继续迈步向前:“我没事,你们就留在此处吧,不必跟进来了。”
说罢,她加快了脚下步子,很快走进了院中。
院内下人见她前来恭敬地向她垂首问候。
司锦微微抬手时,书房的房门就被人从里打开来。
“小锦。”
司锦一愣,暂且忽略身体的抗拒:“你怎么知晓我来了?”
就算是听着院内下人问安的声音,也无法这么快从书案走到门前呀。
萧嵘上前迎她,牵着她的手带她向屋里去:“你能从窗边瞧见我,我便不能瞧见你了吗?”
司锦张了张嘴:“可是……你方
才没有转头看过来吧?”
他明明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目光专注盯着手上书册,手指点在书页上,像是在逐字逐句看书。
司锦回想着方才看见的画面,还不由分神想了想,那位置可真亮堂,日光从窗户洒进屋内,打在他一侧脸庞上。
不得不说,还挺俊的。
“在想什么?”萧嵘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
司锦撅着嘴,不甘示弱伸手也去戳他的脸:“在想你是不是侧面也长了眼睛,不然怎会看到我?”
萧嵘哼笑一声,不躲不避,任她柔嫩的手指在自己脸上作乱。
直到两人一同走进屋中,他才牵着她坐到了自己书案旁:“我侧面并未长眼睛,但是余光能够瞧见。”
司锦听着这话却是一点不信。
虽有余光,但人哪会一直注意着余光的视线,况且他那时还在专注于别的事呢。
她还未开口再说什么。
萧嵘忽的正面直朝她看来,视线平静,语气认真:“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就会第一时间发现你。”
司锦心头漏跳一拍,怔然好一会,才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你别说这种话,听起来怪吓人的。”
“为何吓人?”
是啊,这话怎就吓人了,不就只是说他对她格外关注吗?
但司锦却是又想起了昨夜的梦。
今晨惊醒的一瞬间,司锦心里下意识就想赶紧告诉萧嵘这个噩梦,让醒来后真实的他替她驱散虚幻的恐惧。
可此时,她看着眼前的萧嵘,不知为何突然又不想告诉他自己的梦了。
司锦敛目,将话题带走:“不说这个了,我来是有别的事同你说。”
萧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上并无情绪显露,唯有手指收紧了几分,将她整只手都包裹进了掌心里。
“要说何事?”
司锦歪头想了想,没由来的突然收回原本想说的话,反而道:“这些日子你也还是没有收到叙栀给我的来信吗?”
萧嵘微眯了下眼,目光在司锦面上流转一瞬:“上次不是告诉你了,你的信下人自是会直接送来给你,怎也不会到我手上,怎还是问到我这儿来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无异,还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司锦敛目一瞬,心下有些复杂。
她又一次不自觉地试探了萧嵘,不知是被那些梦境影响了,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很快,她又抬起眼眸动唇笑了笑:“因为一直没有任何来信,我心里着急嘛。”
“急什么,同她有什么重要事?”
“我都忘记了,又怎会知晓,只是想着她总该给我写信了吧,没曾想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司锦露着笑,还勾了勾萧嵘的手指,“好了,这回是当真说正事了,听闻京城北郊有间书肆藏书众多,平日在府上闲来无事,我想抽空前去看一看,挑选一些书册回来打发时间。”
萧嵘双唇微动,还未开口,司锦就先他一步道:“你陪我一起去吧?”
萧嵘呼吸一顿,到嘴边的话也止住了。
视线中,司锦正目光澄亮地直视他,眸中带着几分欣喜和期盼,湛得那双眸子漂亮得不像话。
“可是知晓如何能让我无法拒绝?”
“为何这样说,这难道原本是会被拒绝之事吗?”
萧嵘的目光抚过那双眼,有些贪恋她眸中的光亮。
只是那份光亮逐渐要在他的沉默中暗淡下去,他这才缓声开口:“不是,我陪你一起去。”
司锦眼眸又欣喜地亮起:“好!”
*
司锦自上一次去了一趟花鸟市场后就再未出过府。
她不识此地,不识旁人,竟自己无意间就长久的封闭了与外的联系。
此番前去书肆只是她的突发奇想,她不知自己以往是否是爱读书之人,只知她现在比起要前往书肆遨游在书海中,她更多的只是想外出一趟,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相比于她,萧嵘似乎显得心情格外的好。
几次夜里都破天荒的顺了她的意,让慢便慢,让轻便轻,一次之后就心满意足地不再缠着下一次。
像是转了性似的,乖顺不已。
甚至连那件他所谓的礼物,也再未被他拿出来过。
以至于司锦好几次都因脱口而出的一句“不要”,被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只能怔着眼眸涨红着脸,一副又羞又恼的样子,却说不出别的话语来。
临到前去书肆这日,也正是他们商议的萧嵘休沐这日,萧嵘却是一大早就没了人影。
听府上下人禀报,是因一点急事而不得不耽搁,司锦也只得耐着性子留在府上等待。
眼看日照高升,时辰已是巳时过半,萧嵘却还没有回来。
司锦早已梳妆整着,从屋里等到屋外,院内等到院门,最后又这番回院中的摇椅上,却一点没有悠闲摇晃的心思。
兰心禀报:“夫人,方才派人前去询问过了,大人应是还要耽搁一会,不过午时之前定是能结束的,午后还有大半日时间,一样能来得及的。”
司锦闻言不禁皱起眉来:“还要等到午时?”
一旁的秋芽正准备帮腔说些什么。
司锦忽的起身决定道:“那我们先行出发吧,待夫君忙完便在书肆与我汇合就好,这样能节约不少时间呢。”
两名丫鬟一怔。
“夫人……”
“可是……”
司锦视线投来,两人又霎时止了声。
“何意?不等到他,我便不能出门吗?”
“当、当然不是的。”
“快去备马车,再派人告知大人。”
司锦目光直直地看着院内因她决定而动身的下人们。
有前去备马车的,也有前去告知萧嵘的。
心底悄然而生的思绪在滋生蔓延。
无人知晓,无人察觉,仅有司锦自己将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压回心底深处。
很快,马车备好,司锦领着几名下人启程前往北郊。
虽是已经在路上不必闷着等待,但已是耽搁过的时辰,还是让人少了些许最初的兴致。
也或许是原本应当同行之人被她丢下了。
司锦偏头问:“已是派人前去告知崇云了吗”
“是的,夫人。”
她又嘟囔着:“也不知他忙什么去了。”
“大人应当很快就会来的。”
“方才不是还说要到午时吗?”
秋芽止了声,也不知是接不上话了,还是多嘴了。
司锦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马车行驶一段路途后,总算出了城。
北郊的书肆就离城门不远,没多会便瞧见了书肆的屋宅。
司锦撩开马车帘探头往外看了看。
“瞧着竟是没多少人呢。”
“夫人,毕竟北郊不在城中,虽是藏书众多,但也不会有太多人为此格外远行。”
“说得也是,不过清净些也好,等待夫君时,也可在书肆挑选些书籍阅览打发时间。”
马车驶过小道后,停在了书肆门前。
兰心先一步下车前去打点,秋芽立在马车旁候着司锦缓步走出。
司锦分神地打量着书肆,的确不见什么人,她看过几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夫人,奴婢都打点好了。”
司锦微微颔首,迈步朝着书肆内走去。
此间书肆由三间楼阁围绕,院内寥寥几人穿过长廊,很快不见踪影。
书肆内藏书种类颇多,司锦提前知晓的话本则单独放置在右侧楼阁。
她视线环视一周后,没打算四下乱逛,正欲径直朝向那头走去。
突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庭院内格外明显。
司锦动作一顿,下意识闻声看去。
眼前一片黑影晃过,随后一声闷响。
“啊……”
“抱、抱歉。”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小、小的不是故意的。”
来人是名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像是书肆内的侍从亦或是普通百姓。
他方才急促奔来,直接撞上了司锦,急得司锦随行的侍从当即厉声呵斥。
司锦
缓了一瞬呼吸,神情怔然,像是被吓着了。
年轻男子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还在连连道歉。
司锦回过神来,姿势有些别扭地以左手拦住自家侍从:“罢了,莫要咄咄逼人,让他走吧。”
“是,夫人。”
兰心凑上前来:“夫人,您没事吧,撞着何处了?”
司锦摇了摇头:“并未撞疼我,只是一点惊吓而已。”
她很快又道:“别叫一点小事扰了兴致,你们留在此处吧,我要进楼阁中挑选书籍了。”
“夫人,奴婢随您一起去。”
“不必了,人多扰神,我自行前去便好。”
司锦没有多看身旁下人的反应,他们倒也未有坚持。
她说完便恢复了方才的步子,迈步朝向右侧的楼阁走了去。
楼阁内更为安静,几扇窗户透进光亮,但也不比庭院内明亮。
司锦入屋后便逐渐加快了脚步,直至绕过几排书架,在门外瞧不见,周围也无旁人经过的地方才赫然停下脚步。
她面上神情逐渐紧绷,眸光微微颤动。
一直拢在袖口里的手僵硬了好一会,才缓缓抬起。
方才那人司锦全然不识,他突然冲出来撞到她,好似是急促的意外。
可那人却在撞上她的同时,往她手中塞来一张纸条。
那人装做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司锦也紧提着心弦没有显露分毫。
或许是因心中早有疑虑,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司锦来不及细思更多。
无论如何,只得先看过纸条上的内容。
她心头怦怦乱跳,借着角落昏暗的光线,终是打开了手中的纸条。
【西阁上层。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