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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紧缠,松散,如此反复,……

夜里下了雨,雨水淅淅沥沥打在窗台边,溅起水花很快淹没在夜色中。

耳边不断传来比雨声更为粗急声音。

司锦闭着眼,眼睫止不住地颤动。

她反应生涩,毫无章法。

几次三番都叫身后传来声音听上去不知是疼还是什么。

她迟疑着要……便会立刻被萧嵘按住手腕。

他吻着她的后颈,力道不大,似哄似求,却令人挣脱不了分毫。

伴着屋外愈发密集的雨声,司锦觉得自己像是快要被浸没了一般,许久后才终得浮出水面。

雨势渐缓,不时滴滴答答几声,逐渐要将寂静归还夜晚。

屋内点燃烛灯的一瞬。

司锦下意识拉上被褥,欲要遮掩自己红透了的脸颊。

萧嵘轻飘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几分餍足后的慵懒:“别乱动,小心弄脏了被褥。”

司锦酸软的手臂霎时又绷紧,当真悬着那只手一动不动了。

很快,司锦快要坚持不住跌落的手掌被萧嵘接住,一抹温热湿濡触及指尖,令她当即又有要退缩的意图。

一转眼,她才见是萧嵘正拿着浸湿的棉帕替她擦手。

萧嵘动作轻缓,温柔细致,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手上擦干净后,羞赧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司锦大半张脸蒙着被褥,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眸看着萧嵘:“为何我对方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萧嵘动作一顿,擦拭干净的掌心映入眸中,白皙柔嫩,没有任何辛劳过的痕迹,漂亮得像是一件完美无缺的名贵瓷器。

果然,这根本不够。

还是想无时无刻都缠紧她,让她密不透风地烙在他身上,每一分每一寸。

萧嵘敛目,舌尖舔舐唇上生出的干涩,面上云淡风轻地回答她:“怎会有印象,我们并不常做这种事。”

司锦一愣,随后又对上萧嵘抬眸看来的目光。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好像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让人想要探究,却又怯于探进。

萧嵘:“我们是夫妻,平日做的当然不止于此。”

司锦讶异地眨了眨眼,好一会才平息下来。

好像说得也是。

萧嵘趁她消化惊讶时,随手将用过的棉帕扔进水盆里,转身就要往床榻上来。

司锦连忙回神推动他:“你先别睡上来,你还未洗手。”

“我方才洗棉帕时不算洗手?”

“可你帮我擦手时不是就碰到我的手了,要重新洗一遍。”

“擦你的手,不等同于自己擦手了?”

“不行。”

司锦将被褥拢紧了些,声音闷闷的,听起来软得没什么气势:“总之你再洗一遍,还有棉帕,还有烛灯,都弄好了再回榻上。”

萧嵘默了片刻后,轻笑了一声,倒是听话地当真又起身忙活了起来。

司锦就着露出被褥外的视线静静地看着萧嵘的背影。

眼前出现的这似乎也是陌生的画面,她在脑海里找不出任何曾这样注视着他的记忆。

就连方才羞赧又粘腻的亲密之事,也越发在脑海中远去,好像不止是他所说的那样不常做而已,更像是从未有过,今次便是头一遭。

直到屋内烛灯熄灭,不过一瞬呼吸间,萧嵘的气息就回到了身边。

他动身上榻,手掌顺势就扶住她的腰身,把她整个人侧了过去,而后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司锦后背一热,萧嵘的气息又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将她紧密地包裹其中。

她说不上是习惯了他这样的紧贴,但也不似此前那样紧绷了。

且她觉得若是忽略身后源源不断的热温,这般侧躺的姿势倒是让她很舒服,像是闭眼就能很快入眠似的。

司锦不由问:“我以前是否就喜欢这样侧躺入眠?”

身后隔了好一会才有回应。

萧嵘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司锦觉得他或许是困了,便没再多说,只唇边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难怪你总从后面抱我。”

司锦看不到,身后有双眼眸从始至终都清明地睁着,明目张胆地描绘已在近处的轮廓,肆无忌惮地嗅闻她颈间的馨香。

若有似无的吻落在她发丝间,似乎让她感觉到了痒意缩了缩脖颈,却是并无躲藏之处,只能顺着他的臂弯越发贴近他的怀抱。

*

翌日云霄雨霁,天晴如洗。

司锦一早便随着萧嵘动身启程。

从她醒来后这几日以来,她一直都待在客栈里静养,这还是头一次走出这间客栈。

司锦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撩开马车帘一直朝

着车窗外看。

此处是个地势不大的简朴小镇。

镇上仅一条泥土道,一路蜿蜒连接整个小镇,再往外便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山路,需得翻过周围的大山才能抵达别处有人居住之地。

司锦对此毫无印象,也想象不出自己负气离家为何跑到这般地方来。

莫不是打算要与萧嵘老死不相往来了,便择选了一个远离喧闹的偏远之地。

倘若真是如此,那争吵的缘由怎也该是万分严重,哪会像萧嵘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司锦望着即将走到头的小镇道路,思索无果后,便转回头来。

一转眼,竟是又对上萧嵘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目光。

她怔了一下,到嘴边要问的话暂且止住,不由另道:“你怎又在看我?”

萧嵘不答反问:“不能看吗?”

司锦:“……”

也不是不能,但哪有人这样一直盯着别人看的。

如影随形般,她但凡抬眼看去,总能对上他正看来的目光。

他就那么喜欢她吗?

司锦霎时有些脸热,连忙挥散脑海中羞人的猜测。

他们本就是夫妻,互生情愫情意绵绵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若想看就看吧。

司锦在心里说服自己适应了他的目光,便将思绪带回了方才的疑惑上。

“此处离京城远吗,我们要行多久的路?”

其实司锦更想直接问他们吵架的缘由。

可这个问题,从她醒来后已是问过不下三次,总是被萧嵘以夫妻间寻常的争吵一笔带过了。

好像那是令他伤心的往事,每每问及,他都一副低眉垂眼的忧郁模样,让她也不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但既是她负气离家这么大的事,除了萧嵘定是还会有别人知晓。

不仅知晓此事,也知晓更多与她过往相关之事。

司锦不知那时离开京城的自己在想什么,她只知此时她很想快些回到那个地方。

萧嵘回答她:“半个月左右。”

“这么快?!”

司锦惊愣地眨了眨眼:“不是说我离京已有一个月时间了吗,我还以为回去要更久呢。”

萧嵘轻笑一声,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谁知道呢,或许你离开时弯弯绕绕好似找不到方向,但实则是在等我来找你回去呢?”

司锦一听,霎时有些窘迫。

这样说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恩爱已久的夫妻因争吵一时情绪上头,就算冲动负气远走,也不会是真的想要结束彼此的关系。

她心下不由胡思乱想,倘若她离开的时间更久,去到了更远的地方,萧嵘是否还会找到她呢?

萧嵘冷不丁地开口,“我不会找不到你,就算是再远的地方,我也一样会找到你。”

司锦当即惊慌地捂住嘴。

她方才莫不是下意识把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并未开口。

那萧嵘是怎知晓她心中所想的?

司锦疑惑地正欲转头去看他。

马车忽的一个颠簸,萧嵘手臂一伸,顺势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中。

萧嵘臂膀结实,肩身宽阔,司锦的身躯在他面前显得娇小,被他轻而易举抱了个满怀,也一并遮掩了她想直视他脸庞的目光。

司锦不放弃地仍是从他胸前抬头去看。

萧嵘倒是正也低了头,坦然地让她望进他的眼眸中。

司锦神情一滞,思绪像是顿时被那双黑眸吸进去了一般。

她看着他的眼睛,也看见他眸中映入的自己的模样,好一会后便逐渐放松了身体。

司锦靠上萧嵘的胸膛,耳边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好像在空荡无边的脑海中唯一传来的声音。

别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不知前路难辨方向,只能循着这道声音,去寻光亮出现的地方。

头顶上方传来萧嵘的声音:“方才仍是在想你负气离家的缘由吗?”

他竟是主动提及这事。

“你现在要告诉我吗?”

司锦看见自己垂落胸前的一缕发丝被萧嵘缓慢挑起,而后缠绕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越缠越多,越缠越紧。

“我的回答仍如之前一样,不过待我们回家后,在我们共同生活的地方,你从身边其余人口中再听,或许就能相信我们真的只是吵了一架而已。”

司锦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抓住了萧嵘腰间的衣衫。

方才心里想过的事竟又被他看穿了,还直言道了出来。

蜷起的手指又逐渐放松,司锦索性伸臂虚环住了萧嵘的腰,低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说不定我还能从中想起些别的,那我们就快些回去吧。”

缠绕的发丝弯曲到极致,已是将那根手指完全覆盖。

司锦话音落下,发丝也失去了支撑力,一瞬间全数从指尖散落。

萧嵘垂着眼眸,看着她的发丝争先恐后从他指尖溜走。

他眸光一暗,伸手重新攥住那一缕,又一次缠绕起来。

紧缠,松散,如此反复,不知停歇。

像是要将人折磨至永远无法摆脱的纠缠中。

怀中的少女不知何时阖上了眼,乖巧地窝在他怀里已是熟睡,全然不知身前发丝被缠得卷曲,扰得惊颤。

*

当日,他们翻过了小镇外的那座高山,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山后的城池。

司锦讶异于一山之隔是与简朴小镇截然不同的繁华城池,也同样有些相信以此地的繁荣程度,应是当真离京城不远。

司锦坐在马车里好奇地注视着窗外街景,她一边看着,一边试图回想自己来时或许经过此处的记忆。

萧嵘在身后出声:“不必想了,你来时并未经过此地。”

司锦回头:“是吗,我还以为要去往那个小镇,只得从此地出城上山呢。”

“没有,山的另一侧还有一条山道,你是从那头走的。”

“……哦。”司锦毫无印象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所谓另一侧是哪一侧。

她应声后还是继续看回了窗外,似是对此地的街景仍是感兴趣。

萧嵘任由她探着身,只有手臂虚护在她腰侧,以免马车颠簸令她碰撞。

他没有告诉她,正因此地繁荣,她逃离之时自不会选择这条路。

另一侧的山道不仅崎岖,还绕了不少远路。

不仅是这一段,她从京城离开后,他一路追寻她的踪迹,走过的全是偏僻贫瘠之地。

“怎么了?”司锦突然又回头,却是对上萧嵘好似沉重的目光。

虽然仍是在直盯着她看,但却和平日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

“怎么这样看着我?”

萧嵘视线不移,嗓音很轻,像是在随口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眸光却是越发深沉。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下次若要再离家,便走平坦些的路,应当能轻松不少。”

司锦被这话说得惊愣片刻,但也不由被萧嵘的语气带着往说笑的方向说了去。

“你竟还想我又负气离家一次?”

萧嵘低笑一声:“万一呢?”

司锦突然又有些担忧地问:“难道我以前是性子十分暴躁之人吗?”

“不是。”

“我们总是吵架吗?”

“没有。”

司锦狐疑地看着萧嵘,心下却不怎么相信。

倘若真的只是夫妻间吵架,她就冲动得要负气离家,引得丈夫这般远来将她追回,且还没回家就已是在预防她下次又走。

那她不得是脾气暴躁,时常无理取闹之人吗?

萧嵘突然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别瞎想,你性子极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深深地看着她,眸底满是道出此话的认真。

司锦脸蛋一下就红热了起来。

她还没法十分自然地应对

与萧嵘的亲密。

即使只是一句情人间的蜜话,亦或是指尖轻柔的触碰。

好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萧嵘收了手,视线朝车窗外看去一眼:“到了,今夜我们就在此处落脚。”

他们住在城池北边的一间客栈。

此处离城门较近,远离了城中心虽是稍显冷清,但也方便他们明日启程继续赶路。

司锦沐浴后回屋,本以为又到萧嵘替她上药的时候了。

但一开门却正遇萧嵘要往外走。

“你要去何处?”

“有些公务需得处理。”

司锦怔了怔:“现在,在此处处理公务吗?”

“我离京已有一月,有些事务需得尽快写信安排下去,待我回去之后再做安排就来不及了,一点小事而已,很快就回来。”

司锦当下是想,若只是写信交代事务,为何不能在他们的房间内写,而是要出去一趟。

但话还未说说出口,萧嵘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就迈步离开了。

司锦后知后觉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真是的,他以往是不是总用这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呀。

黄昏时分,霞光拉长门前一道黑影。

萧嵘抬了下手,示意来人进屋。

两道身影久久地映在房门上,直至夕阳散尽最后一抹余晖,才有人打开房门从屋内走了出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萧嵘的脸庞被客栈光线昏暗的楼道笼罩进一片阴影中。

暗色令他眉眼间显得阴鸷,浑身透着凛然的冷意,令两个正好要与他擦肩而过的过路人不经意抬眸瞥见,霎时屏住呼吸,避之不及地加快脚步,再没敢多看一眼。

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在他走近之前,就先一步从里打开来。

萧嵘神情微顿,目光瞧见门前探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随后是被光亮显现出的司锦带着欣喜的俏丽脸庞:“你回来了!”

萧嵘眸光更沉,脚下步子却是加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便听她嗓音轻快的,好似炫耀:“我方才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便猜是你回来了,一开门果然就瞧见你了。”

萧嵘滚了滚喉结,压着呼吸,声色才得以平稳:“所以是一直在专心等我?”

“不……”司锦下意识的否认止在喉间,没法否认自己不是在等他。

可是叫他那么一说,怎叫人有些难为情了。

她低低嘟囔着:“因为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嘛。”

萧嵘似乎低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叫人没能听得清。

他握着她的肩把她往屋里带。

房门关上时,他顺势垂眸看她,便顿住了脚下步子。

司锦随之抬头也朝他看来:“怎么不走了?”

屋内明亮的烛光将她脸庞映上一层柔软的暖光。

她生得白,唇却红润,点在这张本就明艳的脸庞上,很难不吸引人注视,小巧饱满的形状,只是看着就能知晓那处的柔软。

萧嵘并未回答她,却在她纯然的目光下突然伸手,拇指径直落在了那嫣红的柔软之处。

司锦唇边灼上热意,还来不及反应。

便听萧嵘开口问:“哪来的?”

“什么?”

“酥糕。”

萧嵘的拇指顺着她唇角的弧度摩挲了一下,颗粒感也顺着她的唇瓣让她感觉到了唇角的残留物。

司锦顿时窘迫,脸蛋似要泛红,但还是微扬着头任由他掌着她的脸,如实回答:“客栈老板送的,说是每间客房都送一份。”

萧嵘眸光意味不明地又看了她片刻,拇指才带走那片碎屑,正要收手。

司锦突然一把按住他的手。

“你方才的话能再说一遍吗?”

“什么话?”

司锦抿了抿唇,索性直接抓住萧嵘的拇指,带动他又一次按上了自己的嘴唇。

粗粝的指腹落在她唇角处,由她掌控的动作有些力道不稳,抚弄游走着将她饱满的唇瓣挤压出一片下陷的弧度。

指尖染上她唇边的湿濡,又被手指在嘴唇上抚开,将那双唇瓣抹得盈光透亮。

缓慢的动作带来些许暧昧的热温。

司锦仰着头,目光与萧嵘眸底的沉暗交汇之时,似有什么画面要在脑海中闪过。

“好吃吗?”

“喜欢我再命人给你多买些回来,尝尝不同口味。”

司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唇角的挪动令萧嵘的拇指似要滑落。

突然,萧嵘力道强硬地一把扣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更加抬头。

眼前压来的一片阴影让刚要窜上脑海的画面瞬间消失殆尽,还未道出的话也在下一瞬被全数堵了回去。

热烫的唇甚比拇指按在唇上的触感。

只一瞬接触,萧嵘力道就失控地掌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压在房门上,低着头更深地吻住了她。

他急切中带着几分鲁莽,蛮横地撬开她牙关,卷走她躲藏不及的舌尖。

几乎是令人窒息般的侵占,攻击性极强地侵蚀了司锦的理智,令她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捏住她下巴的大掌逐渐滑落到她纤细的脖颈,却又是另一番更为强势的掌控。

萧嵘按着她的后颈将她重重压向自己,不容她退却。

司锦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吃掉了。

她的舌尖被他吮吸得发麻,口齿中的津液来回交缠,将这个吻搅在一片湿濡之中,粗重的呼吸也灼得她浑身发烫,犹如火烧。

她眼眶中很快蔓上遮蔽视线的水雾,心跳声震耳欲聋,不知是萧嵘的,还是她自己的。

直至她终是在快要窒息的本能中极力偏头躲开了萧嵘的双唇,整个人趴在他胸膛上混乱地找回呼吸。

耳边撞击的心跳声更响了。

司锦双腿虚软得像是要放弃站立,好在腰上有只臂膀从始至终都圈紧着她,让她得以完全倚在那股力道上。

结束了一个缠绵至极的深吻,居然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以前都是这样和萧嵘接吻的吗?

司锦无意识抬眸,一双眸子里满是潋滟的水光,映入眸中的那张带着浓重欲.色的脸庞晃动不清。

不过一瞬眨眼间,耳边传来沙哑的一声:“还想要。”

脖颈又被一手掌控,萧嵘低下头来,再一次重重吻住了她。

第22章 第22章“想起什么了吗?”

司锦背脊还在发麻,舌头几乎失去知觉,嘴唇再一次被含住吮吸时,她本能地就想逃避。

可萧嵘的力道令她根本无法动弹。

但好在这一次他吻得很温柔。

像是知晓自己方才吓到她了,又或是囫囵吞枣后,转而开始细细品尝。

他吮吻着她的下唇,舌尖轻舔过她的贝齿才重新探入里面。

原本汹涌的亲吻变得缱绻粘腻,好似水面温和平静,但一旦溺入深处仍是令人难以抵抗的窒息。

司锦只觉身体更软了,手上无意识地攀在萧嵘胸膛上,手指蜷缩着攥紧了他的衣衫。

耳边不断翻搅着暧昧的水声,明明只是亲吻而已,却叫她觉得自己像是从头到脚都被他吃干抹净了似的。

缠绵的亲吻持续许久才停了下来。

司锦听见萧嵘哑声问她:“想起什么了吗?”

她脑袋昏沉沉的,呼吸也还未顺畅,哪能再理清思绪。

她贴着萧嵘的胸膛摇了摇头,头顶好似传来了一声低笑,又转瞬即逝,不知是否是她听错了。

*

司锦抱着水杯曲腿窝在坐榻上等着萧嵘准备替她伤处上药。

她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男人高挺的背影,不时浅喝一口杯中的温水,再探出舌尖舔过微肿的嘴唇。

还是毫无印象。

方才那个令人神志不清的吻,甚至还比不上那一块沾在她唇角的碎屑给她带来的熟悉感。

司锦歪头想了想,突然问:“你以前是否给我买过酥糕呀?”

萧嵘背对的身姿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没回头,只在恢复动作后,淡声回答:“怎么问这个?”

司锦撅着嘴,又低头喝了口水。

温水冲淡口腔中的味觉,也或许尝过的酥糕的味道早就被萧嵘铺天盖地的吻卷走了。

司锦突然又找不回方才的熟悉感了,只摇了摇头不再继续问下去,便见萧嵘准备好药箱朝她走了过来。

司锦乖巧地自己卷起衣袖。

几日过去,她四肢上的伤处已是好了不少,有的小伤

口甚至已经结痂,不到需要上药的地步了。

不过萧嵘替她上药一向细致又温柔,不必她费事,她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上药一事便一点也不叫人觉得麻烦和抗拒了。

手臂上的伤上过药后,萧嵘在坐榻前蹲下了身来。

司锦垂眸看去,好像从上方看见萧嵘的袖口里有什么东西。

她疑惑地皱了下眉,在萧嵘要伸手替她卷起裤腿前,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袖口。

萧嵘抬眸,还来不及问什么,他的袖口就被司锦掀起来了。

看清萧嵘袖口下的情形时,司锦赫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这是怎么弄的?”

萧嵘一动不动,任由手臂上狰狞丑陋的伤疤暴露在司锦面前。

他沉默了一会后,开口却是问:“想起什么了吗?”

他语气平静,面色无澜,好似同方才激烈地吻过她后一样,只是在用过往的痕迹帮她找回丢失的记忆。

司锦微张着双唇看着那道伤疤险些忘记呼吸。

她迟疑地摇了摇头,对此并没有想起什么。

她很快追问:“这是何时伤的,怎么伤的,怎会如此严重?”

“今年中秋与你一同逛灯会时,街边店铺的灯笼架失衡倒塌,火势蔓延烧了铺子,混乱中便不慎受了伤。”

司锦瞳眸惊颤着,耳边听着萧嵘这般云淡风轻的语气,也不知是该气恼还是该心疼。

她全然不记得此事,唯有此时真切出现在眼前的伤痕。

伤处已是愈合,伤疤几乎是与萧嵘的小臂一般长,只留下与原本肌肤不同的狰狞痕迹,并不能看出当初伤口有多深。

臂膀一侧还有些许像是被烧伤后无法完全复原的疤痕,也与萧嵘所说的失火应对上了。

可他们既是一同逛灯会,她却并未在自己身上发现任何过往的伤处。

司锦心下隐隐有些猜测,但她没问。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到萧嵘臂上伤疤一角,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还疼吗?”

话音刚落,萧嵘蓦地拉下袖口,避开了司锦的手指,也一并遮住了她的视线。

司锦疑惑抬眸,瞧见萧嵘似是无奈:“都过去有一段时日了,自是不疼了。”

“可是那时定是很疼的。”

萧嵘突然起身,窜高的身形遮挡大片光亮令司锦眼前一暗,她这才发现腿上的伤处也已上完了药。

还未伸手去拉下卷高的裤腿,萧嵘俯身压来,令她不自觉后仰靠上了坐榻靠背。

再无后退之处后便已是被萧嵘紧贴,他将她按在身下,大掌捧住她的脸蛋,啄吻在她唇上。

司锦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嘴唇便被他色.情地舔.弄了一下。

“你又担心我了。”

司锦一怔,脸上热烫起来,可注意力却全未在萧嵘粘腻的亲吻上。

她伸手推了推他,得了些许间隙低声问:“什么又?”

萧嵘敛目掩下眸中欲色,偏头从她唇边一路吻到耳后,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她:“刚受伤时,你也担心过我一次。”

司锦闻言微蹙了下眉,眼下的亲吻不至于像方才那样令她呼吸困难思绪混乱,可绵密不断的触感,被舌尖舔.弄肌肤的酥麻还是令她有些思绪不清。

她只觉萧嵘这话说得好像有些奇怪。

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可能是因她而受伤,她怎会不担心他。

可是他们不是夫妻吗?

即使不是因此缘由,她就没有别的担心他的时候了吗?

司锦仅此一瞬思绪,舌尖被萧嵘卷走,他勾缠着她回应他,唇边轻咬着她,令她很快就无法思考了。

*

接连行路七日,因着司锦的催促,他们或是再过几日就能抵达京城边境了。

可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大雨,雨势连绵,久无停歇的迹象。

雨天视野不佳,随行的侍卫奴仆也遭罪,他们只得暂且停下来,待雨停后再继续赶路。

司锦百无聊赖地趴在客栈房间的窗台前,眼下不仅不能赶路,她连别的去处也没有。

萧嵘又去忙碌公务了,她已一人待在屋里快一个时辰了。

其实这会雨势小了不少,即使无法赶路,她或许也能撑着伞上街四处看看,总好过在此无所事事。

但不知为何,司锦隐隐觉得萧嵘不会让她出去。

这种想法很奇怪,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扭曲。

她非孩童,更非犯人,即使没有记忆,也不至于连独自上街都做不到,况且萧嵘也并未对她说过这样的阻拦。

可她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呢?

好奇怪,就像潜意识觉得萧嵘定会限制她的自由一般。

司锦心下正胡思乱想,门前突然传来动静。

她闻声回头,便见思绪中正想着的人出现在眼前。

“你忙完了?”

“嗯。”萧嵘进屋,随手带上了房门。

但房门并未紧闭,只是虚掩着,好像他很快又要出去似的。

司锦不禁皱了下眉:“待会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萧嵘又“嗯”了一声,长腿迈开,很快走到她面前。

司锦张了张嘴,一瞬呼吸就被萧嵘低头堵了回去。

怎么又亲她!

司锦当即要偏头避开,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掌牢牢控住。

直到萧嵘从里到外将她亲了个遍,才把人抱着,放过了她的双唇。

“待会我们一起出去一趟。”

萧嵘的嗓音在亲吻后有些沙哑,带着几分怕把人惹恼的讨好意味。

司锦注意力果真被转移:“我们一起?去何处?”

“不是觉得待在客栈里无趣吗,眼下雨势稍小,此地有一处花鸟市场,我们可以一去逛逛。”

司锦眼眸一亮,当即在萧嵘怀里坐直身来。

而后她又反应过来:“我以前可是对此也感兴趣?”

萧嵘目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瞬,而后扬唇温声道:“算是吧,你对新奇之事总是感兴趣的。”

若非萧嵘此时提起,司锦的确不知自己对花鸟还有这般兴趣。

像是又多认识了自己几分,虽然并未能想起什么,但她还是很高兴。

“那我们何时出发?”

“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

司锦满心欢喜同萧嵘一起上了街。

方才她还在想着萧嵘定是不会让她出去,没曾想自己都还没提,心中所想就已如愿了。

阴郁一扫而空,连湿淋的雨天也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以前我们一起去过花鸟市场吗?”

她现在时常会问萧嵘有关以前的问题。

虽然问过之后,无论是何答案,她都并无任何印象。

“没有。”萧嵘偏了下伞,余光注意到雨水不会从伞沿低落到司锦身上,才继续道,“我们并未一起逛过花鸟市场,今日是第一次。”

司锦讶异:“为什么?”

萧嵘步子一停,也顺势拉拽了一下司锦。

司锦垂眸,这才见他们面前一滩水洼,她险些要径直踩进去了。

绕过水洼,萧嵘才缓声回答她:“你不带我一起。”

司锦讶异更甚,总觉得自己好像从萧嵘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委屈。

这反倒还令她不好意思起来。

“我为何不带你一起啊?”

伞下的雨帘令不远处的花鸟市场显得有些模糊,隔着一段距离,还并不能瞧见那处的情形。

萧嵘幽幽地道:“可能就是不想吧。”

司锦愣了一下,说不上来听到这话后心底窜上的是什么感觉。

好像萧嵘这话说得无理无据的,更不符合他们以往恩爱的关系,但她却觉得确有可能。

还未得机会多想,他们已是走到了花鸟市场的入口。

市场内比街道上连绵不绝的雨声还要热闹,很快便吸引了司锦的注意力。

“快要入冬了,即使是花鸟市场里,绿植花卉也少了不少,先看看可有喜欢的没。”

“若是瞧上了,能买回家吗?”

“当然。”

司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扫视在两侧贩卖各式花草的摊位上,嘴边嘀咕着:“看来我以往是个很会养花的人。”

话音落下,身边传来一声轻笑。

司锦转头看去,便见萧嵘眉眼微弯,显然一副取笑她的样子。

“你笑我干什么?难道不是吗?”

萧嵘想起了司锦屋中的那盆水仙。

“没什么,喜欢什么便买,我会把它们养好的。”

司锦一听霎时明白过来,敢情她以往是只买不管的啊。

“我在家里都养了些什么?”

“暂且仅有一盆水仙,你以往不怎么将市场的绿植买回来。”

看来她以往压根不是会养花的人,而是明白知晓自己买回来也不得耐心养护,所以便只图个新鲜四处看看的人。

如此想来,司锦便没了在此买下什么的心思。

本也只是闲逛着打发时间,她同萧嵘牵着手,漫无目的地在市场内随意逛着。

可没曾想,最后她还是没让自己空手而归。

那是一只通体白羽的雏鸟,仅巴掌大小,却是半边身子都带着伤。

“这鸟也不知是聪明还是愚笨,好端端的温暖鸟笼不待,竟趁我不注意自己开了笼想要逃走,还没学会走就想先飞,把自己摔个半死我也没辙。”

鸟市一个角落摊位里的老板是这样描述的。

司锦听着这话心里很不舒服。

而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鸟似乎也有所反抗似的,在老板说完这话,吃力地扑腾了一下受伤的翅膀,但疼痛又很快令它泄下气,比方才还要更虚弱了。

“我们把它买回去,好吗?”

老板一听,还规劝着:“它还是只雏鸟又摔得重,可不比身子已经长成的大鸟,这伤看着不重,但它怕是活不过今……”

老板话音未尽,桌前就被闷声放下一块碎银。

萧嵘目光沉淡地看来,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是令摊位老板当即一怵,余下的话咽在喉间,发不出半点声了。

这只受伤的小鸟最终被司锦带回了客栈里,连同它最初出逃的那个鸟笼一起。

回到客栈后,萧嵘就着平日为司锦处理伤口的药箱为小鸟处理了翅膀上的伤势,重新布置好的鸟笼看上去干净整洁,此时的小鸟已是无力再逃,安静无声地躺在里面。

司锦趴在鸟笼边,声音闷闷地问:“你说,它能挺过来吗?”

“若能撑过今晚就问题不大。”

“它为何要逃呢,若是不逃,眼下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安安稳稳待在鸟笼里不好吗?”

一直有着轻微动静的屋内突然陷入沉寂。

司锦起初还未察觉,久不得回答后,才反应过来,转回头朝萧嵘看去。

萧嵘触及司锦的视线,忽的低笑一声:“是啊,为何要逃呢,安稳待在鸟笼里不好吗?”

可司锦很快又想到:“小鸟也是通人性的,定是那位老板待它不好它才想逃的,才不是什么安安稳稳的鸟笼,是身心受罪的囚狱。”

这话一出,屋内又没了声。

司锦看见萧嵘神情晦涩,视线从鸟笼中小鸟移到她脸上后,眸光又更沉了几分,显得有些骇人。

“……是我说得太过了吗?”司锦迟疑道,“应当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它只是只小鸟而已。”

萧嵘缓慢移走视线又重新看回了鸟笼。

未被他盯着后,那股压迫感似乎又消散无踪了,只是觉得他情绪不高,目光有些沉暗。

但萧嵘主动问:“若它明日挺过来了,你往后要打算养着它吗?”

“当然。”司锦毫不犹豫,“不是都决定将它买回来了,自是要好好养着它了。”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以往好像是个只管买不管养的人。

她又眼巴巴地看着萧嵘,低声问:“你会和我一起养的吧?”

萧嵘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像是又在笑她,但倒也不算抗拒:“那给它取个名?”

司锦同萧嵘一起看着小鸟。

半晌后,她一本正经道:“那便名唤小白。”

萧嵘意外地挑了下眉,但还是点头:“好,听你的。”

为小鸟取好名,司锦又趴回了鸟笼前。

她静静看了它片刻后,又开口道:“万一我们都猜错了,老板并未待小白不好,小白只是不喜欢待在笼子里,待它伤好后,它还会再一次逃走吗?”

萧嵘又一次沉默了。

屋内静悄悄的,让司锦不由觉得自己不过是随口聊聊,怎么好像每句话都让气氛变得不对劲了呢。

不过很快,萧嵘迈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抬手便落到了鸟笼旁。

“她若想逃,便想办法留住她即可。”

他声色清冽,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好似在陈述一件平常简单的事。

但当他话音落下,司锦赫然瞧见,萧嵘在鸟笼的门锁上栓上了一根铜丝,铜丝层层缠绕,将鸟笼门紧紧锁住,如此一来,当真叫笼中鸟插翅难飞了。

司锦怔然道:“你想的办法就是把它牢牢锁死吗?”

“或者,让她自己做选择。”萧嵘忽的抬眸看向司锦,“若是逃了,就再把她找回来。”

司锦心下顿时生出一抹古怪,她迟疑地转头,直至对上萧嵘漆黑的眼眸。

她心跳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随后怦怦乱响,不知因何而不安。

*

在此地待过三日后,天气总算放晴,他们又继续启程赶路。

即使稍有耽搁,最后还是赶在比半个月早几日的时间抵达了京城。

司锦一早便很兴奋,从进城后就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马车窗外,只等马车一路驶到她和萧嵘居住的府邸。

这一路上,她走过陌生的地方,见到陌生的人,除了萧嵘极少地让她生出些许熟悉感以外,她再无任何可以找寻自己记忆的踪迹。

每过一处地方,萧嵘就会告诉她,她以往没有来过这里,离家时走的也并非这条路。

起初司锦觉得,怎会来时和归时的路完全不同,萧嵘带她回家的路就像是刻意避开了她曾走过的路似的。

但后来转念一想,她走了一个月时间,回家却只用了十来日,或许绕路的是原本的她自己。

看来她当真没有负气跑到太远的地方。

正如萧嵘所说,心里还是在等着他来接她的吧。

终能抵达有更多她认识的人,生活过的痕迹,司锦满心期待,很想尽快从中想起什么。

可当她抵达萧府门前,看着宅门正中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字迹,脑海里丝毫没有生出任何熟悉感。

萧嵘在马车旁等她,见她躬身走出来,便朝她伸了手。

司锦搭上萧嵘的大掌,才刚在他身边站稳,便闻府邸内远远传来模糊但欣喜的声音:“是夫人回来了,夫人和大人到了,快!”

司锦偏头看了看,不过远处的人还未来到门前。

她低声问萧嵘:“是我以前身边的丫鬟吗?”

萧嵘轻轻点了下头。

他此前便告诉她,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失忆一事他仅让她院中两名亲近的信得过的丫鬟知晓,想来就是那两人了。

司锦连忙道:“那我们快进去吧,我想见见她们。”

但司锦还未来得及迈步,就被萧嵘拉着手倒回了原地。

“虽然很想陪着你重新熟悉我们的家,但我离开的这一月堆积了不少事务,眼下抵达京城也需要当即将此前交代的事务处理了去。”

司锦倒是对此并不意外。

萧嵘虽是并未细说他的职务,但她也从他的描述中听出一二。

他似乎在京城是身份极为重要的人物,因为她任性的出走耽搁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哪还要再耽搁他更多。

司锦:“这里既是我们的府邸,我便是在家里,一个人可以的。”

这话似乎让萧嵘心情很好,连唇角都带了笑:“我傍晚就回来,等我一同用晚膳?”

司锦:“好,我会等你的,你快去吧。”

进府后,司锦便见到了方才欣喜呼声的两名丫鬟。

两人好似又欢喜又感动,俨然一副许久未见她,如今见她激动得不得了的样子。

司锦看着她们的脸没有想起任何记忆,不禁有些失落。

不过眼下她还是让她们先带她前往以往的住处去看看。

“夫人一直住在秋水院,和大人的松澜院仅隔一条小道。”

司锦讶异:“我未和夫君住在一起吗?”

这事萧嵘倒是从未和她说过。

那两人皆是抿嘴一笑。

其中一人道:“大人一月三十日,有二十日都在秋水院,剩余十日便是因公务忙碌在外,仅有松澜院一年到头都空荡着,叫松澜院的下人都好生清闲呢。”

司锦闻言脸上微热,敛目继续向前,心下不由想着,倒是颇有这半月和萧嵘在路上感受到的缠人。

不过既是如此,他们怎不干脆直接搬到一间院子里住呢。

“那头便是松澜院的方向,再往后是大人的书房,夫人也常在书房陪着大人办公,西侧便是下人房了,夫人不常去那边。”

跟在司锦身侧的丫鬟细致地为她讲述着府邸的构造,但司锦每走过一处,都像是初次到来一般毫无印象。

过往居住过的地方并未能让她想起什么。

一路走入秋水院,司锦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回府时就未曾感受到任何熟悉感,此时瞧见这间自己住了一年的院子没能想起任何,她倒也能心绪平静。

一进屋,司锦便在窗台瞧见了萧嵘此前说过的那盆水仙。

她上前几步走近了看,即使是秋末这般将要休眠的季节,也不难看出它此前的确被照料得不错,春日应当会盛开得极好。

她又将屋内的摆设一一细看过一番,没能想起什么,便坐到了坐榻前,唤来一直候着的两名丫鬟。

“奴婢名唤兰心,是夫人出嫁前就在司府的丫鬟,夫人出嫁后便一同跟随您来了萧府。”

“奴婢名唤秋芽,从这间府邸造好时,就被安排在秋水院了,夫人和大人住进来后,奴婢一直伺候着夫人晨间的梳妆。”

司锦安静地听着她们一一向自己介绍,直至最后一人说完,她才问:“之前我身边便是你们两人最为亲近了对吗?”

这话一出,这两人面面相觑一瞬。

司锦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是当即捕捉到了两人脸上的异色。

“我以往身边还有别的丫鬟?”

秋芽道:“夫人以往身边还有一位名唤春杏的丫鬟。”

司锦脸色微变,张了张嘴,还未想好要说什么,兰心很快接了话:“以往夫人身边一直贴身伺候的是春杏姐姐,我们两人都是在春杏姐姐的安排下伺候夫人的。”

“春杏……”司锦唇边轻唤了一遍这个名字。

或许是她太想想起些什么了,觉得有些熟悉,却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

司锦问:“春杏人呢?”

秋芽:“春杏姐姐前不久因家中急事,告假回老家了,这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听总管说,最快也要明年了。”

司锦蹙起眉来。

好不容易对此人的名字有了些许熟悉的感觉,那人如今却是不在。

她沉默片刻后,转而问:“那我之前在京城可有亲近的友人?”

兰心:“有的夫人,您自幼便和沈家三小姐交好,你们情同姐妹感情深厚,一直都是最为亲近的朋友。”

“是吗,那她眼下可在京城?”

兰心垂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答话时的神情,只闻她快速道:“回夫人,沈三小姐不在京城,此前她便随家中兄长在外远游许久,此番回来不过些许时间,如今又随兄长启程离京了。”

司锦:“……”

又不在京城。

“可知她去往何处了?”

“这个……奴婢不知。”

返回京城的这一路上,司锦一直惦记着能够在回来后见到更多以往熟悉亲近之人,可接连问了两人都无法见着。

司锦垂着眼帘,心下止不住涌上失落的情绪。

她们怎么都在这个时候一并离开了京城。

是巧合吗?

可这个巧合实在有些古怪。

怎会恰好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呢?

司锦暂且也无心在继续参观府邸其余地方了,只摆了摆手,就此挥退了两人。

两人躬身先后退出屋中,随着房门轻轻关上的一声响,皆是重重松了口气。

她们迈步离开秋水院,直至走出好一段距离后。

兰心:“春杏原是大人让我们在伺候夫人时,若叫夫人察觉了异样用来解释的,你方才怎直接就说出来了?”

秋芽:“方才叫夫人那么一问,我心下慌乱就直接说出来了。”

“罢了,早些说也好过被问到时才提。”

秋芽:“可是夫人竟是一下就问到了沈三小姐,这事要向大人禀报吗?”

“自是要禀报的,你忘了大人吩咐的吗,夫人的一举一动需得全数禀报,不得遗漏分毫,更何况是与沈三小姐有关,我前去禀报大人,你留在秋水院候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机灵些。”

“……好。”

第23章 第23章“我现在很兴奋。”……

萧嵘回府时,司锦正在窗台前逗鸟。

坚强挺过那一夜的小鸟果真逐渐好了起来,如今翅膀上的伤还未好全,但已是能够站起来了,或许再过不久,它便能张开翅膀学着飞翔了。

司锦伸出手指探进鸟笼里,褪去防备的小鸟低头轻啄了她几下,酥酥痒痒的,并无任何攻击性。

她心下思绪飘散地想着,如今小白已经康复,它可会想要离开鸟笼。

这会它温顺乖巧地待在鸟笼里,但心里会不会仍在想着下一次的逃跑呢?

那她要留住它,还是放走它?

亦或是,让它自己抉择。

看见小鸟,司锦便不由想到了萧嵘,和他那天对她说的话。

那时司锦便觉异样,此时更从回想中生出几分挥散不去的在意。

总觉得他那番话别有深意似的,却又不知指向了何处。

突然,身后一片热温袭来。

司锦一惊,身体骤然紧绷,险些惊叫出声。

下一瞬,她便感觉到熟悉的怀抱,是萧嵘从身后抱住了她。

“你何时回来的?”

司锦慌张转头,瞧见果真是萧嵘,受到惊吓加快的心跳声也没能很快平息下来。

“刚回来。”

司锦微微松了口气,嗔怪道:“你走路怎么没声的,我一点都没听见你进屋的动静,吓了我一跳。”

“也可能是你满心只注意着小鸟,便听不见我明显的动静了。”

司锦诧异地抬眸看向萧嵘,但见他神色如常。

可他这话听起来怎么酸溜溜的,况且方才身后哪有明显的动静,她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萧嵘丝毫不为自己说了很明显的酸话而感到羞赧,反倒自然而然地问:“饿了吗”

司锦摇摇头,又看了眼天色:“还不到傍晚你便回来了,事情顺利吗?”

“嗯。”萧嵘的确提早了不少回来。

他在司锦身边坐下,似是关怀地问:“回到家中,有想起些什么吗?”

有时候,司锦觉得萧嵘像是比她还在意她丢失的记忆,时常会问她是否有想起什么。

这份在意是源于什么她一时间并未能想出答案。

只是如今再看他的眼睛,她从中看见自己倒映其中的身影。

她想,他当然也希望她能尽快找回属于他们的曾经。

起初司锦还毫无负担地没想起任何,便直接摇头回答他。

但如今越是被萧嵘问得多了,她就越是怯于回答,担心她否定

的答案会让他失望。

司锦沉默的一瞬,萧嵘便已是了然。

他伸手抚在她脸颊边,温声道:“无妨,你才刚回来,没想起什么也不要紧,我们慢慢来。”

司锦敛目,嗓音低低地道:“抱歉……”

“为何道歉?”

“我把我们过往的回忆都忘记了。”

萧嵘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几分:“你不需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他嗓音很沉,听上去语气中情绪很复杂。

不知是在难过,还是别的什么心情。

司锦思索不出,只无言地回看着他。

片刻后,她挣动了下身子,从萧嵘怀里出来。

“原本我想从身边亲近的人口中听得更多过往之事,可我今日询问丫鬟,她们告诉我,以往伺候在我身边名唤春杏的丫鬟回了老家,而我最要好的手帕交也随家人远行离京,眼下连去往何处了都不知晓,我暂且都没法见到她们。”

“是吗?那真是不凑巧。”

司锦默了默,视线在萧嵘神情平淡的面庞上来回打量一周:“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春杏回老家一事总管向我禀报过,我早已知晓,至于那位沈三小姐。”萧嵘面不改色,缓声道,“我与她并不相熟,你若想知晓她的去向,我可以派人去查。”

“……哦。”司锦心下那点古怪并未消散,但也未再想更多,“还是不用了,就算知晓了她的去向,她也暂且不会回京吧。”

萧嵘:“若是想不起来,暂且就不要强行去想了,今日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府上大夫前来替你诊脉查看脑侧的伤势。”

司锦点了点头,又低声问:“我的家人都在京城吗?”

“岳父岳母的确还在京城。”萧嵘顿了一下,稍微松了些怀抱,把司锦在自己怀里转了身,与他面对面。

“不过兄长因职务调动,已是离京前往远处了。”

“我的兄长去了何处,离京城很远吗?”

“在西边边境处,很远。”

司锦闻言心底一凉。

又多了一个远离她身边的人。

她止不住地再问:“兄长他何时走的?”

“一个多月前。”

司锦绷着唇角不再说话了。

这些事实在是太过凑巧,皆是近来发生之事。

可要说不是巧合,每个人的离开又都有着合情合理的缘由,让人又无法再多说什么。

萧嵘直勾勾地盯着她已是看了好半晌,眸中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司锦收回思绪抬眸看去时,他便果真开了口:“我就不会像他们那样离开,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司锦一愣,心下低落的情绪也在这时消散了些许,不禁被萧嵘这话给逗笑了。

她怎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比较后的得意呢。

片刻后,司锦确定那不是错觉,萧嵘很明显是真的在得意。

司锦转而开口道:“我以往熟悉的人似乎仅有爹娘在京城了,我能见见他们吗?”

萧嵘似乎因司锦没有对他方才的话做出回应有些不满,垂着眼眸在掌心中把玩她的手。

“现在还不行。”

“为何?”

“你离家、遇险、失忆这些事若让岳父岳母知晓了他们会担忧的,你刚回来,对什么都还不熟悉,若是见到他们,怕是很快就会被他们察觉,眼下你的伤势还未有定论,或许很快就能恢复,也或许……无论如何,此事暂且还不行。”

司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萧嵘此言在理。

她泄气地叹了口气:“那还是过段时日再说吧,你说得有道理,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恢复了。”

萧嵘沉默一瞬,轻抚了下她的脸颊:“若是实在想要与岳父岳母联络,便寄信回去,我陪你一起写,再让人替你送往司府去。”

司锦对此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伸臂主动抱住了萧嵘。

原来回来一趟,她身边仍然只有萧嵘一个人。

*

入夜后,司锦情绪放松地窝在寝屋内的美人榻上。

屋内拢着一片暖意,美人榻的柔软也让人几乎昏昏欲睡。

听闻门前声响时,司锦才从放松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她撑起身,一抬眼便见萧嵘沐浴后换了寝衣走进来。

不过萧嵘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随着他走近后,很快就有苦涩的药味窜入鼻尖。

司锦顿时就垮了脸:“怎还要喝药,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身体也没觉得有任何不适了。”

话语间,萧嵘已是迈步走到美人榻前,他手中的汤药苦涩味更加浓郁,闻得司锦直皱眉。

萧嵘唇角微扬,心情很好的样子:“可是每晚喝药前都要这样同我撒娇一番?”

但他的动作却是不容置否,直接将药碗递到了司锦面前。

司锦不满地嘟囔:“才不是撒娇呢,喝了又不能想起什么,根本没用嘛。”

屏息很快让她脸蛋涨得泛红,看上去水嫩嫩的,甚是可爱。

萧嵘看着她的脸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先伸手抚摸她的脸,而是放低身姿在司锦身边坐下。

他长臂一伸便将人搂进了怀中,药碗更是直接凑到了她唇边。

“但还是得喝,听话。”

司锦也就是抱怨一下,自知是逃不过喝药的。

她靠着萧嵘的胸膛,深吸一口气,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整张脸都因苦涩快皱成一团了。

嘴唇刚离开药碗,嘴里又忽的被塞来什么东西。

她闭上嘴,舌尖很快感受到沁甜的香味,也分辨出口中被塞入的是什么东西,这才让她脸色缓和了些。

司锦眨了眨眼,含着蜜饯问:“这不是此前的口味,是新买的吗?”

“嗯,今日在外办公时顺道在京城的店铺买的,自是与以往其他地方的味道不同。”

司锦细细地品尝片刻,得出结论:“我以往没吃过这家店铺的蜜饯吧?”

萧嵘默了一瞬,敛目道:“嗯,这家店铺是近来新开的,今日是第一次买。”

司锦刚要点头,就被萧嵘捧住了脸:“好吃吗?”

“好吃,比之前在外的味道都要好,你也尝尝吧?”

“嗯。”萧嵘声色渐低,“要尝的。”

话音落下,他俯身吻来,直接撬开司锦的牙关探入里面,舌尖卷住她还含在嘴里的蜜饯,如他所言尝到了蜜饯的味道。

但萧嵘显然没打算浅尝辄止,连她的呼吸都一并卷走,把人压在美人榻上越吻越深。

鼻息间满是萧嵘的气息,屋内的烛光晃在眼前,令人模糊了视线,直至逐渐闭上双眼。

司锦如今的记忆里已是有过许多次和萧嵘的亲吻了,可她仍是每次都没法镇定自若地承受住他的吻,也或许亲吻本就是一件容易令人沉迷的事,更何况是萧嵘这般总是带着强势掠夺意味的吻。

司锦微张着唇,好不容易找回些思绪,就感觉到唇角被萧嵘舔了一下。

她眼睫一颤,下意识要闭上双唇,莫不是自己的唾液从唇角流出来了,那也太丢人了。

可还未能完全闭上,就被萧嵘捏着下巴制止了去。

他还抵在她的唇上哑声提醒她:“呼吸。”

但司锦仍是被密集的吻压得呼吸不畅,只能伸手去推他,唇边含糊不清地拒绝:“你别亲我了。”

娇嗔似的,几乎没什么抗拒力,萧嵘却当真退开了些许。

可下一瞬,萧嵘蓦地抓住她的双腿,朝着他肌肉紧绷的腰身环去。

“抱稳。”

萧嵘轻而易举将人抱起,放到身上轻轻掂了一下,司锦便下意识伸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干、干什么呀?”

萧嵘不答,只阔步朝着床榻的方向去,顺道竟还能腾出余力单手抱着她熄灭了烛灯。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中,令方才本就未尽的缠绵暧昧更加蔓延浓郁。

司锦后背触及柔软的床铺,身前笼罩来一片沉暗的阴影。

萧嵘欺身而上,单臂撑在她脸颊一侧,呼吸又沉又重,从上方铺洒而来。

司锦的嘴唇

被他另一手来回抚弄着,粗粝的指腹摩挲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动作不算粗鲁,却是染着令人难以忽略的情.欲。

热意流窜,已经未被密不透风的吻侵占着,反倒被这样的抚弄带起阵阵颤栗。

司锦无意识地抿了下唇,唇瓣就裹着萧嵘的指尖陷入了口中。

萧嵘撑起的臂膀霎时紧绷,手背青筋暴起,在黑暗中并不被看见,唯有他自己知晓,皮肉下血液的沸腾。

他呼吸更沉,灼人的气息越发靠近。

“张嘴。”

萧嵘收回手指,俯身再次吻上她乖顺微张的双唇。

他的舌尖毫无阻拦地侵入口中,却又只是急切地遍尝一瞬她的味道,便偏头下移,从她纤细的脖颈一路吻到凹陷的锁骨。

被吻过的肌肤不断蔓延令人难耐地酥麻,腰身早已软得似水,身前随着不稳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贴近,又远离,好似娇媚的撩拨。

本就未想收敛的在这一刻几乎要满溢而出。

司锦瑟缩着身子像是要躲,却反倒是往萧嵘怀里躲了去:“别这样……”

尾音未落,萧嵘俯下身来将她拥住。

他收紧手臂,贪恋地啄吻在她唇边。

萧嵘无时无刻都清晰知晓着。

司锦的存在于他而言早就已是难以填补的贪婪欲.望。

他为此一路卑劣沉暗地前进,不择手段,没有尽头。

也不会回头。

冬日已近,周围却好似火烤般灼热,没有人会感到寒冷。

司锦已然察觉今日的亲密与以往不同,混沌的思绪却令她暂且无法理清缘由。

萧嵘的视线有如实质从她身上抚过,她不自觉地望进那双眼,霎时要被那灼灼目光吞噬一般。

有什么顺着她的膝盖碾转而过。

司锦一怔,在黑暗中眸光颤动得厉害,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今日,要……吗?”

血液沸腾无声,但萧嵘的呼吸却是清晰沉重地磨在耳边。

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今日,不这样弄。”

萧嵘嗓音沉哑,眸光在夜色中愈发沉暗。

吻她小衣时就想做的事,此时终是如愿达成。

司锦霎时收紧手指抓住身下的被褥,身前的气息迫人,枕边不断将她张嘴无声的呼吸洒回面庞上,灼得她眼睫颤动不止。

越是想躲,就越是被……得用力。

他怎么可以这样……

被咬住的一瞬,司锦惊呼出声,尾音却完全变了调。

身体像是坏掉了似的,竟然不觉那是痛,而是别的什么感觉。

呼声转为意味不明的呜咽声,身前的一呼一吸令她颤栗不止。

司锦这一瞬又开始想,自己怎么全都忘了呢。

不是在赶路的路途中,不是人来人往的简朴客栈中,而是在他们家中,他们成婚后一直生活的地方。

这一路上,她对他从陌生到依赖,从拘谨到信任。

他们相拥亲吻,同榻而眠。

或许应该说萧嵘是体贴的,没有强行要求失去记忆的他立即与他恢复恩爱夫妻的关系,行妻子的义务。

但他也是精明的。

缓步的靠近的确让司锦褪去了大半防备,让她更能接纳此时。

可她能知晓今日是要与萧嵘行夫妻之礼,却又如未出阁的女子一般,反应生涩迷茫的完全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做。

但也有可能她即使知晓怎么做,此时也无法做出什么回应吧。

萧嵘的拥抱和亲吻时常给司锦带来一种喘不上气的紧致感,眼下的亲密之事更是如此。

感官都被萧嵘掌控,全身的力气也都被他带走。

司锦眸底盈上一层水雾,唇边不自觉喃喃他的名字:“崇云……”

腰间霎时被令人窒息的紧致力道掐住。

司锦脸上红热一片,头晕脑胀的,突然又触及到他。

怎么比刚才更……

萧嵘动作忽然停顿,除了一直未能平静下去的呼吸声,他沉默地止住好一会,才从司锦身前缓缓抬起头来。

“要让我继续,还是让我忍着,都听你的。”

他低哑的嗓音磨进耳根,分明是近乎体贴的乖顺话语,却带着令人反抗不了的压迫感。

因为他的正明目张胆危险意味十足。

那意思分明是想继续极了,还偏偏要这样问她。

司锦黛眉微蹙,挣动着要抽离些许,突然就被萧嵘重新恢复动作一把攥住。

双退被大掌覆住,陌生的感触好似寒毛都要竖立一般,令司锦不由抬起头看去。

还来不及反应更多,司锦便眼睁睁看着萧嵘身形逐渐……最后低下了头。

司锦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大,眸中水光横涌。

被褥全被推开,凌乱地挤到角落。

夜色极好地将此时的一切都笼罩遮掩住,不会被任何瞧见,亦或是她根本无暇再去瞧。

司锦脑海中霎时空白一片,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耳边嗡嗡作响,又听见自己心跳声剧烈。

不知过了多久。

司锦身体骤然紧绷,萧嵘的大掌回到她腰身,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地抱住了她。

一瞬呼吸还未缓过,就被他吻住了双唇。

这双唇像是在水中浸泡过一般,又湿又热,带着若有若无的涩,很快就像方才搅弄溪流一般搅弄在她口中。

司锦喉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哽咽,被亲吻着,也泪眼朦胧地睁着眼,怔怔地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

萧嵘将她又一次尝遍后才逐渐睁了眼,对上她满眼的泪光,眸底暗涌翻腾得厉害。

司锦抓着他的臂膀呜咽控诉:“你是故意的……”

什么继续,什么忍着,根本什么都没听她的嘛!

这样那样后,还回来亲她,她方才都没能反应过来。

“别哭,再哭真的要忍不住了。”萧嵘偏头在司锦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喟叹一声,声色沉哑道,“我现在很兴奋。”

他是恶迹昭著的罪人,不择手段的欺骗者,却恬不知耻地仍在索取。

好似滋生出疼痛的感觉,血液却兴奋得翻涌剧烈。

早已凌乱的衣衫终被彻底扔出床榻。

想把她捆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他。

亦或是让他将她缠紧。

“可以吗?”

司锦忍着早就溢出的羞赧,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有些分神地想着,她和萧嵘以往就是如此吗?

黑暗中,萧嵘动作停缓片刻,好像是垫了什么东西。

很快司锦就无暇再注意更多。

期间短暂回神的片刻,她抬眸看见了萧嵘眸中情绪,很难与他平日禁欲冷淡的模样结合在一起。

她好像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又好像是在失忆后重新认识了这样的他。

记忆中没有这些画面。

她只能抓着眼前真实的存在。

萧嵘浑身紧绷,黑暗中也能看出勾勒起伏的肌肉线条,锋利的下颌线沾着汗珠。

司锦只能本能地伸手抱住他,唇边混着变了调的低声,不由唤他:“夫君……”

萧嵘动作陡然停滞,连呼吸都被压住,一时间静默无声。

司锦脑海中来不及思考更多,手上无力地垂下,就要从他腰身滑落。

萧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司锦一怔,嗓音还哑哑的,一发声喉间就干涩得发痒:“是、是结束了吗?”

她脑子还晕乎乎的,甚至都有些看不清萧嵘的模样。

萧嵘眸中浓色未散,却是脸色骤沉:“没有。”

话音刚落,司锦蓦地被萧嵘结实的臂膀捞起腰身。

大幅度的动作令她浑身不自觉要紧绷,可却发现自己压根使不上半点力气。

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就此被萧嵘翻了过去。

威胁再一次逼近,令她下意识胆怯地就要偏身去躲。

啪的一声响——

司锦惊愣地转回头来,眸子里水光更甚,本就红热的脸蛋几乎快要熟

透了。

萧嵘立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目光望进她那似惊似羞的水眸里,触及一片潋滟之色。

他喉结重重滚了一下,抬手又是一巴掌。

“趴好。”

“还没结束。”

第24章 第24章“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别……

疲乏,困倦。

直至最后,司锦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

没有过往的记忆,行此事便像是初次一般。

她毫无反抗之力,不知如何回应,更被那陌生的满胀感弄得感官失控。

眼皮沉重地阖上,身体松软地窝在已是变得熟悉的怀抱中。

鼻息间,能够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混杂着沐浴后的干净清爽,让人感到陌生的安心。

为何会是陌生的?

那是萧嵘,是她的丈夫,是日夜与她相伴的人。

他在她身边的感觉并不陌生,偏偏是那份安心,让记忆一片空白的她,莫名觉得陌生。

难道,萧嵘不该是令她安心的存在吗?

睡梦来袭,思绪飘远,司锦很快没法再细想此事,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听见自己缓慢前行的脚步声。

司锦垂眸,勉强在暗色中看清了自己的绣鞋。

她这是要去何处?

迷茫间,她试图转头分辨周围。

突然,一道黑影蹿过视线中唯一能看清的地方。

“你要去何处?”

“啊!”

司锦一声惊叫,心脏吓得怦怦乱跳,直至看清了从黑暗中显露出的面容。

是萧嵘。

司锦下意识防备地要后退半步。

身体才刚有动作,就被萧嵘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动作极快,力道很大,攥得她手腕生疼:“你要去何处?”

“我、我不知道。”司锦惶恐又迷茫。

眼前的萧嵘面色阴沉眸光冷厉,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手指冰冷无温,冷白的肤色在黑暗的笼罩下,更像暗夜中流窜的厉鬼,一旦被缠上,就再难逃脱。

萧嵘显然对她这个回答感到不满。

他再度逼近上前,黑眸里清晰映出她受惊的模样,却仍令他感到不满足。

被攥住的手腕松开,转而又被捏住了下巴。

司锦被迫抬头对上那双令她后背发凉的黑眸。

萧嵘薄唇翕动,又一次沉声追问:“你要去何处?”

司锦瞳眸惊颤,眸底止不住涌上酸胀的泪意,是被吓的,是害怕的。

她抖着唇瓣不敢挣扎,却也只能回答:“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连此处是哪儿都不知晓,又怎会知晓自己要去往何处。

而眼前的萧嵘好生骇人,她害怕得只想转身逃离,却又没法动弹,全然无法逃脱。

萧嵘靠近她,俯在她耳边低语:“待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

恐惧达到顶峰,司锦挣脱着失声惊叫:“你放开我!”

猛然惊醒,司锦瞪大双眸急促喘息着。

刚从梦中脱离,眼前又出现那张笼罩在阴影中的面容,霎时令她后背惊起冷汗涔涔。

“怎么了?做噩梦了?”

但与梦中冰凉低沉的嗓音不同。

温柔的关切逐渐令司锦缓和过来。

晨光从窗外照进屋中,打在萧嵘一侧面容上,好似为他俊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光,看上去怎么都与夜里的阴翳模样全然不同。

司锦迷茫地眨了眨眼,声色微弱道:“嗯,方才做了一个梦。”

她嗓音还有些沙哑,看来昨日实在被折腾得不轻,这会一出声,就令她喉咙干痒得又吞咽了一下唾沫。

萧嵘手掌张开,从侧面轻而易举掌住了她的脖颈。

本是稍有力道就会是掐人喉咙的动作,但因着他不轻不重的力道,又未叫人生出任何警惕。

萧嵘不知是为私欲还是为帮她缓解,手指抚弄着她的喉间:“梦见什么了?”

司锦倒是被他摸得很舒服。

她微扬着脖颈回答:“你。”

床榻上沉寂一瞬,连抚摸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萧嵘神情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司锦又重复了一遍:“我梦见你了。”

“我,在你的噩梦中?”

萧嵘语气平稳,声色缓慢,令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司锦已从惊醒中彻底平缓了下来。

她微动着换了个姿势,偏头靠在萧嵘宽厚的肩膀上,静静地回想了一瞬。

司锦疑惑道,“为何我会做这样梦呢,你以前经常在夜里找我吗?”

司锦思考得认真,没注意到自己问出这话时,腰间的臂膀收紧了几分。

不过她很快又否认:“不对啊,我们夜里睡一张榻上,自是待在一起,你又怎会找我?”

身侧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萧嵘掰着她的脸蛋让她看向自己。

动作不似梦中那般强硬,但对上的目光却是一样的深沉。

“昨日在屋里发现一扇屏门了吗?”

司锦怔了怔,下意识想偏头往屏门的方向看,但萧嵘稍加力道,捏得她脸蛋软肉陷下,更是没法移开视线分毫。

她只能撅着嘴道:“发现了,不过我没打开看,里面是什么房间吗?”

司锦那会瞧见一眼,不知为何下意识以为是杂物间,便没再打开了。

萧嵘:“是你为我准备的床。”

“啊?”

他一本正经道:“你不乐意时,就不会让我与你同榻而眠,只会让我独自去那儿睡。”

司锦讶异地瞪大眼。

正因他说得实在太正经,反倒让人觉得像是编造的玩笑话。

萧嵘神情自然地道:“我们上一次吵架后,我直接被你赶到屋外去,连那处都没得睡了。”

这这这,她怎么这么霸道呀。

“真的吗,我真的那样做了?”

司锦问完突然又想起自己才醒来的那一晚,萧嵘似笑非笑地问她要将他赶去哪里睡。

那或许真有这么回事了。

不过萧嵘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任何关系中处于弱势的人,但眼下听他这么一说,怎反倒像她更为强势地把萧嵘拿捏得死死的呢?

司锦抿着唇,有些羞赧地想藏住自己心下的一点小得意。

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所以,你之前夜里真的来找我了?”

萧嵘微眯了下眼,眸底暗色藏得很深,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回答道:“自是要找的,难不成一直让自己睡在别处而不作为吗?”

司锦闻言不由好笑地轻哼了一声,想象不出那般画面,但心情倒是逐渐放松了下来。

她说笑道:“定是你之前太过缠人了,我才会做这样莫名其妙的梦。”

“不能缠着你吗?”

“也不是不能。”司锦嘟囔着。

“但梦里那样像鬼一般,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稍有不慎就被缠了个死,那还是太吓人了。”

“是吗……”

萧嵘垂眸,看着怀里惊吓褪去后,乖巧地窝在自己怀里的司锦,唇边低低地道:“那只是梦而已,别多想了。”

*

今日晨间的早膳多了一份雪梨汤。

司锦品着雪梨汤温热的甜味,目光偷瞄坐在身旁的男人。

“怎么了,喝雪梨汤也要同我撒娇吗?”

司锦眸光一怔,连忙移开眼,压低声道:“还有旁人在呢,别胡说八道。”

萧嵘抬了抬手,霎时将屋内候着的下人全都挥退出屋中,屋内便没了司锦所说的旁人,仅剩了他们二人。

至此,司锦却更羞赧了几分,敛着眉目没说话。

一碗雪梨汤见底,满嘴的甜蜜,喉间也舒服了不少。

司锦放下碗抬眸时,才发现萧嵘还在看着她,显然一副等着她开口把方才未道出的话说出来的模样。

司锦被他盯得没辙,垂眸搅了搅手指,还是往他身边坐近了些,低声问:“我今晨没瞧见我的小衣和亵裤。”

司锦没抬头,便没瞧见萧嵘唇角上扬了一抹弧度。

且他还含着笑继续不出声。

司锦烦闷地皱了下眉,眼看周围无人,她便又恢复了平常的声量:“你有没有帮我拿去洗掉啊?”

萧嵘总算开了口:“你不是不让我帮你洗吗?”

司锦霎时有些脸热:“可是……昨晚那个……”

皱成那样,满是湿痕,还可能沾上了他的东西……

若是叫下人拿去清洗了,还不如直接扔了算了。

眼看再不回答真要把人惹恼了,萧嵘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

“我洗了。”

“真的吗?”

“昨夜你睡了之后,我便

拿去洗了。”萧嵘顿了一下,收回手来,漫不经心道,“不过你的小衣系带被扯坏了,应是没法再穿了。”

“啊……”司锦张了张嘴,却是回想不起昨晚衣衫是如何被剥落的了。

总归的确不怎么温和,竟然还被扯断了系带。

司锦闷闷地道:“那你扔了吗?”

萧嵘没接这话,伸出筷子给司锦夹了一片小菜:“吃过早膳,我便让大夫来替你诊脉。”

司锦点了点头,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哪还有心思想更多。

早膳后,司锦等在屋中,很快便见下人领着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来。

司锦探着头往外看了看,目光一直盯着不断走近的男子,直至他进到屋中。

司锦偏头小声朝萧嵘道:“这便是我们府上的府医?我好像对他有些熟悉。”

话音落下,萧嵘眸光一沉,原本放松包裹着她的手掌收紧了几分。

进屋的大夫已经走到跟前。

司锦想了想,开口道:“你把头抬起来。”

刘大夫一愣,微抬的目光下意识就朝萧嵘看去。

但萧嵘没理他,垂着眼眸只盯着他和司锦相牵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刘大夫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抬起头来。

司锦细细地看着他,脑袋有些发胀,像是要想起什么,但却很难捕捉到具体的画面。

片刻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诊脉吧。”

刘大夫松了口气,赶紧上前伸手为司锦诊脉。

萧嵘神情晦暗不明地流转一瞬,直至刘大夫收手,他才出声问:“如何?”

“回大人,小的还需检查一下夫人脑侧的伤势。”

刘大夫说完,萧嵘面上神情短暂凝滞一瞬。

他很快掩下不自然之色,侧身让开了身:“别怕,让大夫替你看看。”

司锦倒是并未害怕,只是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今日的萧嵘,好像比她还要紧张几分。

但这些都可以归结于他也很在乎她的伤势,他应该是同她一样,都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

司锦同样侧过身,将脑侧受伤一处朝向大夫。

刘大夫上前,轻轻拨开司锦脑侧的发丝,一边查看一边伸手轻微按压。

相比小镇上的那名大夫,眼前这位大夫的确要让人感到医术高明更多。

刘大夫问:“夫人此处可觉胀痛。”

“并未。”

“如此按压呢?”

“有一点点,但是不明显。”

“晃动脑袋时,可有觉得晕眩?”

“没有。”

刘大夫很细致地问了许多情况,让司锦原本放松的心情也逐渐紧张起来。

直到刘大夫从她身边退开,她主动回到萧嵘身边,还牵住了他的手:“大夫,我的伤势怎么样,可还能恢复?”

“当然,夫人不必担忧。”刘大夫面色如常,躬身禀报,“小的方才查看了夫人的伤势,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伤处明显可见在向好的方向愈合,夫人虽是因此失了记忆,但伤处既能愈合,记忆也自有可能恢复。”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啊。”

“那夫人平日可有某一瞬间对人或事生出些许熟悉感?”

司锦眸光一亮,自然是有的。

从最初她见到萧嵘时就有这样的感觉,更莫说前一刻她刚见到眼前这位大夫时,也有了这样的感觉。

还有一些别的细微的,她的确有好几次都有熟悉的感觉。

“有的,这便是记忆恢复的迹象吗?”

“这小的还无法断言,不过还请夫人放心,小的早年间也曾医治过与夫人病症相似的病人,他的情况比夫人严重许多如今也已康复,夫人恢复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司锦闻言顿时安心了不少,即使未能听到任何确切的承诺,但这也算是她醒来之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颇为激动地抓紧了萧嵘的手,一转头却见他神情沉淡,似乎情绪不高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刘大夫又很快开了口:“夫人,小的先为您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小的之后也会继续观察您伤处恢复的情况。”

司锦眉头一皱,怎又是活血化瘀,那苦药她都喝了大半月了。

萧嵘拍了拍她的手背,抽手起身:“不是想早些好起来吗,听话,我随大夫前去开药。”

司锦撇着嘴闷闷地点了点头。

待到她再抬眸看见萧嵘的背影消失在门前时,又没由来的想到,此前在小镇上他还只是让那名大夫将药方开得详尽些,怎到了这名他所说的医术高明的大夫,还不放心地要跟随一起去呢。

司锦心下自顾自地随意想着,思绪很快就被还将持续喝苦药一事带走了。

*

屋外不远处的庭院角落。

刘大夫背脊发僵,躬着身子压低声道:“大人,小的方才所言非虚,夫人的伤势恢复情况良好,从夫人的描述中听来,头部的伤势并未对夫人的身体造成太多影响。”

“记忆呢?”

刘大夫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瞬萧嵘的神情。

但男人面色沉冷,漆黑的眼眸将所有情绪藏匿于深处,难辨喜怒。

他只得再次低头道:“确有恢复的可能,但此症受诸多影响,何时恢复,能恢复多少,都未能有定数。”

萧嵘沉默了半晌,才冷声开口:“她对你有印象。”

刘大夫瞳孔紧缩,霎时软了腿跪了下去:“大人,小的惶恐。”

角落处陷入一片令人胆颤的沉默中。

刘大夫跪伏在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知夫人受伤失忆并非公开之事,萧嵘让他前来问诊医治,便是需要对此保密。

可除此之外,他并不能确定更多萧嵘的意思,更莫说此时他还被单独唤到角落,像是要交代什么隐秘之事一般。

刘大夫跟随萧嵘多年,萧嵘于他有再造之恩,如今他的家人也都倚靠着他在萧府府医一职,他自不会违抗萧嵘的命令。

只是眼下的氛围,不禁让他隐隐猜测着。

萧嵘莫不是想……

“她再也无法恢复记忆的可能有几成?”

刘大夫心下一惊,埋着头压根不敢将面上怔色显露分毫。

“大、大人的意思是?”

“回答我。”

刘大夫身子一抖,战战兢兢道:“五成,恢复与无法恢复的可能都在五成。”

话落,萧嵘没有开口。

刘大夫顶不住这般压迫感,不由试探着道:“若是大人想,也不是没有法子增长或减少可能性。”

萧嵘面上令人捉摸不透,眸底暗色更是瘆人。

他缓慢地视线落在刘大夫头顶,声色如冰:“做好你该做的事。”

刘大夫当即慌乱磕头:“是大人,小的全凭大人吩咐,定会竭力医治夫人。”

萧嵘背脊挺拔,神情更沉。

他无言地看着不远处虚掩着的房门,门前缝隙映出屋内晃动的人影。

直至那道晃动的影子远离门前。

萧嵘眸光微变,就此要迈步回屋。

刘大夫连忙唤道:“大人,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萧嵘步子顿住,但未回头:“何事?”

“夫人她……小的是说您的母亲,此行前小的例行前去幽水宅为夫人看诊,夫人她情况不太好,您得闲之时,还是亲自前去看看吧。”

刘大夫没敢抬头,身前隔了好一会才再次传来离去的脚步声。

*

司锦方才的确是在屋里瞎晃悠。

今日大夫的诊断令她心情还算不错,想象着自己逐渐恢复记忆的样子,连将要继续喝不知多久的苦药也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门前传来声响时,她回眸看去。

一见萧嵘,顿时亮了眼眸:“这么快,已经开好药了吗?”

萧嵘道:“

这是已经开始期待喝药了?”

司锦上前轻锤了他一下:“什么呀,怎会有人期待喝那种苦东西。”

她嫌弃地摇了摇头,又拉着萧嵘往坐榻前走了去。

两人紧贴着坐下,司锦已是习惯萧嵘伸臂便环住了她的腰。

她从他身侧抬眸看去,眸子亮灿灿地问:“你方才也听到了吧,大夫说我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极大,说不定我很快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那双眼明亮又澄澈,未被往事所沾染,如同从白纸开始一般,暂且只画上了他的模样。

可当她想起后,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她会抗拒他,排斥他。

不会再留再允许他这样抱着她,更不会再留在他身边。

司锦还在满心欢喜等待萧嵘露出和她一样的喜悦之情,可眼前还未瞧见他的神情变化,便先见他的脸庞骤然靠近。

直至微张的双唇被他含住,不轻不重地吮吻了一下。

“唔……怎么……”

余下的话语被吞吃入腹,热烫的唇舌侵入口中,司锦很快就被压在稠密吻下。

萧嵘吻得很深,但力道是少见的温柔,并无多少情.欲的意味,深吻中明显流露着他的贪恋和依赖,像是他才是那个无依无靠只能抓紧司锦而存活的人一般。

司锦莫名从这个吻中品出几分忧伤,虽不知道从何而来,但让她一时间忘了要推开。

舌尖不自觉地探出,触及萧嵘正舔在她上颚的舌头。

司锦不知是在学着他以往亲吻她的方式,还是身体本能的回应。

她贴着他舌头,从尖端往里轻舔了一下。

身前精壮的身躯陡然一僵,肌肉霎时紧绷,压在司锦胸膛上硬.邦邦的,还怪硌人。

司锦微蹙眉一瞬,还未推他,他居然自己移开了唇。

萧嵘偏头埋在她脖颈旁,呼吸发沉,嗓音却是低微:“为何舔我?”

司锦脸上顿时一热。

他未免有些不可理喻了吧,他连那种地方都……

她方才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

还不是因他突然亲她,现在居然还控诉她。

司锦正要说笑斥他。

萧嵘方才一直虚抱着她的手臂忽然收紧,身体也完全向她紧贴而来。

司锦赫然睁大眼,听见萧嵘好似嘟囔的哑声:“你把我天应了。”

司锦:“!!!”

“你胡说什么呢,这、这还是白日……”

萧嵘不知是为缓解还是为证明。

倒不显下.流,却很是无赖地像在说“哪有胡说”。

司锦:“……”

她方才一定是出现错觉了,那个吻哪有半点忧伤,他明明兴奋得很。

萧嵘低头在她脖颈旁蹭了蹭,唇瓣抚过她的肌肤,呼吸洒进她的发丝里。

司锦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动弹,像根木头似的直愣愣的不打算给半点反应。

但萧嵘并不在意,即使举着强悍威胁抵着她,却只专注于她肩颈一侧的白嫩肌肤。

“你别舔……”

这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萧嵘根本不听,肌肉是紧的,缠着她的力道却是绵软的。

好似一推就能推开,又不知在何时已是层层叠叠,根本找不到解开缠绕的缺口。

就在司锦正犹豫着,是要先推开他的脑袋,还是掰开他圈在她腰上的手臂,亦或是先远离最大的威胁时。

萧嵘忽的自己停下了动作。

他唇边压着不平稳的呼吸,默了一瞬后,低声道:“我要离开几日,你会在家中等我吗?”

第25章 第25章陌生,且令人不满

“你去哪?”

司锦问完又反应过来。

萧嵘为何如此措辞,何为会与不会?

这里是他们的家,她又不会在他离去短短几日就消失不见,自然是会在家等他的呀。

司锦歪了下头,却没能看见萧嵘埋着头下的神情。

她改口回答:“我就在家中,当然会等你。”

“是吗?”萧嵘声色更低,好似自言自语。

司锦伸了手,把人从自己颈边捞起来,这才看见萧嵘的脸庞。

倒是没什么古怪的神情,只是情绪似乎低落。

司锦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问:“你要去何处,与谁一起,去干什么,何时回来?”

司锦瞳眸清澈,目光纯然。

问完之后,便见萧嵘脸上神情果真有了变化。

像是有些怔然,但明显松缓了下来,心情似乎也有了好转。

司锦其实只是试探着这样问,她心下稍有羞赧,猜测萧嵘低落的情绪莫不是因为舍不得她。

虽然她并不觉得稍有分开有何不可,但以她这段时日与萧嵘的相处,便觉得自己应当这样问。

司锦嗓音轻缓地又开口,将萧嵘从怔然中唤回:“你回答我呀。”

萧嵘滚了滚喉结,好半晌才道:“你以前不会这样问我。”

竟是猜错了,这可真叫人尴尬。

司锦面色一僵,连捧着萧嵘脸庞的手也有了要缩回的意思。

但萧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偏头在她掌心蹭了蹭:“要去一趟我母亲那里,我自己去,听闻她近来身子不适,来回大抵三日时间。”

“这、这样啊……”司锦喃喃着,一时间又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猜错了还是没猜错。

可他为何要说那样一句话?

不过司锦很快又想到:“母亲的身子怎么了,可是严重?”

“没什么,老毛病了。”萧嵘敛目,掩下眸中其余的情绪。

司锦忘了过往,自也忘记他的母亲得了怎样无法被医治的病。

他还记得司锦第一次知晓他父母的情况时,怔然又沉默了许久。

他说不出那时她看他的目光里是同情更多,还是怜惜更多。

萧嵘微低着头舔了下唇,唇舌间品味着那般滋味,压下的躁动好像又要沸腾起来了。

司锦全然不知,还偏着头问他:“需要我陪你一同去探望她吗?”

萧嵘回过神来,动身和她拉远了些距离:“不用,你还未恢复好,我不想让你奔波。”

“母亲不在京城?”

“嗯,她在南郊的乐风山上。”

司锦张了张嘴,一句“为何”险些直接脱口而出。

但她很快止了声,萧嵘的母亲,不住在京城的萧府里,这让她隐隐觉得这不是应当多问的事。

司锦悄悄伸手,在萧嵘的衣袖下找到他的手指勾住了他:“那待我恢复以后,我再前去探望她吧。”

萧嵘反手将司锦主动探来的手紧紧包裹住。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

萧嵘提及离开一事后并没有立刻出发。

又过了七日,他才在头一日夜里同司锦说了明日启程一事。

翌日。

小白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了。

司锦被这道嘈杂声吵醒,睁眼时,她发现天才不过刚蒙蒙亮。

身边的热温让初冬的被窝更加舒适了。

司锦背对着身后缓缓睁开眼来,眸子里清亮,心情也有些欣喜。

没什么比睁眼时就感受到昨夜一同入眠的人就在身边,更令人心情舒畅的了。

司锦还有些窃喜自己难得比萧嵘醒得早。

她动作极缓极轻地转身。

正想瞧一瞧萧嵘的睡颜。

视线刚一转过去。

“啊……”

她霎时小声惊呼了一声。

身后漆黑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从不曾移开,更未阖过眼似的。

司锦瞪大眼,身姿维持着别扭的姿势,喃喃着问:“你一夜未眠吗?”

问完这话,司锦就懊恼地咬了咬舌头,真是被吓懵了,怎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萧嵘也低笑了一声:“刚醒来,见你还睡着便没有出声,

怕吵醒你。”

司锦扭动着身子完全转过身去抱住了萧嵘,嘴里嘟囔着:“还以为我已经醒得很早了呢。”

萧嵘大掌放在她腰后,淡声道:“你若想再睡会也可以的。”

司锦摇了摇头,正想说自己已经不困了,突然腰下就感觉到一瞬紧致的压迫。

她蓦然抬头,对上萧嵘平静无澜的双眸,身后就又被意味不明的力道捏揉了一下。

“还疼不疼?”

萧嵘问得温柔,手上动作也逐渐温缓下来。

可放在这处,越是温柔,就越有种下.流色.情的意味。

司锦下意识就要躲,却又被萧嵘另一手紧紧环着腰。

是她方才自己主动转身往他怀里来的,这会根本躲不掉。

她只能忍着身后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觉,低声道:“不疼了,你别捏了。”

可萧嵘压根不听,手上动作没停,只更缓慢了些。

“昨日失了力道,沐浴时就见这儿红肿,应是没法消得这么快的。”

司锦霎时更恼。

他还好意思说,这会这般好似心疼的模样,那会下手时怎不知收敛!

不对,应当是根本就不该那么做。

她愤然往萧嵘肩头咬了一口,还未用力又突然想起什么,只轻微一瞬力道就松了口。

萧嵘果真还有些失望似的,垂眸看她:“怎么不咬了?”

听着像是很乖地要承受自己做出过错的惩罚。

司锦才不要如了他的意。

她别过头去闷声控诉:“你总打我。”

“打屁.股不算打。”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直白!

司锦脸上不由红热起来,声音却是更低了:“怎么不算,你不是说都红肿了。”

萧嵘闻言沉默了片刻,连身后的动作也停了,像是在认真思考。

过了一会,他才又更加凑近了些,好似讨好:“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那样了。”

司锦耳根被他的声音磨得有些痒,令她不由缩了下脖子。

她本该是知晓,萧嵘这副语气时,心里一向是没几分悔意的,但她还是疏于防备地被他带走了思绪。

“其、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喜欢……”

就是实在羞人,眼下还要被他在清醒之后拿出来说,就更烦人了。

萧嵘像是听见了她未道出口的心思似的,胸腔起伏着低笑道:“我知道,你那时候总会夹……”

“你别说了!”司锦真是忍无可忍,下意识要捂他的嘴,一个不注意手掌就挥到了萧嵘脸上。

不轻不重一声闷响。

司锦愣了愣,倒是没觉得自己那点力道会把萧嵘打疼,但打在脸上如同耳光也还是让人有些担忧。

她迟疑着要缩手,却很快被萧嵘攥住了手腕。

他唇角上扬,方才还只有声却不见笑意的平静的面色竟是真露了笑。

他偏头在她掌心蹭了蹭:“那下次你也打我,就当报复我了。”

司锦:“……”

他想得还挺美。

司锦别过头去不想理他,萧嵘便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总归,我知错了,我给你揉揉。”

他态度诚恳,动作认真,好似当真不再掺杂任何杂念。

但落在那处的手掌带来的热烫还是让司锦有些不自在。

她忍着不动让他揉了一会,才把他的手掰开:“别揉了,没那么疼,就是当时有一点点红肿,现在肯定什么都没有了。”

“是吗?”萧嵘收了手,却又动身偏头,“那我看看?”

“你是故意的吧!”

司锦啪的一下打在萧嵘手背上,“别烦人了,不许再乱动。”

萧嵘捂着自己被打过的手背,指腹还来回摩挲着,像是真就被那点力道给打疼了打怕了似的,但面上笑意却是越发肆意。

他埋头在司锦颈间蹭了蹭,似乎还不打算消停下来。

窗台边的小鸟又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司锦趁此便掰开他的脑袋:“小白今晨一直在叫唤,去看看它怎么了。”

萧嵘动作停住也沉默了一会。

就在司锦以为他不打算搭理小白时,他又忽的动身,一边起身一边道:“你瞧,烦人的不是我,是那只鸟。”

司锦愣了愣,有些好笑他竟拿自己和一只小鸟比。

难道不比小鸟烦人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萧嵘离开被窝后,司锦很快就觉得被窝变得空荡起来,还不时窜入丝丝凉意,令她也有些不想在被窝里待了。

不过她还是没起身,只偏头朝窗台前挺拔的身影问:“小白怎么样了?”

萧嵘没多搭理小鸟,看过它一眼后就阔步走回了床榻边。

但他也没很快回答司锦,而是立在床榻边朝她俯身而来。

司锦下意识偏头,只让他吻在了脸颊上。

萧嵘的唇带着晨间的凉意,干燥而柔软,触及她的脸颊便一并将他的鼻息也洒在了她的肌肤上。

他并未紧追不舍,轻吻之后稍稍起身,低头看着她:“它没什么事,只是知晓我要离开几日,有些不舍地叫唤而已。”

司锦闻言赫然瞪大眼眸,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是今日前去探望母亲。”

萧嵘唇角攒着一抹笑,完全退开了身,似是要腾出地方让她起身。

司锦倒不是忘了这事,只是方才刚醒时还有些迷糊,又让萧嵘那样一番折腾,就一时间没能想得起来。

可当她撑起一半身子,萧嵘又缓缓开口:“时辰还早,昨夜你受累了,不必送我,再多休息一会吧。”

被褥已是滑落司锦身前,一抹凉意拂过她圆润的肩头,令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司锦意识到自己仅着一件小衣,余光便瞥见肩侧一圈牙印,周围还布着深浅不一的红痕。

她脸上一热,却是皱起眉来。

他还好意思说!

他若当真不需要她送,又退开身干嘛。

或许是如今的记忆里与他也有了肌肤之亲,还有这段时日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相处,她对萧嵘已不似最初时那般拘谨,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摸清了他的脾性。

看似事事以她为先,温柔体贴得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实则肚子里心思可不少。

不过他的这点小把戏倒也无伤大雅。

司锦只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拿过一旁的衣衫往身上穿。

萧嵘理好衣衫又坐回了床榻前,目光略过将要被衣衫遮挡的一片肌肤,直至连红痕的末尾也消散眼前,他才抬眸看向司锦,伸了手在她喉间抚了抚。

“我命人准备了枇杷羹,待会早膳的时候多喝一些。”

司锦闻言不得不又瞪他一眼。

她昨夜就在想,以往她和萧嵘就是如此不知节制的吗,可他们都成婚一年多了,眼下也不是他们分开一个月后一直未再亲密的时候,他怎跟喂不饱似的每日都要。

就因分神想了一瞬这事,也不知是他是怎么发现的,最后她被折着身子,弄得哭哭啼啼,再也没法走神分毫了。

司锦不满地嘟囔:“我的嗓子哪有那么脆弱,我也没觉得不舒服。”

“那就好,昨晚看你哭得厉害,我还以为没把你弄舒服。”

司锦霎时惊愣。

他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她说的是这个吗!

而且什么叫看她哭得厉害,分明是他一个劲的让她哭,眼泪止住了,还舔她眼尾问她怎么不接着哭了。

她脑海中昏昏沉沉时,还以为他也沉入情.欲的混沌中思绪不清了,待到她真的又不自觉地被激出眼泪,她才发现,他根本就是冲着看她泪眼婆娑而来。

愤然思绪间,司锦手上穿了一半的衣衫已是被萧嵘的大掌接了过去。

他动作轻缓,但明显熟练。

目光认真地看着手指拉动的衣襟,再更加低头去系她腰上的系带。

若非司锦方才正想着那档子事,此时她大抵会问一句,以往他也时常这样帮她穿衣吗。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了。

司锦不得不承认,萧嵘将她照顾得极好,从她醒来到现在表面几乎无碍,他都一直细心体贴地照顾着她。

如此想来,司锦倒也对昨晚那些并非伤心

流落的泪花释然了些许。

但也更加想不到当初他们究竟是为何时而争吵,还将她气得负气离家了。

照他们如今这般相处,她甚至觉得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剧烈的争执吧。

很快,萧嵘替她穿好衣。

司锦从榻上下来,拉着他的手指问:“你现在就要出发了吗?”

“嗯,差不多是时候了。”萧嵘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等你梳洗好。”

果然他心里就是想着让她送呢。

方才那般装模作样,就不怕她真一个懒劲就躺回被窝里了吗。

“那我唤兰心进屋,你等我一会。”

天已大亮,司锦梳洗之后,随萧嵘一同往府邸肤门前走去。

小道上,司锦偏头对他道:“方才就想同你说,我以前好像就经常这样送你,对不对?”

萧嵘脚下步子蓦然顿住:“你想起来了?”

他嗓音沉淡,几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但突然的停住,还是令他表现出的反应有些异常。

司锦奇怪地看着他:“没有,我只是下意识这么觉得而已。”

萧嵘敛目片刻,不知在想什么,而后才又恢复了步子继续向前。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司锦低声嘟囔着,心下还在疑惑萧嵘方才的古怪。

萧嵘突然接话:“算不上经常,只是几次而已,我们感情甚好,我每次远行我们便有一段时日不能相见,你自是会来门前送我的。”

听着萧嵘平静淡然的语气,方才的古怪好像司锦疑神疑鬼的错觉似的。

司锦忍不住又多看了萧嵘一眼,从她的角度只见他俊朗无澜的侧颜,没能再多看出什么,她便只得收回了视线。

府邸门前已有马车候着,随行几人恭敬垂首站在马车旁。

萧嵘止步:“就到门前吧。”

司锦在他身前微微仰起头来:“嗯,一路顺风。”

他抬手抚了抚司锦的脸颊,视线随他指尖的抚动也缓慢将她的脸庞描绘一番,像是舍不得走。

司锦任由萧嵘旁若无人地对她做出亲昵的举动,余光能瞧见候在府邸门后的下人们面上显露出几分暧昧的笑意,像是见怪不怪了,也明显不觉他们两人这般依依不舍的模样会很快结束。

除去贴身伺候她的那两名丫鬟以外,府上其余人是并不知她失去记忆一事的。

方才她的确只是随口一说,但眼下这般情形,倒是印证出此时的场景在以往也有出现过。

心底起先那点疑惑已经全数消散。

司锦回过神来,这才拉下萧嵘的手:“好了,你且出发吧,别叫母亲久等了。”

萧嵘落下手来,指腹藏在袖口下来回摩挲了一瞬。

“你答应我的,在家,等我回来。”

司锦笑他的依依不舍有些过了头,神情轻松地点头,肯定地回答他:“嗯,当然,快去吧。”

*

南郊乐风山。

距京城不过半日路程,却是占据了一片大好地势。

三面环水,山峰高耸,陡峭崎岖的山路只阻了行路之人,但令山峰之上丛林生长茂密,层层叠叠掩去山外喧嚣,只留一片幽静昏暗蔓延深长。

萧嵘背脊挺直跨坐在马背上,视线淡漠地扫过一眼望不到头的丛林。

司锦似乎也很适合住在这里。

失忆也好,想起也罢,下不了山,逃不出这片丛林,只能待在那间囚拘她的山中小宅里。

漆黑的眼眸映入丛林幽暗的绿光,诡异的兴奋悄然无声攀上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想她了。

不过刚离开半日,喉间就止不住地生出见不到她的焦渴。

随行的侍从似是瞥见自家主子脸上挂笑,心道真是奇了怪了,难得主子前来此处还能心情不错的样子。

正这么想着,萧嵘忽的抬手将他唤去。

“派个人回府查看夫人今日在做什么,入夜前来向我禀报。”

侍从一怔:“现、现在吗?”

萧嵘冷眼看去,唇角笑意已然消失。

侍从背脊一僵,当即低头:“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一道与上山行径相反的马蹄声踏破丛林的寂静,疾驰而去,很快远离至听不见声响。

午后时分,萧嵘抵达半山腰上幽水宅。

他的母亲自情绪越发不受控制后便住到了此处,如今已有近十年时间了。

宽敞的庭院内仅寥寥几人。

有人先行听闻声响赶了过来,瞧见是萧嵘,顿时眼眸一亮:“大人您来了,小的见过大人。”

“母亲呢?”

“夫人在屋里……”来报的侍从顿了顿,低下头道,“这会刚睡下不久。”

萧嵘眸光微暗,目光朝院内格局独特的屋宅看了去。

屋宅距院门隔着一长段距离,未有过多摆设的庭院一览无遗。

就像是为了若有人从主屋中逃窜出来,身处院内任何地方都能清晰看见,随后立即将其拦下。

母亲此时刚睡下,那无疑是昨夜折腾了一整夜。

萧嵘沉默半晌后,冷着脸吐出几个字:“谁来过了?”

侍从肩膀一抖,心下紧张,但还是很快回答:“是二爷,上月末来过一次。”

萧嵘的二舅,他母亲的弟弟。

听闻当初他父亲的离开,其中就有他的推波助力。

萧嵘眸光更沉,没再开口,径直迈步朝主屋走了去。

屋内一片静谧,午后温煦的日光透过窗户的竹帘在地面洒落一片晃动的浅影。

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药味,角落一眼可见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狼藉,只能暂且堆放至此。

萧嵘迈步无声,步步走向床榻,便见榻上一道侧躺蜷缩的身影,即使裹着棉被,也明显瘦弱娇小得仅占据一小片位置。

榻上的妇人发丝凌乱面色憔悴,不知是在此怎样折腾了一番才终是阖上眼帘。

所有的一切都还来不及整理,能让她睡下,便无人再敢碰她分毫,唯恐又将人惊醒了。

萧嵘眸中神情阴郁,漆黑的眸底蕴着复杂的情绪,深深地看着母亲睡得并不安稳的脸庞。

她的睡梦中出现了什么呢?

或许时至今日,唯一还能清晰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只有那个他连见都没见过的父亲。

他恨他吗?

亦或是恨他的母亲吗?

萧嵘曾经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今却已是不想知晓答案了。

他只知道,年幼时母亲对父亲的执念化作了落在他身上的癫狂折磨,而持续不见踪影的父亲则不断加重这份折磨。

在他还无反抗之力的年岁如此恶性循环,直至他挣脱出来,得以掌控自己,也掌控母亲。

他从未告诉过母亲,他在几年前查到了那个男人的下落。

那人过得还不错,虽不及传言中那般纸醉金迷逍遥自在,但他已另娶旁人,过上了夫唱妇随的平凡日子。

不过很可惜,他未被他的母亲找到,却被他找到了。

恨他们能有何用?

不及让他们生不如死。

逃窜,慌乱,癫狂,失控。

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但却令人身心愉悦。

萧嵘心下回忆着,是有段时日不曾关注那人如今是何情况了。

无论如何,不能比他母亲过得快活,不是吗?

突然,妇人眼睫不正常地颤动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随即就要转醒。

萧嵘看着她的变化,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床榻旁,没有任何动作。

萧母呼吸一顿,陡然睁开眼,眸底布满红血丝,在榻上昏暗的阴影下显得格外狰狞。

她瞳孔紧缩一瞬,赫然注意到床榻边的人,在她抬眸看清的同时,情绪骤然失控。

“你!你回来,你来了,你来见我了!”

啪的一声响——

萧母似是狂喜的语气,却是抬手给了萧嵘一巴掌。

萧嵘被打得偏过头去,才缓缓伸手抓住了母亲的手腕,声色低沉道:“是我,我来见你了。”

“不

,不,这不是真的,你已经死了,你怎么会回来,我怎么会见到你,死了,死了!”

萧母的情绪全然没有因为萧嵘出声而冷静下来,反倒更加疯狂。

她挣扎着很快从萧嵘没怎么用力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挥着手像是要驱散眼前的幻象。

额头传来一瞬刺痛时,萧嵘剑眉微蹙了一下。

一道红痕很快在他额间显露,他却仍是直直地站着,仅有唇边低喃:“死了?”

这倒是母亲以往不曾说过的疯话。

她从未承认过那个人已经死了,她并不知晓他的下落,自不会相信这等她不愿意接受的可能。

“大、大人?”门前的下人听闻屋内动静斗胆打开了门。

瞧见刚才那一幕已是惊慌,试探着向屋内出声。

萧嵘没有回头,只又一次抬手,挡住了母亲欲要再挥来的巴掌。

他单手就制住了病弱的女人,把人压回床榻上,面上冷静漠然地等待片刻,直至萧母双眼失神地脱力不动,他才缓缓收回手来。

“进来守着。”他出声吩咐门前的下人。

很快有一名丫鬟快步走了进来。

萧嵘离开主屋后,将方才的侍从唤到另一侧屋中。

“说吧,他来此同我母亲说了些什么?”

第26章 第26章只有他一人

萧嵘离开的第二日司锦便开始觉得无趣了。

此前有他陪在身边,即使只是待在府邸中,她似乎也没觉得有何不适。

但如今身边无人陪伴,她很快就品味到寂寥的滋味。

莫不是她也染上了萧嵘的粘人劲。

但其实司锦自己心里也清楚,无论是京城还是眼下这间府邸,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她不记得这里,也不记得任何往事。

如今在她的生活中唯一生出些许实质感的只有萧嵘。

除了萧嵘,她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连那两个日夜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也总是令她感到古怪的陌生。

就像是她们以往从不曾伺候过她一样。

但这事却是早就有了解释,陌生是因原本的丫鬟告假回老家了。

可这同没有过往有何区别呢。

回到了她原本生活的地方,她却依旧找不到任何过往,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真正与她过往有关联的人。

司锦这大半日情绪都有些低落。

直至午后小憩,她模糊的梦中出现了一个热闹欢腾的地方,她在里面闲逛游玩,面上湛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好不快活。

梦醒后她完全忘记自己方才梦见了何处,却仍能感受到那个短暂的梦带给她的欢喜。

司锦没再努力回忆梦境,只当即决定要出府逛逛。

无论是何处,总比一直待在这里持续烦闷的好。

只是当她做出这个吩咐时,躬身在她面前的两名丫鬟霎时为难地面面相觑一瞬。

司锦黛眉微蹙:“怎么了,为何不动身,我让你去备马车。”

兰心:“夫人……您身子还未好全,还是待在府上休养较好。”

又是这种古怪的感觉。

陌生,且令人不满。

她们明明是她的丫鬟,兰心更是曾说,她在她出嫁前便伺候在她身边了。

可司锦却觉得,她的吩咐于她们而言只有在允许范围内才能被听从。

至于定下这个范围之人,才是她们真正要听从的主子。

那个人或许是萧嵘,又或许并没有这个人。

司锦并未询问过此事,她心下隐隐觉得,即使问了,得到的也只会是找不到破绽的解释。

“我再说一次,备马车。”

司锦声色渐沉,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缓慢却又坚决。

兰心一怔,霎时低下头去:“是奴婢多嘴了,夫人恕罪,奴婢这就去准备马车。”

她很快转身离去,就像是方才她并无其他意图,只是单纯的关切主子的身体似的。

司锦定定地看着兰心逐渐远去的背影,视线忽的往身侧一扫。

秋芽低着头未动,一副仅凭夫人吩咐的模样,让人很容易就会将方才的疑虑抛之脑后,不再察觉任何。

司锦默了一瞬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嗓音轻快地道:“有些期待呢,不知道上街能否有些许熟悉感,走吧,你们都随我一起,兰心应该很快就会唤来马车了。”

司锦说完,动身迈步,唇角扬着单纯的笑,余光在身姿略过秋芽时,瞥见她微松了一口气。

*

出了萧府,司锦心情的确挺期待的。

她只在萧嵘带她回来的那一日,短暂从马车车窗见过京城一段街道。

不过待到要她决定去往何处时,她又迷茫了。

她并不知自己要去哪。

马夫按照她的吩咐随意在京城街道上行驶了一段路程。

司锦看着过往的街道,忽的想到什么,收回视线朝蹲坐马车前面的丫鬟轻声询问:“今年中秋城中灯会时起火的店铺在何处?”

两人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秋芽开口:“回夫人,就在前方不远那条街道中段。”

兰心:“夫人是想去那处看看吗?”

司锦看着两人的神情,这次倒是没有生出任何异样的感觉。

她对自己这般好似试探的举动感到心情复杂。

她难以解释自己究竟想试探出什么结果。

试探萧嵘曾说过的手臂受伤一事的虚实,试探中秋灯会是否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

这有些荒谬。

难道萧嵘会骗她吗?

司锦敛目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道:“驶过去看看吧。”

马车一路朝着中秋灯会时起火的街道驶了去。

因着相隔不远,很快便驶入了这条街。

中秋已是过去一段时日,街道失火后的狼藉早已不复存在,受灾的店铺也已重新修整。

如今再来,自是看不到任何当时起火的痕迹。

司锦没有让马车停下,只一直从马车车窗往外看去。

马车驶到街道中段时,兰心还主动向她指明:“夫人,当时便是这几间店铺起了火,您是从中间那间饰品铺中逃出来的。”

司锦视线直直地看着那间饰品铺,很努力想回想些什么,但那间店铺在她眼里却越来越陌生,好似她从未去到过。

司锦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眼神不再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