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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关系 终晚夏 29022 字 16小时前

陈秉德嗤笑:“你连个小女孩都搞不定,我的确无法相信你。”

“正因她是小女孩,我才搞不定。”陈近洲说,“我虽不是同性恋,但我是个人。”

“爷爷,唐昕刚满十七岁。”

“废物!”陈秉德抽甩藤条,“你不搞定他女儿,研发不出系统,怎么和他谈合作?”

“我本来也没想跟他合作。”

陈秉德沉下脸:“什么意思?”

“我找到了比他女儿更合适的人。”

陈秉德掀起眼皮,等他的回复。

“闻萧眠的堂姐,闻岁愿。”

*

回到房间,陈近洲把带血的衬衫丢进垃圾桶,拨通闻萧眠的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哟,活着呢?”

“让我猜猜看,你为了保他被抽了多少鞭?又拿我当借口,和老东西胡扯了多少?”

陈近洲赤身坐窗边,后背悬着,无法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陈近洲,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做朋友吗?”闻萧眠没等他回,缓缓道,“刚认识你时,觉得你特傻逼,就算是个潜力股,我也懒得搭理。”

明明心怀不轨、觊觎他家的实力,还要顶着张清高自负的脸,不肯低头当舔狗。

“巧了,我看到你时,也是一样的感觉。”陈近洲说,“要不是陈秉德要求,我希望你这种纨绔子弟,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是嘛?”闻萧眠笑了,“那怎么到头来,陈主席还把软肋掏出来给我看?”

陈近洲:“故意的。”

闻萧眠:“为什么?”

“冒险,打赌。”

“赌什么?”

“赌你会不会替我保秘,赌你适不适合做一辈子的朋友。”

对面怔楞两秒:“干嘛,走煽情路线啊?”

“想多了,我还没说下半句。”

闻萧眠:“什么?”

“但后来我发现,你也是个自掏软肋给我看的笨蛋。”

闻萧眠:“…………”

“陈近洲你个老狐狸,你踏马的……”闻萧眠把自己骂笑了,恢复吊儿郎当的口气,“但我告诉你,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答应给我的,一点不能少。”

“放心,不会亏待你。”陈近洲说,“你那边联系好没有?我想尽快见面。”

“你先歇两天,养养伤。她那个狗脾气,你狼狈去见,我不保证她会反水。”闻萧眠说,“那个女人眼里只有钱,跟你一样精明。”

陈近洲:“嗯,尽快。”

“你就放心吧,这事涉及我的利益,肯定不怠慢。”

陈近洲:“谢了。”

“少跟我客气,恶不恶心。”闻萧眠说,“但我警告你,我那点秘密,给我烂肚子里。”

陈近洲:“会的。”

我会像你一样,为朋友守口如瓶。

闻萧眠:“你伤怎么样?给你送点药过去?”

“不碍事。”陈近洲蹭掉下颌的血,“他怎么样?”

“挺好的,按时上课,和舍友在一起。”闻萧眠说,“但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非要留个隐患?”

“祝你有一天能懂我。”

*

方远默给自己加了层躯壳,白天装正常,夜晚才敢卸下伪装。

他以为望不到头的等待,在第二天得到了回复。

手机里,是“J”的语音邀请。

方远默发着抖,急切地问:“你怎么样?”

陈近洲:“没事。”

“他、打你了吗?”

“我没事,不需要为我担心。”

“那、那我……”

“什么?”

方远默:“没事。”

彼此无言,长久沉默了一段时间,想听对方的呼吸,假装人在身边,侧过头就能碰到脸。

“小默,可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

“我知道,我了解,我可以,没关系。”方远默抢了话,“但是,不远和很近还……我就不过去了,能不能麻烦你拿给我?放回格斗……”

方远默想了一下:“要不还是放西门这边吧,我之前养它们地方,谢谢。”

陈近洲不回,只是叫他:“方远默。”

他蜷着身体:“嗯?”

“要一直勇敢,好吗?”

“好。”

“方远默。”

“嗯?”

“照顾好自己,好吗?”

“好。”

“方远默。”

“嗯?”

“去交朋友,好吗?”

“好。”

“方远默。”

“嗯?”

“把不远留给我。”

“可是……”

“最后一个请求。”陈近洲说,“很近给你,不远给我。”

*

九月的东隅,下起了小雨。

新实验楼还在修建,雨天的夜,荒废的地点,空无一人。

很近窝在箱子里,怀里抱着只兔子玩偶,打着圆滚滚的呼噜。在此之前,它都喜欢睡在不远身边。

这一次,只剩孤零零的自己。

方远默脱掉外套,盖在箱子上。

他坐在旁边的台阶,掏出手机。聊天记录已经删除,空白页面,像梦一样。

他们好像不曾认识,没有交易,从未经历过那段见不得人的关系。

方远默蜷缩自己,回忆聊天记录里最后的话题。问他生日怎么过,做什么蛋糕,吃什么菜,还叫他早点回来。

生日礼物没来得及送。

就差一天,一天而已。

说好的开学见,开学见。

可学开了,人却没能见。

方远默从书包里翻烟,风雨交加的天,连点烟都变得困难。

掏出一根,被雨淋湿,再掏一根又被淋湿。到最后,雨大到点不着火,只能捏碎烟嘴的爆珠,感受点聊以慰藉的薄荷气。

风雨淋湿了手机,对话框里的那句【学长,生日快乐。】还是没能发出去。

*

暴雨降临,西门对面的超市正打算关门,淋湿的青年走了进去。

他买了把伞,并问店员:“有没有万宝路的薄荷蜜桃双爆珠?”

“没有。”店员揉揉眼睛,在青年脸上多停留两秒,拿来其他品牌,“这个也是薄荷味的,要吗?”

青年取走烟和打火机,把付了钱的雨伞留在前台,踏进风雨里。

*

方远默叼着淋透的万宝路,抱住很近,竭尽所能为它挡雨。

头顶的雨水消失,雨声没停。

脚边出现双淡紫色雨鞋,视线里伸出只递伞的手:“有人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把伞交给你,并和你说,烟戒了吧,别哭。”

“他不让我透露有人指使,但我不喜欢撒谎,食言了。”握伞的手心含着一百块,“请帮我把钱还给他。”

第46章

凌晨一点,省医院康复科住院部一如往常,漆黑走廊,安静得没有生气。

陈近洲孤身来到尽头的病房,点开录音笔,塞进兜。他没敲门,房内的人没睡,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陈近洲,你也有今天。”王帅斜瞟他下巴上的伤,食指勾了勾,“过来让哥瞧瞧,鼻孔朝天的陈大主席,现在是什么狗样。”

陈近洲不为所动:“王帅,值得吗?”

“我烂人一个,能搞一个是一个。”

“你可以报复我,但没必要连累无辜。”

“无辜?你指谁?方远默吗?”王帅讥笑,“不是他拍了视频,冠军就是我!”

“诬陷毫无意义,我不是同性恋。”

“是嘛。”王帅挑着语调,“可我怎么觉得,这东西遗传。”

陈近洲沉下脸:“你到底知道多少?”

“肯定比你多。”

“说说。”

“想知道?”王帅仰着下巴,“求我啊,叫我声王队长,跪下来把鞋舔干净,我就告诉你。”

陈近洲懒得给反应:“好自为之。”

一只脚踏出门框,身后有声音传来:“你爸自杀那天,我看到了。”

陈近洲停脚,攥拳。

“我看到他把一罐东西吸入口中,挣扎、抽搐、口吐白沫、摔倒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我看到,都看到了!我眼睁睁看他死。没跟任何人!”

陈近洲狠掐他脖颈,字字如钢钉:“为什么不救?为什么!”

“你的清高令我恶心,我就是要让你家破人亡!”

十六年前,王帅和陈近洲同为五岁,却有着极为不同的人生。

陈近洲的爸爸是生命科学院的教授,他每个周末都来爸爸的实验室,穿崭新衣服,坐空调房里看书。

王帅的爸爸只是学校保安,工作懒散、性格不佳,被安排在最偏僻的门卫室,赚微薄工资。

王帅四岁那年,爸爸不再交学费,无法去幼儿园的他,只能跟爸爸上班。穿破旧衣服,在吹不出冷风的燥热门卫室,看捡来的破书。

每天早上,陈爸爸开着车,准时出现在学校西门。而他的爸爸就像条谄媚的狗,笑着开门,舔着脸叫声“陈教授”,再回到闷热门卫室,抹掉额头的汗,把王帅踹地上解气。

到了夏至,炎热愈发艰难。王帅常跑去实验楼吹空调,也总被其他老师驱赶。

只有陈爸爸不赶他,还领到自己的实验室,给他倒果汁,拿书给他看。

看他大口喝果汁,陈爸爸弯起温柔眼:“我儿子和你一般大,但他不爱说话,也不喜欢交朋友,小帅可不可以和他做朋友呢?”

王帅当即点头,兴奋得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便去找陈近洲做朋友,还把小弹弓送给他玩。

陈近洲瞟了眼脏兮兮的弹弓,没给表示,并和爸爸抱怨,是谁弄脏了他的书。

王帅看看他昨天碰过的《儿童百科绘本》,蹭了蹭背过去的手。

周末的实验室属于陈近洲,但周一到周五也属于王帅。

在那间实验室,他可以吹空调、吃糖果,享受愉快时光。陈爸爸教他识字,陪他做生物小实验,描绘神奇的自然世界。

他喜欢看陈爸爸的眼睛,听他笑着对自己说:“小帅要加油,变成很厉害的大人。”

他喜欢陈爸爸,但讨厌陈近洲。他无数次幻想,想和陈近洲换爸爸,想拥有他的人生。

而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把看到的东西,讲给了亲爸爸。

他问爸爸,为什么陈叔叔会和金黄色头发的男人亲嘴。小小的他不谙世事,却将陈爸爸推入悬崖。

陈爸爸消失了半年,他爸爸也因敲诈校长被开除。等陈爸爸再回来时,王帅从门缝里看到了他吸奇怪东西的一幕。

王帅很害怕,着急去找爸爸,却被醉酒的爸爸暴揍,关进厕所,第二天早上才放出来。

接下来的十六年,他日夜懊悔,却无法改变结局。

几年后,王帅如愿考上东大,他想学生物相关,被爸爸以不好找工作为由,强迫改成了土木工程。

学不喜欢的专业,却日日可见讨厌的人。陈近洲依旧清高冷漠,只要看到他,王帅就想起陈爸爸,这种折磨比死还痛。

他不想为自己辩解,也始终坚信,自己就是凶手。他害死了喜欢的陈爸爸,还因嫉妒,不想放过他儿子。

他该死,不如一起死。

王帅被掐红脸,指床头的水果刀:“捅我啊,弄死我,我是杀人凶手!”

激将唤醒了理智,陈近洲松手,将水果刀丢远:“我还有很多事没完成,没兴趣陪你死。”

陈近洲擦干净掌心:“你犯的错,自会有警察处理。”

陈近洲来到楼梯间,贴着墙板,缓缓垂落地面。

星火划开,他点了支烟。

蜜桃薄荷,让人冷静。

王帅根本不了解实情,爸爸死前没有挣扎抽搐,没有口吐白沫,更没有摔落地面。

爸爸一生绅士文雅,就算是离世,也不会有失体面。

何况,那年王帅也不过五岁。

陈近洲掏出录音笔,关掉电源。他今晚过来,只想确定,王帅发条帖子没有证据。

*

一周后,咖啡厅。

陈近洲第三次看表,几米外终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穿香奈儿套装,烫波浪卷发,拎爱马仕手提包的女人坐他面前。

“闻女士,幸会。”陈近洲递单子给她,“喝什么?”

闻岁愿:“直说,没时间废话。”

陈近洲:“您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闻岁愿目光扫他:“一个破学生主席,几个破竞赛奖,几个破专利,在我眼里毛都算不上。公司都没有,就承诺给我百分之五股份,当我傻子?”

陈近洲:“不是还有闻萧眠在闻家的话语权?”

闻岁愿:“……”

靠,这小子有备而来。

陈近洲:“您要做的,只是和我吃顿饭,搭同一班飞机去美国,我爷爷问起时您不揭穿,仅此而已。”

闻岁愿深知不亏,否则也不会来:“你怎么收买闻萧眠的?让他开口支持我可不容易。”

“我低价让了百分之十的股权给他。”

“股权?”闻女式嗤笑:“又是你那个还没成立的公司?”

“人生不就是一场读博。不赌怎么知道,股份的价值,不会扩大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千万倍。”

闻岁愿:“……呵。”

陈近洲:“如果您不想要股份,我们可以……”

“不。”闻岁愿翻到合同最后一页,“那小子从不做赔本买卖,我不赌你,但赌他。”

钢笔落下字迹,闻岁愿收走她那份合同:“合作愉快。”

陈近洲与她握手:“合作愉快。”

“对了,有件事我很好奇。”临走前,闻岁愿问,“为什么必须是美国?”

“因为我暂时无法去英国。”

闻岁愿:“……”

跟英国有什么关系?

*

事发当晚,造谣贴子已经删除,与之相关的内容也不见踪影。但发帖人是王帅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方远默怀疑,对方根本不知他俩的关系,否则没理由编假故事。帖子似乎只是给校长看,旁人是否相信,根本没关系。

舆论小范围传播了几天,很快销声匿迹,大家的话题,专注于王帅本身。

有说他割了自己的舌头,也有说他捅了自己,还有说他连夜被警察带走。

一周后,学校公开了王帅的处理结果。

他聚集社会闲散青年,企图殴打报复同学,性质恶劣、影响极大,开除学籍。

公告一出,舆论再次掀起。有人连声叫好,骂活该报应,也有人感慨和唏嘘。

王帅考入东大时成绩优异,没必要为了场球赛怀恨在心,自毁前途。

也有人剖析他的家庭,说他妈妈早年抛弃父子,跟别人跑了。他爸爸恶习很多,抽烟酗酒沾染赌博,经常对他使用暴力,才造就了他这般性格。

消息真真假假,方远默屏蔽群聊,也不再打开相关链接。

不论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

*

周末,方远默带很近回了姥姥家,他无法解释不远去了哪,也没解释。

只是坐窗边弹琴,弹了整整一天激流。

弹到姥姥把手从琴键拿走:“别弹啦,歇一歇。”

皱巴巴的皮肤握住疼痛的手指,姥姥抱他的肩,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怎么啦,我们宝贝孙孙不高兴了。”

姥姥从不强迫他掏心,无条件接受他所有的不开心。

方远默偷把泪水留到肩膀,揉揉眼睛:“姥姥。”

“姥姥在呢。”

“对不起,我骗了您。”

“小默一定是为了姥姥好才骗的,姥姥不生气。”

“我其实没有女朋友。”

“没有就没有嘛,十九岁的娃娃,还小呢,想啥时候找啥时候找。”

“可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姥姥笑笑:“那就大胆追嘛。”

“我们没法在一起。”

“为啥呀?她不喜欢吗?你把姑娘叫来,姥姥劝劝她。我们小默这么好,谁和我们小默过日子,谁幸福。”

方远默曾以为不敢,实际比想象中坦然。

“我喜欢的人,不是女生。”

*

日子恢复平静,生活还在继续。

方远默在校外租了套房,像以前一样,每周过去住几天,像曾经陪“女友”那样。

换了新环境,小胖子有点不适应,满屋乱蹿找不远,找不到就嗷嗷叫,再找,再叫。

好在小胖子心大,分离焦虑持续了一个星期,又变回了能吃能喝,打牛肉味呼噜的胖子。

方远默充实生活,以平常心接受离别和牵挂。他参加社团,接大量摄影单,忙碌的生活让人闲不下来,减少胡思乱想的时间。

他大部分时间陪舍友,偶尔也约蒋川吃饭,周末和睡前,会和溏心蛋聊天。

小姑娘变了很多,一门心思学习,只想考进东大。她的家教老师辞了职,新来的她都不喜欢,现在靠学校和自学。

方远默抓起了高中知识,常和她讨论问题。

陈近洲的消息,偶尔听蒋川提起。

他和闻萧眠的堂姐走得很近,准备去美国留学,得到了一大笔融资,打算带着研发专利,去那边设立公司并上市。

不管怎么样,都祝他闪闪发亮。

方远默时常做梦,梦里有水果香气,有他的眉间、嘴角和眼睛。可只有半夜惊醒,握紧十字吊坠才肯相信,他真的来过。

又是一年毕业季,时隔九个月,方远默再次见到陈近洲。

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一如开学典礼那样,英俊挺拔,淡漠疏离。

掌声过后,观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讨论着关于他的传说。

方远默听完了全程,没人提到九个月前的八卦。荒唐可笑的谣言,如愿以偿,被众人遗忘。

他摘掉帽子,目视台上的人。

当做今生最后一次见面,方远默没开镜头盖,想用眼睛记住他,刻进骨髓里。

离别的本质总是伤感,毕竟,他们曾灵魂相吸,有刻骨铭心的纪念。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依然会闯进403实验室,夺走陈近洲的吊坠,再痛骂他。之后刷开酒店的门,主动与他产生关系。

就算总会失去太阳,他也感激,曾拥有过一道光。

没等典礼结束,方远默先行离场。

他走向礼堂后门,听声波缓缓传来,越过一层层毕业生,传进他耳朵里。

“愿你们不忘初心,闯出一番天地。”

“毕业快乐,母校永远是你们的太阳。”

他本就不是情侣,不过经历了一段见不得光、却难忘的饥饿关系。

感谢他,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方远默来到格斗社,没有课程的午后,活动室空空如也。

他握着笔,在便利贴写下:

【学长,毕业快乐。】

愿你前程似锦,岁岁皆胜意。

*

时间可疗伤,再痛的过往也能遗忘。

方远默抹掉他的痕迹,也试图留下些他来过的印记。

他穿回浅色上衣,按时剪发,不再戴帽子和口罩,习惯在阳光下眯眼睛。

他坚持锻炼,清晨六点跑步,去格斗社学拳击、跆拳道、武术、防身术,用汗水麻痹自己。

方远默考取了驾照,买了辆跑车。

他只在飙车时开,平时更喜欢打车或者搭地铁。

他用闻萧眠的方式发泄,用边渡的方式发泄,却再也不用他和陈近洲的方式。

次年篮球联赛,方远默又分到了信息学院。蒋川当了队长,球场上光彩闪耀,相机里永久定格。

方远默偶尔幻视,场上还有那个人。投三分的前一秒,会透过镜头,给他一个似有似无地笑。

比赛结束,信息学院学院第三次蝉联冠军,方远默没能拒绝蒋川的热情,聚餐吃饭,去KTV唱歌。

方远默代替了陈近洲的身份,队友喝酒玩游戏,他唱歌助兴。

但拒绝唱《I Believe in You》,《Viva La Vida》和《勇气》。

聚会当晚,没人偷偷给他发消息,也没人在杂物间和他接吻,更没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又是一年开学季,摄联召开迎新仪式。

方远默站在讲台:“欢迎各位新伙伴,未来四年,愿你们用相机定义世界,让每一份热爱都化作风景。”

座位上,几个女孩眺向社长,眼里放光。

“哎哎哎,社长好帅呀!”

“他还是摄影大赛冠军耶!”

“历史长廊有好多他拍的照片。”

“我听我姐说,他是校园歌手大赛冠军耶。”

“他还是格斗社社长。”

“哇!他没有女朋友呀!”

“有女朋友,据说在一起好多年了,感情超稳定。”

“他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

“那还能要他联系方式吗?”

“不至于吧,有对象就不能加异性联系方式了?”

迎新仪式最后,方远默大方将自己的号码留在黑板。

他不再封存自己,也没有强迫热情。朋友越来越多,充实了害怕空虚的生活。

溏心蛋考上了东大,成为身边最热闹的学妹。庄别序也在他大三这年,考上了研究生。

方远默的生活满满当当,可心还是空着一块,不论怎么填补,都塞不满。

蒋川毕业前夕和唐昕表白,被无情拒绝。找方远默喝了三天酒,鬼哭狼嚎了一个星期。

方远默劝他安慰他,就是不敢喝一口,就像他不敢喝桃汁那样。

有的时候,他很羡慕蒋川的性格,爱得轰轰烈烈,失恋得伤心欲绝,但最多一周,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又是一年的毕业季。

方远默为蒋川拍了一整套毕业写真,封在精致盒子送给他。蒋川抱着他哭,嚷嚷着:“好兄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方远默拍他后背,建议他别这么激动,哪怕毕业,一样可以联系。

祝他工作顺利,未来可期。

送走学长,迎来暑假。

方远默每年都去贵州看望老伯,去年给他买了部手机。老爷子上手很快,虽不识字,但不影响记图标。

老伯喜欢发朋友圈,拍各种各样的照片,像个业余摄影师。

但方远默食言了,他没能带朋友去。

老伯不问,方远默也没提。

可每次去,餐桌上总有三双筷子。

又是一年毕业季,这次轮到了方远默。

毕业典礼结束,学弟学妹给他办了欢送会,包括唐昕在内,非要搞成惊喜。

可毕业对方远默来说,并非离别。

半年前,他收到了保送通知,继续在东大读研究生。

毕业那晚,一群人吃饭唱歌喝酒,方远默不解风情,滴酒未沾,提前告别。

他在门口被唐昕拦住,醉醺醺的妹妹红着脸,上来就说:“遥远哥,我知道,你其实没有女朋友。”

如果真的有,怎么会多年都不见人、不打电话、也不联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虚构女友,但是,如果你实在没有女朋友,我、我能不能当你女朋友?”

短暂的沉默让唐昕清醒,她后知后觉,说了不该说的东西。自尊心被安静打碎,遥远哥不回应她,眼泪没有出息。

她摇头摆手,拼命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遥远哥,我只想说,你很好,你特别特别好,你值得更好的人喜欢。”

“但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你看看我吧,我也可以。”

“抱歉小唐,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大学四年,方远默撒了无数谎,骗遍了所有人。但这一次,他想说实话。

唐昕的泪水隐忍,她抬起头,伪装自己不想哭:“嗯,好的,我知道,我都懂,是我不够好,我知道,我……”

“小唐,听我把话说完。”

“你是很好的女孩,也是我最喜欢的妹妹,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够了可以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就是很喜欢你,也不是非要那种喜欢,不用安慰我,我喜欢……”

“小唐。”方远默打断他,“我是同性恋。”

那个瞬间,他从唐昕眼里看到了惊讶、不解、疑惑或者是猎奇……

但都没关系。

方远默坦然:“让你讨厌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唐昕蹭掉泪,扬起嘴角,“不论怎么样,你都是我最最最喜欢的遥远哥。”

“遥远哥,请你必须幸福。”

送唐昕回宿舍,方远默漫无目的,来到了格斗社。

三年多,照片墙有几千张,许愿墙也满满当当。

方远默寻找熟悉的人,回忆丰富的过往。看完照片,又去看许愿墙。

视线停滞,心跳加快。

蓝色桃心上印着熟悉字体,纸张和笔记很新,应该是近期写下的。

【学弟,毕业快乐】

方远默心口发麻,疯狂去翻三年前,自己曾写下的那张。

可时间久远,积年累月的心愿一层又一层,方远默没找到毕业祝福,只翻到了他连续三年的生日祝愿。

【学长,生日快乐】

【学长,生日快乐】

【学长,生日快乐】

三张叠在一起。

方远默拽下,捧在手心。

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借着透亮的光,背面好像有字迹。一页一页又一页,按照年限,分别留言。

【谢谢,生日礼物+1】

【谢谢,生日礼物+1+1】

【谢谢,生日礼物+1+1+1】

方远默:“…………”

追债吗?又没答应每年都送。

方远默找回那张【学弟,毕业快乐】。

轻轻撕下,翻开背面,熟悉字迹映眼前。

【等我吗?】

第47章

床头的手机震到第三轮,被子里伸出只手,接通电话。

“小默哥,你下午有事吗?有个人物专访的拍摄,艾莉姐家有点状况,能不能来救个场?就半天。”

说话的人叫姜小圆,是方远默的前同事。辞职半个月的他,第五次被叫去救场。

方远默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哑着嗓音:“几点?”

“下午三点,还是之前的价,报销路费,日结,管饭。”

方远默看了眼时间:“哪个部门?”

“十一楼,新财经。”

挂断电话,回笼觉睡到了一点半。方远默洗漱完毕,咬了两口面包,套上帽衫出门。

三月末,杨絮纷飞。

方远默戴上了口罩,打车来到前公司。这家传媒公司涉及的业务极广,活动策划、媒体运营、新闻综艺、出版发行,甚至是公关服务。

他对前公司印象不错,和同事领导也相处融洽,离职完全是个人行为。

方远默轻车熟路走进电梯,与其他部门的同事打招呼,对方甚至不知他辞职的事。

电梯门打开,穿牛仔裤、脚踩帆布鞋的姜小圆在走廊尽头招手:“小默哥,这里。”

来到演播室,冯导即刻截住他:“小默啊,时间紧张,咱长话短说。”

“受访者是元斤科技的创始人,有网页报道,做杂志专栏,上面还想做几期专访,麻烦多拍些特写。”

方远默点头:“好的。”

冯导继续道:“咱们第一天在演播室采访,第二天去他公司……”

“不好意思,冯导。”方远默打断,“我只拍一天,明天是艾莉姐。”

“怎么还换人啊。”冯导拉下脸,“要跟就一个人跟到底,哪有那么多功夫来回折腾,小默明天还是你吧。”

见情况不对,姜小圆上前:“冯导,那个,小默哥辞职了,今天是临时救场。”

“辞职?辞职干什么?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周围人多嘴杂,冯导意识到不妥,“不好意思,跟你合作很愉快,我就是有点不舍。”

“没关系,我理解。”方远默说,“和您合作我也很开心。”

“哎,一天就一天吧。”

这边嘱咐完,冯导握着对讲机,又去忙其他工作。

方远默待在角落,摆弄相机。

姜小圆翻开受访者资料,瞅了两眼,凑到他跟前:“小默哥,这个人跟你是校友耶。”

东隅本地,遇到东大校友并不稀奇。方远默随口应了声,环顾灯光角度和亮度,拿出两个镜头备用。

姜小圆继续翻:“哇,他就是天穹系统的创始人呀!天呐,他留学期间就创办了公司耶,一年半就上市了,身份暴涨,股价飙升,这是啥爽文剧本。”

“嚯,还挺帅,真霸总耶。”

“小默哥,你不认识他吗?”姜小圆计算着入学时间,“他跟你就差两届耶,还是学生会主席。”

看他只顾摆弄相机,姜小圆自言自语:“问了也白问,反正你也不关心,估计也不认识。”

“哎,不过这陈总长这么帅,也不知道他有……”

转光圈的手顿住,方远默机械性转头:“你刚才说,他、姓什么?”

“陈呀。”姜小圆翻资料表确定,“陈近洲。”

记忆被时间拉扯了六年,他以为足够久远,远到追不上情感,也不再怀念。

梦里的身影浮现,像颗子弹,“砰”的一声,将他打穿。

姜小圆晃晃手、眨眨眼:“小默哥,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方远默抽回现实,下意识攥紧颈前:“不认识。”

脚步声打断交流,姜小圆循声转头:“来了来了耶!”

顺着人流,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步走来,严肃的表情,英俊的五官。

时间赋予他成熟,却没能抹掉疏离感。

姜小圆眼睛圆溜溜的,指着陈近洲身旁的女人:“哇喔,这个姐姐好飒哦!”

两分钟后,飒姐姐来到姜小圆面前:“您好,我是陈总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徐助,今天的拍摄,有几点注意事项我需要……”

“不好意思徐姐姐,我也是助理。”姜小圆弯弯嘴角,指向身后,“方老师才是摄影师。”

徐助向后眺,找到了戴着口罩,视线埋低的男人。怀疑的眼神,不禁皱眉。

姜小圆顺过去看。

嚯,咋啦这是。

怎么口罩还戴上了?

徐助嘱咐两句,转身离开。

心态不影响工作,口罩也不妨碍拍摄,方远默只后悔出门没看黄历,要不肯定戴上帽子。

拍摄过半,短暂休息。

方远默收好相机,坐电梯上楼,来到最顶层的洗手间。

他泼清水洗脸,来不及彻底擦干,心虚一般,迅速戴回口罩。

双手撑开大理石台面,方远默不敢看镜中自己的脸。

寂静环境,只有他制造的动静。呼吸、心跳还有水滴声。

他曾无数次幻想相见,却从未想过会是今日这般。拽拽帽衫,早知道穿正式点了。

方远默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他的脸,相机里的画面,一张张浮现出来。

他的眼睛、鼻尖、嘴唇,还有下颌线。他穿深色西装,戴斜纹领带。他曾经那么适合穿西装,现在更适合了。

空洞的心,不适感袭来。

方远默抠紧手心,深呼吸,企图塑造一种自以为是的安全感。

原木色的门板从外侧推开,男人闪进余光里。像是没看到人,从他身后路过,打开左手边的水龙头。

水流声压过心跳,撞到方远默的眼球、胸腔还有手腕上。

男人慢条斯理,抽纸巾擦手。

套上腕表,扣好袖扣,再从方远默身后离开,没半分停留。

唯一有的,只是路过身后的“善意”提醒。

“戴口罩,不是更容易认出吗?学弟。”

“…………”

嘲笑完自己,方远默返回拍摄地。

姜小圆抱着一次性水杯递给他:“小默哥,你不戴口罩啦?”

“谢谢。”方远默接下杯子,像自言自语,“不用戴了。”

拍摄后半段,陈近洲和主持人你言我语,互动融洽。

采访即将结束,主持人微笑着说:“节目最后,想问问陈先生,您对爱情和事业的平衡,有什么看法?”

“没谈过恋爱,不清楚。”

方远默的快门卡了一下。

主持人说:“那请问,您内心期望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呢?”

“感觉吧。”陈近洲目视前方,“感觉对了就对了。”

快门声比心脏还快,回忆涌进脑海,进行一场时空交错的狂欢。

当天采访结束,公司在对面的粤式餐厅定了包间。陈近洲坐主位,徐助在他右手边。

服务员给所有人到了红酒,唯独陈近洲手边是茶水。

姜小圆坐在方远默左手边,看着少半杯的红酒,有点犯难。

没两分钟,方远默接走她杯中的酒,倒进自己杯中。

“谢谢小默哥。”

“没事。”

工作场上的饭局,方远默极少参与。

除了偶尔听姜小圆说悄悄话,全程静如空气,足以让人遗忘存在。

晚饭进行到三分之二,徐助端起酒杯:“陈总开车,不便喝酒,我代他敬各位。”

姜小圆抱着果汁杯,小声嘀咕:“原来是开车才不喝酒的呀。”

“大老板该不配司机吗。”姜小圆扫了眼又飒又魅的徐助,“老板不会得把助理送回去吧?”

姜小圆的话比烈酒还浓,方远默攥着快满杯的红酒,一饮而下。

“哎呀,小默哥你喝得太急了吧。”

“没事。”方远默握着空的高脚杯,余光里是与他直线距离最远的男人。

对方脱掉了外套,袖口挽至小臂,在圆桌边说毫无破绽官方话。

方远默心口生出数万只蚂蚁,爬满全身,啃食他的身体。空虚和疯狂想.法.轮.番折磨,不解决,就要下地狱。

侍应生端着醒酒器,依次斟酒。他拿走了方远默的高脚杯,未经当事人允许,换成了薄荷水。

聚餐结束,众人告别,方远默独自步行至下一条街,在人流较少的路口打车。

夜晚突降的雨,没有闪电雷鸣,但很急,方远默没有带雨伞出门的习惯。

身后有家便利店,挤满躲雨的人。方远默转回身,点开打车软件,输入目的地。

他速度很慢,地址改了删,删了改。

不到五分钟,黑色商务车停在身前,车窗紧闭,察觉不出里面的人和动静。

打车软件停留在输地址阶段,方远默滑掉额角的水,摁灭手机,拉开副驾驶的门。

驾驶座上的男人单手撑方向盘,递来条干毛巾。

方远默接下,蹭沾湿的真皮座椅。

陈近洲皱眉:“擦自己。”

“哦。”

方远默皮肤发烧,想把头埋进毛巾。

窗外下柔软的雨,熟悉的感觉萌生出困意,雨声也成为舒适的白噪音。

再睁眼,窗外是紫宸阁地下室,车内开了循环风,方远默肩膀搭着西装外套。

方远默慌张蹭嘴角,再去摸西装领。

都是干的,他松了口气。

方远默递还西装,略显歉意:“不好意思,睡着了。”

陈近洲将衣服随意搭腿上,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他敲出一根,递了过去。

方远默没接,看他捏烟的指尖,刮了下嘴唇:“戒了。”

陈近洲按下车窗,吸亮了烟丝。

熟悉味道扑面而来,蜜桃薄荷味双爆珠万宝路,吸入肺时有非常强烈的凉意。

熟悉的烟,熟悉的人。

但合在一起并不熟悉。

方远默:“怎么抽烟了?”

陈近洲的手腕搭在窗外,食指熟练弹弹烟卷,侧着头:“你说怎么了。”

烟气飘散,蛊惑是万恶之源,方远默攥紧手,低下头,想用薄荷遏制酒精作用。

他六年没抽烟,也六年没喝酒。可今晚,他没接烟,却喝了酒。

空气中弥漫的薄荷聊以慰藉,酒却上了头,还有人往他身上点火。

翻天覆地的欲望躲进黑夜,将他填满,方远默全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

身体比思维诚实。

方远默攥紧潮湿的袖口,压着气息说:“我能不能,上楼换件衣服?”

高端住宅小区,两部电梯。

方远默在左,陈近洲在右,毫不相关,没有交流。

左侧电梯门先开,方远默独自进入,按下了电梯十八层,又往下走两层。

独户的楼层,关上电梯门,相当于进入私密空间。

熟悉的木门,春联还是六年前那款,物业贴的。

另一台电梯缓缓打开,男人的声音从后往前:“怎么不进去?”

方远默心里积攒了太多话,有无数请求,却像被扼住喉咙,一句也说不出口。

陈近洲原地不动:“开门。”

方远默蹭蹭指尖,按下指纹锁。

“嘀——”

门开了。

熟悉的房间,踏实的地点。

窗边摆钢琴,脚下有地毯。他喜欢的抱枕,还躺在他常靠的沙发边。

方远默睁大双眼,紧张等待。

熟悉的身影从卧室走到眼前,僵硬的身体才舍得柔软。

方远默蹲下来,伸出手:“不远。”

六年不见,小毛球已成大姑娘,被精心照料,干净又柔软。它歪歪脑袋,露出抵御的眼神,后退两步。

心口击碎,方远默心有不甘:“不远,你不记得我了吗?”

毛茸茸的脑袋转到另一边,努力翻找记忆。它鼻尖轻微靠近,似在识别气息。

随即,不远竖起耳朵,快速上前,跳进他怀里。蹭了又蹭,生气地叫,想念地叫,似在抱怨他消失的六年。

方远默将它抱紧,想用力,怕它不舒服;太轻了,又无法满足自己。

纠结心理交织折磨。

直到陈近洲发出声音:“不远,过来。”

一年的感情比不过六年,不远蹭蹭他,稍微留恋了一眼,乖乖跳进陈近洲怀里。

舔他侧颈,乖顺亲昵。

方远默:“……”

本来就是我的猫!

你显摆什么呢!!

抢不过,只好短暂认输。

哎。

方远默起身换拖鞋,放下书包。本想客气点,可只要看到猫,又觉得没必要。

他轻车熟路走进主卧,没有开灯,打开柜门。

六年时间,陈近洲着装款式稍有改变,西装占据了大半空间,而他的那几件T恤和帽衫,还挂在里侧,纹丝未变。

方远默拨开衣架,两身猫狗睡衣也在里面,像是故意挂在一起。

脚步声由远及近,男人的身形印在门框间,他没进来,停门口看。

身体像泡发般鼓胀,火往心口燎,点亮男人深邃的眼。

方远默脱光外套,赤着上身,掏出陈近洲的白衬衫,松垮垮穿在自己身上。

冰冷了六年的心,有火焰跳跃般灼热。

方远默转身,一步步向前,与陈近洲面对面。他抬起手腕,暴露最诚实的语言。

“学长,咬我。”

第48章

假惺惺的矜持,在欲望面前赢不了半点。

疼痛能勾起回忆,在无人窥见的私密空间,在无法公开的信息茧房,蜷缩着见不得光的秘密,还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彼此需要的不仅是疼痛,还有压在木门上,一个用力到缺氧的吻。

他的身体和呼吸,依然熟悉。

穿笔挺西装、从容言说的男人,褪去了所有体面伪装。低头含住挂着十字吊坠的脖颈,彻底失去分寸。

方远默喜欢西装革履的陈总,更迷恋为他发疯的陈近洲。

“床、还是浴室。”

方远默伏在他肩膀,仰头呼吸:“都要。”

从陈近洲不喝酒,却在他桌边放了酒,方远默就看出了对方的阴谋,也心甘情愿上当。

到头来,方远默也说不清,是陈近洲用不喝酒诱骗自己,还是自己用喝酒勾引他。

潮湿浴室,漆黑环境。

方远默还穿陈近洲的衬衫,淋湿成半透明,赤着双腿,被压在玻璃镜上。

他喜欢阴暗环境里的淅沥声,喜欢光滑落水的玻璃镜,喜欢听耳根发烧的呼吸,喜欢疼痛,再被抱紧。

撞击声比水声还急,陈近洲沙哑的声调里能听到愉悦,还有不知疲倦的满足。

水花渐到额头和肩膀,方远默咬紧牙关,仰头呼吸。

陈近洲不知疲倦,像报复六年的分离:“有过别人吗?”

方远默站不直,压在镜子前吐息:“没。”

“为什么?”

“只要你。”

长达六年的空虚,日思夜想的折磨,终于找到了填补口。

方远默被抱回卧室,揉成了满床狼藉。等他再也没有力气,又从浴室抱回来,用力裹紧。

等身体稍微适应,方远默尝试起身。伸出的手被人收回去,再伸再被收,他尝试了三次无果,只好放弃。

手机在床头震,方远默好心提醒,陈近洲才起身,腰上缠着裹他身体的浴巾,去隔壁接电话。

等陈近洲返回,方远默正坐在床边穿衣服。

“要走?”陈近洲垂着眼睛。

“嗯。”方远默系上纽扣,刚起身,就因腿酸跌了下去。

陈近洲捞住他,抱回床:“质疑我,还是自己逞能?”

“没,我得回去整理照片。”方远默说,“明天还有工作。”

陈近洲从衣柜里拿衣服:“等我十分钟,收个文件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

“等着。”陈近洲没用强势字句,但口吻里能听出要挟,“别再让我发现你逃跑,更不要在我床头留钱。”

“……哦。”

怎么说的我更嫖客似的。

陈近洲速度很快,再返回时,方远默已穿戴整齐,怀里抱着不远。

客厅灯光苍白透亮,映出方远默仍然发红的脸,留红印的侧颈,还有……

陈近洲皱眉,抓住左手腕。

鲜红牙印,仍然渗血。

太久不咬,没控制好力度。

留下痕迹很满足,但过头了会让陈近洲不舒服:“疼不疼?”

“不疼。”方远默从他手心抽出,收紧袖口,挡住。

陈近洲去拿药箱:“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方远默背上书包,再把不远抱起,“走吧,我有点赶时间。”

陈近洲挡他面前,目光低垂:“干什么?”

方远默搂紧不远:“我能不能……”

“不能。”陈近洲打断他,毫无商量余地,“要么它留下,要么你们一起留。”

方远默:“……”

争夺孩子无望,方远默放下猫,气呼呼推门。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分别去了地下车库。

离开私密环境,就像进入结界,方远默坐回车后排,摆弄相机,全程没和陈近洲说一句话。

猫都不还我!

车停在他报的小区门口,方远默下车:“谢谢,我走了。”

陈近洲:“明天见。”

方远默合上车门:“明天见。”

进入小区,方远默算着时间,漫无目的往里走。

没五分钟,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小默哥,怎么就你自己呀?胖哥呢?”

闻声转头,姜小圆拉着萨摩耶屯屯,正冲他跑来。屯屯是很近的好朋友,两只小狗友经常相约遛弯。

“它在家睡觉。”

“噢。”姜小圆揉揉屯屯的脑袋,“那你来干什么呀?”

方远默随意找了借口:“来买东西。”

“啊?噢。”姜小圆没想太多,拉着屯屯一起,“刚好我要去买冰红茶。”

屯屯被拴在超市门口哀嚎,姜小圆拿着瓶冰红茶,看到方远默手里的万宝路。

姜小圆偷瞄他干净又很乖的脸,说出的话自己都诧异:“小默哥,你、抽烟呀?”

方远默一并付了烟和饮料的钱,随手把烟揣进裤兜:“帮别人买的。”

“噢,我说呢。”姜小圆恢复笑脸,晃晃红茶瓶,“谢谢小默哥请的饮料。”

“不客气。”

“噢对啦,小默哥,今晚冯导送我回去,跟我叨叨了一路,你明天还能过来吗?”

“其实吧,艾莉姐之前和冯导有点不愉快,你要是方便,明天再来一趟吧,艾莉姐也同意。”

方远默:“不了,我明天还有事。”

“噢,那好吧。”

“我先走了。”

“好哒!”姜小圆牵着屯屯,大老远对他喊,“对啦小默哥,明天晚上你还过来吗?带胖哥一起呀?”

方远默背对他挥挥手:“看情况。”

来到小区门口,方远默在打车软件里输入:天堂湾。

不到二十分钟。天堂湾8号楼1901。

方远默推开家门,小胖子撅着圆屁股扑过来,整只狗头撞他膝盖上。

然后,疼得嗷嗷叫。

“……”

方远默揉揉胖子的脸:“不就晚了一点,你多大委屈,吃点狗粮不行吗?”

六年时间,小胖子个头没变,腰围又粗了一大圈。去医院检查,健康倒是没问题,就是易胖体质。

方远默费力把它抱起:“好了好了,我错了,今晚多加一块奶酪。”

小胖子呲溜弹起,咬着他的裤脚往厨房带。家里有固定的喂食机,方远默每晚再专门为它做顿加餐。

蒸南瓜、三文鱼、蛋黄、鸡胸肉,再搭配两块奶酪。

小胖子扭着屁股吭哧吭哧,方远默摸出了兜里的烟盒。小型超市只卖基础款万宝路,烟丝的味道更浓一点。

方远默抽出一支,抬手叼着烟卷。

手腕上的咬痕暴露出来,雨夜的嘱咐回荡耳边。方远默放下烟,把整盒烟丢进垃圾桶。

小胖子吃完夜宵,又喝了一大碗水,打了个饱嗝,走到方远默脚边,等人抱上沙发。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跳上来。

因为腿短,够不到。

上沙发的柯基露着肚皮,躺方远默腿上酝酿呼噜。

方远默揉它圆脑袋:“你还记得不远吗?”

识别到熟悉词语,很近耳朵竖起来,兴奋地汪汪叫。

“我今天见到它了,被养得很好,还和以前那样,喜欢跳到他肩膀上,再舔他的脖子。”

也许是两个“他”激起了双重记忆,很近快乐得到处乱跳,对方远默叫,像在期待什么。

“抱歉,姐姐暂时不能回家。”

“我也没法带你去看它。”

很近似乎听懂了,耳朵耷拉下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方远默的下巴放搭它后背:“对不起。”

分别那么痛,为什么把你俩也掺和进来。

等呼噜声震耳欲聋,方远默抱起小胖子,送到软垫子上。

刚蹲下,身体里的状况霎时脸红,方远默跑进浴室。

难堪的现状,替他回忆今晚。

拒绝了陈近洲的帮忙,自己却搞成这样,完全没洗干净。

方远默也不确定,最后那次,陈近洲是专门弄.破,还是中途偷偷摘掉了。

总之,都是故意。

洗干净从浴室出来,方远默找出胶卷相机,调整角度,拍下了手腕的伤痕,带着相机去了暗房。

数码影像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方远默仍然迷恋冲洗胶卷的惊喜过程。

黑暗环境里,相纸进入显影液,影像轮廓缓缓浮现,椭圆形咬痕清晰可见。

最新纳米级涂层相纸,表面像覆盖了玻璃层,暗红光影下闪着微弱光泽。

咬痕极深,菱形犬齿压进皮肤里。

方远默把洗好的照片贴墙上,望向围了满屋的作品。指尖捻着胸前的吊坠,他时常怀疑自己疯了。

也对。他本就不正常。

离开暗房,方远默洗干净手,毛巾沾在手腕上,痛感很强,伤好像有点严重。

方远默翻找抽屉,太久没打开药箱,所有消毒产品,不是过期就是干掉了。

他又看了眼手腕,拿纸巾擦掉渗出的血清,关灯上床。

一觉睡到中午,方远默打车去面包房。

见他过来,小美笑着打招呼:“默哥,你来啦。”

“嗯。”方远默脱掉外套,走进烘焙间。

方远默是这家名为【周末】蛋糕房的老板,本科毕业那年,方远默不再出租爸妈留下的商铺,自己开了间面包房。

店里雇了人,他偶尔过来。

小美说:“那我给闫医生打电话。”

“好。”

闫医生家就住里面的小区,是【周末】的老顾客,很喜欢方远默做的生椰乳酪。

面包放进烤箱,方远默洗干净手,准备休息一会儿。

外面传来小美的声音:“闫医生今天好早。”

“刚好休息,就过来了。”

小美:“面包还烤着呢,可能要等会儿。”

“没关系,我等等。”闫医生又说,“你们老板忙着呢吗?”

“等下哈,我去给您看看。”

转身的工夫,方远默出来了:“闫医生。”

半年前,姥姥的耳朵出了点问题,闫医生是姥姥的主刀医师。不仅耳部手术成功,在闫医生的劝说下,姥姥把白内障也做了。

方远默一直心存感激。

闫芮醒穿浅色长款风衣,干净得一尘不染:“小默,最近方便的话,带你姥姥过来复查吧。”

方远默:“不是下下个月吗?”

之前说的是半年后复查。

“我未来可能会休假一段时间,以防万一,想提前处理。”闫芮醒又说,“或者,我可以帮你姥姥推荐其他同事,早点转过去。”

“不用,我们还是想先找您。”方远默说,“下周我就带姥姥过去。”

姥姥很喜欢闫医生,换了人,很可能又不配合检查了。

“我最近只周一上午和周五全天出诊。要是挂不上号,可以周末找我,我私下看。”

“谢谢闫医生。”

“不客气。”

“哦对了,您稍等。”

方远默从里柜台取出两块蛋糕,包好递给他:“这个是我们店里的新款,您尝尝,帮我提提意见。”

“好的。”闫芮醒掏手机,“多少钱?”

“不用,还没正式卖,算试吃。”

“谢谢,那我不客气了。”

方远默还纠结之前的事:“闫医生是要进修吗?大概多久回来?”

如果换医生,姥姥极有可能闹小脾气,随着年龄增长,她对医院的抵触心越来越强。

闫芮醒:“不是进修。私事。”

“那期待您早日回来。”方远默没深问,起身,“闫医生,我去看看面包。”

“等一下。”

小臂被握住,袖口撩开,触目惊心的痕迹晾在闫芮醒面前,“怎么弄的?”

没及时处理的手腕,比昨晚更严重。

“没事。”方远默从他手里抽出,“不小心。”

闫芮醒:“等我一会儿。”

大约十五分钟,闫芮醒拎着药箱返回,看样子,是专门回家拿的。

他将一次性护理垫铺在桌面,打开药箱,几种消毒工具整齐摆放,从哪个格子拿起,再从哪个格放回去。

方远默怀疑,就算里面装着头发丝,也能摆成整套筷子那样整齐。

闫芮认低头不语,帮他处理伤口。可越处理,心里就越不舒服。

他没问,是不想方远默为难。从咬痕的位置和形状来看,只能是旁人所为。

这样的深度和程度,90%以上的可能,出自男性牙齿。

还有,闫芮醒往上扫。

即便他藏得很深,在闫芮醒的视角里,照样清晰可见。

他脖颈以下,布满吻痕。

消毒完毕,闫芮醒拆下一次性手套,说出的话像自言自语:“我们需要的,是积极平等的情感关系。

没指望得到回答,闫芮醒又说:“明后天你都过来吗?”

“嗯。”方远默低头。

“好,我每天下午这个点过来,希望都能看到你。”闫芮醒声音很轻,“你这个伤,至少要处理三天。”

身后有小美的声音:“闫医生,生椰乳酪好啦,还是两块吗?”

闫芮醒起身,走到收银台:“要六块。”

方远默好意提醒:“天越来越热了,我这几天都在,闫医生可以少买些。”

闫芮醒:“好的,来八块。”

方远默:“……”

“建议这周不要碰水,如果非要碰,就用这个。”闫芮醒掏出一整包医用防水贴,“店里的手套刚好勒住手腕,会加重伤势。”

“手腕的情况比你以为中严重,希望你认真对待。”闫芮醒压低声音,稍微靠近,“是旧伤和新伤叠加。”

没等回复,闫芮醒拎起红丝绒蛋糕盒:“谢谢你的试吃,明天告诉你感受。”

玻璃门打开又闭合,等人走远,方远默捏紧防水贴,含进手心。

*

当晚睡前,方远默正挑选照片,

姜小圆的电话打进来,上来就是一通抱怨:“我愿称今天为黑色星期五,还好你没来,躲过一劫。”

方远默夹着电话,满屏陈近洲的照片:“怎么了?”

“陈总今天的采访全程黑脸,我们所有人,包括他助理在内,大气都不敢喘。”

方远默并不意外:“他发火了?”

“那倒也没,可不怒自威最吓人了,艾莉姐脸都白了。”姜小圆嘀嘀咕咕,“也是奇怪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啊。”

第49章

姜小圆叽里呱啦:“他今晚都没和我们吃饭呢,说有事,扭头就走了。领导把我们痛批一顿,字里行间都是我们的问题。”

“哎,被批是小,主要今晚的餐厅看起来真不错,我还想公费占个便宜呢。结果他不来,聚餐原地解散。”

方远默捏捏鼻梁:“辛苦你了。”

“不过还好啦,反正也没扣工资,我这个月底实习就结束了。”

方远默:“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去我表哥那。”

方远默听姜小圆提过,她有个很厉害的表哥,酷爱摄影,从小随父母定居英国。

“表哥准备回国开摄影工作室。”姜小圆嘿嘿两声,“小默哥,你要不要也来呀?”

“不了,我现在挺好。”

方远默工作过才明白,他向往自由生活,朝九晚五不适合他。

他孤身一人,带着“儿子”,没经济压力,只要照顾好姥姥,想办法把“女儿”接回来,人生已然满足。

“你先别着急拒绝,我表哥人很好的,不会像领导那样批评员工,也不像陈总喜怒无常、搞冷暴力,你们一定特有共同语言。”

“小默哥,你自己单干,还不如来我哥这儿试试呢,有机会见个面聊聊嘛。”

方远默:“到时再说吧。”

“就这么定啦,到时提前约你呀!”

挂了电话,方远默进退两难。

陈近洲看似难接近,实际很好相处,总不能真生气了吧?是不是该发条信息道个歉?

想法刚萌生,就被摁灭。他没有陈近洲的正常联系方式,总不能用以前的Q.Q小号吧?

过亿身价,上市公司,“约炮”小号。

“…………”

算了算了。

老板不高兴八成是工作不顺利,例如生意没谈成,或研发进展不顺利,跟他有什么关系。

自我开导完毕,手机有新消息提示,摄友通APP的客户约单。

方远默是该APP的签约摄影师,相比其他约单网站,在这里,只需上传个人资料、获奖荣誉、擅长领域和过往作品,等待客户主动联系即可。

宇宙第一帅:「最近有档期吗?」

「有的,您想拍什么类型?」

宇宙第一帅:「格斗俱乐部新店开业,需要拍些宣传照,怎么收费?」

方远默在简介上写了,有创办格斗社的经历,对方应该看中了这点。

他复制计费规则,发过去。

「共三种计费方式:第一,按小时计费,一小时两百,最多八小时封顶。第二,按照片数量计费,五十张以内三百,每超一张加二十。第三,包日,十小时内两千,每超一小时补三百。注:若距离过远,请报销路费。需提前支付30%定金,若毁单,定金不退。」

方远默刚发出,便收到回复。

宇宙第一帅:「这么多字,谁看得过来?」

方远默:“……”

系统:「【宇宙第一帅】向你转账30000,以存入账户。」

宇宙第一帅:「包一天,够了吗?」

方远默:“…………?”

「多了。」

宇宙第一帅:「剩下的当路费。」

「您稍等,我需要先知道……」

方远默没编辑完,对面消息发过来。

宇宙第一帅:「【定位】周日下午四点,你先过来参观,具体再看怎么弄,别迟到。」

「只用交30%定金,您给得太多了。」

宇宙第一帅:「哥有钱,乐意给,碍你事了?」

方远默:“……”

「我还没说要接。」

宇宙第一帅:「我钱都给你了,你不接,讹我?我可报警了啊。」

“……?”

方远默好久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了,再聊下去估计也没意义。

「见面详谈吧。」

宇宙第一帅:「回见。」

系统:「【宇宙第一帅】已下线,您可以继续给他留言。」

定位是市中心商业区,开在这里的店铺,房租就不是小数目。还不分青红皂白打钱,只能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方远默挺喜欢接待这类客户,看似随心所欲,实际事不多,很容易“伺候”。

大学刚毕业那年,方远默也有开格斗馆的冲动,但这种行业对地段面积有需求,前期投资也极大,他很快放弃想法,能过去看看也不错。

周末下午,方远默携带作品集前往市中心。地铁一号线人满为患,方远默戴耳机,扣着帽兜,靠在车厢尾部。

开在商业街地铁口的格斗俱乐部,黑红相间的展示牌,在繁华的街区异常显眼。

方远默来到门口,发现了熟悉的人。

“哟,这不是方大摄影师嘛。”

全身奢侈品牌,戴黑色墨镜的高挑男人。带着副吊儿郎当的酷劲儿,对他挥挥手:“我不会约到你了吧?看来咱俩缘分不浅。”

方远默:“……”

好拙劣的演技。

装都不装了。

摄友通里的摄影师实名制,姓名照片全公开。

本科毕业后,闻萧眠也去了美国,六年间,两人零联系。

“闻学长,好久不见。”

与熟人合作,能省去客套流程,他们还有过合作办社经验。

方远默开门见山:“学长想怎么拍,做哪方面宣传?”

“你急什么。”闻萧眠搭他肩膀往里领,“先解决正事。”

“这个不是正事?”

“还有更正的事。”

闻萧眠把人带到桌边:“大摄影师,你觉得我这俱乐部怎么样?”

方远默环顾四周,不论是装修、设备、规模,都算得上业内顶尖。

地处市中心,聚集商业圈和写字楼,客流量大,交通便利,消费能力强,同时有众多合作资源供选择,外加闻氏企业的地位和品牌效应。

方远默不吝夸赞:“不久的将来,一定生意兴隆,蓬勃发展。”

以闻萧眠的经商头脑,搞不好很快就能增开连锁店铺。

“那是当然。”闻萧眠指着对面,“就那栋楼,全是我家的员工,知道我在这儿开俱乐部,把我爸的破健身卡都退了,全来我这儿充值。”

“我打算半年内再开三家分店,两年内扩张到十家,五年垄断该领域。”

方远默对资本发家史没兴趣,他只想关注本职工作:“闻总,咱还是聊聊宣传的事吧。”

“你急什么,我正事还没完呢。”

方远默:“…………”

要不你弄完了我再来?

闻萧眠坐下,也不知从哪抽出个文件袋:“虽然我的生意肯定大爆,但现在有点小麻烦。”

方远默:“什么?”

“俱乐部前期投入太大,还没正式开张,资金链有点紧张,想找合伙人”

方远默:“学长,我不认识有钱朋友。”

“不用朋友,你就行。”

“我没钱投资你的生意。”

半年前,方远默买回了天堂湾9栋1901,被叔叔婶婶卖掉的他和爸妈的家。

房东人很好,得知他的经历,主动压低些价格。但繁华地段,近三百的大平层,花费了方远默大部分的积蓄。

虽然面包房生意不错,他接私活也能赚不少,但总要留些家底,一来有保障,二来给姥姥养老。

闻萧眠:“我前两天不是刚给你转了三万?这么快就花了,你搞什么呢,嗑药也没你这么快的。”

“没花。”

打着单子接不成的可能,方远默压根没提现。

“那不得了。”闻萧眠翻开合同最后一页,“你给我三万,把合同签了,以后就是合作伙伴。”

“你会差三万块?”

“怎么了,看不起生活拮据的富二代吗?搞歧视啊?”

方远默:“……”

有钱就是了不起。就算口出狂言把天花板气塌,都有人民币帮他顶着。

闻萧眠拍来中性笔:“赶紧,签了。”

方远默没签,往前翻合同。

“你墨迹什么呢,我穷得只剩钱了,还坑你不成?”

闻萧眠没给机会,不知道又从哪掏出盒印泥,抓着方远默的手,粘着印泥往下一按。

方远默:“……”

“就这么着了,三万块钱记得转给我。”闻萧眠强行和他握手,“合作愉快,好好干。”

方远默:“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吗?”

“他?哪个他?他什么?”闻萧眠撑着下巴,“难不成你心里还住着个他呢?”

方远默:“……”

闻萧眠的表情和眼神极度刻意:“哪个呀?是我认识那个吗?啧,你俩又处上了?处多久了?哪个阶段了?”

“…………”

挺好一帅哥,非要长张嘴。

方远默扯开话题:“学长,要不咱们还是聊聊,你为什么找到我吧。”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闻萧眠轻飘飘的语气,“我呢,活不长了,就想在死之前干点善事。”

“我这人呢,没体验过苦日子,死了也不想受罪,所以,等我死了,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

方远默:“……哦。”

闻萧眠:“不信?”

“……信。”

信你个鬼。

“糊弄谁呢,你从头到脚都写着不信!”闻萧眠说着往外掏,“正好,我刚从医院回来,来来来,给你看。”

闻萧眠捏着两份皱巴巴的报告单:“瞧见没,我这瘤子,这么大个,左右各一个,就长脑子里。”

方远默:“……哦。”

“嘿你这小摄影师,什么眼神。”闻萧眠随手掏出烟和打火机,“我告诉你,就我这病……”

“方老师,你来。”另一人闯进来,夺走了烟盒,“我带你参观。”

熟悉沉稳的声音,是边渡。

这六年,方远默偶尔与边渡联系,咨询些法律问题,逢年过节会发条问候短信,但也仅限于此。

与留学的陈近洲和闻萧眠不同,边渡毕业立即开了家律师事务所。几年间,“无边律所”平步青云,脱颖而出,一跃成为行业标杆。

如今,“无边律所”已在数十个城市设立多家分支机构,持续提供优质、专业的法律服务 。

“我靠,边老男人你抢我烟干嘛。”闻萧眠骂骂咧咧,试图夺回来,“要抽自己买。”

边渡没理,把整盒烟单手揉烂,丢进垃圾桶,捏着打火机在手上把玩。

方远默跟过去,小声说了句:“边学、边律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边渡转身,温和说,“叫我什么都行。”

“好,那你也还叫我小默吧。”

“走吧小默,我带你参观。”

边渡带着方远默往里走,简单介绍各个区域的规划和安排。

俱乐部共两层,硬装已经完成,各种器材设备陆续入驻,初步安排下个月开业。

两人来到二楼休息区,边渡递给他瓶矿泉水:“合同是我拟的,没有对你不利因素,但如果你不满意,合同可随时调整或作废。”

方远默:“是他拜托你们这么做的吗?”

即便闻萧眠不给他看合同的机会,方远默还是瞟到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拥有这所乐部百分之16.5的占有额。

16.5是33的二分之一,33是100的三分之一,这个数字,很难不让人乱想。

“作为朋友,我有权保持沉默。”边渡上推眼镜,“何况,你很聪明。”

正如边渡所言,的确没什么好问的。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有那么多,就算要问,也是找当事人。

方远默不再纠结于此,余光见他手里的打火机:“闻学长的病,是开玩笑的吗?”

“不是开玩笑。”

呼吸停了一顿,闻萧眠口无遮拦,但边渡向来严谨。

方远默转向另一边,闻萧眠撇着腿,躺靠在几米之外的懒人沙发,正悠哉哉地打游戏。

不像病人,不像商人,只像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

边渡:“他心态好,没事。”

方远默不会劝人,手握上松开又握上。

闻萧眠游戏打累了,不耐烦在后面喊:“你俩聊完没有,我快饿死了。”

边渡:“走吧,边吃边聊。”

方远默看表:“不好意思,我约了人。”

“约人?”闻萧眠蹿过来,“约谁了?男的女的?怎么个约法?”

说着,方远默的手机响起,他打了招呼,去窗边接电话。

“小默哥,你在哪呢?我们到啦!是这个格斗什么俱乐部吗?”

方远默和姜小圆约好,今天跟他表哥见个面。

方远默和其他两人告别,小跑着往门口走:“我在里面,马上出……?”

玻璃门打开,方远默还举着手机,目光停在姜小圆身旁,对他微笑的男人。

“小默,好久不见。”

玻璃门里侧,闻萧眠看全了三人的互动,拨通电话就是一顿咆哮:“陈近洲!赶紧给我滚过来!”

“你能不能干点正事!还转股权,转个毛啊!你老相好都要跟别人跑了!”

“转再多有个屁用!”

第50章

方远默怎么都没想到,姜小圆常放在嘴边的表哥,竟是庄别序。

研究生那年,庄别序走得匆忙,方远默只在他登机前收到了告别短信。

后续的几年,方远默忙于读研和经营面包房,两人几乎断了联系。

再见故人,不胜欣喜。

“师兄,没想到会是你。”

“是啊,真巧。”庄别序笑着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师兄你呢?”

“除了饮食不适应,别的还好。”

方远默笑了:“师兄从小长在英国,也会不适应吗?”

“对啊,谁让咱们中华美食世界第一呢。”

“两位哥哥,能不能等会儿再聊,考虑下我的感受?”姜小圆揉揉肚子,“我刚下班,受足摧残,太想品尝中华美食了。”

“走了,去吃饭。”庄别序揉揉妹妹的脑袋,转向另一边:“小默,我记得你喜欢吃排骨,附近有家餐厅的黑松露炖排骨是特色,去尝尝?”

“还有烟熏樱桃排骨,鱼子酱焗帝王蟹肉排骨也不错,我们都可以尝尝。”

“哥,我怎么觉得你好偏心。”姜小圆撇撇嘴,“都不问我。”

“如果你还问,我算什么哥哥。”庄别序接下妹妹的双肩包,“桂花糖藕,椰汁千层马蹄糕,香煎鹅肝配苹果酱,熔岩巧克力蛋糕,都帮你定好了。”

姜小圆扑上来:“哥最懂我!”

商业街的高端餐厅,优雅氛围与格调,甄选全球顶级食材,严格限制客流量,需提前三天预订席位。

品质精挑细刻,上菜速度不快。

好在有甜点和果汁打底,乐手烘托气氛,等待并不难熬。

“小默尝尝。”庄别序递来杯果汁,“这款是这家店的特色。”

方远默捧在手心:“谢谢师兄。”

“哟,谁啊这是!”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庄少爷嘛!”

闻萧眠本科毕业,庄别序才来读研,他们在东大并无交集,但显然二人很熟。

如果闻萧眠来了,那岂不是。

方远默转眸,闻萧眠身边,站着两位穿西装的身影,边渡,还有……

他今天穿深蓝色双排扣西装,哑光质感。贴身剪裁勾勒出肩膀和腰线,领带是碳灰色真丝款式,复古简约,像去参加重要晚宴。

方远默握紧玻璃杯,心脏砰砰跳。

还、挺帅的。

庄别序打招呼,和方远默介绍:“这位是小闻总,闻萧……”

“不用介绍,我们是校友,很熟的。”闻萧眠转向当事人,话里有话似的,“是吧,方大摄影师。”

突然来了仨帅哥,姜小圆眼珠滴溜溜转:“请问,你们都是东大的吗?”

“哟,这儿还有个妹妹呢。”闻萧眠挑嘴角,“妹妹也是东大的?”

姜小圆摇摇头:“本科差一点点,去了经院,研究生本想考过去,可惜面试被刷,但我不会放弃的。”

她打算边工作边复习,明年继续考。

姜小圆给自己鼓劲:“只要肯拼搏,早晚上东大。”

“啧,你这决心让前校长看到了,得多欣慰啊!”闻萧眠转到另一边,“近洲,你说是吗?”

陈近洲:“……”

方远默:“……”

好、刻、意。

“看来妹妹不认识我们,就由我隆重介绍。”闻萧眠先拍拍陈近洲的肩膀,“这位呢,是元斤科技的创始人,他……”

“我知道我知道。”姜小圆抢答,“我和小默哥前两天刚参与了陈总的专访。”

“这样啊。”闻萧眠抬了下巴,“但有个事,你肯定不知道。”

姜小圆眼神追着他,像充满求知欲的小学生:“什么呀?”

“东大前校长是谁,你知道吗?”

表哥毕业时,姜小圆看过他的毕业证,还真有点印象:“我记得,好像姓陈,叫陈什么来着。

“叫什么不重要。”闻萧眠向后指,“喏,那老头是他爷爷。”

姜小圆的脸色从惊讶变成羡慕,又有点:你爷爷的学校那么好,可是好难考,干嘛本科不要我,研究生又不要我,好讨厌好讨厌的赌气感。

闻萧眠接着指陈近洲身边:“还有这个老男人,你眼熟吗?”

姜小圆眨眨眼:“他、很老吗?”

挺年轻,也挺帅的。

难道是保养得好?

边渡:“……”

方远默:“……”

“重点不是老,是眼不眼熟?”

姜小圆看向斯文沉稳的男人:“感觉在电视上见过?让我想想,是什么节目来着……”

“好像是,法律在线?”

边渡是这档栏目的特邀嘉宾,长期为观众提供专业援助。

“bingo!乖孩子真棒。”

“他创办的‘无边律所’,是红圈所的天花板,想进那,比考公还难。”闻萧眠说,“主要他打官司没输过,你有需要找我,我让他给你打八折。”

姜小圆张张嘴,眨眨眼,说了声“谢谢”,又忍不住加了句:“好厉害!”

“这就厉害了?”闻萧眠抬眉,“小妹妹,那你还没见过更厉害的。”

姜小圆腰杆挺直,翘首以盼。

闻萧眠指她身后:“看到窗外的大楼了吗?”

姜小圆转身:“最高的吗?”

“不,是所有。”闻萧眠云淡风轻,“都是我家的企业。”

姜小圆瞪圆了眼睛。

是真的还是吹牛呀!

好夸张,不敢问。

闻萧眠视线下移,落她身上:“还有,你穿的这件运动装,我家的品牌。”

“你所在的餐厅,我家开的。”

“还有,你现在……”

陈近洲受不了他:“萧眠,可以了。”

“行吧,说这么久我也渴了。”说罢,闻萧眠夺走方远默手里,还没动的果汁,“庄少爷真会选啊,这是我家餐厅的招牌。”

闻萧眠一口气喝光,还不忘品鉴:“新西兰有机奇异果,北极圈野生蓝莓,希腊百里香蜂蜜。一杯五九九,绝对是上品。”

“但庄少爷一人一杯就没劲了。”闻萧眠打了响指,叫来侍应生,“在座每人三杯,全记这位陈总账上。”

陈近洲:“……”

方远默:“…………”

多想看不懂他拙劣的目的。

“难得相聚,不如一起吃。”闻萧眠拉开方远默身边的座位,对陈近洲勾手:“陈总,您坐这儿。”

说着,闻萧眠坐到姜小圆对面:“我跟妹妹聊聊。”

闻萧眠疯狂点菜,还要专门强调,随便点,全记陈近洲的账,而上菜速度差点比他点菜还快。

用餐期间,方远默和陈近洲保持不熟,本该轻车熟路,却莫名尴尬。

陈近洲身上有低气压,方远默只敢埋头吃饭。只要不想,就与我无关。

晚餐过半,边渡叫了两个菜,打包告别,闻萧眠的车恰好挡他前面,骂骂咧咧跟边渡离开。

不停叨念着:“也不知道家里养的小孩多矜贵,把人带过来吃不得了。”

晚上八点半,餐厅有烟花会互动,姜小圆被请做嘉宾,跟着工作人员去了室外。

六人聚餐,只剩三人。

没了热闹的闻萧眠,气氛极端尴尬,方远默心里数秒,求闻萧眠赶紧回来。

庄别序用公筷夹菜,放他碟子里:“小默,多吃点,你瘦了很多。”

方远默低声说“谢谢”,使劲往嘴里塞。他塞得越快,陈近洲的气压就越低,他吓得越发努力塞饭。

见他愿意吃,庄别序更频繁夹菜,身边的气压更低,方远默塞得更快。

恶性循环,连续了好几轮,方远默求神拜佛,恨不得当众磕头。

闻学长你在哪,你快回来,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吃不下了,你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没完了?”陈近洲的筷子压他筷子尖,“真当自己是饭桶?”

方远默:“……”

还不都怪你!

庄别序:“小默吃饱了吗?”

方远默努力忍住嗝:“饱了。”

庄别序放下筷子:“对了,圆圆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啊?哦,什、什么?”

“来我的工作室。”

明明是自己的事,方远默余光却是陈近洲绷紧的脸:“我、我……”

“小默,工作室建立初期,我真的很需要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奇怪又心虚的氛围,思维混乱,大脑宕机,人开始眩晕。

“方老师,来一杯吗?”

“咔”一声,整杯酒落在方远默手边。

陈近洲用另一个杯子与之相碰。

清脆声响打破了紧张,方远默的局促暂时抽离。

陈近洲又碰了一次,一饮而尽。现在还剩自己,方远默握住杯壁。

“这种酒很烈。”握杯的手被庄别序压下去:“没必要接受所有人的敬酒,不喜欢可以不喝。”

手臂卡在半空,方远默进退两难。

陈近洲脱下西装,搭在椅背,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挑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事,我可以。”方远默仰头,全部喝下,

烈酒滑穿喉咙,刺痛沿皮肤绽开。

“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味。”庄别序递来颗薄荷糖,“压一压,会好受点。”

“谢谢。”方远默剥开糖纸,塞进口中。

清凉的薄荷,轻度缓解酒精刺激。

陈近洲起身:“接个电话,失陪。”

不速之客走远,庄别序的表情缓和些:“小默,你们很熟吗?”

这种问题,已成为非条件反射,方远默摇摇头。

“既然这样,你更不用喝。他们平时有应酬,喝酒劝酒是家常便饭,你和他们不一样,不需要接受酒场礼仪。”

“嗯,谢谢师兄。”方远默含着发甜的薄荷糖,余光是陈近洲离开的方向。

他没犹豫很久,随即起身:“抱歉,师兄,我去洗手间。”

方远默匆匆起身,跑去与陈近洲完全相反的方向。

这家饭店共两层,一层为散客,二层是包房。包房设有洗手间,二楼的公共区域极少有人。

方远默擦干净脸,双手撑在台面,口腔里有糖果的甜,喉咙中仍是灼烧的感觉。

他低头不动,听皮鞋底由远及近,紧接着,是推门和反锁的声音。

余光里有高挑人影,逐渐走近,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

方远默原地不动,直到穿灰色衬衫的男人彻底闯进他的领地,扣住后颈,强硬凶狠的吻袭击过来。

手臂收紧,全力掌控他的身体。

他越危险,就越吸引人。

陈近洲掐住他,虎口抵着下巴:“方远默,你怕我?”

“原来,我已经成为了让你害怕人。”

方远默想摇头,但被卡紧,根本动不了。

“因为怕我,不敢当我面做决定?”

“因为怕我,不敢拒绝我敬的酒?”

“这就是你的勇敢?”陈近洲用眼神要挟,“六年而已,还不如从前?”

“既然怕,还敢主动过来?”陈近洲将人压到池边,呼吸侵.犯他唇边,“你明知道,只要来了,我就不会放过你。”

方远默被咬住,疼到缺氧,哑着声音:“没,没怕。”

陈近洲靠近:“是么。”

拉链扯到胸口,有衣领撕裂的声音。

陈近洲目光突变,盯死空荡荡的脖颈:“项链呢?”

“在、家。”

“为什么摘?”陈近洲把人按紧,在他能触及的所有区域发泄。

方远默答不出,只敢颤抖。

“摘掉了我的项链,却叫他师兄。”

“报假的家庭地址给我,却坐在这里和他吃饭谈合作?”

“找到下一个目标了,是么?”

“没,没有找。”

方远默踮着脚,双手压在冰凉大理石台面,听拉链和金属纽扣碰撞出的声音。

“学长,别、别在这里……”

方远默被迫仰头,望向天花板。身体如此诚实,陈近洲又那么了解。

“为什么摘项链?”

方远默依旧回答不出。

“戴回去。”陈近洲咬痛他颈部光.裸的区域,“别逼我。”

滚烫压在唇边,撬开齿尖。

挣扎只会引燃愤怒,只有乖顺和回应,才能换得呼吸和手软。

生气的人稍显温柔,方远默被允许双手勾他脖子,但要表现出热情、喜欢,并勇敢。

除了顺从,他无能为力。

何况,陈近洲所做的,都是给他快乐、讨他喜欢。

……

“小默,你在里面吗?”敲门和庄别序的声音打破了角落里的秘密。

方远默惊醒,胡乱紧腰带:“在,我在。”

“小默,你遇到麻烦了吗?”

方远默把人从脖子上挪开,推进最里侧隔间:“嘘,我走了你再出来。”

他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领,可临走前没忍住,帮陈近洲收紧了松散的领带。

关好隔间门,方远默推开窗,将外套拉链挂到最上端,打开反锁的门:“师兄,怎么了?”

“你很久不回来,怕你有事。”庄别序说,“我问了服务生,才知道你在这里。”

方远默神色慌张,脸色像熟透的树莓,全身散发薄荷糖味。

庄别序关切道:“不舒服了吗?我送你回去。”

“没有,我喝酒就是这样。”

“以后不要喝了,你不适合那些。”

“嗯,谢谢师兄。”方远默捋捋头发,“我先回去了。”

方远默落荒而逃。

庄别序本想跟出去,但忍住了。急切寻找的自己稍有失态,庆幸未被察觉,他摘下眼镜,用清水泼脸。

模糊视线里,最里侧的隔间缓缓打开。透过梳妆镜,挺拔男人从门内走出,不戴眼镜也能分辨是谁。

陈近洲无视他的存在,来到池边,清洗手心残留的附着物。

庄别序把镜片架回鼻梁,侧头凝视男人的侧脸:“陈总怎么也在?”

陈近洲关掉水龙头,拽纸擦手。他转身,移出庄别序的视线。

擦身而过的瞬间,庄别序听到了糖块在口腔中挤碎的声音。

陈近洲先行离开,说薄荷味的挑衅言语:“怎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