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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关系 终晚夏 32504 字 9小时前

第31章

陈近洲向来行动派,方远默眼睁睁看他反锁了所有门窗,并关掉监控录像,再回到他面前。

方远默:“…………”

这真的是私教课吗?

谁家正经私教这样啊!

陈近洲将袖口挽到小臂,对他勾勾手:“帽子,口罩,外套脱掉。”

方远默脱掉了外套和口罩,却把帽子压实:“现在没人和我抢排骨了,其实不学也行。”

“你脑子里只有红烧排骨吗?”

“不止,番茄牛腩、烤鸭和蛋糕也榜上有名。”

陈近洲:“……”

方远默:“……”

他脸色好臭。

哎,多嘴了。

陈近洲:“忘了医生怎么说的?光吃不行,得配合锻炼。”

“我练啊,谁说我没练的。”方远默指着储物间,“我每天遛小胖……!”

来不及反应,手腕被扣住。

等呼吸擦过耳边时,方远默才惊觉。下一秒,天旋地转,视线颠倒。

方远默的头和肩被托着,只有下半身接触了地板。铺有缓冲垫的地面,摔下去几乎没有痛感。

方远默还沉浸在被翻倒的瞬间,心脏噗通噗通:“好、厉害。”

陈近洲手臂收紧,有自己的关注点。

剧烈反转时,棒球帽掀落,遮眼的额发被剪短,发尾修得轻薄细碎,浮在眉毛上方。

陈近洲嘴角挑着:“剪头发了?”

“不是、没没没……”方远默慌忙抓帽子扣回去,“就是前两天路过理发店,我实在闲着没事,顺便进去的。”

方远默走进理发店时大脑空白,剪完才开始后悔。陈近洲昨晚刚说了那种话,他一早就去剪头发,到底想干嘛!

“你紧张什么?”陈近洲拨开帽檐,目光跳进他眼睛里,“我什么都没说。”

方远默又把帽檐压回去:“你说不说都一样,反正我就是顺便剪的,它很快就能长回来。”

“等长回来了,记得再去剪。”

“干嘛?”

陈近洲:“我喜欢你短发。”

“……哦。”

方远默背过身去,抓了抓帽子下面的头发,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才不是因为你剪的。

陈近洲以帽子不方便为由,又帮他取了下来:“想不想学防身术?”

过于清晰的视线还未适应,方远默捻了捻头发丝:“想。”

过肩摔的原理,即杠杆和重心转移,更注重技巧性,对体型和力量没有严苛要求。陈近洲详细讲述要领,重复示范了几次。

掌握动作不难,但操作没想象中容易。方远默尝试数次,陈近洲都像电线杆似的杵在原地。

他气喘吁吁,陈近洲还用轻飘飘的语气:“瘦成这样,怎么摔得动人。”

方远默不服气,又来了一次,陈近洲仍纹丝不动。

“看来得先练体力和耐力,以后每周一三四早上七点跑步,晚上七点过来练力量。”陈近洲看表,“好了,今天先到这儿,明天再……!”

瞬间的过程,陈近洲身体失重,翻转到地,与重心不稳的方远默一并倒了下去。

胸口相贴,四肢交叠。

方远默尝试起身,手腕和腰被紧紧控制。

初春节气,只穿薄衫,胸口能感受到体温的交换,膝前有来自于陈近洲的异物感。

方远默一只手撑地板,另一只手被握着,压在胸膛。强烈心跳撞击着掌心,方远默目光落在他眼睛上。

掌心有搏动,膝间也有。

“方远默。”

“嗯?”

“想不想学点别的?”

“什么?”

“比方说……”陈近洲勾他后颈,拉近彼此的距离,“如何讨好私教老师。”

陈近洲扯开运动裤抽绳,握紧方远默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告知喜欢,可大部分的地方,方远默早就知晓。

之前他有意避开,不是不想给陈近洲,而是每次触碰,他都无法面对陈近洲的眼睛。

深邃的瞳孔能吸走黑暗,也能将人照亮。那一刻,陈近洲的快乐和需要全写在脸上。可方远默很怕,怕再也无法忘记这份快乐和需要。

方远默穿的牛仔裤,腰带扣解开得匆忙,能清晰感受伸进他衣服里的手掌,每一道掌纹都碰在皮肤上。

一边和他接吻,一边用手帮忙。

有人想吞掉他,方远默从未怀疑过。而他那么想被吞掉,也那么快乐且需要。

……

方远默倒在陈近洲怀里,头上盖着外套,等他帮自己擦手指。

整理好一切,陈近洲拽掉头上的衣服:“那里还疼吗?”

方远默懒洋洋的:“哪?”

“喉咙,嘴唇,腰,腿,还有……”

“不了不了,早不疼了。”

方远默真怕他说出那个词。

“今晚去我那儿吗?”

“你不是周末都不行?”

周末的陈近洲,像南瓜公主的魔法倒计时,这个时间段,他会变成灰姑娘,偏要躲到没人看见的地方。

“我请假了。”陈近洲说。

“请什么假?”

陈近洲:“撒谎。”

方远默:“你也会和家长撒谎?”

“你哪里看出我不会撒谎?”

“我以为你只会骗我玩,在长辈面前,绝顶根正红苗。”

陈近洲帮他整理衣领,并拉起来:“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我只有骗你才是玩。”

“那对其他人是什么?”

“认真骗。”

方远默:“……”

知道了知道了。

就我好骗好耍好玩。

陈近洲捡起衣服:“走么?回去。”

方远默手背过去,脚尖磨地面:“我得先把照片贴了。”

要不都白洗了。

陈近洲随他来到大厅,方远默掏出厚厚一摞照片,估计有几百张。

不仅有招新那几天拍的活动照,还有各式各样的校园风景。有新建的图书馆,宽敞的花园天台,也有没人在意的路边石板、树下野花,或是雨水打湿的干枯落叶。

年度照片只让上传五张,方远默却有五十张,甚至是五百张,难得有机会,他想全部展示出来。

陈近洲从照片堆里找出了一张,轻轻捻着。

方远默转眸,是废弃实验室403门前的夕阳,那曾是陈近洲的固定房间。

“那天刚好下过雨,洒在地面上的阳光很特别,我就拍下来了。”方远默说,“很美吧。”

“嗯。”陈近洲指尖用力捏紧:“这张能送给我吗?”

“当然了,我拍了很多,你喜欢的话,我都洗出来送给你。”

“电子版就可以。”陈近洲找来A4纸,仔细缠裹照片,一层两层,整整包了四层。

方远默留意他的反应,小心翼翼问:“那个房间,对你来说不一样吗?”

“很不一样。”

陈近洲拿起张合影,迅速转移话题:“照片拍了这么多,却没一张有你。”

“摄影师的职责是抓住美丽。”

陈近洲:“你也可以成为相片中的美丽。”

方远默低头摆弄一张照片,在不起眼的边角,有陈近洲的侧脸:“拍别人就挺好。”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成为别人照片中的风景更美好。”

方远默已经不记得这种感觉了,爸爸拍他和妈妈的照片集,早已随着房子的售卖一并消失。当年小小的他唯一能守住的,只有爸爸的几台相机。

陈近洲转向另一面墙,同样空白且极少装饰:“这里也贴照片?”

方远默:“不贴。”

陈近洲:“干什么的?”

“说了你会笑话我。”

“嗯,说出来让我笑话一下。”

“…………”

方远默没说,从书包里翻出沓便利贴,写下【愿世界和平】,粘到了墙上。

陈近洲:“这叫什么?远大理想?人生目标?”

方远默又写了一张:【希望明天的红烧排骨能骨头少肉多】

“这叫许愿墙。”

“…………”

陈近洲回看墙上唯二的两张便签,“你愿望还挺两极分化。”

“……”

你管不着。

方远默递便签纸给他:“写一张吗?”

陈近洲抽掉便利贴,去握他的手:“我的心愿,靠自己争取。”

陈近洲手心温热,贴在他的掌纹上,有一种坚定的安全感。

方远默很惊讶,明明什么亲密行为都有过了,他还是会因牵手而心跳波动。

陈近洲拉着他,从大厅走到门口,二人默契松开了手。

陈近洲:“你先出去,后门走二百米,西青街西北口等我。”

那里是死胡同,没有监控录像。

方远默:“不用,我坐地铁。”

陈近洲的那套房子离学校不远,地铁三站直达。

“我陪你坐地铁。”

“不用,你还是……”

陈近洲打断他:“你先走,别太快,稍等我。”

没再纠结,方远默扣上帽子,攥着手机从后门离开。

晚上九点的校园,还有少量牵着手的情侣。

光明正大,亲密无间。

走到校门口,手机传来消息。

J:「你还真慢。」

「不是你让我慢点的。」

J:「没想到你是龟速,是我的疏忽。」

方远默:“……”

「你跟上来了?」

J:「回头。」

转身向后,陈近洲穿一身运动装,高挑的身型沉浸在夜色里,脊背挺得很直。哪怕只能识别轮廓,也有种多看一眼的冲动。

方远默也只敢多看一眼,迅速收回。

「你太显眼了。」

J:「我也戴上帽子和口罩?」

「那倒也不用。」

J:「有耳机吗?」

「嗯,怎么了?」

J:「戴上。」

塞上蓝牙耳机,语音通话弹出来。

方远默接通:“怎么突然打电话。”

陈近洲的声音传进来:“走路发消息很危险。”

方远默:“哦。”

也对。

步行到地铁站,过了早高峰,首发站人流稀少。方远默掏出地铁卡,余光里,有陈近洲买票的声音。

刷卡进入,方远默放慢脚步,没追刚好到站的那趟车。

陈近洲:“你喜欢坐车头还是车尾?”

“车尾。”

方远默右转向里,站在最后一节车厢的等待区,陈近洲在几米外的倒数第二结车厢。

地铁到站,后排车厢只有零星几个人,方远默压压帽檐,靠在车尾。

方远默往前瞄了眼,陈近洲站在两个车厢的连接处,空无一人。

“方远默。”

“嗯?”

陈近洲:“我们这样算不算偷情。”

方远默:“……”

陈近洲:“怎么不说话?”

方远默背过身,脸对着车厢内壁:“注意点,会被听到的。”

“你不是看到了,我身边没人。”

方远默又套了层口罩,使劲往车厢缝隙处拱:“谁看你了!”

“那你脸红什么?”

“才没有,你少诬陷人。”

离那么远,还戴着两层口罩,脸都快钻缝里去了,我才不信他能看到。

“方远默,回头。”

寻着陈近洲的声音,方远默转头。

他没留意的这段时间,最后一节车厢几乎下空,陈近洲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透过对面的玻璃窗,印着他的身形。

陈近洲的声音在耳朵里:“过来么?坐一下。”

车厢虽没有人,但列车运行的噪音很吵,足矣在空气中隐藏陈近洲的声音。而方远默戴着降噪耳机耳机,将他的话收录得清清楚楚。

方远默缓慢走来,坐在了距陈近洲两个身位的座椅里。彼此没交流、没眼神,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玻璃窗能透出彼此身影,来间接获取名为对视的满足。

车即将到站,陈近洲先行起身,通过耳机对他说:“路过贩卖机时买的,我猜,你也许会喜欢。”

停车到站,方远默最后一个下车,拿走了留在座位上的蜜桃薄荷果汁。

是新品。

走出车站,方远默落在身后十几米,他握着果汁瓶,目不转睛盯着陈近洲的背影。

耳机还连着线,彼此不说话,努力听呼吸的声音,要很努力才能听到。

走到门口,陈近洲突然停脚。

方远默跟驻足:“怎么了?”

“你带了吗?”

“什么?”

陈近洲:“超薄顺滑。”

“……忘了。”方远默转头,超市就在他旁边,“我去买。”

“我和你一起。”

方远默:“那你买,我先回去。”

“恐怕不行,我没经验,你都买两次了。”陈近洲加重语气,“我这次,是准备和方老师学习的。”

“…………”

方远默看向来来往往的超市门:“现在人好多。”

“不去那,换个地方。”陈近洲说,“三点钟的方向。”

方远默转身,赫然看到了一家自助成人用品店。

“……”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保持陌生人,各挑各的。

店内采用自助购买方式,西边一排摆了四个自助取物柜。

方远默在最里面的一号柜,陈近洲在靠门口的四号柜,扫码开门自助拿取。

方远默站在原地,看着一层层眼花缭乱的物品,耳根子着火。

余光里,陈近洲扫了码,打开门,拿了其中一件出来。

像是自言自语,声音通过耳机传进方远默耳朵里:“现在的小玩意,都这么先进了。”

方远默:“那是什么?”

陈近洲:“跳.蛋。”

“干什么的?”

“你真不知道?”

方远默知道点,但不太确定。

“下面用的。”陈近洲云淡风轻的语气,“当然,如果你喜欢,上面也行。”

下面方远默能理解,但他不太确定,陈近洲所谓的上面到底是哪个上面。但直接问,显得自己很孤陋寡闻。

毕竟,他都是买两次安全.套的人了,而陈近洲一次都没有。

“想试试吗?”

方远默迅速说:“不想。”

他又不知道上面怎么用。

陈近洲把东西放回去,转向安全.套那层:“之前的草莓味,你好像不太喜欢?”

“……反正,有点厚。”

酒店的东西花里胡哨,实际体验感不太好。至于为什么能知道厚,因为其中有一次,陈近洲弄.破了。

“这次换个超薄的。”陈近洲又问,“喜欢什么口味的?”

“为什么是口、味?”

“差不多一个意思。”

“差多了。”方远默咬牙,“一个吃一个用。”

“天然乳胶,可以入口。”

“…………”

方远默脸要烧着了,他怀疑陈近洲是故意的。

陈近洲从他不安的手指头,还有烫红的耳根处转回来:“好,我换个说法,喜欢什么气味的?”

方远默也扫开码开门,看他贩卖机里的种类,香草、薄荷、奇异果,蓝莓、葡萄、小玫瑰。

“”

跟水果盛宴似的。

方远默抿了下嘴唇:“反正,你已经挺香的了。”

“哦,原来方同学喜欢我的口味。”

“……”

他烦死了人了!

陈近洲:“规格呢?喜欢加螺纹或者浮点的吗?”

“要那个干什么?”

上次他在便利店买,就三个款式,完全没这么麻烦。

陈近洲:“你挺紧的,对我来说应该都一样。”

“……!”

方远默烧得外焦里嫩,十分后悔和他来这种地方。转而又想,该做的都做过了,现在害羞显得好装。

“对我来说,也一样。”

“那些形状都在外面,能增加摩擦力和体验,你应该能感受的到。”陈近洲的语气平静异常,想在做学术讨论,“来两盒试试吗?”

“可你本来就有形状。”

陈近洲头转向他:“?”

“我能感受到上面凸起的血管。”方远默拧开饮料瓶,“就裹在里面。”

陈近洲挑着嘴角,放下螺纹,拿了另外一盒:“看来方同学钟爱极致超薄。”

方远默喝光了饮料,头发丝要烧着:“我都可以,你随便买吧。”

陈近洲没再询问,拿了免费的黑色塑料袋,一盒一盒往里装。看架势,恨不得把每个写有超薄的款式都买一遍。

可陈近洲自己花钱,他也没有阻止权。听着盒子落进去的声音,方远默头疼脑热,胸闷气短,随手抓了个贩卖柜里的盒子拿出来看。

东西还没看清,先听到柜机旁边传出声音:“支付宝消费,一百九十九元。”

第32章

方远默握着盒子,拿也不对、丢也不行,烫人的包装想在手心钻窟窿。

可是,不对啊。

方远默转过去,为什么陈近洲拿了那么多没扣费,他拿一个就扣了?

“门关了。”陈近洲说。

“门哪关……?”

方远默直愣愣的,盯着严丝合缝的玻璃门:“……那也不该直接扣费啊!”

陈近洲还拎着黑色塑料袋,一盒一盒往里装,不咸不淡地提醒:“免密支付,便捷生活。”

方远默:“…………”

马上就停了这个破业务!

陈近洲短暂停止“进货业务”,转向方远默手里的包装盒,挑挑眉梢,招惹人的口气:“看起来,方同学果然喜欢这个。”

方远默注意商品名称。

双球小跳.蛋,快乐一整晚。

“…………”

再多解释也苍白无力,反正买都买了,丢是丢不掉了。

方远默故作镇定,把盒子塞进书包:“我先走了,学长慢慢挑。”

拉好拉链,方远默“嗖”的往家跑。盒子小巧玲珑,肩膀却像背了座山。

他冲出电梯,先洗个澡冷静一下。

关掉花洒,方远默去拿浴袍,柜子里多了两件新款式,比陈近洲的小一码。

方远默回到卧室,衣柜里,同样多出几件他尺码的衣服,里侧还挂着套情侣睡衣,猫狗图案,中码是猫,大码是狗。

方远默心里念着“好幼稚”,把中码猫猫拿出来。

换好睡衣,陈近洲恰好回来,手里提着一大兜,像回学校前,姥姥准备的零食库。

方远默:“……”

他是真进货,还是参与了成人用品试用活动?

方远默拽拽睡衣,先露脑袋,再慢悠悠从门里探出身体。

陈近洲换鞋,再抬头时,目光停在睡衣上。他刚挑起嘴角,方远默的闹钟响了。

正事不能忘,方远默按掉手机,“学长,能借一下你电脑吗?我报选修课。”

东大的公选课需自行报名,所有课程全年级混上。但年级不同,报课时间有区别。大三优先报,其次是大二,大一要等到开学第三周。

选修课种类繁多,以科普和趣味性为主。

周六晚上开放报课平台,每门限二百人,热门课程非常抢手,先报先得。

接下笔记本电脑,方远默登陆选课平台,输入学号密码。

陈近洲切了苹果推给他:“打算报什么?”

“世界文化之旅。”

属于中等难抢课程,但轮到大一,所剩名额也极为有限,

方远默咬了口苹果,顺便问:“学长,你报的什么?”

“福尔摩斯与逻辑推理。”

这门课以《福尔摩斯探案集》为背景,研究案件逻辑与背后的故事,深受学生欢迎,是东大最抢手的公选课之一,也是方远默的心仪课程。

“这门课连大二都轮不到,更别提我们了。”

系统开放五分钟,二百名额全抢空。

陈近洲:“你早晚也得大三。”

“也对。”每门课程只能报一次,花点心思,早晚有机会。方远默自言自语,“等我大三了,你都毕业了。”

陈近洲“嗯”了声,垂着眼睫,没给特别反应。

方远默含着苹果,偷瞄对面的人。计算机这种专业,会读研究生的吧。他成绩又这么好,保研应该轻而易举。

“学长,你会在本校读研吗?”

陈近洲:“还不清楚。”

“……哦。”

对陈近洲来说,也许出国镀金更合适。美国、英国、或者新加坡,都有计算机相关的顶级学校,以他的能力和家境也该也不难。

陈近洲:“你呢,读研还是工作?”

“能考上就读,考不上就去工作。”

方远默的专业,学历非硬性要求,读书对他来说更像逃避,社会总比校园复杂。

叔叔婶婶已陆续转来遗产,爸妈留给他的那些,出国读书也不难。

如果陈近洲真出国的话,那他也……

只有一瞬,方远默很快停止想法。

越界了。

陈近洲:“建议先解决本科毕业。”

“别小看人。”方远默说,“我学习很努力的,成绩也不错。”

上学期期末,方远默成绩排全系前三。

“东大卷面只占百分之六十。”陈近洲的言外之意,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是各种综合实践与社会活动。

“我加入了格斗社和摄联,还有摄影大赛、年度照片评选,其他活动也参加了些,今年的实践分够了。”

陈近洲:“没人告诉你,大二大四有体测?”

方远默真没注意,“测什么?”

“男生三千,立定跳远,俯卧撑或引体向上二选一。”

方远默:“”

好变态的要求。

方远默:“就不能和你爷爷说说,稍微减减负?”

大学生的命也是命啊。

“我认可陈校长的地方不多,但这一项,我觉得不错。”

方远默:“……”

变态爷孙。

陈近洲撑着下巴,看热闹似的,“所以,方同学,你能跑下来吗?”

方远默:“……”

陈近洲:“那你只能早起锻炼了。”

“可我起不来。”

“不是遛狗的时候了?”

“现在不都是你遛吗?”

方远默每天早上过去,小胖子的肚子都是鼓的,伸着舌头呼哧呼哧,一看就是遛过还喂饱的样子。

除了陈近洲,不会有人觊觎他家方胖子!

“那就晚上跑。”陈近洲划看时间表,“以后每周一,三……”

“坏了!我的选修!”

光顾着和陈近洲聊天,报课系统已经开启了十分钟,方远默刷新页面,心仪课程早被选完。

这下只能随便选了。

方远默刷新电脑,退回去看“福尔摩斯与逻辑推理”,仍是满员状态,无人退课。

他划拉鼠标,草草浏览剩余课程。

光标停在其中一项。

【恋爱学理论与实践】

还剩八个名额。

见他没了动静,陈近洲说:“选完了?”

方远默匆忙划走鼠标:“嗯,完了。”

“选的什么?”

“极限飞盘运动。”

陈近洲歪头:“你认真的?”

“对、对啊!”方远默在桌板下蹭手,“这个不是正好锻炼身体吗?免得我体测不过。”

“可以。”陈近洲准备去洗澡,“记得每周一三四晚上,来操场跑步。”

方远默:“……”

怎么就逃不掉了。

方远默敷衍应下,装模作样划拉鼠标,等浴室传出水声,他打开书包拉链,钻进被窝。

双球小玩具包装严密,方远默翻看使用说明,也没写“上面”怎么用啊,陈近洲不会又骗他吧。

方远默从盒子里拎出,两个球连一根绳,不知碰到了哪个区域,小球在手心乱跳,速度快得要握不住。

完全静音,在宿舍都不会被发现。

但是,这个东西的开关在哪啊?

方远默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根本没找到按钮,尝试了声音和触控也没用。

手越震越麻,要失去知觉。眼看着陈近洲就要出来,方远默满头大汗。

水声停止,浴室的门打开。

慌乱间,方远默把东西塞进枕下,用腰贴紧。好在毫无声音,震感也不强。

陈近洲腰上缠着浴巾,回到卧室,背对着他拿出狗狗睡衣。

他扯掉浴巾,后背的肌肉曲线一览无余,慢条斯理换睡衣。

但是好糟糕,方远默根本没心思欣赏。

系上最后一颗纽扣,陈近洲转身,缓缓向他走近。

他手里还捏着超薄蜜桃味,拆开包装,将两片随手丢到床头。

陈近洲抱住人,掀翻在床上。

他轻轻拨弄方远默额头的软发:“干什么呢?出这么多汗。”

方远默使劲往下躺,努力把“不听话”的小球压下去,盼望着赶紧耗完电,快点停下来。

“没事,我就是有点热。”

陈近洲捻开他头发尖,声音麻在耳尖,“脱.了。”

卧室落了灯,陈近洲的气息贴过来。

方远默乖乖地没动。

实际紧张到不会动。

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还不停电!

这是陈近洲第一次没撕他衣服,猫猫纽扣被耐心解开,嘴唇顺着扣孔一颗颗往下。

解到第三颗时,陈近洲突然停下,向左平移,再转到另一侧。

方远默大脑充着血,僵得轻哼一声。

陈近洲的声音压进耳蜗:“方同学,弄明白‘上面’怎么用了吗?”

方远默缺氧,脑子里是乱码符号。

枕头下的小球捏进陈近洲指尖,再按到了他曾含下的地方。

“唔嗯!”

原来他说的上面,是这个上面!

方远默昨晚没拔萝卜,但整夜都在摘豆子,粉红色包装的豆子,恨不得全身长一遍。

陈近洲就是个大骗子,根本不只是上面,是除了种萝卜的地方以外,所有地方都要用一遍。

可明明都关电源了,豆子怎么还在震,方远默烦得往陈近洲怀里钻。

手塞进枕头下,手机掏出来,陈近洲沙哑的声音:“你导员的短信。”

“……”

大周末的,老师不用休息吗。

方远默接下手机时,它还在震,辅导员持续发来消息。简单扫了眼,大多是表情包,各种表达开心激动。

方远默还有点困,顺着恭喜、表情包和语气词里,找到了重点。

人蹭地坐了起来。

“进了!进了!”

陈近洲没有起床气,但是很粘人。他把方远默扳回来,塞怀里抱紧:“世纪杯还没开始。”

“不是世界杯,是摄影大赛,我进决赛了!”

陈近洲清醒了点,先表达了恭喜,睁开眼看他的手机。

有一大串决赛需知。

陈近洲皱眉:“集中去外地?”

方远默划开注意事项:“这个是传统,都要去的。”

爸爸在拍摄日记里写过,他在东大时,也进入了摄影大赛决赛。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妈妈居住的村子,也是在那时,二十岁的他,遇见了十八岁的妈妈。

爸爸在二楼窗边,拍下了妈妈弹琴的照片。四年后,爸爸又在音乐会现场,一眼认出了妈妈。

如同当年一样,再次对她动情。

陈近洲确认日期,四月初去,连上清明假期,共七天:“你不上课了?”

“学校给假的。”方远默说,“这个比赛很难入围,全校就我一个,我是给学校争光的。要是决赛拿到了好成绩,校长没准会表彰我。”

陈近洲夺走手机,翻身把人压下:“别提他。”

“唔别,套还、还没……”

“戴了。”

“薄荷超薄。”

“唔,这个好凉。”

“忍着。”

该项比赛在国内非常权威。

方远默进入决赛,对于摄影系来说,相当于中国足球挺进世界杯。方远默才大一,未来前途无限。

成为全系的独苗,老师们进入重点培养模式,轮流换班,每晚进行一对一辅导与培训。

方远默热衷上专业课,喜欢听不同老师讲经验和技巧,虽然辛苦,但很充实。

培训是临时添加,方远默合理逃脱了跑步计划。每天奔波于不同办公室,准备决赛内容,与陈近洲鲜少联系。

忙碌了一周多,公选课本周开课。

方远默去得早,二百人教室坐了不到十分之一。他找了个后排角落,这里相对隐蔽。

一时冲动报的课程,方远默至今想不明白理由。但来都来了,听听总没错。

这类课程,女生报名的偏多。随着时间临近,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

选修课形式轻松,没有课本,方远默压着帽檐,低头翻看照片。

老师已来到教室,正在准备课件,学生们在座位上小范围聊天。

方远默身边坐着两个女生,聊各种各样的校园八卦,偶尔能听到些熟悉名字。

即将上课,方远默前面的椅子被拖动,耳边的动静突然消失。

用余光去瞧,两个女生还在那里,顺着惊讶的表情,方远默抬头看前面。

“……”

耳边再次传来窃窃私语。

“是他吧,是他是他就是他!”

“他怎么也来这种课呀?”

“准备交女朋友了?”

“还是已经交上了?”

“或者打算交?”

方远默脚底轻飘飘的,手机震动麻在心口。

J:「方同学,这么巧。」

方远默:“……”

J:「这就是你的极限飞盘运动?」

「我报课时没看清,点错了。」

J:「飞盘运动看成恋爱理论?」

「你管我!」

「再说了,你不也骗我说你报的福尔摩斯。」

J:「我的确报了福尔摩斯,但临时改了。」

「改它干什么。」

那么好的课,可惜。

J:「你说为什么。」

方远默心里嘀咕,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想到同桌聊的八卦。方远默回消息:「为了交女朋友吗?」

J:「你呢,是为了交女朋友吗?」

J:「哦不对,方同学本来就有女朋友。」

J:「那是为了和你女朋友更好的相处吗?」

J:「但你好像一周多都没联系过你女朋友了呢。」

消息一串接着一串,像扑到脸上的新闻头条,方远默的世界雾蒙蒙的,突然不知道要先看哪个,先回复哪条。

消息还在发,铺天盖地往脑袋里灌。

J:「课间上顶楼天台。」

J:「避开人。」

J:「上课了,认真听。」

J:「别玩手机,别看相机,也不要回消息。」

J:「被我发现走神,会罚你。」

上课铃响起,方远默终于吸收完所有消息,看着最后的“警告”,急得牙痒痒。

一节选修课,有必要吗?这年头,还有上课不玩手机的大学生吗?

方远默再抬头,还真有。

一节课五十分钟,陈近洲大部分时间认真听,小部分时候做笔记,宛如努力刻苦的高中生。

但方远默坐不住,好烦。消息发了这么多,一条不许回,再看到陈近洲的后脑勺,更烦了。

欲擒故纵!

下课铃响起,陈近洲第一个起身,孤身离开了教室。

方远默心脏怦怦跳,随即跟了过去。

综合大楼共十一层,晚间只有一号电梯开到顶层。

十一楼是报告厅,顺着消防通道再走半层,可以上到天台。

声控灯没有声音,方远默摸黑找到了门把。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那时候是锁的,这次按了一下,门顺利打开。

室外和楼梯间一样黑,只能远远看到天空的星星。

方远默心跳加速,缓缓推开,只进了半个身子,就被外力拉进怀里。

口罩扯下,帽檐掀落。紊乱的呼吸在唇齿间汹涌澎湃,痛在嘴边的犬齿将唇缝挑开。

失控与欲望一并袭来。

方远默脑海里,还是陈近洲认真听课的样子,仅仅几分钟,像一场从内到外的蜕变。

前一秒是榜样,这一秒在疯狂。

陈近洲像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粗暴地吻他、捏他、咬他、占有他。他像是忍了很多,久到自己都找不到界限。

晕厥着,疼痛着,脑海浮现上课内容。

恋爱,平等。

理解,沟通。

惊喜,满足。

他们并非恋爱,但也想符合。

互助的关系里,他们没有做到平等,没有及时沟通,更没有充分满足。

“对不起,我最近有点忙。”

“没事。”陈近洲拨开衣领,寻找不会被发现的地方,轻轻重重地咬。

“你有需要,随时找我。”

陈近洲膝盖抵住进他两条腿间:“怕你忙。”

“没事的,我如果不行会说。”

陈近洲陈近洲“嗯”了一声,只是吻他,没有再说。

方远默环住他的脖子,仰头去拽衣领:“那我今晚可以约你吗?”

“明天不是比赛?好好休息。”

明天就要去了,一走就是十天。

“我没事的,我可以。”

“我不可以。”陈近洲停下来,蹭他嘴唇,“抱歉,我怕忍不住。”

方远默衣衫不整,努力调整呼吸:“那回来再……”

陈近洲按住他的唇,用深不见底的双眼望向他:“方远默,你会想我吗?”

第33章

天台的风吹散发丝,方远默的瞳孔像开了大光圈镜头,他一动不动,聚焦陈近洲的眼睛。

“很难回答吗?”

“没有,不是,我……”

“不用说了。”陈近洲打断他,恢复白开水似的语气,前一刻的冲动像调频失误,“我知道了。”

方远默:“……哦。”

可是你真的知道了吗?

陈近洲从他身上挪开,并帮他整理衣领:“你先走。”

方远默低头看着:“走哪?”

陈近洲递给他帽子和口罩:“上课。”

方远默怀疑听错:“啊?”

陈近洲看表:“还有两分钟打铃。”

“可以不去的。”方远默眼神飘着,“反正,选修而已。”

陈近洲的脸像突变的天:“方远默,别再让我知道你有旷课想法。”

“……哦。”

方远默扣好帽子原路返回,踩着铃声,陈近洲也坐到了前面。

他衣着整齐,态度严谨,像流水线生产的机器,跟在天台判若两人。

方远默收紧领口,藏住他咬过的痕迹,眼睛像钢钉,恨不得从他背影穿过去。

特意跑上天台,就待个课间,这是什么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下课铃声响起,陈近洲第一个出去。方远默不喜欢和人挤,慢慢悠悠收拾东西。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正要起身,手机里有消息。

J:「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

J:「明天几点的飞机,怎么过去?」

「上午十点四十,学校安排车送我。」

J:「注意安全,回宿舍前去趟格斗社储物室。」

「怎么了?小胖子又拆家了?」

J:「没。留了东西给你。」

晚上九点,格斗社大门紧锁。

方远默拧钥匙,从后门进入。这个点不远和小胖子早睡了。方远默轻手轻脚,怕打扰到它们。

慢慢推开门,门边放着个大塑料袋,装满他喜欢的零食,袋子内侧粘着张便利贴,是陈近洲的字迹。

【路上吃。】

方远默提起袋子,沉甸甸的。划开手机,正要发消息。

指尖一顿,猛地反应。屋里这么安静?没有小胖子的呼噜声。

开灯找了一圈,给陈近洲发消息:「不远和很近你带出去了吗?」

随即,陈近洲发来照片。

副驾驶座上,姐姐和小胖子蜷缩在一起,爪子搭屁股,脖子叠脑袋,睡得正香。

方远默打进电话:“你带他们去哪?”

陈近洲毫无犯错感:“回家。”

“怎么不说一声?”

“不是拿零食和你换了。”

“能这么换吗?”

“你走了,不能让它们陪陪我?”

方远默划拉着手机框,竟也无法反驳:“照顾好它们。”

“会的。”

“谢谢。”

“方远默。”

“嗯?”

“我等你回来。”

*

次日清早,方远默背全设备,提着零食,踏上了决赛的路。

目的地是贵州的偏远古村落,飞机转汽车,弯弯绕绕半小时才能到。

摄影大赛,全国入围选手只有十人,分散在五个区域,借住到村民家中。

方远默所在的村子,坐落在三面环水的半岛,门口有个用石头垒砌的大拱门,家家户户的门墙堆砌着柴火。

这里常年多雨,依山而建的干栏式建筑,基本都是吊脚楼。楼顶用不规则石板堆建,脚下的路面和小巷的台阶,全为大块石板路。

继续往里,石板窄路蜿蜒曲折,低矮石墙上爬满青苔,建筑错落有致,充满古老韵味。

方远默分住在独居老伯家,他到的时候,老伯穿着件破旧汗衫,拎着条一米长的大鲈鱼,摇摆的鱼尾四处溅水,抽着水烟回来了。

老伯只看了他一眼,指指二楼朝阳的房间,拎着鱼去了厨房。

厨房传来刮鳞的声音,方远默把行李推进卧室。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床单和被褥是全新的,简陋电风扇直吹床铺。

方远默从小在北方长大,回南天确实是一大难题。方远默触摸床单,还好,不是很潮。

厨房嘀铃咣啷,传来了炝炒的香气,方远默肚咕噜了起来。

简单收拾东西,方远默下楼帮忙。

转眼发现,饭菜早已上桌,木头方桌上摆着两肉一素,老伯没动筷子,看样子在等他。

方远默:“……”

叫我一声不就行了。

老伯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方远默夹了块鱼,边塞边说:“我叫方远默,您喊我小默就行。”

没等回应,方远默的舌头差点跟鱼肉一起辣出来。

连塞了好几口饭,还是没解下来。他也算爱吃辣,但这条鱼的程度,实属过激。

手边端来了一大碗水,方远默说了声“谢谢”,咕哝咕咚灌。

辣感缓解,方远默擦擦汗回去品味,好香,没忍住又塞了一口,辣得够呛。

入住的第一晚,难得安逸。

老伯天没亮就起床,早饭留一份在锅里,挑着渔具和水烟去打鱼。

方远默随即起来,帮忙打扫了房间,吃过早饭后带着相机出发。

这次出行的七日安排,前四天自由采风,后三天才会聚到一起。

比赛要求并未明确,只是告知,“用第二双眼睛,发现世界”。

方远默打开定位仪,漫无目的地走。

他来到湖边,拍山间湖岸,拍打鱼的老伯,拍巷子口玩耍的孩童,拍穿布依族服装跳舞的青年,再顺太阳的方向一路往前。

来到游客钟爱的古巷寨街,吃了特色午餐,坐在室外咖啡厅看风景,听风的声音,看湖流动的轨迹。

趁夕阳落完前,拍着照原路返回,把清晨拍过的风景,傍晚再拍一遍。

踏进家门时,方远默和拎着鸡的老伯打了照面。他洗了手,主动提出帮忙。

老伯没说话,掀开锅盖时,里面搁着没动过的午餐,完全不辣的两个菜。

晚饭上桌,老伯夹着中午的剩菜,配着线椒往嘴里塞。

方远默把鸡汤端给他一碗。

老伯喝了一口,又塞了口辣椒,显然并不适应清淡的口味。

方远默往他碗里夹新菜,然后说:“稍微来点辣也行。”

别说老伯了,淡的他都没滋味。

见老伯没反应,方远默低头塞饭,囫囵又说:“我明天中午回来吃。”

老伯灌完鸡汤,端着碗筷起来,转了身才硬憋出一句:“嗯。”

“…………”

方远默总算理解,身边的人跟他接触的感受了。

好憋人。

说句话怎么就那么难。

晚饭后,方远默背上相机继续拍。

夜晚的湖景别有一番风味,他挑了两张最喜欢的,给溏心蛋发过去,同样也发给陈近洲。

溏心蛋总能秒回消息,吱哇乱叫一大通,又是文字又是语音,问这是哪儿、那是啥,顺便抒发好美好漂亮,我也要去的感想。

即便他们从未见过面,方远默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她的形态。梳着马尾辫,爱吃冰淇淋和冰镇汽水的活泼女孩。

方远默依次回答完问题,又聊了一小会儿,彼此互道晚安。

恰逢陈近洲回他消息,方远默退出微信,点开Q.Q小号。

J:「终于想起我了?」

“”

从上飞机开始,方远默每天早晚给他发一条消息,都没收到回复。

怎么还贼喊捉贼呢。

「要不要再看看,到底是谁不理谁?」

不到半分钟,语音电话打进来。

方远默塞上耳机,正准备接通,才意识到是视频通话。

他站在河边,慌乱扫视周围,一眼发现了老伯的带顶渔船。

方远默跳进船内,接通视频。

方远默这边的光很暗,对面也没亮多少,依稀能看到陈近洲的肩膀和五官轮廓。

他赤着上身,似乎刚洗完澡。

方远默:“打错了?”

陈近洲:“没。”

“那怎么突然开视频。”

“想见你。”

“……”

这人是喝酒了吧。

方远默转移话题:“你在哪?”

“紫宸阁。”

是陈近洲自己的那套房子。

方远默:“不远和很近呢?”

摄像头偏转,不远正团着身子,舒舒服服睡在陈近洲枕边。

陈近洲下了床,点开灯调转后置摄像头。恰好拍到了撅着圆屁股,对着罐头吭哧吭哧的小饭桶。

“……”

方远默再次确认时间:“这个点还让它吃?方小胖快成巨无霸了。”

“这是补偿。”陈近洲调转成前置摄像头,“白天不在家,没让它吃成。”

陈近洲那儿有宠物喂食器,但只能提供狗粮,罐头这类的,得等他回来。

明亮房间里,清晰可见男人微红的脸色。

果然喝酒了。

方远默:“今天很忙吗?”

“参加了个宴会。”

“哦。”方远默的眼神划到了陈近洲肩膀,皱眉,“你受伤了吗?”

左侧肩膀上有一条红痕,像被坚硬东西划上去的,方远默的视角只能看到很小的部分,他总觉得,不止那一条。

陈近洲侧头瞥了眼,把肩膀移出镜头:“没事。”

“怎么弄的?好像有点严重,你这样还洗澡吗?有没有涂药啊?”

“没事,涂药了。”等陈近洲再从画面移进来,已经穿回了上衣。

见对方不想再聊,方远默没继续问,看着背景环境:“怎么去次卧了?”

“不远在主卧。”

方远默没理解:“那怎么了?”

“成年人的事,不方便孩子看。”

“……”

方远默理应明白,但碍于四千公里,他又不太明白了。

“你呢?”陈近洲透过视频,看模糊的环境,“在哪?”

“在我借住老伯的船上。”

陈近洲:“看起来看不错。”

“是啊。”方远默点开闪光灯,换成后置摄像头,拍船身给他看,“老伯的渔船是这里最好的,收拾得干干净净。”

也许他在船上的时间,比在家还多。

“小默。”

突然亲昵的称呼,带懒散勾人语调。

方远默心脏被攥了下:“怎么了?”

“我想了。”

方远默捏住手机,膝盖跟着并紧:“我、刚来第二天,暂时还回不……”

“你想了吗?”

方远默目光偏移,船在水面轻微摇晃,水乡的深夜,寂静无声。

“我、还行。”

“小默。”

“嗯?”方远默低头,手臂伸到船外,去撩浮在船边的水。

“你喜欢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方远默没答,一来不好意思,二来明知故问。

但不妨碍陈近洲继续说:“你喜欢手,还是其他?”

“……”

手腕伸进水里,冰凉的河,并不解热。

“方远默,说话。”

醉酒男人的眼神能烧人,方远默的心在水上漂浮着,不敢看他。

“我喜欢、满一点。”

陈近洲:“喜欢我帮你吗?”

方远默咬咬嘴唇:“喜欢。”

“喜欢嘴还是手?”

“都行。”

“要选,方远默。”

方远默的小腹汹涌翻腾:“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喜欢手,只有你的时候,喜欢嘴。”

陈近洲的笑声抓挠他胸口:“喜欢我咬你吗?”

安静的夜,漆黑的空间,遮不住害羞和露骨的言语。

挑起的水花溅湿了裤脚,方远默慌得全身颤抖:“学长,你要不还是找个视频看吧。”

“不想看了。”陈近洲说,“只想要你。”

“……”

四千多公里,我又不是超人。

“方远默,帮帮我。”

“我回不去,没办法帮你。”

“回答我的问题。”陈近洲又说,“喜欢我咬你吗?”

“喜欢。”

“最喜欢咬哪?”

方远默闭上眼,热油滚了全身:“都、喜欢。”

“继续。”陈近洲的声音变得急促,带着勾人的低沉喘.息。

“喜欢你咬我,从头到脚留下痕迹,喜欢和你接吻,舌头伸进口腔里,喜欢你抱紧我,一整晚都不松手。”

“方远默。”

“方远默……”

……

温暖而寂静的夜晚。

方远默扣住手机,另一只手伸在水里。他夹紧腿,听陈近洲喊他名字,听他急促的呼吸。

“方远默,我想要你。”

“一整晚要你。”

“方远默,继续。”

“我喜欢你的声音。”

风摇晃了船身,方远默的额头抵在蓬仓上,空气都变得滚烫扭曲。

隔着耳机,气氛安静。

彼此保持长久的沉默。

过了几分钟,陈近洲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又抽烟了?”

方远默含了一口:“最后一根。”

陈近洲:“还有多久回来?”

“刚第二天。”方远默说,“一共要七天。”

一支烟没能缓解,方远默撩了些水拍打额头,耳机那边传来声音。

“裤子湿了?”

方远默蹭了蹭裤脚:“不小心溅上点水。”

“只有水吗?”

松开的腿又并紧,方远默说:“就只有水。”

“如果我在,会帮你擦掉。”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陈近洲帮他擦,不管是手还是腿,亦或者是其他。他总是很认真,低着头,像研究问题那样专注。

“学长,用嘴是什么感觉啊?”

“还不错。主要,你很开心。”

“听说那个的味道不太好。”

“我不清楚别人。”陈近洲等了两秒又说,“但你很甜。”

方远默怕再跳进火盆:“别说了。”

“刚才是你问的,怎么又不让说了?”

“我困了。”

方远默掐灭烟,把外套脱下来系腰上:“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

“等你到了再挂。”

方远默把手机塞兜里,往家的方向去:“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这儿挺安全的。再说了,就算有坏人,我还会防身术。”

陈近洲:“再练练,胖点就更好了。”

“你是嫌我太瘦,没手感了吗?”

陈近洲用气音笑:“哦,原来方同学这么介意呢?”

“随便问的。”方远默摸了下小腹,平得什么都没有。

方远默走到家门口,老伯的房间在他隔壁,敞开着窗,里面漆黑一片。

木质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差,方远默放低声音,掏出手机,画面里还能看到陈近洲的脸。

他以为陈近洲和他一样,并没有看画面。

方远默慢慢悠悠走进房间,打开了灯:“我到了。”

“早点休息。”

“晚安。”

“方远默。”

“嗯?”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

方远默像被控制,主动写进计划单:“好。”

有了约定,方远默一整天魂不守舍。白天逛了老城区,在烈日下拍人文和风景,看夕阳把古城染成橘子糖。

吃过晚饭,方远默带着相机往湖边走。傍晚的天还没黑全,他继续拍景,拍收船的渔家,拍孩童的戏耍。

天彻底黑下,他接到了陈近洲的电话。

“在哪?”

“船上。”

“这么积极?”

“我来拍照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陈近洲笑着说,“我什么都没想。”

方远默:“……”

不该理,会得寸进尺。

“方远默。”

“在呢。”

“你带纸了吗?”

“什么纸?”

“不会又想弄一手吧?”

“我没想用手。”方远默气呼呼,再次强调,“昨天也没用!”

“哦,对,你只湿了裤子。”

“再笑我不理你了。”

“没笑。”陈近洲说,“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如果昨晚你再热情点,我裤子也得脏。”

“关我什么事。”方远默磨磨嘴唇,“谁叫你自己没定力。”

“嗯,不关你的事,是我没定力,受不住你的勾.引。”

“我才没勾.引你。”

“嗯,是我自愿上钩的。”

方远默躲进船舱最深处,头抵在木质框上:“可以了,别说了。”

“有反应了吗?”

方远默并紧腿,另一只手挂在船外,伸进水里:“没有。”

“是吗?我看看。”

“我不想开视频 ,不看。”

陈近洲的声音很近,好像就在空气里,“不用开,我亲自看。”

前面的话还没吸收过来,船身剧烈摇晃,人像飓风一样……

跨越千公里,吹到他面前。

第34章

风从胸腔穿透,漆黑的夜、眼前的人,怎么看都是幻觉。

可就算是幻觉,方远默也想问:“学长?你怎么来了?”

陈近洲单膝跪他面前:“亲自验证,你有没有说谎。”

双手反剪至身后,膝盖被顶开,另一只膝盖压了进去。

陈近洲的呼吸擦他唇边,像挑衅:“方远默,你又撒谎了。”

“唔。”

衣领扯偏,下方咬出块红印。

陈近洲脱下外套,遮住两个人之间:“谨慎起见,只能用手帮你了。”

“回去了,再给你想要的。”

方远默的视线飘到船舱之外,他以为是小女孩在夜晚划亮的火柴,光一熄,梦就灭。

陈近洲抓他无处安放的手,拉回现实:“不帮我吗?”

耳边有金属腰带摩擦的声音,真实的触感,方远默手心烫得发麻,原来火柴真的不会灭。

船外有风也有水,助力晃动船身。

……

等一切平息,方远默靠他肩膀,听久久不能平息的心跳。

陈近洲帮他擦干净身体,再处理指尖和手心。收拾完毕,他拿开了遮在彼此间的外套。

水乡小镇晚风清凉,方远默挤他怀里,故意把额头的汗蹭到他肩膀。

陈近洲抱着他,像情侣那样:“等老了,住这里也不错。”

“方远默,你学会打鱼了吗?”

“学那个干什么?”

陈近洲:“你要是学不会,只能我去打鱼,你在家做饭,守门口等我回来了。”

“……”

方远默不喜欢没意义的幻想,干脆连想都不要想:“东大学生会主席,来小镇打鱼?”

夜深人静时,方远默曾无数次搜索陈近洲的名字。他参与的比赛、获得的荣誉,足以在相关领域风生水起。

他生来万众瞩目,注定无法平凡。

陈近洲:“人不能一辈子打工吧。”

方远默:“你可以当老板。”

“等我当够了,总想为自己活一次。”

方远默把另一侧的汗也蹭他身上:“所以你的为自己而活就是打鱼?”

“你不喜欢打鱼?打猎也行。”

“…………”

有的人还沉浸在乌托邦,但方远默现实且平静。

他打断了话题:“你什么时候走?”

陈近洲箍紧腰,把人抱到腿上:“我千里迢迢过来,刚服.侍完又赶我走,方同学,你总是这么狠心。”

“……”

好像我没帮你似的。

我手心都搓红了。

“不是那个意思。”方远默说,“我是想问,你今晚住哪?”

陈近洲轻飘飘的,又很刻意:“反正我来得时候很着急,行李都没有。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没找到酒店。”

“要是没人管,我就在船上吹一宿冷风好了。”陈近洲抱紧他,打了个十分刻意的哆嗦,“方同学,你学长有点冷。”

“……”

“走吧。”方远默拍拍他肩膀,示意对方松开自己,“带我怕冷的学长回去睡觉。”

陈近洲拉他下船,双脚落地,方远默迅速抽手和他保持距离。

左右观察,确定四下无人。

陈近洲收回想再牵的手:“真偷情的有妇之夫都没你谨慎。”

“那他们是道德差、人还傻。”

陈近洲:“不当间谍可惜了。”

方远默:“……”

凌晨的水乡小镇,安逸且平静。方远默独自走在前面,听着跟在身后的脚步,已然觉得满足。

明知很冒险,也算不上礼貌,方远默还是把人带到了老伯家。

进入房门的一刹那,陈近洲迅速追上,翻转到墙上继续吻。把在路上装不熟的时间,变本加厉还回来。

方远默不敢出声,只能回应他的吻。等人发泄完毕,再牵着他的手上楼。

两人分别洗澡。等方远默洗完,陈近洲已经穿着他的T恤,躺在了床外侧。

他被男人抱住,翻身转到床里。

方远默惶恐压低声音:“学长,不行,别在这儿……”

老伯就住隔壁,这里的隔音比姥姥家还要差。

“不做,只抱着。”陈近洲盖好被子,轻声说,“晚安。”

南方水乡养人,方远默睡得安稳,一整夜没听到老伯的呼噜声。

再睁眼时,陈近洲背对着他。领口以下的区域,清晰可见的条状痕迹。

少量出血,周围浮出青紫色痕迹,像很用力划上去的。

方远默手指靠近,意图剥开衣领。

陈近洲突然转身:“醒了?”

“嗯。”方远默抽回手。

“今天有什么安排?”

“南湖古巷有片民俗街景区。”方远默说,“我们可以去转转。”

“会不会妨碍你?”

“不会,我本来也想去那拍人文。”

计划达成一致,陈近洲起身,正欲脱衣服,看了眼床头的外套,松开手。

“我衣服脏了,借我穿。”

偏大码的棉质T恤,穿在陈近洲身上也算合适。

老伯早早出去打鱼,锅里留着的碗比前两天都多。

吃过早饭,方远默在灶台旁写下【中午不回来吃】的字条,和陈近洲结伴离开。

景区的人明显增多,游客络绎不绝。

他们没有牵手,不表现亲昵,但也没刻意拉远距离。像其他结伴旅行的朋友一样,拍照,逛店,吃小吃,拍街景。

他们坐在凉粉店歇脚,方远默划拉着手机找酒店。清明假期,正值旅游旺季,附近酒店当天已经全满。

陈近洲抽走手机,按在桌面:“大白天的,也不用这么着急。”

方远默:“再晚更订不到房了。”

“住老伯那不错。”

“那也不能再住了。”

昨天老伯睡着,方远默没打扰他。没经过主人允许带陌生人进家,总归不合适。

方远默是心虚的,他不知怎么和老伯解释,这个从四千公里外赶来的朋友或同学。

“到时再说。”陈近洲仍扣着手机,转向写有【好再来KTV】的牌子。

“去唱歌吧。”

小镇KTV,符合当地风格的复古装修,设备陈旧简陋,但打扫得干净。

只有两人的暗调房间,自然而然贴坐在一起。

陈近洲握着话筒,一首接着一首地唱。

方远默看字幕,偶尔偷看他,一首接一首地听。陈近洲喜欢唱英文歌,他发音很标准,婉转的音色勾吊人心。

陈近洲连唱三首,递来话筒:“该你了。”

方远默接下,但也只是接下:“我不会。”

方远默不听英文歌,也极少接触流行歌曲,他的耳机只播钢琴曲。

“合唱比赛的领唱,熟悉乐理,会弹钢琴的人不会唱歌?”陈近洲干脆利落,“方远默,我不傻。”

“我没怎么听过流行歌,也不太会唱。”

陈近洲帮他点了一首,又递来话筒:“这首我不信你没听过。”

熟悉的前奏,扩散在房间里。

是学校广播站的固定曲目,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都作为告别歌曲播放。

方远默很喜欢这首歌。

“可是……”

他要如何开口,他能怎么开口,他有什么资格开口。

八岁前的方远默有多喜欢唱歌,后来的他就有多憎恨。他无数次地想,如果当年不是领唱,没有在同学中脱颖而出,他也不会执意让全家人来看节目,结局或许完全不同。

过往像沙石盐粒,甩进他眼睛。

陈近洲抬着下巴,强迫他睁眼,“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方远默,看着我。”

陈近洲把他抱到腿上,搂进怀里,亲吻他的肩膀和耳根:“我在,别怕。”

方远默握紧话筒,随着伴奏,干净明亮的声音传递出去。

“我和你一样,一样的坚强,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哪怕会受伤,哪怕有风浪……”「注」

方远默曾以为,光早在他眼里猝然死去,灰蒙蒙的天哪里还有太阳。

他便躲进黑暗,在心口加一道锁,任由钢筋绳索般的过往勒在身上。只要闭上眼、不挣扎、不奢望,就永远不会伤害到。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方远默,睁开眼,看看我、再看看天上的太阳。

齿尖刺进手腕,泪水总在掉落前被擦掉。陈近洲和他接吻,抹去过往,把奄奄一息的光吻亮。

他用颤抖的声音唱歌,听陈近洲吻他的眼皮说:“小默,你唱得很好听……”

“你永远是爸妈的骄傲。”

同一首歌,一遍接一遍地唱,唱到他不再哭泣,不再发抖,就抱在一起听歌,然后接吻。

手机消息打断了亲密,陈近洲把人抱起来,方便他看消息。

是赛组委的通知,明天集体活动,会安排车分别去接。

方远默看着活动安排表:“我明天要离开这儿了。”

陈近洲:“几点?”

方远默:“上午十点。”

“嗯,我明天回去。”

方远默转头:“今晚的酒店怎么办?”

陈近洲贴过来咬他耳垂:“你真得很急。”

“我是怕你又没地方住。”

“你陪我住吗?”

“要是能住下,也可以陪。”

陈近洲笑着揉乱他的头发,给闻萧眠打电话。

方远默返回去翻群消息,篮球队群又有了999+记录。

蒋川:「兄弟们,王帅第三次手术彻底失败,已经退校队了。」

后面跟着好几条消息。

「活该!」

「老天开眼!」

「自找的,报应。」

「虽然不该这么说,但是喜事啊!」

见陈近洲的电话没打通,方远默问:“王帅退篮球队了?”

陈近洲:“你怎么知道的?”

方远默把聊天记录递给陈近洲。

陈近洲:“……就他话多。”

方远默:“那么严重吗?”

当时比赛,陈近洲是最靠近王帅的人。

他没表现惋惜,也没落井下石,只是平静说:“不影响生活,但球不能打了。”

方远默往后翻聊天记录:“搞成这样,他一定很后悔吧。”

“行动前,他已经能预料后果。”陈近洲说,“不为拦我,也不会有今天。”

“你们真的有那么大仇吗?”

“我和他的仇,只是赢了他三场比赛。”

选队长一场,还有两场联赛。

陈近洲并非战无不胜,平时的练习赛,他没少输给王帅。区别在于,陈近洲胜的,都是王帅最在意的比赛。

“他不是副队长吗?也很了不起啊。而且,第二名也很厉害。”

“在有的人眼里,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方远默抬眼:“你也这样想吗?”

“没有。”陈近洲似有似无地说,“但我爷爷也是这样的人。”

方远默猜测,家长对孩子的期待,也许都能被称作.爱吧。

他不是叔叔婶婶的亲儿子,从没赋予过这样的要求,他们不介意他考了第几,不在乎他读什么大学,不关注他参与的活动比赛。

在他们心里,只有自己儿子考试能不能及格。

另一条通知抽回方远默的思绪,是摄影大赛的群消息,方远默看完一长串字,才感叹:“好可惜。”

陈近洲:“怎么了?”

“东隅科大有个学姐退赛了,东隅只有我俩进决赛了。”

作为女摄影师,那位学姐天生细腻,具有更敏锐的观察力和表达层次,方远默很欣赏她的作品。

“本来也是冠军热门选手,走到这一步退赛,好可惜。”

说到这里,方远默竟觉得庆幸,摄影不像篮球赛,冠军可以有多个名额,十人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就算拿不到冠军,也有其它单项奖,注定可以分享喜悦。

陈近洲:“聂雯雨?”

方远默点头:“你认识?”

“学生会活动认识的。”陈近洲回忆那个留短发,坚强干练的女生,“我记得她不是摄影专业的?”

“嗯,所以她真得很厉害。”方远默发自肺腑,“用最普通的相机,拍出最特别的作品。”

也许正因她非摄影科班出身,没被固有条框圈住,才具有更独特的拍摄视角和审美风格。

陈近洲捻动手机屏:“她为什么退赛?”

“据说妹妹生病了,父母是残障人士,不太能照顾。”

陈近洲:“什么病?”

方远默摇摇头,具体没说。

陈近洲划开手机,翻找到聊天记录。

上面一条是自己发出的一千块钱转账记录。转账被领取,两个月后,又退回了213。

资助聂雯宣妈妈:「近洲哥哥你好,我是聂雯宣,这里是这个季度的账单,钱除去日常消费、买辅导书和爸妈的药,还多余了213,退给您。」

「你留着当零花。」

资助聂雯宣妈妈:「不用了,您也还没毕业,能资助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哥哥,我一定努力学习,成为像您和姐姐一样厉害的人。」

到这里,是两人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女孩或女孩妈妈并没有最新消息。

陈近洲转了6000块钱,并留言:「祝早日康复。」

见他按掉手机,方远默说:“酒店找好了吗?”

陈近洲差点忘了,刚才给闻萧眠打电话没接,他改发消息:「贵州酒店经理的电话给我,我需要……」

消息编辑到一半,闻萧眠的电话拨进来。

听筒里是火急火燎的嗓门:“草你在哪呢?我今天被老爷子拉去参加慈善会,谁知道你家老头也去了。”

“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和你家那个眼睛就跟芝麻对绿豆似的,把我这两天的行踪全爆了,我草你……”

“我知道了。”陈近洲打断他,“没事,你忙你的,这边我解决。”

闻萧眠:“有麻烦联系我。”

“嗯。”

说罢,陈近洲挂断电话。

“怎么了?”方远默问。

“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方远默没具体问:“好。”

陈近洲确认时间:“那你?”

“没事,这儿我很熟,拍着照就回去了。”

陈近洲起身,勾住他的脖子,吻上去:“有事发消息,我等你回去。”

……

脚步声早已远离,方远默站在原地,心里还装着东西。他掏出胶片相机,把留在锁骨上的齿痕拍进去。

他蹲下来,抱紧自己。

陈近洲。

你真讨厌。

……

离开KTV,方远默打了个车往回赶。

老伯极有可能等他吃晚饭,老人家没电话,通知都不方便。

方远默回来时,老伯正好去刷碗,先愣了一下,把留在锅里的饭拿到桌上。

量像早饭一样,很大。

方远默端着碗:“我吃不了这么多,可以少做一点。”

老伯坐在院子里抽水烟,转头看了他一眼。

方远默习惯了老伯没回应的状态,确保他听到就行。

这一次,老伯却开了口:“我以为你朋友还在。”

方远默捏紧筷子腿,心上缠着根随时断裂的弦,他非常清楚,“朋友”到底是谁。

这似乎也解答了双份早饭的疑问。

仗着数千公里,无人认识,仗着夜深人静,胡作非为。

他被教坏了,明目张胆又偷鸡摸狗。

他不清楚老伯看到了什么、在哪看到的。是深夜摇晃的渔船,是院内亲密的热吻,还是一张床上,紧密相贴的两人。

方远默咬紧碗边,仿佛有强光刺向他的脸,发出灼烧的声音:“他、走了。”

老伯敲敲烟斗,塞烟丝进去。

方远默的角度,只能看到老伯的侧面。磨破的袖口,缝缝补补的裤脚和口袋,但衣服是干净的,像他那条渔船一样整洁。

老伯的头发几乎全白,对着夕阳吐烟,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您不觉得恶心吗?”

破罐破摔的想法,第一次斗着胆子问。

老伯转过头,像是质疑他的提问。

心脏跳重又加快,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方远默主动解释:“我和他。”

老伯转了回去,吸了口水烟,仰头眺远处的天。山峦云雾缭绕,余晖把天空染成金黄。

大约过了几秒,他嘴角往上挑,是一种看似坦然却略带苦涩的笑。

老伯的声音随烟飘到天空,融进夜色里,烟消云散。

“有个伴,总比一辈子孤零零强。”

第35章

陈近洲买了最近的航班回东隅,可天空不作美,机场附近突降暴雨,行程被迫延误。

候机期间,他接到了聂雯雨的电话:“近洲,谢谢。”

“不用客气,你妹妹怎么样?”

“没事。”聂雯雨叹了口气,“那丫头为了帮我分担压力,偷偷去超市打工,不慎被货架上的水果箱砸断了脚,打上石膏了。”

“没事就好。”陈近洲说,“听说你摄影大赛退赛了?”

聂雯雨:“嗯。”

陈近洲:“赛事两年举办一次?”

且大学生身份才能参加。

聂雯雨大三,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此前,陈近洲并不了解该赛事,来的路上简单查过。能进入决赛并获奖的选手,毕业在摄影行业会很有优势。

“没关系,妹妹更重要。”

“再有麻烦,可以让你妹妹联系我。”

聂雯雨嘴上说了谢谢,实际给妹妹的嘱咐是:家事自己解决,不要打扰陈近洲哥哥。

“总之,再次谢谢。”聂雯雨说,“那六千块,我会尽快还你。”

“不急。”

“你帮了我家很多,我万分感激。虽然这么说挺不自量力,但如果有需要,我会竭尽全力。”

“有件事,我的确需要你。”

“什么?”

“我想保一个人。”

*

陈近洲在机场停留了十几个小时,次日晚上才抵达东隅。

通往别墅书房的路,是镶着獠牙的深渊巨口,是阴森无光的地狱通途。

陈近洲站在门口:“爷爷。”

陈秉德摩挲着一块玉石:“去哪儿了?”

“贵州。”

“干什么去了?”

“闻萧眠在那边有业务,我陪他。”

陈秉德拿着放大镜,看了一圈玉石的纤维结构:“是么?”

陈近洲低头不言。

陈秉德脸上看不出表情,用最温和的语气说:“跪下。”

陈近洲双膝着地。

陈秉德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藤条,步伐缓慢而悠闲。

他挥起手臂,顺着后背滑落。

尖锐的触感划向衣服,陈近洲面不改色,纹丝不动。

这样的疼痛,日复一日、年又一年,他早已麻木不仁,连疼痛的伪装都懒得给。

现实磨圆了感觉,他的心是冻在雪山里的岩石。

但他从未认命,也不甘受制于如此。他往心口摁上根铁钉,外面包裹铜墙铁壁,只为记住这份疼痛。

终有一天,他要折断带血藤条,拔掉獠牙巨口,再砸烂这阴森无光的地狱之门。

“近洲,你认识了谁?还是接触了什么?”陈秉德眼神锋利,依旧面不改色,“为什么越来越不服从管教?”

陈近洲不开口,低头认他抽打。

“你觉得闭口不言,我就查不到吗?”陈秉德要挟的语气,“你是太相信自己,还是质疑我的能力?”

“二十年还不够你明白吗?坦白,才能网开一面。”

陈近洲泄了气,睁开眼:“我交了个女朋友。”

“哪里?怎么认识的?叫什么?”

“东隅科大,聂雯雨,学生会活动认识。”

“去贵州干什么?”

“她参加摄影大赛,中途赶上妹妹伤了脚,无奈求我帮忙。”

陈秉德未再问,直接拨电话:“摄影大赛,有没有叫聂雯雨的?”

听筒那端回复:“有的,校长。”

“哪个学校?”

“东隅科大,食品工程学院,大三。”对面的人说,“那边显示,她因个人原因,两天前退赛。”

挂断电话。

陈秉德停下藤条,手仍握着:“谁让你谈恋爱的?”

“我知道您有安排,但我没有恋爱经验,担心理解不了女孩的心思。”陈近洲说,“本校怕不方便,就找了个外校。”

陈秉德没那么容易糊弄:“为什么选择她?”

“我资助了她妹妹,她有求于我且并不难缠,随时可断。”

“你倒是想得周到。”陈秉德丢掉藤条,“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怕您责怨我没经验,又用如此笨拙的方法。”

“方法是不聪明,但也能理解。”陈秉德火气渐渐消退,“恋爱之事,总要有个过程,也不必挣个一二。”

“谢谢爷爷。”

陈秉德将人扶起:“经验找得怎么样了?”

“够了。”陈近洲说。

“分了,不要拖泥带水。”陈秉德拿来手帕,擦掉掌心的汗,“唐总的女儿正读高中,我帮你安排好了,去辅导她功课。”

“是,爷爷。”

“处理一下伤,早点休息吧。”

“嗯,爷爷晚安。”

离开书房,陈近洲把带血的衬衫丢进垃圾桶。洗过澡,简单给伤口消毒,他赤着上身,坐到床边。

手机刚充满电,有方远默的消息。

Y:「你到了吗?」

Y:「这边下了好大的雨。」

Y:「我看新闻,大部分航线都停运了。你还在机场吗?吃饭了没有?」

Y:「机场冷不冷啊?我去的时候,那里冷气开的好足。冷的话记得买件衣服。」

Y:「看到消息记得回复,我其实有点担心。」

「我到了。」

「之前手机没电,别担心。」

「小默,你睡了吗?」

等了半小时,对面没有回复。

指尖定在语音通话上,他向上瞟到时间。

1:34

陈近洲退出Q.Q,点开加密相册。

*

方远默整夜抱着手机,本想及时回复消息,可还是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都亮了。

方远默回他:「怎么这么晚啊?没事吧?」

J:「没事。」

「哦,那你现在在哪呢?」

J:「在外面。」

J:「有点事,等会儿再聊。」

陈近洲按掉手机,书桌对面坐着个梳马尾辫的女孩。

十几岁的面容,毫无伪装,满脸写着不喜欢、不乐意、不顺眼。

唐昕翻开崭新的数学课本,瞟了眼陈近洲,再次露出厌恶表情:“我爸是改变战术,开始用色.诱了吗?”

她自己都数不清,这是她爸换的第十几批,还是几十批家教了。

之前的姐姐、阿姨、奶奶、大叔和老头子全被她折磨跑了,半个没留下。

陈近洲像没听到,拿出空白草稿纸:“你们学到哪了?”

“劝你死心,也顺便告诉我爸,我对长得人模狗样的渣男没兴趣。”唐昕扯嘴,“还不如拔老头胡子有趣。”

陈近洲未接她的话题,接过数学课本:“立体几何学了吗?”

“啊不对!”唐昕蓦地坐直,“你的阴谋,不止想赚外快吧?”

唐昕关注他的外形气质,还有他手腕上,虽然她看不上,但也值几万块的名表。还有他穿着的,虽然她也看不上,但并不廉价的服装。

“嘶……”唐昕眯眼,“你小子的目的,不会想当我老公吧?”

两人相处同一空间,言语驴唇不对马嘴。

陈近洲:“既然你不说,就从立体几何讲。”

“啧啧啧,现在的男人,真不择手段啊!”唐昕做了个呕吐表情,“你要脸吗?恶不恶心。”

陈近洲神色寡淡,像个没感情的讲题机器,自说自话研究立体几何题。

“别说我没提醒你。”唐昕晃晃拖鞋尖,转动粉红色中性笔,“你要攻略的可不是我,而是那群和你一样不怀好意、贪得无厌、企图不劳而获,我听都没听说过的远房表哥、表弟、儿时好友,还有什么狗屁救过我、帮助过我、和我定过傻.逼娃娃亲的青梅竹马。”

唐昕早年丧母,父亲拥有家上市公司,后半生全投入到事业上,未再娶妻。

身价过亿的老板,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成为众多人觊觎的对象。唐昕也不傻,从小便知旁人接近她的目的。

女人想当她后妈,男人想管她爹叫爸。

唐昕懒得听题,不断送他白眼:“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就算你帅上了天,我也照样没兴趣。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绝对对不会有。”

陈近洲停笔,抬眸:“不如说说,你对什么样的有兴趣?”

“哎呦,不当复读机啦?”

陈近洲靠向椅背,淡漠且无情的一张脸:“说说?”

“关你什么事。”唐昕低下头去,翻粉红色手账本,“我凭什么告诉你。”

只有一瞬,陈近洲看到了本子里的照片。熟悉的地点、光线和楼道,还有光和尘埃散射出的通路线条。

这组照片,这个地点,只能出自一人。

陈近洲稍显意外:“喜欢拍照?还是喜欢风景?”

唐昕大方翻开贴有照片的那页,指尖瞄刻光线的轨迹:“只喜欢一个人拍的风景。”

前一秒叛逆女孩,后一秒邻家少女。

陈近洲几乎是下意识:“方远默?”

唐昕抬头,瞪大眼睛:“你、你认识遥远?”

陈近洲记得,遥远是方远默接单的昵称。

“我们一个学校。”

“你也是东大的?”

陈近洲点头。

女孩的脸像突变的天,雷雨转晴,弯弯眉眼:“你们学校图书馆门前,是不是有两排高大银杏树,到了秋天,风一刮就下黄色的雨?”

“综合楼后面是不是有片人工湖?水清的像绿色水晶?睡莲成片浮在上面,运气好了,还能看到红鲤鱼跃出水面?”

“艺术学院是不是有个时空长廊?用透明玻璃搭建的通道。白天的时候,太阳光能折射出彩虹,到了晚上,音乐灯五光十色?”

“秘密花园的绣球花真的有好多颜色吗?二食堂的红烧排骨真的那么好吃吗?摄联真的人人都能报名吗?”

“还有还有,你知道不远和很近吗?”

“知道,三花姐姐和柯基弟弟。”

但陈近洲没说,此时,它们就睡在他家沙发、地毯或者枕头边。

“对对对!”唐昕开心地跺脚,“它俩好不好?是不是超级可爱?无敌好摸?”

“不远很乖,大多时候粘人,偶尔也高冷。很近睡前总要加份罐头,否则第二天会翻垃圾桶。”

“对对对!和遥远哥说的一模一样!”唐昕兴奋得跳起来,“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陈近洲:“你们很熟悉?”

“也没,偶尔分享生活而已。”唐昕坐回椅子上,“他只告诉过我他是大学生,家在东隅,其它都是我偷偷查的。”

唐昕赶忙又说:“但你别告诉他,他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查他没别的意思,我不是坏人。”

陈近洲:“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年前吧,我闲着无聊,在网上找人拍照,他接了单。他拍得很好看,我就总找他,还加了好友。”

“后来,他得知我还是未成年,就主动联系平台,把钱退了给我。”唐昕说,“有好几万呢,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陈近洲更惊讶的在于:“你找人拍照片,花好几万?”

“怎么啦?姐姐我有钱!”唐昕卷卷马尾辫,“爱给谁花就给谁花。”

陈近洲:“……嗯,继续。”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聊天,他给我发各种各样的照片,他还给我打电话,安慰我、鼓励我。”

唐昕永远记得梦到妈妈的那晚,思念和恐惧一并袭来,可家中只有值班的保安,和早已熟睡的保姆。

唐昕给爸爸打电话,无人接听。

几分钟后,爸爸的助理回给他,只是说:“唐总在美国开会,唐小姐早些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然后,挂断了电话。

那一刻,无助感升到顶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真正爱她的人,他们在乎的,只有爸爸公司、权利还有股份。

凌晨三点半,唐昕躲进被子里,一边哭,一边给好友列表发相同消息:【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她哭湿了枕头,上百条消息石沉大海,只有一个人给予了回应。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遥远的声音,清澈、干净,带着睡梦中语调,关切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一刻,唐昕的防线彻底破碎,她嚎啕大哭,把委屈、思念和恐惧抒发给素未谋面的网友,只想获得零星半点的慰藉。

遥远的声音温柔又好听,给她讲他的故事,鼓励她坚强,告诉她世界缤纷多彩,未来无限美好。

他那么耀眼明亮,是唯一不为爸爸的身份接近她、还真心对她的人。

陈近轻声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爱多管闲事。”

“你才多管闲事!”唐昕瞪他,“你算老几?凭什么说他!”

“嗯,我不配。”陈近洲说,“但是他很好。”

“谢谢,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唐昕摸着照片,瞳孔发光,“遥远哥是世界上最好的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陈近洲半笑不笑,挑着眉梢:“所以,你喜欢他?”

唐昕别过头,抠手账本边:“关你什么事。”

“你见过他吗?就轻易喜欢。”

“见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唐昕不屑,“我喜欢的又不是外表,就算他奇丑无比,我也不在乎!他的心比得上一百个你们这种庸俗狡诈的面孔!”

陈近洲偏偏头,提着饶有兴趣的嘴角:“如果他并非奇丑无比呢?”

唐昕攥攥手心,小心翼翼:“那、他什么样?”

“身形偏瘦,肤色很白,深棕色短发,眼睛像星星一样亮。”陈近洲说话的时候不带情绪,像做显而易见的陈述,“会弹钢琴,会唱歌。”

唐昕的眼睛跟着亮:“我就知道,他声音那么好听,一定超会唱歌!”

“哦对了,听说他最近学格斗,可以轻易把一米八以上的男人摔过肩。”

“好厉害!”唐昕迷妹的脸,“那、他有女朋友了吗?”

陈近洲停了嘴,和视线相接。

“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唐昕自我排解安慰,“我当他是哥哥和偶像,也不是非要做女朋友,只要他好就行了。”

“但是,别让我知道他女朋友对他不好。”唐昕握紧自动笔,划破草稿纸,“否则!我绝不会放过那个渣女!绝不!”

“哇喔!”陈近洲阴阳怪气的腔调,“小唐同学的警告,还真吓人呢。”

唐昕聊上了头,突然反应过来,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说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么多!

她拽拽发尾,心里慌得要命,表面佯装镇定:“那个,咱俩就闲聊呢,这事没必要让遥远哥知道,小粉丝不该打扰偶像的生活,你懂的吧?”

陈近洲的表情不可捉摸:“小唐同学,这是有求于我?”

唐昕感觉头发扎进了头皮:“你什么意思?”

陈近洲撑着下巴,抬眉:“想吃二食堂的红烧排骨吗?”

唐昕咽咽口水,舔舔嘴唇。

“想不想摸摸不远和很近?”

唐昕心跳加速,感觉手心长满毛茸茸。

“或者,想不想去东大,看一眼你的遥远哥。”

唐昕脚下踩了火箭,立即能飞出去。

陈近洲递来一支笔,点点练习册:“读题。”

唐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第36章

小镇的最后一天,方远默提早起来,帮老伯准备早饭,收拾房间。

两人一如往常,鲜少交流。

饭后,方远默倚着行李等通知,老伯没去打鱼,坐门口抽烟望天。

没多久,主办方打来电话,提醒他十分钟后村口见。

挂断电话,方远默拖着行李,把一袋东西递给了老伯。

昨晚睡前,方远默酝酿了不少话,真到了节骨眼,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拉了拉帽檐,扯了扯口罩,害怕拥抱的尴尬,唯恐言语的肉麻。

最后也只说出句:“我走了,再见。”

等听不到轱辘声,老伯才扒到门口去寻,青灰色石板路蜿蜒曲折,孩子的背影早已走远。

老伯打开袋子,有两套崭新的长裤和上衣,中间压着一叠照片。吞云吐雾的他,发呆望天的他,忙着做饭杀鱼的他,还有在河边光着膀子打鱼的他,每一张都是最真实的他。

照片最下层,塞了封信。

老伯不识字,抓了个孩子给他念。

可娃娃也只读到小学一年级,从信纸上挑挑拣拣,磕磕巴巴。

稚嫩声音传进耳朵里:“很开心,喜欢船,喜欢这里,爱吃酸辣鱼。少抽烟,身体不好,放假带朋友来看您,打电话。”

信件最后,是一串手机号码。

老伯收了烟,把信封和包裹塞回枕头下,挑着渔具往湖边走。每走几步,就往村口回一次头。

*

方远默是最晚上车的,除去司机和一名工作人员,车上已有八人。

大巴车位置空闲,方远默找了后排靠窗座位,塞着耳机,整理昨晚的照片。

车开出去二十分钟,身边出现个人影,轻轻敲了他前面的座椅靠背。

方远默拆下耳机,抬头。

男人穿灰色休闲装,戴黑色细框眼镜,身形高挑,文质彬彬。而方远默的重点,在他挂着的相机上。

禄来2.8F金机纪念版。

1983产,全球销量1500台。老式胶卷相机,双镜头反光结构,成像质量优秀清晰。在中画幅相机领域具有很高声誉,不论是摄影还是收藏,都极具价值。

方远默第一次见到真机。

男人指指他身边的位子:“我坐这里打扰你吗?”

方远默的重心全在相机上,没过脑子,当即点头。

对方坐下,主动介绍:“我叫庄别序,自小随父母生活在伦敦。目前在菁大做交换生,读大三,你呢?”

方远默攥拳,帽子压得低:“方远默。”

“你就是方远默?东大摄影系?”

当事人点头。

“你们学校摄影很厉害,你大一就能入围决赛圈,未来可期。”

方远默是十位选手中,年龄最小的。

“谢谢。”

庄别序笑着说:“我打算后年考你们学校研究生,幸运的话,我们能成为校友。”

“嗯。”

见他并不善谈,庄别序没再客套,直奔重点:“是这样的,前两天聂雯雨退赛的事,你知道吧?”

方远默点头。

“咱们下一站去云南,刚好路过聂雯雨家的城市。她妹妹目前已无大碍。”庄别序扫过其他选手,“昨晚,我们几人商议,向组委会申请,希望聂雯雨能回来比赛。”

“组委会的答复是,为保证公平,需所有选手签字同意。”庄别序递来请愿书,“雯雨是位很棒的摄影师,家人受伤也属意外,能否给她次机会呢?”

“你刚好是第九人。”庄别序推推眼镜,弯着眉眼,“你签下,她就能回来了。”

方远默并未犹豫,握住了笔。

庄别序表达了感激,第一时间把签好的请愿书拍照发送,并给组委会打电话,详细说明情况。

方远默全程看他成熟稳重的操作,等他忙完,不禁感叹:“你人真好。”

“你不也很好。”庄别序折好请愿书,收进书包,“大家都很善良。”

方远默:“她很厉害,应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