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篮球场顶棚射灯亮起,随着主裁判一声长哨,比赛正式打响。
工程学院的战术与小组赛没差,严堵陈近洲,绝不给突破机会。队长是主心骨,他的节奏打乱,全队必将散成沙。
比赛刚开始,工程学院连得六分。
不论是技术还是配合,工程学院均有新的突破,反观信息学院,混乱得大失所望。
特别是陈近洲,就算遭遇严防,也不该开场十分钟一个球都拿不到。
不仅如此,其他队员也不在状态,不抓紧投篮得分,居然遛着对手高强度乱跑。好好的篮球赛,竟看出了耍猴的感觉。
上半场仅剩三分钟,信息学院落后近二十分,悬殊差距引起观众的不满。
嘘声传来,质疑声铺满看台。
放水,懒散,不尊重比赛,还有人和论坛的猜测挂上了勾。
陈近洲怕了,不敢打。
他身体不好,打算退队。
连带着队友一起摆烂。
在场上像个到处乱蹿的小丑。
嘘声一轮接着一轮,球迷大喊让他们暂停,搞清楚策略再打,不要在台上丢人。
为了公平起见,院级联赛教练均不参与,掌握喊停权的只有队长。
陈近洲像个一意孤行的犟种,观众的建议成为了耳旁风。嘘声和谩骂没能改变局势,上半场结束,信息学院又输了三分。
中场休息,场下已有部分观众骂骂咧咧离开。留下来的,一部分抱有希望,一部分幸灾乐祸,剩下的忧心忡忡。
顶棚的光把地板照得锃亮,方远默托着相机,胸口揪成团。
他知道陈近洲没想退队、更没懈怠,否则,去体院打到虚脱的日子又算什么。
可方远默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休息期间,队友们气喘吁吁,汗如雨落,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陈近洲独坐一边,汗水浸湿球衣,他头上搭了条毛巾,仍塞着耳机看视频,丝毫不在乎外界声音。
即便他表面镇定,也能明显看出,比赛打得非常辛苦,持续奔跑消耗了大量体力。
方远默划开手机,没忍住给他发消息:「你还好吗?」
很快收到回复。
J:「担心我还是不信任我?」
方远默真不理解他的脑回路,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聊可有可无。
J:「很难吗?想这么久?」
「担心,没不信任。」
J:「既然信任,还担心什么。」
方远默发了张比赛照片过去,是王帅和他交手时的贴脸特写。
「虽然不知道你们有多大的仇,但我觉得他真的很恨你。还有,这个学长的性格,是不是点偏激?」
J:「不好好拍我,重点都放对手身上了?」
J:「方摄影师,没认真工作啊。」
「拜托你有个重点,这是很严肃的问题!实在不行,下半场换人吧。」
怕他误会,方远默继续发:「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们的策略是围攻你,那你下场,不就等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J:「你这种遇事就逃避的性格,到底怎么养成的?」
方远默无话可回,站在自己的角度,他只是帮忙寻找解决方案。
J:「包括现在的不回复,也叫逃避。」
J:「他们是上届联赛亚军,没那么容易对付。我下场,不叫措手不及,是正中下怀。」
「对不起,是我想简单了。」
竞技比赛可太难了。
J:「还记得怎么拍视频吗?」
J:「像在体院那样。」
「不许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J:「没质疑,你很厉害。」
J:「下半场不用拍照,只录视频。近距离特写,越清楚越好。」
方远默没问理由,只回了「好」。
他不懂竞技篮球,但相信陈近洲。
哨声响起,下半场拉开序幕。
随即,看台一片哗然。
观众和对方球员都愣住了。
“信息学院搞什么呢?”
“小组赛就算了,决赛还敢?”
“实力不行破罐破摔了吧。”
“没力气了吧,上半场全程遛狗。”
“但是,陈近洲还上场耶!”
“队长要是也下去,彻底别玩了。”
“本来就被压着打,再这么搞,会不会输得更惨?”
体育馆混乱嘈杂,信息学院除了队长陈近洲,全换成了二队成员。
方远默也不懂,同觉得莫名其妙。
他划开手机,还有最后一条消息。
J:「记得在心里为我加油。」
方远默支好三脚架,透过取景框,拉近对焦的人。
学长,加油。
下半场开始,工程学院的主力对战信息学院的二队,技术水平悬殊,胜算越来越低。可随着比赛进行,工院的弊端逐渐显现。
上半场,信息全员带球疯跑,工院不得不跟随。下半场比赛没多久,工院的体力明显不支,但刚上场的信息二队却如同打鸡血。
体力是竞技比赛的根基,若体力不支,速度、弹跳、技术、命中率必将受影响。
上半场像两队互溜,下半场开始是工院遛信息。而现在,形势一百八十度转变,信息在前面跑,工院在后面费力地追。
之前是五人围堵陈近洲,现在变成陈近洲以一己之力牵制五人,为队友争取得分机会。
看台氛围变暖,助威此起彼伏。
“我好像明白信息的战术了!”
“他们就是想消耗对手的体力,把人累废,下半场换精力旺盛的二队干翻他们。”
“不光是耗体力,也玩心态吧,上半场那么牛逼,现在被二队拉后面,谁心态不崩。”
“这么冒险的策略都敢干?稍微有一点意外,都得全崩啊,太狠了!”
“这算是破釜沉舟了。”
“别高兴太早,差十来分呢。”
“工程学院也上二队啊!”
“就是的,王帅别墨迹,赶紧把二队抬上来啊!”
“哈哈哈哈搞笑了,一场决赛,二队跟二队打啊哈哈哈,”
“已然不靠实力了,那就猛拼体力呗,看谁能干得过谁。”
“屁二队,他上哪叫?”
“咋啦?为啥不能叫?”
“这就是王帅最傻逼的地方,他们学院别说二队了,替补成员都屈指可数。”
各学院篮球队属于自发组织,理论上,入队没有门槛。唯独工程学院,有一套严苛的选拔流程。
不仅日常训练对标校队,还进行月末淘汰制,没实力就滚蛋,混日子的人不配留这里。
作为推行该项政策的人,王帅起初必然引起不满。
但他向来以狠著称,同时对外宣称,接受任何形式的挑战,只要打败他,他将立即让出队长之位。
两年间,不断有人发起挑战,但无一例外,均以失败告终。
不可否认,王帅有实力且努力。
无法接受的人自然会退出,而留下来的,都是认可他、并与他有相同志向的人。
同时,工院篮球队全均为校队成员。正因如此,他们才对陈近洲了如指掌,也对输给只有三名校队成员的信息学院耿耿于怀。
他们把胜负看得极重,想一雪前耻,逆风翻盘。
“别小看工院,他们很有实力。”
“哪小瞧了,陈近洲明显拼尽全力了。”
陈近洲以一敌五,跑遍全场,可他再有实力也不是超人。衣服湿了一遍又一遍,表情也不再云淡风轻,体力早已超出极限。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比分逐渐拉近,但仍处于劣势。同时,麻烦正随着时间暴露出来。
“吱——!”
裁判吹响哨声,给了王帅警告示意。
场下有讨论声。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这才是那孙子的惯用手段。”
临界于犯规的擦边行为。
“能这么玩吗?太贱了吧。”
“那小子这方面有绝技,只要在规则范围内,裁判也奈何不了。”
“本来体力就不行了,再这么搞,还能坚持吗?”
“太考验陈近洲心态了。”
“惨了,这下难搞了。”
方远默拉上帽兜,不想听分散心思的言论。他调整镜头,专注录制视频。
裁判的警告毫无作用,哪怕出示黄牌,王帅也没收敛多少。
比赛规则参照国际联赛,一名球员最多吃五张黄牌,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八分钟。
赛事进入白热化,两位队长正面交锋。
陈近洲试图突破防线,王帅强行卡住,不给丝毫机会。
与此同时,陈近洲突然变向,沿内线切入。王帅跟上,两人并肩冲向篮筐。
球未能入筐,陈近洲失去平衡,擦着地板滑了出去。
裁判判王帅犯规,观众们站起来,伸长脖子,确定另一人的情况。
陈近洲侧倒在地,手臂划到了宣传板边缘,血色洇出皮肤。
比赛暂停,队医迅速赶去。
陈近洲看了眼伤,自顾站起,连个皱眉都没给。
队友们纷纷挤过来关心,又被陈近洲赶过去各自休息。
陈近洲坐回休息区,伸着右胳膊让医生包扎,左手去找运动衫里的手机。
里面有条未读消息。
Y:「没事吧?」
「视频拍着呢?」
另一边,握着手机的方远默,被一股无名火气得要发怒。
都什么时候了!
他憋着气敲字。
「拍着呢,伤怎么样了?」
J:「辛苦了,继续拍。伤没事。」
「什么意思?你还打算上?」
不想被类似话术堵嘴,方远默急着发:「身体要紧,这次真的不是逃避。」
「他是个疯子,别和他玩了。」
J:「我倒觉得他不错了。」
J:「没这一撞,我哪来的时间休息。」
「学长,你也疯了吗?」
J:「我疯不疯,你不该最清楚?」
「学长,在别的地方疯就够了,不要和他斗了,行吗?」
J:「可惜了。」
「怎么了?」
J:「可惜你帽子和口罩遮得太严,我看不到你为我担心的表情。」
「陈近洲!!!」
J:「直呼学长姓名,没大没小。」
J:「等会儿再收拾你。」
掌声四起,缠绷带的陈近洲向裁判示意,返回赛场。
陈近洲受伤,队友们肩负了更多使命。作为二队成员,谁不想去一队,谁不想进校队。但实力不行,他们只配坐冷板凳、当观众、当陪练。
只有这一次,他们感激队长的信任,也珍惜参与决赛的机会。他们把这场比赛,当做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拼劲全力,一冲到底。
想给不被看好的二队争口气!
比赛精彩激烈,分值不断拉近,距离下半场结束仅剩一分钟,信息学院还落后一分。
按照战术,队员传球给陈近洲,王帅迅速拦截,挡在他面前。
临近赛点,工程学院只需防守,拖住时间即可获得胜利。
作为和陈近洲一样打满全场的人,王帅的体力也早已超过极限。
他全身湿透,双目发红,盯死陈近洲:“你故意的!”
那次犯规,是陈近洲自己撞上去的,就是想耗掉他最后一张黄牌。
“我以为王副队只是手脏。”陈近洲给了个似有似无的笑意,“原来诬陷人也有一手。”
“陈、近、洲!”
王帅讨厌“副队”的称呼,就像憎恨陈近洲一样,厌恶无比。
队长本该是他,也只能是他!
“特别提醒,你没犯规次数了。”陈近洲说,“手再不干净,不如去坐冷板凳。”
王帅斜看倒计时,勾勾唇角:“就剩三十秒,你还能有什么能耐。”
“够了。我不仅有时间进球,还能送两句话给你。”
“第一,你口中的‘二队垃圾’”,照样能打败你这种真正的垃圾。”
“第二……”
话未抛出,陈近洲迅速后退,在三分线外急停。他重心下移,直起腰板,手臂随之抬起。
观众的欢呼混着地板摩擦的声响。
“来了!招牌三分球!”
“啊啊啊有了有了!”
“梅开二度!!!”
实际上,陈近洲起跳时,王帅早已推测出他的想法,识别了他的假动作。
陈近洲根本没打算投三分,他从不会一种战术对同一人连用两次。
王帅预判了陈近洲的预判,同时,陈近洲也预判了王帅对他预判的预判。
王帅重心前倾,整个人扑出去。
同一时间,陈近洲腰腹收缩,反身转动,双腿发力蹬地,极速后仰跳投。
越过王帅的瞬间,陈近洲说:“第二,你输了。”
球在空中旋转,高速飞向篮筐。
哨声响起,球“哐当”落地。
比分从86:87变成了88:87。
观众张着嘴,大眼瞪小眼。
“发生啥了,怎么那么快!”
“是科比的招牌动作吧,后仰跳投。”
“牛逼了!他竟然会那个!”
“帅毙了!陈队绝对实力啊!”
尖叫点燃球场,队友欢呼呐喊,向陈近洲奔来。喜悦还没散开,却被另一人打断。
王帅捂着脚踝痛苦翻滚,队医迅速赶来。
裁判没有宣布获胜队伍,王帅摔倒的原因不明,需确定陈近洲是否犯规。如果犯规,得分无效,获胜的是工程学院。
王帅被担架抬走,两位裁判商榷情况。
经过几分钟的讨论,双方意见并不统一。各方队友围在旁边,抒发对自己有利的言论,场面拥挤混乱,一度难以控制。
观众席也讨论不断。
“真的很难判啊!”
“太快了,没看清。”
“这咋办啊?”
“平手合家欢算了。”
人类拥有了语言,便开始擅长争吵,各种各样的声音涌现出来。
只有陈近洲坐在休息区,面无表情盯着一块广告牌围栏。
栏板后面,方远默蹲在角落,第三次回看视频录像。他确定,陈近洲没有碰到王帅,他的动作完全合规。
裁判和队员激烈争论,球场不少于十五人,一半以上的人他都不熟。
台下还有几百等待结果的观众,任何风春草动都能他们吸引目光。
方远默按住胸腔,抑制往外爬的疼痛、空虚和瘙痒。他想要拥抱,想要安抚,哪怕抽根烟也好。
但时间紧急,没有条件。
脑海里是陈近洲说过的话,逃避从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逃避不是解决方法。
逃避,永远都不是。
方远默抱紧相机,只有我有视频录像,只有我能帮他。
只有我。
几百人的体育馆,只升不降的争吵中,方远默从宣传版后面站出来。
他拼尽全力护住相机,朝裁判跑了过去。
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翻越围栏,抱着相机,戴棒球帽和口罩的人。
他站在球场边缘,等待所有好奇的目光。
方远默深吸了一口气,把相机递给裁判:“我、拍了视频。”
他咬牙,再次鼓起勇气:“零点五倍速,可以看清全部。”
场面安静,众人屏息。
两位裁判反复确认视频,相互统一意见。最后,主裁判吹响哨声,宣布陈近洲投篮有效,信息学院获得冠军。
队友欢呼,全场沸腾。
特别是四位二队成员,一个喜极而泣,剩下三个抱头大哭。
没人知道,一个月前,队长私下和他们商讨战术时,他们是怎样的心情,又面临什么样的压力。
最重要的下半场,他们的任务不是保分,而是反败为胜。他们只是院篮球队的二队选手,对面是校篮球队的正式球员。
为配合队长、为团队荣誉,他们瞒着旁人去偏僻球场苦练,一队队友成为了他们的陪练。
他们何德何能。
终于,他们没让队长失望,也没浪费队友们给的希望。
欢呼声中,蒋川叫住了方远默:“小学弟,这次多亏你,你是我们的恩人呐!”
方远默掩饰激动的心,小声回了句:“不客气。”
与此同时,陈近洲过来叫蒋川:“该收拾的去收拾,该洗澡的去洗澡。”
“行,马上!”
蒋川湿淋淋的,嗅了嗅身上的汗臭味,离方远默远了点:“走吧,今晚跟我们聚餐,冠军给不少奖金呢,大吃特吃!”
方远默正犹豫,就见陈近洲返回来说:“地址给我,忙完过去。”
方远默没过脑子,直接说:“那我放下相机也过去。”
“行嘞。”蒋川拎着衣服告别,挥挥手,“咱们等会儿见昂。”
大家三五成群撤离,方远默去格斗社喂了不远和很近。
装修如火如荼,看样子是打算赶上新学期的春季招新。
不久,陈近洲发来消息。
J:「等我一起去?」
「我和蒋川学长约好了,二十分钟后在我宿舍楼下见。」
J:「聊得挺投缘啊,都开始等人了。」
「嗯,小蒋学长确实挺好的,你们聚餐还想着我。」
J:「小、蒋、学、长?」
「我们刚才约好了,以后他叫我小默,我叫他小蒋学长。」
J:「……」
「怎么了?」
J:「没事。」
「那我先回宿舍了,晚上见。」
聚会餐厅在学校临街,方远默和蒋川是最后到的。
十几双眼睛全落在方远默身上,还没来得及局促,就被蒋川的大嗓门转移。
包房是二十人大桌,聚餐共十六人,陈近洲左手边有个空闲位置。
方远默没看他,跟随蒋川坐在了对面。
菜单推过来,队友说:“我们都点完了,你们再挑俩。”
蒋川把菜单递到方远默手边:“你先点,想吃啥吃啥,甭客气。”
餐桌上人多,吵吵嚷嚷的,但这种感觉没让方远默不安。
他翻了两页:“红烧排骨吧。”
队友接了句:“那个队长点了。”
方远默按按口罩的鼻梁边,又翻了两页:“西红柿炖牛腩。”
“巧了不是,队长也点了。”
“……”
蒋川插话:“呦呵,小默你和队长挺有缘啊!那你俩该坐一起。”
其他人接话:“可算了吧,都爱吃一个菜,坐一起夹菜才打架呢,这种就得岔开。”
又有队友凑热闹:“方远默你再点一个,看看还能不能和队长对上。”
“不用了,够了。”
方远默合上菜单,推给蒋川,一眼都不敢多看。
再对上了,更说不清。
隔着帽檐,方远默偷瞥对面。
学人精,偷点我的菜。
几乎同时,手机震起来。
某人又开始当他肚子里的蛔虫
J:「我先点的,是你学我。」
方远默发了个“哼”的表情。
J:「等会儿多吃点,别客气。」
蒋川点完菜,也专门叮嘱:“小默,等会儿千万别当外人,菜上来就抢,够不着的就站起来吃、蹿座位吃、踩椅子上吃,总之,只要能上就行。”
方远默:“……”
也不是没下过馆子。
也没怎么饿过肚子。
蒋川:“小默我跟你说,这帮畜生吃起饭来还不如畜生,除了队长,都跟非洲难民似的。”
陈强不高兴了:“滚蛋!别踏马乱说,那是你们,我和队长一样,纯绅士。”
说罢,陈强转过来冲方远默乐呵呵:“方学弟,蒋二壮说的人里真不包括我。那啥,你们学院还有没对象的姑娘吗?我也单着呢,给我介绍一个呗。”
“我们一个班也没仨姑娘,还全有对象,再不努力,我要光棍到毕业了。”
摄影专业隶属艺术学院,女生外形和气质要更优秀。东大除了公选课,每个学院都有独立教学楼和自习教室,平时有交集的机会不多。
“滚滚滚!”蒋川说,“小默,你千万别给他介绍对象,他袜子穿俩礼拜都不洗,枕头下再压一个礼拜,拿出来继续穿。”
“他加你微信你也别理,绝对有阴谋。”
王强喊他:“蒋二壮!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我还是个单纯的处男!”
“处男怎么了?谁不是处男啊!老子光棍二十年,只有手宠幸过我的兄弟。”
“哎哎,小默小默,你瞅瞅我,我特爱洗袜子,也给我介绍一个呗!”
“可算了吧,你这么抠门,吃你块儿巧克力念叨了我一个星期。”
“对你当然抠门,我得攒钱给我未来女朋友花啊!”
“那你还是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菜还没上,单身汉们为了对象问题热火朝天,方远默埋在人群中,给陈近洲发消息。
「你队友好有意思。」
J:「不嫌吵?」
「不,挺热闹的。」
J:「那还人一多就紧张?」
“……”
总揭人短,没劲。
「这次不那么紧张了。」
陈近洲在,蒋川也在,其他队友也不算陌生人,没有让他难受的感觉。
J:「喜欢热闹,以后还带你来。」
蒋川接下饮料,避开了啤酒和白酒,问他:“小默,你喝哪个?”
方远默看到了蜜桃汁,转而指旁边:“这个就行。”
葡萄汁倒了满杯,短信在兜里震。
J:「不爱喝了?」
「没有。」
J:「那怎么了?」
「想换个口味。」
透过帽檐,方远默远远瞟见,陈近洲正慢悠悠往杯子里倒蜜桃汁。
J:「心虚啊?」
「你管不着。」
「准备吃饭,不聊了。」
见他不发了消息,蒋川好心问:“小默,快上菜了。”
“嗯,好。”
方远默收回手机。
蒋川瞅瞅方远默的帽子和口罩:“你遮着这个,能吃饭?”
方远默摸摸口罩,都忘了。
两个多月的联赛拍摄,方远默永远全副武装。包括第一次的尴尬聚餐,他跑离前也没露过脸。
大家不免好奇,帽子和口罩下面,到底藏着张什么样的脸。
是脸上长痘、皮肤过敏,还是有胎记或隐疾,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容貌焦虑。
众人的安静下来,目光纷纷向方远默转移。
当事人低着头,摘下了口罩。
众人屏息,然后泄气。
咋还有一层口罩?
紧接着,第二层口罩摘下。
众人再屏息,然后再泄气。
帽檐这么长,啥也看不见!
方远默攥了攥袖口,深呼吸,捏着帽檐,顺势转到脑后勺,遮眼睛的刘海也一并移了过去。
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方远默抬头,扫视了对面和眼前。
他迅速抽离,安慰自己。没事的,他们只是看稀罕,没有别的意思。
长久不晒的白发皮肤,精致的脸型和五官,还有吸引目光的明亮眼睛。
双眼皮,深眼窝。
天生惹人注意。
十几个人,瞪圆了眼也没他的大,心里犯着各种嘀咕。
艺术系果然是艺术系啊!
白萝卜也就这么白了吧。
这也不丑啊,有啥遮的。
小学弟长得还挺乖。
好看,嘿嘿挺好看。
陈近洲就在正对面,只在那张脸上停了半秒,端起蜜桃汁,一饮而尽。
“滚蛋滚蛋!看毛看!”蒋川率先站起来,挥手轰开视线,“没见过帅哥啊,比你们好看羡慕啦?还是想当基佬啊!”
“大师,我悟了!怪不得我女神不看我一眼,艺术系的男人我真拼不过啊!”
“我真的要当基佬了吗?”王强哀嚎,“我爷爷给我下最后通牒了,今年寒假,再不领对象就别进家门。”
王强勾住身边的人:“老四,反正你也光棍,要不寒假凑合跟我回家?”
“走开!你臭死了!”老四满脸嫌弃,“就算我真是gay,我也找方远默这样的。”
“你可拉倒吧,人家方远默还瞧不上呢。就算找,人家也找队长这么帅的。”
说着,王强直扑过来:“老四,你就从了把,你这种货色,只能和我凑合了。”
方远默从来不知道,聚餐还能热闹成这样。他低头喝果汁,没有参与话题。
期间,蒋川收到了一条信息:“兄弟们,来消息了,王帅的脚据说挺严重,学校医务室治不了,送省医院去了。”
“活该,报应!”
“让他用下三滥手段。”
“再也打不了篮球才好。”
“好了。”陈近洲打断他们,“不要聊这个。”
陈近洲作为队长兼学生会主席,在大家心里很有震慑力,队友们迅速开启新一轮话题。
第一道菜上桌,方远默终于理解蒋川的良苦用心。
不抢,真的吃不到。
好在蒋川胳膊长手快,在人均疯抢的情况下,方远默的碟子总是满的。
全桌十八人,除了方远默,基本都喝了酒。饭吃到后半段,醉倒了一大片。
不论其他人怎么热闹,陈近洲永远坐在位置上,完全不受影响。
一群人蹿座位敬酒,方远默免不了成为被敬的对象。即便已经和大家熟悉,接受一对一敬酒,他还是有点紧张。
起初的几轮,方远默喝的果汁,后面也不知怎么的,杯子里换成了酒。
方远默并不是不能喝,酒精能带给他类似蜜桃汁的快乐,他很久没这么兴奋了。
第一轮敬酒结束,即将开启第二轮。方远默有点犯晕,不知是谁给他倒的水果酒,味道不错。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没端起,酒被另一只手夺走。
陈近洲用蜜桃汁换走了他手里的酒。
“我敬你。”陈近洲捏着方远默的酒杯,碰了蜜桃汁杯壁,“谢谢方同学拍的视频,帮我证明清白。”
陈近洲含住玻璃边缘,一饮而下。
方远默握着半杯水蜜桃,小声回了句:“不客气”。
桃汁在大脑发酵,与酒精叠加,迸发出双倍的兴奋。
陈近洲带着酒杯起身,随即,方远默的手机开始震。
他有点晕,确认三次才看清。
J:「顶楼西侧卫生间。」
方远默抬头,陈近洲已不在包间。
紧张从心口胀开,感觉器官专注在皮肤上,向往热烈地拥抱,还有糖果的味道。
方远默掏出两颗薄荷糖,起身往外走。
脑袋里回忆着短信内容,顶楼西侧卫生间,顶楼顶楼,西侧卫生间。
走得越高,人就越少。
薄荷糖含在嘴里,臼齿用力,只碎了一颗。
推开卫生间的门,干净空间毫无一人。
方远默呼吸加速,身体颤抖,他亢奋但也空虚。没有陈近洲,他迫切渴求。
抖动的手试图发消息,屏幕还没划开,腰被人勾住,抱进了工具间。
焦虑瞬间消失,身体挤在狭窄空间里,鼻腔有水果味道。
“醉了?”陈近洲的气息贴过来。
方远默攥他衣领:“没。”
“你喝了三杯。”
“三杯而已。”
“今天很开心?”
“还行。”
“开心的没时间多看我一眼。”
“看你干什么!”
陈近洲把人箍紧:“气我?”
“我没有。”
陈近洲低下来,鼻尖凑他唇边:“吃了什么?”
方远默抿了下嘴唇:“糖。”
“薄荷味的?”
“嗯。”
“吃糖干什么?”
“没干、什么。”
“撒谎。”
“我没……唔。”
解释的话被吻占据,嘴唇打开,舌尖含入陈近洲口腔里,连糖都被夺了过去。
隐蔽的工具间,亲吻从激烈到温柔,潮湿的唇舌相互摩擦,恨不能吞噬了彼此。
“方远默,奖励算数吗?”
方远默仰着脖子,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任由陈近洲的舌尖从颈部向下,滑进扯开的衣领里。
陈近洲松开嘴,让他说话。
方远默舔舔灼热的唇:“算的。”
“什么奖励?”
“跟你回家。”
……
又一轮亲密过后,方远默靠在他肩膀,轻触缠着绷带的手腕:“这里,严不严重?”
“没事。”
“我看到了,都流血了。”
陈近洲当他的面拆开绷带。伤口不深,很长一条,结了痂,黏在手臂上面。
方远默轻轻托着:“还是挺严重的。”
“心疼了?”陈近洲捏捏他的耳朵。
方远默:“还行。”
“什么叫还行?”
“就是还行。”
陈近洲“哦”了一声:“我真可怜,伤成这样,就换来一句还行。”
“那下次注意点,别再受伤了。”方远默帮他重新缠上绷带,“也别喝酒了,不利于伤口愈合。”
“你这么操心,知道像什么吗?”
方远默抬头:“什么?”
“像……”
“我就说这里人少,那帮傻子还不信,在下面排队去吧。”
门外是蒋川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
紧张和焦虑袭来,方远默肩膀哆嗦,狭窄空间弥漫着他的呼吸。
他用力捂住嘴,可仍旧挡不住声音。呼吸声、发抖声、还有心跳声。
会被发现的,怎么办?
全世界都要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惶恐不安之时,陈近洲将他抱紧,安抚情绪,在手心写字给他:别怕,有我。
木门之外。
蒋川哼着歌解决完个人问题,站在池边洗手,身后的工具间传来奇怪动静。
他酒喝了不少,没控制住好奇,缓慢往门口靠近。
耳朵刚贴上去,门先从里侧打开,又随即碰了上去。
惊魂未定的蒋川对上了冰块似的脸,陈近洲压着气息:“干什么?”
蒋川吓得原地弹射出去:“队长,你、你怎么在这儿?”
“走错了。”陈近洲到水池边洗手,“有意见?”
蒋川看看紧闭的工具间,再想想里面发出的声音,灵机一动,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队长他不会……
拉里面了吧。
草,刺激啊。
陈近洲抽纸擦手:“走不走?”
“哦,走走走!”蒋川嗖地跑出去,别一会儿打扫卫生的进来,怀疑是我弄的,那可解释不清了。
好歹是队长,我也不能揭发他。
两人共同离开,乘电梯下楼。
陈近洲给方远默发消息。
「人走了,可以出来了。」
Y:「嗯,谢谢学长。」
「好点了吗?」
Y:「好多了。」
「自己能出来吗?」
Y:「能,已经没事了。」
「坚持一下,回家抱你。」
蒋川靠着电梯边,左右嗅了嗅:“队长,你闻到没?”
陈近洲塞回手机:“什么?”
“薄荷,跟小默身上的味儿特像。”蒋川蹭蹭鼻子,“他老是那么香。”
陈近洲把薄荷糖压到舌根:“没有。”
“哦哦,是我身上的,刚才坐小默旁边,都被他染上味了。”蒋川拽拽自己的衣服,“嘿嘿,怪好闻的。”
“咔嚓。”
陈近洲咬碎嘴里的糖:“下周训练,你早半个小时来。”
“嗯?”蒋川看他,“干嘛?”
陈近洲:“训练。”
蒋川眨眨眼:“训什么啊?”
“多练没坏处,你还可以更好。”
蒋川:“……?”
*
聚餐结束,可聚会还没完。等上厕所的人陆续返回,大家收拾东西,转站下一阵地。
晚上九点,是KTV的黄金时间。
他们定了最大包房,皮质沙发围了大半圈,左前方有个小型点歌台。
方远默坐在角落,已经从紧张中缓和回来。他手心被塞了瓶啤酒,不参与聊天,低头插西瓜吃。
两个话筒不够十几人抢,唱的也不太好听,好在方远默不清醒,鬼哭狼嚎也能听出艺术感。
“跑调麦霸”各展示了一遍,蒋川把话筒都抢给陈近洲,拉方远默玩游戏。
方远默和大家坐一起,指着背对他们的陈近洲:“你们队长不玩吗?”
“不玩。队长从来不掺和。”
蒋川嘿嘿笑:“但队长嗓门好,每回都唱歌给我们助兴。”
方远默不会划拳,也不懂复杂的游戏规则。大家迁就他,玩起了最简单的摇骰子,点数最低的,要么喝酒,要么抽牌回答问题。
卡牌和骰子都由KTV准备。
十多个人一起,运气差的概率很低。
方远默机械性摇骰子,耳朵早就飘远。
陈近洲面朝点歌台,独自唱着英文歌。他的声音里写满故事,深沉又有磁性。
方远默身体轻飘飘的,好似浮在半空,摇出三个一的骰子都没意识。
其他人吵闹起哄,方远默只在意陈近洲的声音。
他端起酒,咕咚咕咚灌了一瓶。
游戏继续,大家自愿选择罚酒或抽卡回答问题。不知进行了几轮,方远默又摇出了最小的骰子。
人一旦进入晕醉状态,手都不听使唤。方远默晃了晃酒瓶:“空了。”
“来来来,再给默哥开一瓶。”
“默哥敞亮,就爱你跟这样的玩。”
酒瓶摆到面前,被伸来的手拿走。
“队长,你干嘛抢默哥的酒。”
陈近洲毫无歉意,仰头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别欺负小孩。”
“你才小孩!”方远默不高兴了,嘀嘀咕咕咕“不就大我两岁。”
“十八和二十,也没差多少。”
“二开头就能装大人了吗?”
“我告诉你,过了年我就十九了。再过个年,我就二十,就跟你一样大了。”
“再过一年,你就得叫我哥。”
“再再再再再再再再再过好多个年,我、就是你爷爷了。”
没有伴奏的包房很安静,方远默叽里咕噜,把众人全逗乐了,嚷嚷着再给“爷爷”开一瓶。
但方远默不喝了,伸手去抓牌:“我要抽卡。”
他打了个嗝,当着所有人的面,掀开了第一张。
【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灯红酒绿的夜晚,愣是把大家搞尴尬了,他们跟方远默也没熟到这种程度。
蒋川正要帮忙开脱。
就听到方远默大方说:“刚才。”
陈近洲:“……”
蒋川:“……”
众人:“……”
蒋川抓抓头皮:“小默,咱也不是非要说实话,但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下我们的智商?这样显得我们很像傻逼。”
“就是的,我们虽然喜欢打篮球,但也是凭脑子考上东大的。”
“默哥,咱玩游戏得有点职业水准。”
陈近洲:“谁电话响了。”
大家齐刷刷掏手机,方远默跟着凑热闹。Q.Q有好多陈近洲的消息,他只看了最近的一条。
J:「撒谎不会?」
「哦,会。」
方远默合上手机:“我女朋友不让我告诉你们。”
“啥???”
“女朋友?”
“嗯,我女朋友刚和我说,让我和你们撒谎。”
陈近洲:“…………”
众人:“…………”
蒋川:“小默,你有女朋友啊?”
方远默点头。
“卧槽,没看出来!”
“默哥威武雄壮啊!”
“默哥背着我们谈恋爱。”
“哪的?是你们系的吗?”
“哎草草,牛皮啊牛皮!”
吵吵闹闹间,方远默的手机又开始震,是语音电话。
方远默接通。
那边只说了两个字:“出来。”
方远默和其他人挥手:“我出去一下,你们玩。”
“啧啧绝对是女朋友!”
“这是查岗了吧!”
“哎有对象的就是不一样。”
“羡慕呐,羡慕死了。”
明亮空间让人清醒了点,方远默找到了个安静角落:“干嘛?”
“自己能走吗?”
“我又不是小孩。再说了,我也没喝多少。”
“嗯,没喝多少。”陈近洲语气凉飕飕的,“现在下楼,去马路对面。”
方远默回包房拿东西,顺便和大家告别。有“女朋友”的人总能受到优待,大家不再挽留,提醒他路上小心。
漆黑的冬夜,方远默裹紧围巾,帽子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陈近洲始终没挂电话,提醒他注意行人和车辆。
不知走了多久,方远默进入一条窄路。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腰被搂上,陈近洲的气味扑进来。
方远默反应很强烈:“别,不行。”
陈近洲不听,抱得更紧:“别担心。没人,没监控。”
方远默不再挣扎,肩膀贴他怀里,缓慢通过窄巷。
即将到达路口,彼此自然分开。
陈近洲慢慢落到他身后:“我帮你叫了车,牌号JY750,就停在路口。他会送你到紫宸阁,进门左手边的单元,1601。”
方远默谨慎:“陈校长会不会突然过来?”
“不会。”陈近洲说,“他不知道那。”
方远默攥紧手心:“嗯。”
“等会儿见。”
紫宸阁离学校不远,晚上十点,打车不到十分钟。
走进单元门,方远默按了17楼电梯,再顺消防通道下16楼。
房门打开,热情迎面而来。
杂物间未能满足的亲密,在此刻延续,他们心知肚明,各自是彼此欲.望的填充。
四下漆黑,方远默只能听到呼吸和衣服摩擦的声响。他勾着陈近洲的脖子,被压在门板,回应疯狂的吻。
“女朋友……”陈近洲咬他,用疼痛悬赏并报复他:“方远默,你真敢说。”
陈近洲扯他衣领,嘬住脖子:“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是你让我撒谎的。”方远默站不直,像柔软的无脊椎动物,黏在他身上。
陈近洲:“越醉越会气人。”
“我没醉。”
方远默脱掉陈近洲卫衣,往他身上咬。
“没醉这么热情?”
“没醉就不能热情了吗?”
“能。”陈近洲贴他唇边笑,手伸进后腰,狠狠捏了一把:“去浴室,还是床上?”
方远默闷哼一声:“先浴室,再床上。”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陈近洲仅剩条牛仔裤黏在身上。
方远默的裤子随意堆在地板,灰色线衫湿到滴水,左侧领口掉出了肩膀,衣摆恰好贴在腿根,若隐若现,衬得两条腿修长。
陈近洲像野兽,将他推到墙壁上,从身后抱紧,咬痛手腕和肩膀。
疼痛和酒精双重作用,大脑皮层兴奋异常。他仰头呼吸,被陈近洲帮忙。
水声停止,空气里弥漫咸涩的气息。金属纽扣磨擦着皮肤,拉链在身后“刺啦”的响。
浴室熄了灯,头顶有暖风。
方远默虽没经历过,也清楚即将发生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连准备都……
“嗯!”
头皮发麻,方远默霎时清醒,担心和惶恐落了地。
只是指尖。
陈近洲没动,吻他耳朵:“让碰吗?”
“让。”
“怕不怕疼?”
“不怕。”
第24章
耳边传来陈近洲轻笑的尾音,混进水汽里,就像他唱歌时的好听旋律。
方远默脚底轻飘飘的,和耳朵一起飞了出去。
陈近洲含住后颈,咬到方远默有了痛感,发出哼声才松开。他抽回手,拿浴巾把方远默裹紧,抱到床上继续亲。
吻到坚持不下去,陈近洲哑着嗓音:“你带了吗?”
“什么?”
“草莓味。”
方远默压下呼吸:“没。”
陈近洲稍显烦躁,起身拉开衣柜:“我马上回来。”
“干嘛去?”
“你说呢。”
方远默拽紧被边:“不用……”
“我、买了。”
陈近洲取出方远默包里的塑料袋,除了安.全套,还有瓶润.滑。
他坐回床边,晃了晃透明瓶身:“什么时候买的?”
“来的路上。”方远默堆在被子里,只露半个脑袋:“你家门口的便利店。”
“懂得还不少。”
“我、又不傻。”
陈近洲掀开被子,吻过来:“方远默,我喜欢喝了酒的你。”
“为什么?”
“勇敢又热情。”
勇敢、热情。
与他完全不搭边的比喻,在夜色里迅速发酵,报复着装不熟的彼此,偿还生理和心理上的空虚。
陈近洲打开瓶盖,滴在了指尖、胸膛、小腹,最后才是腿边。
冰凉的液体,被人捂热才滑进来。
手机铃声是从天而降的冷水,吞人野兽塑成了冰雕,眼神里不再有半分欲.望。
陈近洲擦干净手,缠上浴巾,去隔壁接电话。
安静的空间,电话里的声音尤为清晰:“在哪?”
陈近洲:“外面。”
“回来。”
卧室开着暖气,方远默身上黏糊糊的,只好把脑袋塞进被窝里,闷红了脸,等陈近洲回来。
男人拿来热毛巾,一点点帮他擦干净。
“怎么了?”方远默探出脑袋。
“我得回去了,抱歉。”
“哦,那行。”方远默撩开被子,“没事,我也先回……”
衣服湿在浴室,方远默有些狼狈:“学长,能不能借我身衣服穿?”
陈近洲取出件套头衫,自己穿上:“你今晚住这里,明天有快递员送衣服,像上次一样,放门口。”
方远默本意想拒绝,但思来想去,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他团回被窝:“谢谢。”
“我走了。”
方远默背对着他,按着空落落的心口,闷在被子里:“拜拜。”
陈近洲走到客厅又返回,给方远默裹上浴袍,带到了门口。
方远默下半身空着,压住松垮垮的衣领:“学长,我这样走不了。”
陈近洲捏着他食指,把指纹录进了门锁。
“这栋房子是我爸离世前偷留给我的,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告诉。保姆每周一三上午十点到十二点打扫,主卧我自己收拾,她不会进。”
“你可以随时过来,可以带不远和很近,不需要征得我的同意。”
方远默听得懂,却又不懂:“学长。”
陈近洲看表:“来不及了,再亲一次。”
……
房门打开又合上,陌生温暖的环境,只留方远默自己。
他躺回床,裹紧身体,去嗅房间里陈近洲遗落的气息。
“大骗子。”
“把我骗过来,自己却走了。”
“走就走,你亲我干什么。”
“我让你亲了吗。”
“讨人厌。”
*
陈近洲回到别墅,站在书房门口:“爷爷。”
“干什么去了?”
“球队聚餐。”
陈秉德拿着放大镜,正研究手里的清代鼻烟壶:“今天的比赛打得很辛苦?”
“还好,都在计划中。”
陈秉德搁下放大镜:“受伤了?”
陈近洲背手:“没事,不严重。”
“小心些,那种队伍,不值得伤。”
陈近洲颔首:“知道了爷爷。”
陈秉德察觉他的脸色:“喝酒了?”
“两瓶。”
“嗯,明天有个学术研讨会,你同我去。”陈秉德说,“介绍些朋友与你认识。”
“好的,爷爷。”
“早些休息。”
“您也是。”
陈近洲转身,又被翻日历的陈秉德叫停。
“过了年就二十一了吧。”
“嗯。”陈近洲掐着手心,定在原地。
“是该谈个朋友了。”
*
嘀咕了二十分钟陈近洲的“坏话”,方远默口干舌燥,去客厅喝了一大杯水,又晕晕乎乎缩回床上。
他点开手机,才留意到历史消息。
J:「别和他们玩。」
J:「过来唱歌。」
J:「你喝不过他们。」
J:「抽卡不会吗?非要喝酒?」
J:「可以了,不要再喝了。」
J:「方远默,又气人是吧?」
J:「多大了,还管不好自己?」
J:「玩嗨了?消息都不看了?」
J:「你手机一直震,没感觉吗?」
J:「别逼我过去抓你。」
J:「方!远!默!」
一串消息下来,把方远默看笑了。
那么冷静的人,怎么喝了点酒,好像很容易生气似的。
紧接着,手机弹出新消息。
J:「睡了?」
「还没,你到家了?」
J:「嗯。」
「刚才路过客厅,我好像看到架钢琴。你的吗?」
J:「嗯,我爸送我的。」
房子是爸爸送的,钢琴也是,短时间内,他频繁提到了爸爸。爸爸一定很爱他吧,他也一定很爱爸爸。
那台是奥地利产的Bosendorfer Imperial三角钢琴,以温暖音色和高贵气质著称,是许多钢琴家梦寐以求的乐器。
小时候,他家也有一台,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是妈妈最爱的宝贝。
「你会弹钢琴?」
J:「爷爷逼着学的。」
「学到几级了?」
J:「十级,有机会弹给你。」
看着上面的文字,方远默想的是:真好啊。
J:「方远默。」
「在。」
J:「能给你打个电话吗?」
还没回,语音已经拨了过来。
像迫不及待。
电话那边没声音,方远默也保持沉默。
他团在被窝里,听轻微的呼吸,身上还存着对方留过的痕迹。
疼痛,勇敢,还有热情。
渐渐来了困意,方远默终于听到了回应。
“小默。”
“嗯?”
“晚安。”
*
酒精加桃汁,让方远默睡了个好觉。
迷迷糊糊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没拆封的安.全套,还有一整瓶的……
方远默大脑过电,躲被子里翻滚。
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他回来就算了,怎么还亲自买套!
亲自买套就算了,竟然还买了润.滑,还是大瓶,大瓶!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方远默滚成虾球,床单像长了钉子。枕头下的手机震得脸发麻,他掏出来,钻被窝里看。
是信息学院篮球队的群,昨晚蒋川把他拉进去的,方远默还发了很多队员的照片。
点开消息,有人@了他。
蒋川:「@方远默来吗来吗来吗?」
蒋川:「@方远默,队里是单数,加上你正好凑出一个房间,拎包来玩,费用全免。」
方远默往前翻聊天记录,群里下下个周末组织去温泉谷,刚好是期末结束那周。
他返回去数群友,双数,十八人,是不是意味着陈近洲也去?也有可能陈近洲和另一个人不去,这样也是双数。
大瓶润.滑还摆在床头,方远默有点不好意思问。
恰巧蒋川私聊了他。
蒋川:「来嘛来嘛来嘛!」
蒋川:「开心泡一泡,快乐过大年!」
「我不是篮球队的,还要花你们的奖金,不太好吧。」
蹭顿饭就算了,再泡温泉,太占便宜了。
蒋川:「说啥呢!你是我们的专属摄影师,当然也是我们队里的人,弟兄们还等着你拍照呢。」
蒋川:「你不来,我们如何留下美好回忆,我们咋发高端照片去朋友圈显摆。」
蒋川嘴快,打字速度也快。
蒋川:「再说了,队长都同意了。钱在他那,他都乐意出钱,你担心啥。」
「你和他说了?」
蒋川:「我怎么都得说一声啊,主要我怕他太严肃吓到你,你不敢去。」
“……”
也不用这么周到。
蒋川:「事儿就这么定了昂,咱们下下周六早上过去,住一晚上,周日下午回。」
「好的。」
蒋川:「包了车,早上八点在校门口。」
「收到。」
蒋川:「你东西多吗?我帮你提点?」
「不用,谢谢学长,周六见。」
放下电话,方远默收拾干净卧室,装走自己所有东西,离开陈近洲家。
联赛结束,方远默不再拍照片,不用去体院录视频,他也没去过陈近洲家小区。
彼此的关联仅剩正在装修的格斗社,方远默按时定点去喂猫遛狗,但从没见过陈近洲。
临近期末,方远默每天奔波于自习室、图书馆,还有各种摄影棚。
一个多星期下来,他们仅有的相遇在食堂门口。方远默端着一大盘红烧排骨,陈近洲带领几位中年人逛校园,听说是教育部的考察组,过来监督评估。
方远默找了个角落,没再看他深色的西装和原木色的袖扣。
第一次见他穿成这样。
温泉日当天,方远默托着行李上大巴车。这么早的时间,还有人比他先来。
陈近洲戴着耳机,支下巴看手机,余光从他这里过了一眼。
谁也没说话,方远默走到后排。
陆陆续续,队友们依次上车。
蒋川直冲方远默而来,顺势坐在旁边,掏出一兜子零食给他吃。
人到全,车往温泉谷开。
他们租的中巴,车厢基本坐满。
前排兄弟们正打扑克,蒋川伸长脖子看,眼馋地抓耳挠腮,奈何前排没位置了,想进也进不来。
又过了俩路口,蒋川实在忍不住,把目标对准座位中间,戴耳机翻杂志的陈近洲。
“队长,要不咱俩换换位置?”蒋川往后指,“我那儿安静点。”
陈近洲转头,后排区域,方远默睡得很熟,窗外的光扫着帽檐和半张脸。
陈近洲坐过去,继续听歌看杂志。
朗朗晴天,帽檐遮不住刺目光线。陈近洲起身,试图拉上遮光帘。
方远默的额头压在上面,陈近洲轻轻托着他,试图把帘子拽出来。
方远默耳机里播着钢琴曲,漫进来的气味有了安全感。潜意识的行为,他抓住衣领,习惯性往里埋。
耳机被拽下,陈近洲的声音递进来:“有人,在外面。”
眼神交汇的那一秒,方远默蓦地放手,取走耳机,脸埋进缝隙里。
遮阳帘拉好,陈近洲坐回他身边。
方远默暂停钢琴曲,把耳机换成通透模式,小声说:“你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陈近洲翻到下一页:“蒋川主动和我换的。”
除了这个位置,其他地方不是有人就是摆着行李。
方远默侧到另一边,打算继续睡。
陈近洲:“想抱了?”
“我睡着了。”方远默解释,“以为在做梦。”
“那就是想了。”
“……”
方远默不想回了。
他都快半个月没碰过了。
陈近洲:“手,伸过来点。”
“干嘛?”
“照做。”
方远默穿肥大外套,手藏进袖管里,往两人之间靠了点。
陈近洲把杂志插到前座,划开手机视频,心无旁骛,看得认真。
方远默偷瞄好几次,怀疑自作多情。心里空落落的,侧过去继续睡。
手指尖被人捏住,熟悉的质感。
方远默心虚,想抽回,陈近洲原地按紧。
“别动,这个角度没问题。”陈近洲说,“你睡。”
方远默上提衣领,又挂了一层口罩。
陈近洲坐得靠外,方远默则更往里,两人之间有近一个身位的距离。彼此毫无互动,像坐长途汽车的陌生人。
可视线的盲区,陈近洲从他指尖抚到掌心,来回画着图形,再用力握紧。
温暖的力度,像催眠剂。
方远默醒过来时,身边没了人。
前排车厢依旧吵闹,方远默低头,手掌心含着块糖。
水蜜桃味的。
*
到达温泉谷,大家依次下车。
就住一晚,大老爷们没那么多行李,不乏很多空手而来,只往兜里塞了条泳裤。
这家温泉谷环境不错,方远默带了不少摄影器材,大包小包的。
蒋川帮他接行李:“小默,咱俩睡一个屋?”
王强白眼:“你脚那么臭,呼噜声震天响,别熏着小默了。”
“那也比你不洗袜子强!”蒋川气哄哄的,“那咱俩睡!让队长和小默睡一个屋,队长香,熏不到小默。”
方远默握紧行李箱,呼吸都要碎了。
他偷瞄陈近洲,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后脑勺,黑色头发轻轻飘摆。
“冯霖不是拉肚子没来嘛,让小默自己睡呗。”其他队友说,“咱们太糙了,就别霍霍人家了。”
“万一小默怕黑咋办。”蒋川凑过来,兴冲冲问当事人:“小默,你想跟谁睡?”
“我脚泡泡也没那么臭,不过打呼噜确实有点。”
蒋川一个一个介绍:“大牛每晚得看片打飞机,别跟他睡。胖达说梦话,林子熬夜打游戏,笋哥喜欢凌晨三点洗澡,王强脚比我还臭,小梦每晚给他女朋友打电话到凌晨三点,小台睡前爱跟人聊天,也能聊到三点半……”
来来回回一大圈,最后只剩一人。
“队长倒是不打呼噜,脚也不臭,也没女朋友打电话,要不你跟他睡一个屋?”
蒋川嗓门很大,陈近洲的距离,应该能听得一清二楚。可他毫无反应,正拧开矿泉水瓶。
方远默:“我不怕黑,还是自己睡吧。”
愉快决定,方远默分到了豪华大床房。
吃过自助午餐,大家开启了度假模式。
温泉谷在山顶,光汤池就有一百多种,十几个人分散在不同地方,上面不好爬,底层更热闹些。
方远默没泡温泉,挂着相机,拍了一下午风景。
吃过晚饭,有人去唱歌,有人做按摩,有人在网吧打游戏。方远默拒绝了邀请,裹好浴袍,独自出门。
到了晚上,山顶的温泉池基本是空的,方远默背着微单相机往上跑。
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在灯光和布景的衬托下,别有一番特色。
方远默继续往上,停在了一款名为当章温泉的池边。
说明上写着:当章温泉,富含寒水石、雄黄,具有清热降火、消肿、抑菌的疗效。
就是这个,他白天看到过,这里面很私密,池子也小。
方远默撩开门帘,愣住,和里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他降下门帘,立即转身。
“跑什么。”陈近洲喊住他,“不认识了?”
越心虚,才越易被察觉。
他们一起来的,就算同泡一个池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方远默重新撩开帘子,和汤池里的人说:“陈学长,这么巧。”
“……”
陈近洲双臂搭在池子上:“拍照?还是泡?”
黑灯瞎火拍一个只穿泳裤的男人,也挺奇怪的。
方远默说:“泡吧。”
他把相机塞回防水包,脚尖探进池边,试了试水温,低头解浴袍带。
彩灯的光掉下来,落在陈近洲肩膀。他侧头靠着,像捕食期的野兽,欲.望占据双眼,好像数三秒就能扑过来。
浴袍丢在一边,方远默全身沉到水里,靠在离陈近洲最远的区域。
温暖的汤池,能放松身心。
陈近洲的声音隔着水汽:“过来。”
水埋到方远默下巴:“这里很舒服,我就喜欢在这儿。”
还不到三秒,“野兽”已经勾住后颈,把人搂了过来。
方远默挣扎两下,又不敢出大声:“干嘛?”
“你不过来,我只能动手。”
他越挣扎,陈近洲勾得越紧:“怕什么,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
方远默偷鸡摸狗,总算安生,手碰碰陈近洲胸口。湿热的皮肤太好摸了,有点忍不住。
要不就破例一次吧。
哎呀,不管了。
陈近洲单臂一勾,身体瞬间贴紧,方远默脑子里一阵嗡鸣,激动得喘不过气。
膝盖蹭到腿间,方远默的脸烫起来,想到了那晚:“泡降火汤池,都帮不到你吗?”
陈近洲:“谁让你过来的。”
“……”
怎么贼喊捉贼。
你不叫,我早跑了。
方远默不认:“关我什么事?”
“你帮我吗?”陈近洲在水中牵他的手。
方远默胸口浮上去,思维天马行空:“这里是公共汤池,会不会不太好?”
“方远默,你脑子可真黄。”
“我怎么了?那不是你……唔。”
陈近洲对准锁骨,一口咬下去。
喉咙压出喘音,方远默用力抿紧:“别,别弄出痕迹。”
“怕什么。”陈近洲没放手,咬得更用力,“你自己一个房间。”
……
温暖的夜,蒋川的大嗓门惊动了欲睡的方远默。他手忙脚乱,又被陈近洲按了回去。
“你留在这里。”陈近洲从池中起身,取了浴袍缠在身上,“我出去。”
临走前,陈近洲特别嘱咐:“今晚给我留门。”
第25章
陈近洲离开汤池,方远默也没泡多久。回房间洗完澡,接到了婶婶的电话。
这也是他上大学以来,婶婶第一次联系他,态度和善,语气温柔。
“默默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让你叔叔去接你。”
“不用了婶婶,我放假回姥姥家,留在那儿过年。”
半个月前,边渡已经将案情和证据收集完毕,并提交了诉讼书,顺利的话,年后将进入庭审。
目前,叔叔婶婶对他起诉的事一无所知。边渡也建议,开庭前,尽量避免与被告接触。
就算不为这个,方远默也不想接触了。
这段时间,方远默接触到很多类似案件,渐渐意识到,在叔叔家寄宿的这十年,他被洗过多少次脑,又压榨了多少。
婶婶说:“你这孩子,急什么呀,先回家待两天嘛。正好霖霖要期末考了,你回顺便辅导辅导他嘛。”
方远默至今无法理解,堂弟方梓霖是怎么做到,从小到大稳定发挥,考试永远及不了格的。
方梓霖从三年级就开始请家教,成绩依然垫底。有次方远默给他讲了两道数学题,恰好第二天学校考原题,人生唯一的一次,他数学考试及格了。
叔叔婶婶喜出望外,辞退了所有家教老师,把方远默当成了免费劳动力。就连他高三那年,每天也要抽出两小时辅导初三的弟弟。
不愿回首的高三,方远默没去学校,他一面复习文化,一面自学设计绘图,还要辅导一窍不通的弟弟。
辛辛苦苦折腾一年,方远默如愿考上了东大,方梓霖连普高线都没到,硬是花钱进了私立高中借读。
叔叔婶婶宁愿为儿子交几十万的借读费,也舍不得每个月给他三千。
陈近洲说得对,得寸进尺是劣性本能,不喜欢的事就要拒绝。
“婶婶,高中知识不比初中,我怕我误人子弟,您还是给霖霖找专职老师吧。”
不想多聊,方远默直接挂断。
他点开Q.Q,几分钟前,陈近洲发了消息。
J:「在忙?」
「刚才接了个电话。」
J:「洗过澡了吗?」
「嗯。你呢?」
J:「一样。」
「哦。」
方远默心里乱蓬蓬的,脑子里全是陈近洲让他“留的门”。
「学长,你什么时候过来?」
J:「等不急了?」
「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来,我就睡了。」
J:「等蒋川回来就过去。」
「你和小蒋学长一个屋啊?」
J:「嗯。」
「那他睡觉打呼噜吗?」
J:「第一次同屋,不清楚。」
「那你以前都跟谁一个屋啊?」
J:「自己。」
方远默:“……”
我不会抢了他的房间吧。
「要不咱俩换换,我跟小蒋学长睡?」
J:「方远默,你越来越懂气人了。」
「哦。」
J:「东西带来了吗?」
「什么?」
J:「先拿走九片草莓味,又带走一整盒极致超薄,还有半瓶润.滑。方远默,你是有收集癖吗?」
「都是我买的,本来就该我拿。」
J:「你拿了又不带来,想干什么?」
「我也没想到要带啊。」
J:「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和我睡一间?」
「咱俩又不熟。」
J:「哦,不熟。」
「反正在你队友眼里,咱俩就是不熟。」
J:「等我过去熟一熟。」
「现在过来吗?」
J:「三分钟后,给我开门。」
「哦。」
J:「等一下。」
「怎么了?」
J:「计划有变。」
「什么?」
没等到回复,先有了敲门声。
方远默透过猫眼:“…………”
所谓的留门,是这个意思?
门外站着“乐歪歪”和“大臭脸”。
方远默开门:“学长,你怎么来了?”
蒋川提着零食抱着饮料:“漫漫长夜,我们怕你寂寞,过来陪陪你。”
“…………”
方远默避开陈近洲的“大臭脸”,和蒋川说“谢谢”。
人大摇大摆进来,每人一袋花生一袋薯片,再配一瓶啤酒。
方远默刚吃了桶红烧牛肉面配肉松包,又不想再刷牙,自己拿了瓶矿泉水。
三个人无法打麻将,只好斗地主,方远默还是现学的。
扑克牌这种游戏,越玩越上头,满脑子炸弹、火箭、抢地主,千方百计就是赢。
方远默又连赢三局,他怀疑陈近洲放水,但不重要,赢了就行。
洗牌的间隙。
蒋川闷完一瓶啤酒,开始今天的话题:“小默啊,其实我今晚过来呢,是有事想请教你。”
“怎么了?”方远默顺着问,眼睛直勾勾盯陈近洲洗牌的手。
“你能不能教教我,咋追人?”
话题突变,方远默没反应过来,洗牌的手筋骨分明,指甲剪得干干净净。
蒋川心里藏不住事儿:“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看上我们系一学妹,想跟你讨教点经验。”
方远默措手不及:“我也没什么经验。”
“再没经验也比我有经验。”蒋川晃晃自己黢黑黢黑的爪子,“活了二十年,我连女孩的手都没拉过呢。”
方远默不尴不尬,目光还在往好看的手那移,真长啊,还直。
“你别看队长了,没用!”蒋川抢着说,“我是凭实力单身,他是自愿单身,虽然背景不同,但结果一样。”
“总之,我俩都单身穷狗,而你才是恋爱贵族。”
方远默:“……”
早知道不骗人谈恋爱了。
都怪陈近洲。
“方大师,快救救我吧!茫茫人生几十载,有个对象才不孤单呐!”
“……”
话都到这份上了,不说点什么,确实说不过去。方远默:“要不先试着做朋友,发发微信,聊聊日常?”
“你跟你对象就是这么好上的?”
“……嗯,差不多吧。”
方远默头疼脑热,心虚瞄了眼身旁。陈近洲跟没听到似的,全程洗牌,不发表任何意见。
“可咱俩有本质差距啊!你会拍牛逼照片哄姑娘开心,但我只会说屁话惹她们生气。”蒋川抓乱脑袋,“我也想有一项独门绝技。”
方远默:“拍基础人像不难,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
“行行行,谢谢大师!”蒋川乐恨不得立即开课,“我用不用买个相机?这玩意儿是不是特贵啊?”
“我可以先借个初学者相机给你,如果你真的感兴趣,再买。”
“谢谢方老师,我一定埋头苦干,勤奋好学。”蒋川挠挠头,嘿嘿笑了两下,“我还有一事儿想咨询。”
“什么?”
“我俩好上以后,咋亲嘴啊!”
方远默:“……就、那么亲吧。”
“哎我的意思是,咋个亲法呀,能不能传授点经验。”
“其实我也……”
“不行不行,别想糊弄昂,你指定亲过。”蒋川弓着腰,盯他的嘴唇,“凭我多年经验,你这个嘴巴的形态、色泽、饱满度,绝对没少亲!”
方远默:“…………”
早知道戴口罩了。
也没有很多。
蒋川顶顶他肩膀,“快说说、说说嘛,万一我没经验,大鼻子大脸糊我媳妇儿嘴上,把她糊生气可咋整。”
方远默:“……”
其实可以先有了媳妇儿再说。
“方法师!我的方大师!”蒋川估计是有点醉,晃着他胳膊,“你救救我吧方大师!”
方远默又一次瞄向陈近洲,再一次被蒋川发现。
“队长。”蒋川转过去,“要不你回避一下?”
陈近洲:“你怎么不回避。”
“我回避啥,方大师怕的是你,你在他光看你,都不敢说话了。”
方远默:“……”
陈近洲:“……”
蒋川又去晃陈近洲的胳膊,把耳机塞给他:“反正你也不需要爱情,为了我的爱情,请你先去那边听首单身情歌助兴。”
扛不住软磨硬泡,陈近洲起身洗了个手,真的塞上耳机,去了窗台。
等人走远,蒋川坐得板板正正,跟小学生第一天开学似的:“方大师,开始吧。”
方远默:“从哪开始?”
“我咋亲呐,要不要注意什么?”
方远默回忆了一下:“应该,可以先刷个牙。”
“那要是在外边咋办?”蒋川脑门都烧红了,“也不能直接把人领家去吧。”
“那就别吃异味大的东西。”方远默抿了下舌尖,“或者,含颗糖也行。”
蒋川说着“行行行”,频频点头:“所以亲嘴到底啥感觉啊?”
方远默:“就、还行。”
“啥叫还行啊?”蒋川上蹿下跳,“你这个说了跟没说一样,都是大老爷们,不能来点爽快吗?”
方远默拢了拢头发,目光又飘了过去。陈近洲塞着耳机,手臂垂在栏杆上,背对他们灌啤酒。
“没事,他听不到。”为了证明真实性,蒋川喊了两声,果然没反应。
蒋川胳膊搭他肩膀,兴冲冲继续问:“方大师,亲的时候,嘴唇是软的吗?舌头是滑的吗?我直接亲还是先征求她同意啊?我能抱她吗?摸摸会不会被骂?会大鼻子相撞、大舌头互搅吗?亲起来是不是特刺激,鸡儿梆硬那种?”
方远默脑袋要炸了:“学长,要不你还是……”
搭在方远默肩膀的手被拨下,陈近洲拎着空酒瓶,已经摘下了耳机:“回去了。”
“回啥呀回,我还没问……”蒋川眉头紧皱,捂住了肚子,“哎哎,不行不行,上劲儿了上劲儿!”
蒋川急匆匆跑去厕所,随即,卫生间传出短视频的常见背景音。
方远默:“……”
陈近洲:“……”
场面莫名尴尬,方远默低头收拾垃圾和酒瓶。
陈近洲过来帮忙,瓶子捡了两次,到第三次时,手掌含住了方远默的手臂。
方远默转动手腕,眺向“吵闹”的卫生间:“他还在,会被发现的。”
陈近洲用力,直接把人拉怀里:“视频不停,他不会出来。”
方远默挣脱,躲到茶几另一边:“那也不行。”
陈近洲不听,朝他走近:“方远默,接吻什么感觉?”
酒精味扑面而来,混杂了蜜桃糖的味道,和陈近洲塞给他的那颗一模一样。
方远默低垂眼睛,缓慢后退:“你、不是亲过吗,还问。”
陈近洲步步紧逼,阻止他后退,“忘了。”
陈近洲的皮肤泛着淡红,从额头延续到锁骨。
“学长,你好像醉了。”
人被逼到墙角,男人的气息笼下来。
卫生间放着劲爆网的络音乐,蒋川还唱着跑调的歌曲。
陈近洲卡住他的身体,拇指刮过嘴唇:“这里是软的吗?”
方远默喉咙颤抖,张不开口。
陈近洲抬他下巴,撬开嘴唇,食指挑了进去:“这里是滑的吗?”
方远默还捏着个空矿泉水瓶,用力过度,掌心通红,虎口印有瓶盖的竖条纹路。
“方远默,回答我。”
可方远默舌头被挑着,他只能点头。
陈近洲低头,咬他下巴,嘴唇一点点往下滑:“能不能直接亲?需要征求同意吗?”
窗台、耳机、啤酒、背影全是伪装,从一开始,他就听得清清楚楚。
“让抱吗,给不给摸?”
嘴唇在喉结和下巴间要挟,似乎暗示着他,答不好,就要在这里留下痕迹。
可轮不到他答,陈近洲低头,吻了下去。
佯装不熟、故作镇定的夜被彻底撕开,舌尖撬动嘴巴,把蜜桃和酒精味一并度了过去。
卫生间还播着网络歌曲,欢快的节奏刺激着冲动的神经。
方远默双腿不稳,被陈近洲托着腰,双双跌进柔软沙发里。
歌曲不停,陈近洲的讨伐就仍在继续。方远默陷进催眠般的晕眩里,他仰着下巴,绷紧足尖。一面担心,又一面看陈近洲撩他衣摆,再翻上去。
“别的呢?让不让做。”
第26章
蒋川刷视频刷上头了,腿麻了才想起来这是方远默的房间,还有正事没干。
他按着腿出来,客厅只剩捏酒瓶看手机的陈近洲。
蒋川左右瞧瞧:“方大师呢?”
陈近洲晃晃易拉罐:“睡了。”
蒋川转向黑着灯的卧室,“正事还没说完,他怎么能睡呢!”
“你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谁等你。”
“嗐我刷手机,没注意时间嘛。”
蒋川心里嘀咕:我看是你吓的吧,要不怎么我在的时候小默都不困呢。
“走了。”陈近洲把酒瓶丢进垃圾桶,“回去。”
“那我咋办?”蒋川不甘心,“我人生大事还没解决呢!”
“手机,发你了。”
蒋川被陈近洲提溜出去,低头看手机。
陈近洲给他发了好几个文件。
【恋爱大师】
【接吻的一百个tips】
【如何追女生】
【提高情商的365个细节】
【恋爱的路上步步为营】
【情侣甜蜜日常模板】
“牛啊牛!”蒋川瞪着不可思议的眼,“队长,你还有这爱好?”
“专门给你搜的。”陈近洲说,“我对教学资料没兴趣。”
蒋川眯眯眼:“那对什么有兴趣?”
“亲自实践。”
蒋川:“……嘶。”
他要是谈起恋爱,小姑娘们估计得被他玩坏。
陈近洲刷开房卡:“再有这种事,没必要问方远默。”
“咋啦?”
“他一看就不懂。”陈近洲说,“你找他能学什么?”
“可是他有对象啊!”
陈近洲:“那也是他对象懂,他明显是被动的那个。”
蒋川长“噢”一声:“你的意思是,小默对象是野蛮女友,爱玩霸王硬上弓?”
陈近洲:“闭嘴,睡你的觉。”
另一边。
方远默裹被子里一动不动,有消息提示,他挣扎着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
J:「睡了?」
「没。」
J:「干什么呢?」
「躺着。」
J:「腿还软?」
「谁腿软了!」
J:「腿不软,用我亲自抱上床?」
“”
方远默不想理,转移话题。
「你弄到我脖子上没有?」
J:「自己看看不知道了。」
J:「不好意思,忘记了。方同学腿软,下不了床。」
“……”
他好烦人!
J:「等腿不软了,记得刷牙。」
「我早刷了,刚才又没喝酒,也没吃零食。」
J:「但我喝了。」
方远默:“……”
我特意忍着没吃薯片!
亏死了。
J:「刷牙去了?」
「正准备去,不聊了。」
几乎同一时间,陈近洲拨电话进来。
方远默第一时间挂断。
「你没在房间吗?」
「被蒋川发现怎么办?」
陈近洲继续拨电话。
方远默被迫接通,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
方远默,“小蒋学长,睡着了?”
陈近洲:“不然?”
“他睡眠质量还挺好。”
即便隔着电话,呼噜声都有点吵。
方远默于心不忍:“你能睡着吗?”
“还能怎么办?”
方远默抿抿嘴唇:“那、下次。”
陈近洲:“话说全。”
“下次,我选和你……”
“和我什么?”
“睡。”
“我记住了。”
*
他们第二天中午退房,理论上,上午还能泡一会儿。虽然方远默没打算去,但也的确丢失了泡公共汤池的权利。
不仅肩膀胸口有吻痕,腰和腿上也分布着一些。
越弄越靠下了。
得寸进尺,劣性本能!
吃过午饭,一行人赶回学校。考试周已经结束,寒假迎来。
快到学校时,蒋川问他:“小默,你啥时候回家啊?”
“明天上午。”
“我也是。”蒋川继续问,“你家哪的,远不远?”
“家就在本市,但我过年去姥姥家,梧县。”
蒋川“哦”了声:“倒是不远,怎么过去?”
“十点到客运北站坐大巴车。”
“嘿!正好顺路,我明天也这个点去火车站,咱们都能蹭队长的车。”
火车北站和客运北站相隔不远。
方远默下意识拽拽帽檐,偷瞟陈近洲面无表情的脸:“方便吗?”
“那有啥不方便的。”
陈近洲就坐在他们前面,蒋川凑过来:“队长,明天把小默也捎过去吧。”
陈近洲正看杂志,给了个类似于“嗯”的反应。
蒋川:“行,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八点,咱们校门口见。”
“嗯,谢谢学长。”
陈近洲没转头,不咸不淡回了句:“不客气。”
方远默:“……”
我和小蒋学长说的。
下午三点,大巴车平安到达学校,方远默赶去学校对面的宠物店,把俩孩子暂时抱回来。
格斗社的装修已经完成,等器材设备到货,下学期就可以招新了。
方远默已经和宠物店商量好了,整个寒假,不远和很近都寄养在那儿。但他实在不舍得,能多陪一天是一天。
方远默也想过带它俩回去年,但姥姥家毕竟是农村,他怕两小只不适应。
加之春运,路途拥挤,下了大巴还要坐电动三轮颠簸几公里,实在舍不得它俩受罪。
方远默正开罐头,身后传来脚步声。
下一秒,不远蹿了出去。
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陈近洲拿了不远最爱的牛奶味猫条,将它抱腿上,捧在手心喂。
姐姐吃东西文文静静,再反观脚边的弟弟,吭哧吭哧,又脏了一圈屁股。
“”
算了,糙点好养活。
方远默转去看姐姐。
陈近洲左手捏猫条,右手还得给它撸毛。
方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