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孩子,都是这么惯坏的。
陈近洲揉揉猫爪子:“它俩怎么安排?”
“寄养在宠物店。”
“跟我回去吧。”
“行,谢谢学长。”
“……真不客气。”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了孩子脸皮厚点又怎么了,再怎么样,也比放宠物店强。
次日早上八点,方远默如约上了车。蒋川在副驾驶,方远默和自己的相机坐后排。
一路上,蒋川话很多,天南地北各种聊。特别是副队长王帅的脚伤,蒋川光小道消息就听了七八个版本,还对每个版本进行了充分解读。
方远默表面听歌看照片,实际八卦听得火热,耳朵恨不得伸到两个人之间。
车停在火车站,到汽车站还有一公里。
蒋川下车道别,特意跑后排和方远默说悄悄话:“别怕昂,队长就是看着冷漠点,实际人特好。他不吃人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方远默:“……嗯,我知道了。”
随着蒋川的离开,车内安静下来,彼此延续之前的状态,不给眼神,也不交流。
直到陈近洲喊了他的名字。
方远默拆下耳机,“你叫我?”
陈近洲:“没有。”
方远默:“”
耳机开的通透模式,不可能听错。
当事人不承认,方远默也不好揭穿,塞上耳机,继续翻照片。
方远默看得入神,没注意时间,纳闷怎么还不到时,再看窗外,已经上高速了。
“这是哪?”
“不是回老家?梧县。”
方远默:“你要送我回家?”
陈近洲:“不愿意?”
“没,谢谢。”方远默把耳机塞上。
早知道他开车送,就把不远和很近带上了。哎,也不好意思让他返回去一趟。
“方远默。”
陈近洲又叫他了,方远默吸取教训,等他第二次叫时再理。
他竖着耳朵等,陈近洲却没再叫。
方远默捏捏耳机,是通透模式啊,难道我第一次真听错了?
前排传来声音:“你开着通透模式,装聋有意思吗?”
“没有。”方远默装傻,“我就是听歌呢。”
陈近洲透过后视镜,挑着狡诈似的嘴角:“噢——是么?”
“……”
可恶,中计了!
方远默捏着耳机:“你到底想说什么,再不说我真听不到了。”
“扶手箱有果汁,渴了自己拿。”
“哦,谢谢。”
他们顺着国道一路往向北,到了县城也不用转三轮,车直接停在村口。
陈近洲下车,帮他取行李。
方远默说了谢谢,出于礼貌,顺便说:“要去我家歇歇吗?”
“不了,还有事。”
“嗯,谢谢学长帮我照顾不远和很近。”方远默又客套了一句,“提前给您和您家人拜个早年。”
陈近洲不太领情:“真敷衍。”
方远默:“……”
真事多。
方远默第一次这么早回家,往年每个寒假,总要给堂弟补够课,叔叔才会送他。
他至今不懂,一个连乘法口诀表都要背仨月的儿子,父母哪来的勇气,还能哄他说:“霖霖呀,咱也不用上清华北大,像你哥一样,考个东大就行。”
东大也是双一流,艺术生也得有五百分呢。
小的时候,每次弟弟被打得嗷嗷哭时,方远默都躲在门后庆幸。叔叔婶婶对他真好,不打骂他,也没让他挨饿。
等大点了,他才渐渐想明白。是自己小心翼翼揣测他们的心理,铭记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从不敢反驳任何决定,才换来这些年的表面和平。
不是他们有多好,而是自己足够听话。他如履薄冰了十年,不过是想有个家。
但好像,很快要没了。
相比在叔叔婶婶家过年,方远默更喜欢跟着姥姥。
至少在这里,他不需承担更多家务,不用好吃的、好喝的都先顾着弟弟。
开饭前的第一块肉,姥姥总先夹到他碗里,并告诉他:“多吃点,都是你的。”
乡下的春节很热闹,姥姥眼睛不好以后,也成就了一件好事,不再通宵串门打麻将了。
春晚还没过半,姥姥已经打起了呼噜。方远默关掉电视,回卧室翻手机。
大学生活比期望中美好,他的朋友不再只有“溏心蛋”,还有舍友和篮球队的学长。
回复完大家的祝福短信,方远默看到了摄联的群通知。
要进行“年度照片”评选了,按照规定,学校一整年的活动或精彩瞬间均可参赛,获奖照片不限数量。但理论上,一项活动只能有一张照片获奖,每人最多上传五张,照片提交时间截止到除夕当晚。
评选采取匿名投票方式,所有教职工均可参与,每人最多投十票,结果出来前,不公开拍照人。
方远默看到过去年联赛的年度照片,是闻萧眠的灌篮,光线构图都很出彩,闻学长也很帅,非常强的少年感。
方远默搜罗了照片库,挑出二十张备选。包括一张蒋川,一张秋日风景,一张校门口救人的瞬间。
至于剩下的十七张,全是陈近洲。
“……”唉。
方远默咬咬牙,把前三张挑出来,又咬咬牙,抉择出了两张陈近洲。
但这种抉择十分艰难,两张真的不够选。马上零点了,再不上传,报名通道要关闭了。
方远默抓乱了头发,在房间里转了三十圈。做出了类似于要胳膊还是要腿,要脑袋还是要心脏的极限决定。
最后,他选了一张秋末风景,一张校门口救人,还有三张陈近洲,上传,发送。
小蒋学长,对不住了。
合上笔记本电脑,时间刚好零点。
群消息再次炸开,最热闹的还是信息学院篮球队。
方远默选照片之前看了一遍,是999+的留言,这会儿再看,又成了999+。
从头翻到尾,没有陈近洲的留言。
他回看闻萧眠建的小群,还是没有陈近洲的留言。实在无聊,方远默点进了三个人的朋友圈。
闻萧眠似乎在全世界旅行,发的都是定位,似乎只是想告知自己的地点。
边渡的朋友圈都是法律相关,连微信名和头像,也是【边渡】和蓝底证件照。
照片上的他戴无框眼镜,五官端正,不苟言笑,但没有距离感,一副和善精英的感觉。
闻萧眠总叫他“老男人”,他跟老肯定搭不上边,但二十出头的年纪,的确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得多。
退出边渡的朋友圈,方远默蜷缩手指,点了陈近洲的头像。
他们没加过好友,朋友圈仍是屏蔽状态,但头像变了,是一只猫爪。
圆滚滚,毛茸茸的。
是很近的爪子。
不到半分钟,Q.Q有消息提示。
J:「?」
方远默不明所以,也回了个问号过去。
陈近洲发来张截图。
是群聊天界面,显示“我拍了拍陈近洲”。
“…………”
到底是谁发明的这个只会给人尴尬,又毫无意义的鸡肋功能!
「不好意思,点错了。」
J:「你说谎话的水平,堪比小学生。」
「那让我说什么?说想你吗?」
J:「你如果非要承认,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
方远默破罐破摔:「我是想你了,行了吧。」
其实是想他发两张不远和很近的照片,又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J:「想也没用,我现在过不去,也没办法给你打电话。」
方远默:“……”
谁让你过来了,我也没让你打电话。
J:「转账1888请收款」
「干什么?」
J:「压岁钱。」
「谢谢,但是不……」
字没打完,陈近洲的消息先发过来。
J:「不是给你的。」
J:「不用着急拒绝。」
J:「上面那个给不远。」
随即陈近洲又发来个1886的红包。
J:「这个给很近。」
「它们在你那,你给我干什么?」
J:「我给它们,都会被成当狗粮吃掉。」
方远默:“……”
「你替他们收着。」
见他没动静,陈近洲又发。
J:「方远默,快点收。」
方远默领取了红包,并回:「替不远和很近谢谢干爹。」
「乖。」
陈近洲发来两张不远和很近的表情包,四周分别装饰着粉色小花和狗骨头边框。放大图片,还能看到陈近洲的手臂入镜。
方远默抿抿嘴唇,他是有多闲,小学生才喜欢做这个。
随即,方远默保存表情包,发给自己的大号,再点保存。折腾了一圈,返回来才发现俩红包金额不同。
「为什么很近比不远少两块钱?」
J:「他咬了我两次。」
J:「扣掉了。」
方远默:“……”
陈近洲发来两张图,一张是拇指尖,还有一张是中指,细长的手指上,分别印着两颗很浅的牙印。
跟狗记仇。
小气鬼。
陈近洲发来的都是左手,他突然想到,上次在浴室时,进去的那小半截。
似乎是,右手中指。
方远默揉揉脑袋,理智不打算想,画面非要蹦出来。至于后面那次,好像是中指和……
两根。
烦人,好热。
窗外爆竹响起,在方远默身体里炸开,他钻进被窝,缓了好久才想起看消息。
J:「它再咬我,你就退压岁钱给我,一次一块。」
J:「人呢?」
J:「卷压岁钱跑了?」
J:「我有事,先不聊了。」
J:「新年快乐,方远默。」
*
过了初五,天气越来越暖和。
吃过午饭,方远默挂着相机,领大黄去外面拍照。
昨晚接了个单子,单主想要一组初春风景组图,价格还不错,方远默从中午拍到了傍晚。
他沿着小河走到村外,远处开进来一辆白色轿车,与沿路的矮牵牛有种奇妙的搭配感。
方远默转动镜头,随着车身移动,按下快门,留住春日的景色。
车在村口停下,方远默举着相机,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一张戴黑色墨镜的脸。
有一刹那的窒息,心脏被用力攥紧。车他没见过,但是,里面的人……
车门缓缓打开,男人左肩踩着只毛茸茸,打开了后排车门。
圆鼓鼓的小胖子一眼看到了他,因为腿短不敢跳,急得在后排上蹿下跳。
方远默视线里,充满了夕阳颜色的陈近洲,抱着猫狗,炸开在他面前。
陈近洲摘下墨镜,露出那张漫不经心的脸:“这么巧,方同学。”
第27章
陈近洲把很近抱下来,大黄很快发现了它,一大一小两只同类,摇着尾巴认了亲,很快不见了狗影。
方远默习惯了他说故意的话,心里仍乱的像撒了芝麻:“学长,你、怎么来了。”
“不是想我了吗?”陈近洲说得信誓旦旦,毫无羞耻之心,“特意抽出时间,帮你缓解相思之苦。”
方远默胸口浮起来一块,脚麻得要站不稳:“我、随口说的。”
“哦,那我真可怜。”陈近洲挑挑眉梢,“当真了。”
陈近洲把猫抱到方远默怀里:“但它是真想你了。”
半个月没见,不远被精心照料着,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软乎乎贴往他怀里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感受到身上的柔软,方远默才意识到有多想,以前每天都能抱的。
“我开学前来接它们,当然,你如果有事,随时联系,我随时接。”
说罢,陈近洲转身拉车门。
方远默往前半步:“你去哪?”
“这儿又没人想我,当然回去了。”
方远默又急又气:“你真的很过分。”
陈近洲转过来,他戴着墨镜,但遮不住上挑的嘴角:“怎么,我说错了吗?”
方远默避开他的眼神:“要不,吃了晚饭再走?”
*
姥姥喜欢热闹,平时外孙不在,她成天到处跑,偶尔还要去隔壁村串门。
现在外孙在家,因视力问题不准她走远,但村里的人都瞧腻了,还不如在家勾毛线、听相声有意思。
突然来了外人,姥姥别提多高兴。
方远默介绍:“这位就是我和您提过的,陈近洲学长。”
当事人没空手来,水果礼盒一大堆,还包括188的樱桃蛋糕,一买就是六块。
最近方远默生活费紧张,一直没能给姥姥买。反倒让陈近洲记住了,心里挺感动,又有点愧疚。
“哎呦,是小陈呐。”姥姥仰着脖子,“小伙子可真高,长得真俊啊!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陈近洲打了招呼,趁姥姥翻糖的间隔,小声和方远默说:“姥姥夸人一套一套的。”
“别当真,她眼神不太好,都是统一话术。”方远默放低声音,逗他的口气,“前两天,她把电线杆当成小伙子,跟夸你的话一模一样。”
陈近洲:“……”
方远默憋笑,要忍不住了。
姥姥抓了一大把糖往陈近洲兜里装,还顺手塞了个红包:“小陈这么俊,找对象没有啊?”
陈近洲往方远默那滑了一眼,如实说:“还没。”
“你们小年轻就是不着急,早找早结婚,多生几个娃娃养才有意思嘛。”
“嗯,谢谢姥姥。”
姥姥逢人就爱催婚,方远默早见怪不怪,看陈近洲不介意,他也没打断。
隔壁叔叔婶婶走亲戚去了,这几天的饭都由方远默负责。
他洗了手去厨房,陈近洲本想帮忙,被姥姥硬拽了下来。
听着厨房的炒菜声,姥姥直接问:“小陈呐,我们家默默的女朋友,你见过没有呀?”
陈近洲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在方远默脖子上犯的“错”。
“见过。”他说。
“是什么样的姑娘啊?”
“他没和您说?”
“那个娃娃,一提这事就不爱聊,我说瞅瞅照片,他说没有。他一个摄影师,咋可能没照片嘛。”
“大黄他都拍了那么多,喜欢的姑娘,他咋可能不拍。”
陈近洲:“也许是害羞。”
姥姥:“有啥害羞的?”
陈近洲自言自语:“怕您不同意。”
“有啥不同意的,他喜欢就成,日子是给小两口过的。”
陈近洲笑了一下,没说话。
“是啥样的闺女啊?”
“挺好的。”陈近洲隔了几秒,“很喜欢他。”
“那就行嘛。”姥姥叹了口气,“小陈呐,我们家的情况,默默跟你说过吗?。”
“大概说了些。”
“我都懂,你们现在搞单身主义,不喜欢催婚。但我年纪大了,没法陪他一辈子。”
“我也知道,这些年他在叔叔家并不好受,以前我们默默是个多活泼的娃娃啊,他那么多朋友,自从他爸妈……”
姥姥欲言又止:“哎,我催他就是希望他有个伴,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也能有人陪他说说话。”
姥姥哽咽:“这么些年,我每次问其他有没有交朋友,他都敷衍我。你是独一个,他能说出名字,还愿意带到家的朋友。”
“我一把年纪,多半条命都入土了,我不图别的,就想我们默默开心点,能有个家、能有个人陪他。”
陈近洲的视线从厨房的背影滑回来,对着聚不上焦的眼睛:“您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他一辈子的朋友。”
吃过晚饭,陈近洲就此告别,姥姥拿出了两块蛋糕,非让他带回去吃。
方远默领着很近和大黄送陈近洲,刚出了院子,俩孩子顺着反方向跑,转眼到了河边。
陈近洲坐了下来,方远默在他身边坐。
陈近洲拿出块蛋糕,掀开递给他。
方远默说了“谢谢”,叉了一块含嘴里,又叉了一块。
准备咬第三口,方远默一转头,陈近洲正看着他。
他舔舔嘴角,叉子伸过来:“你吃吗?”
话刚落,他又觉得不合适。
叉子转向自己唇边,方远默伸着脖子看袋子:“里面还有没有多余的叉……”
手腕被握住,贴到嘴边的塑料叉移了过去,含进了陈近洲口中。
只有两秒,握着的手迅速放开。
许是太久没触碰了,全身细胞都在反馈皮肤的感受。
他好想,太想了。
方远默拼力忍住,低头叉蛋糕,塞了好几口才稍微平复了些。
河边的风顺着耳边吹,一盒蛋糕吃完,人终于缓和下来。
“我终于知道你的话痨怎么来的了。”陈近洲收走蛋糕盒,“随姥姥。”
方远默:“你和我姥姥聊什么了?”
“聊了你女朋友。”
“…………”
方远默舔着奶油嘴唇,眼神往大黄和很近那儿飘:“有什么好聊的。”
“放心,没说他坏话。”
方远默:“……”
你肯定也不会说。
陈近洲:“你会和你姥姥出柜吗?”
“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方远默:“她最大的梦想,是看我娶妻生子,如果她知道我永远无法喜欢女生,应该会很难受吧。”
陈近洲:“你会为姥姥妥协吗?”
“你指的妥协,是什么?”
“很多,比方说……”陈近洲停了停,“为了老人家开心,找个女人结婚生子。”
“当然不会了!”方远默毫不犹豫,“这属于骗婚,怎么能拉别人下水呢。”
方远默侧过去,看他的反应:“干嘛这样看我,我不是逞英雄,也没说大话。”
“没说你逞英雄。”陈近洲和他对视,“相反的,我觉得你很勇敢。”
“你就不勇敢了吗?难不成你还……”方远默闭了嘴,“算了,没事。”
气氛安静了一阵,他明明没问,陈近洲却回答了。
“以我现在的能力,如果出柜,我爷爷能有一百种方法折磨我,还有我身边的人。”
“好夸张。”方远默当他玩笑。
陈近洲:“我爸就是同性恋。”
方远默呼吸骤停,甚至希望他仍在开玩笑。
陈近洲没看他,视线停在河边:“当年,我妈怀了我,我爸还和一个男人保持不正当关系。就连我妈生我那天,他都没去。”
“后来我妈大出血,没能下手术台。他姗姗来迟,看到我妈的遗体才追悔莫及。在愧疚和懊悔中度过了五年,最后,自己结束了生命。”
心口连续被扎,方远默一时不知怎么表达。可死者为大,说什么都晚了。
陈近洲转回轻飘飘的口气:“方同学,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
大起大落的心情,方远默有点生气,但也松了口气:“学长,你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特别是父母。
“没开玩笑。”陈近洲拽了根脚边的枯草,“我上面说的,都是我爷爷的原话,没有半点加工。”
“在他的故事里,我爸就是一个风流、胆小、懦弱、不负责任,还骗婚的渣男。”
“你的意思是,你爷爷骗了你?”
“谁知道呢。”陈近洲碾碎手心的枯草,“至少在我仅有几年记忆里,我爸不是那样的人。”
风吹散枯草,空气里有干燥的沉默。
方远默:“你在报复吗?”
陈近洲:“报复什么?”
“就是,类似家长越介意,越不想你怎么样,你就越要和家长反着来。”
“方远默,我是成年人,不是青春期。”陈近洲说,“我非常确定,我天生就是同性恋。”
“如果有一天,你谈恋爱或者结婚了。”方远默垂下眼睛,“记得告诉我。”
“干什么?”
“我不想毁了别人的家庭。”
方远默拽了根干草,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心,肉眼难见的细微伤口,隐隐传来刺痛。
“也不想成为你爷爷故事里的那种人。”
毫无预兆,方远默被勾住腰,抱到了陈近洲腿上。挑他下巴,牙齿用力磨痛喉结。
方远默疼得绷紧神经:“不行、别在这里……”
陈近洲变本加厉:“没有人。”
“有大黄和、不远,唔嗯!”
“不敢见人,还不敢见狗吗?”
陈近洲似是惩罚,纽扣用力扯开,沿着喉结一路往下咬:“就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
方远默牙关紧闭,疼到颤抖。
陈近洲并未停止:“我没那么恶劣,也永远不会做出那种事。”
陈近洲贴他耳边,撩开他细软的头发,说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话:“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柜了……”
“一定和你有关。”
他们在河边接吻,来发泄不敢公之于众的秘密。从报复到温柔,从抗拒到接受,吻到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方远默掀起眼皮,望向他的眼睛。
那双瞳孔里分明早已看不到理智,陈近洲也只是撕掉所有上衣纽扣,再咬痛他的皮肤,却丝毫没想扯开他的腰带扣。
方远默像融化的冰,摊在陈近洲怀里,鼻尖蹭进他的颈窝,小声问:“你什么时候走?”
“方同学好残忍。”陈近洲侧过来,去舔他热到融化的耳垂,“刚用完我,就赶我走。”
方远默搂紧他的脖子,发出轻哼声:“我怕你有事。”
“我没事。”
“哦。”
陈近洲:“就哦?”
方远默:“那要不……”
他欲言又止。
“方远默。”
“嗯?”
陈近洲:“我困了。”
方远默:“要不,回去睡觉?”
“只有躺你床上,我才能睡着。”
“……哦。”
第28章
两人蹑手蹑脚返回,姥姥留了灯,依稀能听到呼噜声。
不远从卧室跳出来,方远默揉揉它,抱到软垫子上哄睡觉。
二楼最西侧房间。
陈近洲坐在椅子上,右手边摆了架钢琴,用暗红色绒布包裹,一尘不染。
方远默拿睡衣给他:“淋浴间在一楼东侧,姥姥住隔壁的隔壁,稍微轻些。”
陈近洲从睡衣下面翻出个塑封袋,看包装,是一次性内裤。
“特意准备的?”
“对面小超市开着门,顺便买的。”方远默小声补充,“我的你又穿不了。”
陈近洲嘴角若有若无挑着:“观察倒是挺细致。”
“…………”
方远默不接他的话,弯腰收拾床:“快去洗吧。”
“不一起?”
“我喜欢自己洗。”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方远默推他:“快点去。”
等人下了楼,方远默总算松口气:“哪里像困了,就不该心软收留他。”
两人轮流洗完澡,陈近洲靠在床外侧,眼神从钢琴眺到方远默的手。
“会弹?”陈近洲问他。
“琴是我妈的。”方远默说,“她曾经是国家乐团的首席。”
陈近洲:“你呢?”
方远默:“什么?”
“不会弹吗?”
方远默蜷缩手指,往手心里扣:“只学过一点,弹得不好。”
“学了多久?”
“就学到八岁。”
“怎么不学了?”
“没人教了。”方远默低下头去,“妈妈不在了。”
气氛安静了几秒,能闻到酸涩的呼吸。
陈近洲勾住腰,把人抱进怀里:“抱歉,我不该提的。”
失落被拥抱填满,可妈妈脸始终在他胸腔里、眼睛里、脑海里,挥之不去。
指尖拨开额发,眼尾触到了潮湿的温暖。陈近洲托着他后颈,把额头轻轻按进颈窝:“想哭、就哭出来。”
陈近洲拍拍他后背,用力抱紧:“别怕,我在。”
卧室落了灯,空气里弥漫起潮湿气息,陈近洲一动不动,任泪水打湿大半个肩膀。
等怀里的人哭到没力气,陈近洲才小声安抚:“睡吧,好么。”
方远默点头。
陈近洲把人抱到床上,他主动递来一只手给他握,用另一只手帮他擦泪痕。
隔着漆黑夜色,哭红的眼神闪着湿漉漉的光,彼此面对面侧躺,对焦目光。
陈近洲:“好点了?”
“嗯,谢谢。”
“不客气。”陈近洲说,“但欠我一个人情,记你账上。”
“哦。”方远默蹭蹭嘴唇,“不是困了?怎么还不睡。”
陈近洲:“想看着你。”
方远默捏他手指头:“那就是不困。”
“你困吗?”
“我还行。”
陈近洲:“要不要做点什么?”
方远默不看他,甚至想把脸转过去:“姥姥还在楼下呢,我也没带那些东西,抹的用的都没带。虽然小超市有卖,但老板认识我,老板娘认识我,他们也认识我姥姥。”
“这个村子很小的,几乎人人都认识,如果我现在去买,不仅老板知道了,老板娘知道了,我姥姥知道了,全村的都得知道,之后就……你懂的。”
陈近洲笑着捏他鼻梁:“方同学,你脑子里挺能装啊,抠出来能倒三斤吧。”
方远默拨开他的手,背过去:“我睡觉了,晚安。”
胸膛粘上来,陈近洲从身后抱紧:“我千里迢迢过来,给你送猫狗,为你买蛋糕,又把身体当卫生纸给你蹭,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卫生纸是睡衣,又不……”方远默这才感受到,衣服好湿,凉嗖嗖的。
方远默挣扎出来:“我再去给你拿一件。”
“不用。”陈近洲把人抱回,“脱了就行。”
“哎?放、放手。”方远默在床上挣扎乱蹭:“你你你……要脱就脱自己的,脱我干嘛,我的又不湿!”
陈近洲按住嘴唇:“嘘,想吵醒姥姥?”
“……”
那也不带你这样啊!
和不讲理的人毫无争论价值,最后的结果,被窝里钻着两个赤.裸的人。
方远默快烧着了,蹭蹭腰:“你又硌到我了。”
“半个月没解决了。”
“……谁问你这个了。”
“你问不问都是半个月。”
方远默:“你可以不用那么诚实。”
陈近洲:“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方远默:“……”
你骗的还少吗!
方远默于心不忍,转过身,脸埋进他怀里,酝酿了一会儿:“要不,就是……你想要手、还是腿?”
陈近洲抓着他,压下去。
“我想、各来一次。”
……
整晚,方远默循环做着拔萝卜的梦,手和腿交替卖力,都要磨出火星了,才拔出一颗。
萝卜庄园的主人很霸道,明明只有那一颗萝卜,要求他必须把拔出的萝卜擦干净。但方远默弄脏的手和腿,是庄园的主人给擦的。一不小心擦走了火,方远默的萝卜也被拔了。
清晨的阳光好刺眼,院子外面做游戏的小朋友好烦。
紧接着,是姥姥的声音。
“哎呦,小陈昨晚没回去呀!”
“呦呵,默默你咋睡小陈怀里去啦!”
方远默前一秒还在擦萝卜,下一秒就吓得天灵盖冒烟。
睡前没锁门,他们的衣服在床脚,萝卜还……!
方远默猛地蹿出来,又慌忙往被子里钻。睡衣好好穿在身上,旁边的陈近洲也整齐体面。
方远默松了口气,但依旧心虚。
陈近洲像没事人似的:“昨晚有冷,只能抱着取暖了。”
“你们叫我起来拿被子嘛,挤着睡多不舒服啊。”
“没事,也行。”陈近洲说,“他睡觉挺老实的,没踢我,就是爱贴着人。”
方远默:“……”
“这孩子打小就爱挨着人睡,身上暖呼呼的,可乖嘞。”
陈近洲:“嗯,确实。”
方远默:“……”
姥姥笑着说:“还睡吗?我给你们拿床被子。”
“不了。”陈近洲下床,“我等会儿要走。”
姥姥转问:“默默还睡吗?”
方远默摇摇脑袋。
姥姥:“行,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早饭很简单,白米粥、煮鸡蛋,还有表婶蒸的红枣馒头。
方远默把剥了壳的鸡蛋塞给姥姥,再回来时,自己碗里也多了个剥好的鸡蛋。
方远默咬了一口:“谢谢”。
陈近洲简单回应,又问他:“接下来几天有安排吗?”
“没,就等开学了。”
陈近洲点头:“要不要和我去转转?”
“去哪?”
“闻萧眠家新开发了个山庄度假区,离这儿二十多公里。”
见他犹豫,陈近洲说:“边渡也去。”
很显然,方远默没和姥姥提起诉的事,陈近洲也只点到为止。
方远默没开口,姥姥先替他答应了:“去去去,吃了早饭就走,多玩几天昂。”
着急轰人,目的显而易见。方远默揭穿她:“又想打麻将了?”
“大过年的,还不能玩两把啦?”
“您这眼神,怎么玩?”
发财当九万,幺鸡当七筒,七小对能打成一条龙。
“跟老张婆、徐姐和老刘头一起玩,我们都约好了。”
方远默跟听笑话似的:“你们四个怎么玩?”
一个耳背,一个哑巴,一个看不清,还有一个记性差。
“管我们怎么玩,我们高兴就成。”
方远默深知拦不住,叹了口气:“那也不能过度。”
姥姥扒拉干净粥,抹了把嘴就往外赶:“知道啦,你们走的时候带上门,中午不用管我饭啦。”
老小孩急不可耐,猫着腰离开。
陈近洲又问他:“去吗?就当散心。”
方远默:“嗯。”
开庭在即,他也想和边渡当面聊聊。
猫粮狗粮提前备好,不远和很近交给大黄看,方远默上了陈近洲的车。
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抵达山脚。
不远处停着辆红色跑车,进入了方远默的视线。
车门打开,闻萧眠穿黑红赛车服,大摇大摆过来:“哟,稀客啊!”
方远默颔首:“闻学长。”
紧接着,边渡也从副驾驶下车。
四个人打了招呼,准备今天的行程。
度假村试营业中,人不多,他们要从山脚爬上去。
三个身高腿长的男人都很擅长运动,相比之下,方远默的体力差很多。不想被发现,他只好卖力紧跟。
接近山顶,他们来到最后一个休息区。
陈近洲递水给他:“还行吗?”
方远默咬咬牙:“行。”
陈近洲皱眉,察觉出了不对劲:“不舒服?”
“没,就是有点累。”方远默实在受不住,找了个台阶坐下,“你们先上去吧,我歇一下,马上来。”
陈近洲让其余两人先走,自己则留了下,仔仔细细扫了一圈,问都不问,捏住方远默的小腿,强行托过来。
方远默来不及挣扎,鞋袜都已脱离了脚面。细白的脚踝,肿成馒头那么大。
陈近洲皱眉:“怎么弄的?”
方远默:“抽筋。”
陈近洲绷着脸:“抽筋能肿成这样?”
方远默缩缩脚指头。
陈近洲:“什么时候扭的?”
方远默抠抠手心。
“说话。”
“刚上第一个观景台时,腿有点抽筋,没站稳,就扭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
“我以为没事。”
大家在旅行,扭脚多扫兴啊。
脚踝的受伤程度,明显是运动加重的结果,如果提前说,也不至于肿成这样。
“方远默,你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对不起。”
脚肿得很难穿上鞋袜,陈近洲拆下围巾帮他裹上,再翻身把人背起。
“你干嘛?”方远默在他背上挣扎。
陈近洲往上走:“爬山。”
“你爬你的,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 ,你打算怎么办?”陈近洲凶巴巴的,“报警还是下山?”
不管哪个都不现实。
方远默不再挣扎,勾着陈近洲的脖子,老老实实趴背上。
过去十分钟,陈近洲都没说话。
方远默猜他生气了,脸闷肩膀,软着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不是万用词。”陈近洲说,“你没有错,没必要说对不起。”
“我扭了脚才弄成这样,是我的错。”
“按你的说法,是我执意带你爬山,你才扭了脚,错的应该是我。”
“没有,我挺想来的,就算扭了脚,我也很开心。”
陈近洲叹气,被他弄得没脾气:“方远默。”
“嗯?”
“从小到大,你到底受过多少委屈?”
*
闻萧眠和边渡顺利登顶,找了个阴凉处等两人。
闻萧眠有轻度近视,远远看了半天,到跟前才发现,陈近洲竟然背着方远默。
背上的人,好像睡着了?
等人登顶,闻萧眠轻声问:“什么情况?”
“脚扭了。”陈近洲如实说,“昨天太累,又睡得晚。”
闻萧眠:“你俩关系这么铁的?他睡得晚你都知道?”
陈近洲无视他,越过人往前走。
陈近洲步子迈得轻,走两步就要侧头看看,生怕吵到他似的。
与此同时,方远默脚上缠着的,好像是陈近洲的围巾?
闻萧眠越看越邪门,转问边渡:“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他家老爷子改让他做慈善?”
边渡:“……”
闻萧眠嘶了一声:“你有没有觉得,他俩有点奇怪?”
边渡上推眼镜,视线从背人的背影滑回来,继续往前走。
“靠。你怎么也不理我!”
四人入住一套别墅,每人一间。
方远默再睁眼,已经躺在了床上,卧室拉着遮光窗帘,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他试着活动左脚腕,很沉,绑着裹了冰块的毛巾,床边支着根登山杖。
方远默拆掉毛巾,拄拐棍下楼。
闻萧眠和陈近洲坐地毯上打电游,边渡则坐在桌前滑动笔记本。
闻萧眠先看到了人:“哟,醒了?感觉怎么样。”
陈近洲起身打算扶,方远默很快拒绝:“我自己可以,不麻烦学长了。”
闻萧眠吊儿郎当,说风凉话:“采访一下,被著名学生会主席背是什么感觉?”
方远默抬头,眨眨眼:“什么意思?”
闻萧眠指指:“那老狐狸把你背上山的,你不会忘了吧?”
“是吗?我睡着了,忘了。”
闻萧眠:“……”
陈近洲:“……”
方远默转过来问:“学长,你背我了?”
陈近洲:“……没有。”
“得嘞,白费劲。”闻萧眠起身,拍拍陈近洲肩膀,“你现在的德行,跟舔狗挺像。”
闻萧眠掏手机,联系管家准备晚餐。
方远默的手机震起来。
J:「?」
「干嘛?」
J:「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什么时候掌握的?」
「避嫌。」
J:「你把他当傻子?」
「但他不是信了?」
陈近洲:“……”
「为了彼此好,还请学长保持避嫌。」
晚餐丰盛,除了方远默,其余三人多少喝了点酒。但酒量都不算好,闻萧眠尤为出众,晕得站不稳,硬拉着陈近洲继续打电游。
方远默则在旁边和边渡聊官司。
庭审临近,方远默越来越焦虑,他只想尽快结束。问边渡:“案子当庭能宣判吗?”
“依我的经验,法官极有可能建议调解。”
方远默:“怎么调解?”
“念及亲情,双方各让一步。”
这个情况,方远默不是没想过:“学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不让。”
声音是从客厅地毯上传来的。
“靠靠靠,你不让个鬼啊!”闻萧眠酒劲未消,对着手柄出气,“打打打!弄死他。”
选择对方远默来说很难:“边学长,那你呢?”
边渡翻着厚厚一摞证据和材料清单,握紧方远默提供的录音笔:“我的东西,任何人别想拿走分毫。”
某个瞬间,边渡的表情极为陌生,内心好像藏着个阴暗野兽。但迅速调回温和,轻推眼镜和他说:“这种事,萧眠更有经验,不妨询问他。”
输了游戏,闻萧眠正愁没地方撒气,他拎着酒瓶,晃悠悠过来:“怎么了?”
得到方远默的默许,边渡说:“如果你的亲戚抢走了你父母的遗产,你是否念及亲情,分他们一部分。”
“当然,前提是,这位亲戚对你……”
“打住,不用前提。”闻萧眠晃晃手指,“在我们烂商人眼里,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方远默无法感同身受:“是不是太绝情了?”
“你懂个屁。”闻萧眠视线转着周围,“靠着你口中的绝情,我能请你来我家山庄度假,吃住全免。而你亲戚占霸你的遗产,你得到什么了?”
方远默反驳不了。
他连三千生活费都争取不到。
“你有十个果子,掏出五个送人,和他抢了你十个果子,拿出五个还给你,这是两码事。”闻萧眠醉着,口气却极为认真,“明白?”
“嗯,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嘛!”闻萧眠指着方远默的腿,“脚怎么样?用不用找个医生?”
“不用,谢谢学长。”本身也不是很严重,敷了一下午冰,消肿不少。
山上只有一间药房,这时候找医生,岂不是得让人家爬上来。
“别客气,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闻萧眠划开手机,刚放耳边,骂了声“草”,从陈近洲兜里掏手机。
闻萧眠熟练输入号码,拨通,没两秒:“草,怎么还是拉黑!”
陈近洲像是早有预料:“这个号你用过了,换187开头的。”
方远默:“?”
闻萧眠切换187的号,成功拨通。
没响两声,对面接通,冷淡干净的年轻声音:“哪位?”
“闫芮醒!你踏马到底什么时候把老子拉出黑名单?!”
“嘟嘟嘟——”
方远默:“……?”
闻萧眠炸了:“靠!又挂电话!”
来来回回打了几轮,对方终于又接通:“闻萧眠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再抽风,信不信我报警?”
“等等等一下,这次有正事。”听到对方的声音,闻萧眠态度缓和了点,“我朋友脚扭了,挺严重的,麻烦你给看看。”
方远默:“”
其实也不太严重。
“脚扭找医生,你找我干什么?”
“我在山顶度假呢,你以为我家医生是铁打的,不知道累也不用睡觉?”闻萧眠说,“你不是最喜欢当劳模,就爱点灯熬夜研究破书破题嘛,反正又不睡,不找你找谁。”
方远默:“……”
真的不会被打吗?
电话那边压着火气:“闻萧眠,你少喝点酒行吗?”
“啧,不是医学院高材生吗?连个扭脚都搞不定?该不会天天混日子,原形毕露了吧?”
方远默:“……”
这脚不看也行。
电话那头的人已然没了脾气,不屑和醉鬼一般见识:“拍个照片看看。”
闻萧眠才懒得拍照,直接打视频。
视频接通,对面说:“脚呢?”
闻萧眠对着镜头:“你那怎么那么黑?没开灯吗?
对方冷冰冰:“把你的狗脸拿开,我看脚。”
“开灯!”闻萧眠恼怒,“我什么都看不见!”
陈近洲抽走手机,调转摄像头,对准脚。
方远默按照要求做了几个动作,又回答了些常规问题。
对面很快下定论:“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用药了吗?”
“下午喷过云南白药。”陈近洲主动问,“他腿总抽筋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缺钙。”
陈近洲:“他胃口很好,也不挑食,肉蛋奶都吃。”
“不是说不挑食就不缺钙。”对面的人继续说,“你看他这条腿,这么细,明显长期不晒太阳也不爱运动。”
陈近洲斜他一眼。
方远默:“……”
“七十二小时内,按说明涂云南白药,七十二小时后,配合红花油按摩。”
“至于腿抽筋,睡前按摩小腿有缓解作用,适当加强锻炼。”闫芮醒说,“如果还未好转,建议咨询专业医生。”
陈近洲:“好的,谢……”
第二个谢字没落完,闻萧眠抢走手机,洋洋洒洒骂了十分钟,才发现视频画面早已消失。
“草!我让你挂了吗!”
闻萧眠火速回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闫!芮!醒!”
“给老子等着!”
闻萧眠的火气只增不减,拉着旁人喝酒撒气,方远默和大家告别,自行上楼。
高端度假别墅,每间房都有独立阳台和卫生间。方远默看了会儿风景,在摄影网站找寻合适的单子,回复了几条留言,去洗澡。
洗完澡,门外还有聊天的动静,听声音,闻萧眠已经醉得不清,也不知道陈近洲喝了多少。
云南白药摆在床头,瓶盖拧开,呛人味道扑面而来。
瓶盖粘回瓶身,又回到了床头。
手机有新消息。
J:「喷药了吗?」
「嗯。」
J:「开门。」
「什么?」
等了两分钟,方远默又回了两条消息,对面始终没动静。
好奇心作祟,方远默拉开条门缝。
酒气扑面而来,陈近洲像等得不耐烦,推门跨入。
方远默措手不及:“学长你……”
门落了锁,方远默被拦腰抱起,送到了床上。
方远默陷进床里:“你干什么?”
为了涂药方便,方远默没来得及穿裤子,他慌忙扯被子遮,被手快的男人一把撩开。
“遮什么,我哪没见过?”
方远默并腿:“学长,你喝醉了。”
陈近洲抬起他的小腿,鼻尖凑近脚踝。干燥冰凉的皮肤,只有沐浴液的味道。
陈近洲打开药瓶,报复似的掐了下小腿肚:“这就是你的喷药了?”
方远默:“……”
谁想到你跟狗似的。
还闻!
药喷完,陈近洲也没松手,掐着他小腿肚缓慢按摩。
方远默本意想躲,但脚扭着不方便,外加陈近洲把脚按在了小腹。
肌肉轮廓踩在脚底,这个触感,要着火。
方远默蜷缩脚趾,耳根热得到处找点话题:“刚才,闻学长打电话的那个医生,和他是什么关系呀?”
陈近洲:“中学同学。”
方远默:“闻学长总这样?”
“没有。喝多了才会。”
“他喝多了喜欢乱打电话?”
“只给那个人打。”
“……哦。”
专盯一个人骚扰,谁受得了。
怪不得总拉黑他。
一条腿按摩完,陈近洲又换了一条,他握着脚踝,再次贴上腹肌。
脚趾激动得张开,再慢慢合上。方远默不敢有大动作,只是轻轻滑动脚尖。
见陈近洲没反应,方远默胆子越来越大,脚踝转动,小范围感受块状腹肌纹理。
“原来你喜欢这个?”
“嗯?”方远默抬头,短暂收了脚,“什么?”
“装什么傻?”陈近洲撩开衣摆,将脚底按上去,“这样呢?喜欢吗?”
直接触碰的比隔着衣服真实太多,方远默的头发热成干草,给个火星就能烧着:“还、还行。”
“你确定只是还行?”陈近洲撑在他身上,视线往小腹下面移:“你的身体,比嘴诚实多了。”
试图遮盖的手被陈近洲按住,向上压过头顶。方远默右脚踩在陈近洲小腹,左脚毫无挣扎能力。
膝盖顶过来,陈近洲再次压近:“今天至于这么疏远?”
方远默侧头,防止气息骚扰他:“避嫌。”
“你确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远默:“我很认真在演了,是你不配合。”
“不需要演。”陈近洲说,“他们是我可以信任的朋友。”
“他们又不是我可以信任的朋友。”方远默又加了句,“理论上,咱俩也不算是朋友。”
“哦。”陈近洲歪歪头,带着些暗示性意味,“那我是你什么?”
“充其量,算是炮……”
陈近洲:“什么?”
方远默想得挺坦荡,可话到嘴边,有点烫嘴:“没什么。”
陈近洲掰回他下巴,指尖挑开衣摆:“方远默,你知道炮友的义务吗?”
下巴被捏紧,嘴根本张不开。
“不只你以为的,用手或腿帮助。”
喝了酒难免丧失理智,方远默有点慌了,挣脱他,往上蹭:“学长,我腿还……今天不行。”
紧接着,人被压住,又按回去。
酒气和人扑面而来,陈近洲勾开内.裤边,用力一扯:“腿不方便动,就带你玩点身为炮友……”
犬齿咬住,疼痛刺进皮肤。
“该玩的。”
第29章
方远默仿佛闯入潮湿的热带雨林,夜色入深,野兽张开獠牙,直扑而来。
风在夜色里飘,张嘴含入口腔,恨不能抽干精力。方远默目眩头晕,他紧张害怕又沉迷于惊险刺激。
头发和胡茬磨痒了皮肤,方远默抓弄野兽的脖颈,仰头呼吸,震颤痉.挛,等待夜晚恢复平静。
陈近洲擦净嘴角,端起床头的半瓶水,一饮而尽。
方远默蜷成团,逃进被窝里:“记得刷牙。”
“来之前刷过。”
“你可以再刷一次。”
陈近洲扯开被子,躺进来,“懒得动。”
方远默:“……这是我的房间。”
陈近洲:“嗯。”
“知道怎么不走?”
“留宿。”
“你房间就在隔壁。”
陈近洲把脑袋贴到方远默胸口,手臂自然搭他身上:“这里风水好。”
方远默:“……”
*
闻萧眠几乎整夜没睡,想到闫芮醒又挂他电话,气得倒腾股票基金发泄,等到入账金额刚好达到666万,他才满意睡觉。
可早上七点,又自主醒来。
闻萧眠晕沉沉下楼喝水,一转身,方远默房间的门开了,走出来的是陈近洲。
他俩换屋了?
紧接着,陈近洲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床面干净整洁,毫无过夜痕迹。
陈近洲换了件衣服,出来和闻萧眠说:“转告管家,早餐准备一杯水蜜桃……”
陈近洲停顿,改了口:“葡萄汁吧。”
方远默嘴上说喜欢水蜜桃,但多数时候,都不会选择它。
闻萧眠:“你昨晚在小摄影师那睡……”
他目光落到陈近洲脖子上,好几道抓痕,零星分布着几枚亲热的痕迹。
这要是再不懂,他就是纯傻逼。
闻萧眠扯嘴,斜了他:“我说你怎么让他入伙格斗社,还找边渡给他打官司,就连度假都带上。”
“陈近洲,你真特么狗啊!”
陈近洲毫无反应:“葡萄汁,别忘了。”
“知道了。”闻萧眠沉下目光,“低调点,留意你家老头。”
陈近洲:“嗯。”
*
脚伤原因,方远默无法剧烈运动,好在山上风景不错,其他人去钓鱼,他就在院子里晒太阳拍景。
陈近洲每晚都来按摩,再理直气壮留宿。
靠着陈近洲的贴心照顾,方远默的脚基本痊愈,正常走路已不成问题。
三天后,四人坐缆车下了山。度假结束,方远默和陈近洲在村口告别。
推开院子的门,姥姥正抱着不远晒太阳,很近跟着大黄,撅着圆屁股刨玉米棒。
几天没见,好好的棕白胖子变成了灰漆漆,见方远默回来,灰胖子叼着玉米棒,扭着屁股往他身上扑。
方远默揉揉它的脑袋:“等下就给你洗澡。”
听到“洗澡”二字,很近“嗷呜”一声,躲到了大黄身后,继续啃玉米棒。
姥姥抱着不远往门口瞅:“怎么就你自己?小陈呢?”
“他还有事,回去了。”
“咋不让娃娃吃了饭再走,你婶中午包饺子呢。”
“下次吧。”
“那你和小陈说,下次还来昂。”
方远默看了眼陈近洲发的消息:“嗯。”
这次分别,各忙各的,除了陈近洲偶尔询问他脚的情况,两个人零联系。倒是和边渡打过几通电话,聊些起诉的事。
转眼到了开学前一周,陈近洲来接方远默和猫狗。
车开到学校,先把不远和很近安置到格斗社,再转战下一个阵地。
法院。
方远默听取了边渡的意见,法院递送传票的三天前,他就拉黑了叔叔婶婶和表弟。
庭审现场,方远默穿黑色外套,戴帽子和口罩。不论场面多么混乱,他均不给回应,所有诉求,全由边渡处理。
边渡作为代理人,态度坚决,不接受任何调解。不仅要求归还方远默父母生前所有财产,同时,根据遗产法,还需分割方远默爷爷奶奶在东隅的一套房产,以及老家的宅基地。
案件当庭宣判,原告胜诉。
被告需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内,向原告返还汇丰路的商用产权,不动产登记证号(东)52366,以及(东)18567的住宅产权,并配合完成银行存款的财产分割手续。逾期未履行,将依法强制执行。
案件看似结束,实际才刚刚开始。
叔叔婶婶的骂声仍在继续,整个诉讼的过程中,在法官多次制止的前提下,刀割似的字眼从未有半点停歇。
“扫把星。”
“杀人凶手。”
“白眼狼!”
“害死你爸妈还不够,连你爷爷奶奶都要害。”
“就不该收留你!”
“白养了你十年!”
“我妈是被你逼疯的。”
“最该死的人是你。”
边渡和工作人员挡住了冲向方远默的人。他大脑空白,上亿只蚂蚁从他身体里爬出来,再返回去吞噬他全身。
印象里,有人握住他的手臂,紧得松不开,坚定将他拉出充满恶意的环境。
方远默来到安静空间,被人抱紧。
“别怕,我在。”
“没人能伤害你。”
拥抱驱散了发抖和恐惧,方远默沉迷于安全感,逐渐平复下来。
陈近洲轻轻拍他后背,用温柔的声音:“我怎么才能帮助你。”
“是我的错。”
最难过的从不是指责和辱骂,而是血淋淋的言论均为事实。
他怕的从不是对簿公堂,而是撕开他千疮百孔的秘密。
“是我害死的爸妈和爷爷奶奶。”
“是我害的我们家家破人亡。”
“都是我的错。”
“我最该死。”
拥抱已无法缓解恐惧,方远默身心俱疲,被咬得残破不堪。除了发抖,他已无能为力。
不论陈近洲如何呼唤,都无法叫醒。
陈近洲将他按在墙上,扯掉帽子和口罩,撩起额发,强迫他抬头。
“方远默,看着我!”
陈近洲的瞳孔深不见底,坚定的目光闪闪发亮,能驱散恶魔与恐惧。
“还记得在废弃实验室,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方远默被他的目光吸引,只想看他,含着眼泪说不出话。
“你告诉我,人要活给自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你死了,也不会对世界造成影响,明天依旧会升起太阳。却会让在乎你的人,用后半生对你念念不忘。”
“想想姥姥,还有很近和不远,你不在了,谁照顾他们?”
“还有……”
“我也需要你。”
陈近洲帮他抹掉泪痕。
“方远默,你听到了吗?”
眼泪奔涌而来,方远默抬起手腕,想念废旧实验室的那晚。
“学长,咬我。”
鼻尖和嘴唇压在手腕,舌尖的温暖周旋几了圈,像是于心不忍、更像心疼不安,刺痛才终于传来。
只有疼痛能带来最真实的触感,告诉自己,他还活着,被人需要且有价值地活着。
陈近洲托着咬破的手腕,舔.舐自己留下的伤痕:“你的家,到底发生过什么?”
八岁那年,方远默学校组织合唱比赛,他被选为主唱。比赛当天,允许家长来观看。
不巧的是,妈妈那天有重要音乐会,家人商量让爸爸和爷爷奶奶同去,方远默却执意希望全家都来。
不想儿子失望,他们安排爷爷奶奶先去,爸爸到机场接妈妈,应该来得及。
爸爸认真研究路线,找了条最快的方案。可能是爸爸选择了条不熟的道路,也许是车速太快,大概是过于着急,或者是对面司机喝酒的原因。
总之,两车相遇,无人生还。
方远默没等到爸妈,再也没能唱出那首《幸福拍手歌》。
家传噩耗,奶奶当场昏迷,再醒来时,精神出了问题。
疼爱他的奶奶神志不清,大脑出现了偏执记忆,把儿子儿媳的死,全部归结在方远默头上。
每次犯病,奶奶都跑到方远默学校闹,当众破口大骂,骂他是杀人凶手、是方家的扫把星。
方远默理解奶奶病了,她说的那些绝非本意,可那时,他不过八岁而已。
被迫接受失去双亲的痛苦,还要忍耐奶奶强加的指责。
休学半年后,叔叔婶婶帮他办理了转学手续。他曾以为,离开原来的学校,身处全新的环境,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事与愿违,不论他如何转学,奶奶总能知道他的学校。再从家中逃出,当着老师同学的面,继续骂他是杀人凶手,是家里的扫把星。
渐渐的,方远默变得小心翼翼,害怕被议论、被关注,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怕成为话题中心。
他不再交朋友,讨厌与人接触,逐渐孤立自己。可另一面,失去父母的痛苦折磨着他,他很孤独,又无助,想被关心,想要拥抱,不想成为扫把星,祈求被人需要。
类似的折磨持续到高三,那是奶奶最后一次找到他的学校,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指责完他,从窗台一跃而下。
三个月后,爷爷伤心过度,因并发症离开了他们。
临走前,爷爷抓着他的手,颤巍巍地说:“默默,别怪你奶奶,好好活下去。”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永远爱你。”
……
陈近洲不知该怎样缝合他千疮百孔的心,只能用尽全力将人抱紧,想填补这十年所缺少的爱和关心。
等他哭累了、疲惫了,吻掉他眼睫上的泪,继续抱紧。
“有想去的地方,或想做的事吗?”
方远默摇头,他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
陈近洲帮他戴上帽子和口罩:“跟我走。”
方远默:“去哪?”
陈近洲:“发泄。”
坐上陈近洲的车,原路返回学校。还没开学,校园里只有零星的人。
来到格斗社,陈近洲把人带到沙袋前,递来拳击手套:“试试。”
“试这个干什么?”
陈近洲点点他的胸膛:“这里就一点点空间,委屈都不够装,哪还有位置放快乐。”
陈近洲戴上拳击手套:“总要学着把痛苦委屈、悲伤难过,都通过其他方式发泄出去。”
陈近洲目视前方,下沉重心,对着黑色沙袋猛地砸了过去。
摇摆的弧度撞向墙面,沙袋砸出一片凹陷,地面跟着震颤起来。
方远默瞪大眼睛,热血沸腾:“好厉害。”
陈近洲把拳击手套递过来:“试试?”
方远默牟足劲,学着陈近洲的姿势,咬牙出击,一记重拳,锤了下去。
“…………”
别说地板震颤了,沙袋连晃动都没有。
我不要面子的吗?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弯曲,前脚向内扣,后脚跟踮起。”陈近洲托着他,“背部挺直,将重心置于两脚之间。”
“不要只胳膊使劲,整个身体要转出去。”陈近洲松手:“好了,再试试。”
这一次,方远默没着急出击,而是把今天的难过伤心、痛苦委屈全放在拳头上。然后,用力打出去。
闷实的声音砸上去,沙袋摇晃,能感受到巨大的阻力。
陈近洲鼓掌:“不错,再试一次。”
掌握了要领,方远默使出全身力气,连续击打了十几下,把这十年所有的委屈全部丢出去。
流过的泪都化成汗水,方远默再也不是胆小鬼。
发泄完毕,气喘吁吁。
陈近洲拧开水递给他:“好点没有?”
“嗯。”方远默咕咚咕咚灌下一瓶,“但还有件事很难受,原谅不了。”
陈近洲低眉:“什么?”
“要是早两年就练这个,我弟绝不能从我碗里抢走排骨。”
陈近洲被他逗笑:“小吃货。”
“现在练也不晚。”陈近洲说,“开学有拳击课,记得按时到。”
方远默期待:“你教吗?”
“边渡教,他很厉害。”
方远默想起那套宣传海报:“边学长挺让人意外的。”
表面那么斯文的人,私下居然擅长这个。
陈近洲接走空塑料瓶:“还打吗?”
方远默摇摇头:“得歇歇了。”
“这是边渡的发泄方法。”陈近洲帮他拆下拳击手套:“现在去感受闻萧眠的。”
方远默跟陈近洲出门,中途换了辆跑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东山赛道”。
这里是职业赛车的专用路线,当天没有比赛,陡峭山路空无一车。
陈近洲打开敞篷,猛踩油门。引擎声撕裂寂静,海风灌入喉咙,海风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远默拿出相机,和赛车比速度,抓拍阳光和云层,山壁和弯道,野花和绿草,想装下沿路所有的精彩。
车上播着欢快音乐,方远默仰头,张开双手,像在飞翔。
车停在山路尽头,全世界都在脚下与身后。
方远默深呼吸,伸手试图摸天。
“喜欢飙车吗?”陈近洲问他。
“喜欢。”方远默伸长手臂,回忆着沿路的风景,“好刺激。”
陈近洲:“会开车吗?”
方远默摇头。
“去考一个。”陈近洲把钥匙递给他,“这辆车长期停在下面,喜欢随时来开。”
方远默没接:“等我考了本,我要自己买。”
陈近洲笑了:“好,记得带上我。”
“一言为定。”
彼此不再说话,感受着海风,抬头望夕阳,低头听海浪。
安静了一会儿,方远默说:“学长。”
“我在。”
“你呢?”方远默转向他,“你的发泄方式是什么?”
安全带扣被人按开,方远默身体一轻,跨坐在了陈近洲腿上。
夕阳笼罩的无人山顶,海浪遮挡了衣服撕开的声音。方远默被他勾住,疯狂接吻,用力抱紧。
在有光的地方,发泄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喘.息过后,陈近洲先抹掉自己指尖的污迹,再耐心帮方远默擦手。
然后,他剥开方远默衣领,亲吻胸口留过的痕迹。
“方远默。”
“嗯?”方远默还是软的,瘫在他怀里。
“你呢?”陈近洲转问他,“喜欢什么发泄方式?”
方远默一只手抻出去,兜住轻柔的风,另一只手将他抱紧。
“学长,我们做吧。”
第30章
方远默在距陈近洲家约二百米,且没有监控的路段下了车。他走进超市,漫无目的闲逛,挑了瓶鲜榨蜜桃汁。
进入单元门,方远默按了18层电梯,向下走了两层,来到1601门前。
他没敲门,食指压在指纹识别区。
“嘀——”
浴室有水声,拖鞋整齐摆在脚边。方远默搁下书包,握着果汁瓶,杵在原地。
水声停止,空气弥漫着发甜水果味,脚步声逐渐清晰。
陈近洲出现在他面前,腰上缠了条白色浴巾。
方远默的视线里,是沿胸膛下滑的水滴,是遮一半露一半的腹肌。
男人缓慢靠近,夺走了还剩一半的蜜桃汁,拧开杯盖,一饮而尽。
塑料瓶掉落一旁,陈近洲把他压门上吻。
发甜的桃汁,裹着薄荷牙膏的味道。方远默头晕目眩,抹掉胸口的水滴,手塞进浴巾下的腹肌里。
外套掉落脚边,腰带被抽开。方远默沉迷于皮肤的触感,但也留存理智:“我先去洗澡。”
陈近洲抱起人往浴室送:“我帮你。”
方远默挣扎出来,“不用。”
蜜桃致人眩晕,方远默从未如此兴奋。用陈近洲的浴液,穿他的浴袍,从头到脚染上他的味道。
关掉花洒,陈近洲等在门口。
男人上前半步,牵他的手,轻轻拉着,一前一后地走,像初恋期的中学情侣。
走进卧室,野兽撕碎纯情面具。
人被推到床上,陈近洲单膝抵着床板,气息侵.犯过来:“洗干净了吗?”
“干净了。”
“检查了才算。”
方远默把脸侧过去:“查就查。”
指尖划开衣领,左肩的浴袍滑了下去。
陈近洲低下来,嘴唇擦着皮肤,若即若离地吐息:“这里,洗干净了吗?”
方远默被喷得发痒:“干净了。”
陈近洲吻上去,指尖再滑,落在胸口:“这里呢?”
“干净了。”
舌尖在皮肤打转,嘴唇粘不下来:“这里呢?”
“也干净了。”
类似的行为从上到下,直至浴袍彻底散开,分布在身体两边。
陈近洲目光下移:“让我看看,这里干净了没有。”
方远默咬紧牙关,就连吹开窗帘的风,都能幻成催化剂。
……
……
陈近洲吻他肩膀:“这次带了吗?”
“带了。”方远默强忍呼吸,“在、书包。”
陈近洲拎着盒子返回:“只有草莓味?”
方远默:“带多了也没用。”
要不是宿舍有人,时间又紧,方远默会撕出两片塞书包。
陈近洲:“似乎被小看了。”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第一次应该……”
“是不是都不重要。”陈近洲吻住他说话的嘴角,“我喜欢用实际证明。”
陈近洲撕下一片给他:“帮我戴。”
昏暗空间里,晕眩的感觉像坠入海底。
陈近洲轻捻着额发,看他的眼睛:“喜欢你的头发吗?”
方远默无法动弹:“还行。”
“可我不喜欢。”
“……哦。”
陈近洲:“问我什么。”
方远默:“为什么。”
“因为……”
陈近洲全部撩开,把额发拢到后面,皮肤触过的区域都能引起灾难。
喉咙里闷出声音,方远默险些晕厥。
男人的声音沙哑动情,像一种诱惑邀请:“因为它挡住了我最喜欢的眼睛。”
猛烈地侵袭,难舍的粘连,所有一切,都在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里,无比清晰。
方远默强迫自己思维清醒,记住当下的意乱情迷。他喜欢陈近洲失去的理智,自私地想把今晚装进相机,用余生来回味。
……
陈近洲从浴室返回,床铺只有堆叠的被褥。视线左转,方远默孤身留在窗台,与夜色融成风景。
陈近洲抱来外套给他披,低头看到他手里的烟盒。
万宝路蜜桃薄荷双爆珠。
全新的,未拆封。
陈近洲接下,撕开包装,抽出一根:“里面的爆珠,要捏碎吗?”
方远默双手搭在窗台外,眺着夜色数星星:“都可以,看喜好。”
“你的喜好?”
“捏。”
爆珠破开,空气中弥散着薄荷加水蜜桃的味道,陈近洲递烟过来。
方远默怔楞的间隔,陈近洲已经点燃了打火机。
蔟状火苗,热气往上冒。
方远默含住烟嘴,待烟丝烧亮。
烟是陈近洲点的,方远默仍然心虚,他脸别过去,背对点烟人。
陈近洲侧头,重新寻找看他的角度。
夜幕已至,霓虹亮起。
对面大楼的光扑在方远默脸上,他的眼睛像玻璃一样亮。
夜色沉寂,意乱情迷。方远默侧对他,安静吸吐烟卷。他夹烟的手腕上,还留有情爱的痕迹。
陈近洲定了神,目光停在他含烟的嘴唇。
二十分钟前,这里只属于自己。
方远默眺望没有尽头的天,舔舔嘴唇,再次含住烟嘴。
陈近洲:“多大开始抽的?”
多大……
这个数字小到他无法原谅自己。
方远默咬着烟嘴,心里哼歌,假装没听到。
陈近洲:“你又想逃避吗?”
方远默不答,继续哼歌。
可逃避没换来结果,下巴被人掰正,烟卷从口中抽离,烟雾还含在嘴里。
陈近洲靠得很近,方远默只好屏息,堵住口腔里的烟气。
“回答我。”陈近洲藏在暗处,阴影模糊了神情。指尖掐疼他下巴,野蛮的往上抬,“什么时候开始的?”
像学坏被抓住现行,方远默颤颤巍巍,在开口与闭口间:“初……唔。”
嘴唇封堵,舌尖交缠,烟气从陈近洲唇边漫了出来。
方远默被拽回卧室,反推至落地窗。夜色黏在玻璃窗,随着呼吸晴了又雾、雾了又晴。
草莓味撕开了一片又一片,方远默在窗前求饶,陈近洲毫无放手之意。
陈近洲吻了他一整夜,不论什么样的方式,都不肯把嘴从他唇边拿开,像在圈定所有权。
方远默抱着他的肩膀,回应失控的激情和没有理智的邀请。
他整夜苦想,陈近洲怎么了,竟会如此生气,变本加厉惩罚自己。
方远默醒来时,床上只有他自己。
从窗台到浴室,地面零散着两人的衣服、用过的包装袋和卫生纸。
方远默钻进被窝,后怕又庆幸,还好只带了九片草莓味。
否则,入睡时间绝不是凌晨三点。
方远默挣扎着起床,腿有点酸,下床稍微费力。他在卧室里扫了一圈,拿了件唯一能穿的衬衫套上。
方远默在厨房寻到了人,陈近洲正把煎好的鸡蛋移到盘子里。
转身就看到只穿他衬衫的人,两条腿明晃晃露着,内侧脚踝各有一枚牙印。
昨晚,这两条腿,大部分时间挂他肩膀,还有小部分,被他按在落地窗。
“裤子。”方远默拽直衬衫边缘,“能不能借我一条?”
陈近洲关火,拿裤子给他:“内裤夹在里面。”
“……”
都努力挡了,怎么还能发现。
方远默红着脸翻开,是新的,水洗过,款式和码数与他的喜好相仿。他穿过来的那条,被陈近洲弄得好脏。
方远默躲回卧室穿衣服,陈近洲的声音在厨房。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远默三两下换上,卷了卷裤边,走出来:“没有。”
陈近洲垂眸:“嘴唇,还肿着。”
方远默抿住:“……哦。”
还不都怪你!
整晚像吸盘似的。
“疼吗?”
方远默耳朵发烧:“不疼。”
“知道我说的哪吗?就答。”
方远默才不想管具体是哪:“反正就是不疼。”
陈近洲指尖蹭他喉咙:“这里也不疼?”
方远默咽了咽,这里应该不用瞒:“有点,好像上火了。”
“别什么事都往上火靠。”陈近洲递水给他,“不就是叫.床。”
方远默:“……”
有必要这么直接吗!
“你挺会喘的。”
“别说了!”
“我很喜欢。”
“你喜欢关我什么事。”方远默他拉椅子坐下:“我饿了,想吃……嘶。”
方远默刚挨着椅子,立即弹起。
实木座椅。
太硬了。
“不要逞强,前三天注意点。”陈近洲拿来软垫子放上去:“坐吧。”
方远默:“……”
他好烦人。
无敌烦人!
早餐端上桌,两个人面对面而坐。
昨晚很累,方远默连吃了四个三明治,才有饱腹的感觉。
从方远默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三角钢琴,压着地毯,摆在窗边。
陈近洲摇晃牛奶杯:“再来一块吗?”
“谢谢。”方远默收回视线,又去看,“不用了。”
陈近洲随意的口气:“上次没试试?”
方远默捏着三明治,视线转回来:“什么?”
“从坐在这里,你眼睛就没从那移开。”
“不能随便乱动东西。”方远默舔掉唇边的三文鱼酱,“再说了,那架钢琴很贵。”
“看来你很了解?”
“我家以前也有一台。”
有家的八岁前,方远默每天都和妈妈练琴,最喜欢四手联弹。
只可惜,叔叔和婶婶卖那套房子时,连钢琴一起处理掉了。
陈近洲:“吃完了?”
方远默咽下最后一口:“嗯。”
“洗手。”陈近洲起身,“跟我来。”
陈近洲掀开琴盖,问他:“最喜欢的曲子?”
“瞬间的永恒。”
陈近洲双手放在琴键上。
悠扬琴声幻视曾经,妈妈每晚都弹这首曲子哄他入睡。
现在不该想这些,方远默收回思绪,目光放陈近洲身上。
男人的袖口挽在手肘,微微低头,碎发垂落,遮住冷淡疏离的眉眼,柔软又温柔。
球场上,他是不惧困难的队长;打拳时,他是充满野性的胜利者;此时此刻,他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子。穿洁白西装,英俊的模样,会成为统治一切的王。
曲声结束,方远默的心还飘在王子和乐曲身上。
他被王子勾住腰,拉到座位上。
“来一首?”
方远默双手压着椅子:“我、不太会了。”
陈近洲像没听到他的话,转而问:“激流开头是什么调来着?”
“激流”是肖邦练习曲中的OP.10 NO.4,是钢琴考试中,最难却最多人考的曲目之一。
方远默不假思索:“升C小调。”
陈近洲尝试了几个音:“这样?”
“你把降D当升C了。”
陈近洲又尝试:“这样?”
“手肘架太高了。”方远默皱眉,“升C小调的下行音阶需要手臂自然下沉,不能端着肩膀。”
陈近洲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眼睛:“不是不会吗?”
“…………”
嘴快了。
方远默:“我就记得这点。”
“我也忘得差不多了,正好一起回忆。”陈近洲双手轻点黑白键,等待他的行动。
方远默捏疼指尖,也放了上去。
这首曲子,包含很多高难度技巧,有跑动时,突出下方的四分音旋律线,有气小节后,变为突出上方的四分音,也有S指连奏重音等等。
音符在房间跳动起来,熟悉的触感能追回美好记忆,它们不只是冰凉的黑白键,它们能表达任何一种色彩。
高难度考级曲目变成四手连弹,方远默异常兴奋,呼吸加快,他向左转头,连上了正在看他的眼睛。
王子的手会弹钢琴,眼睛和嘴角还能给他好心情。
一曲结束,愉悦延续下来。方远默从头到脚都在亢奋,已经很久没人陪他弹琴了。
但他后知后觉,有点小生气:“又骗人,你根本就会弹。”
还故意装不会,犯低级错误。
陈近洲:“你不也骗我了。”
“我没有系统学过。”
“又是自学的?”
“也没那么厉害。”方远默说,“和钢琴店老板学的。”
小学时,回家的必经路上有家琴行。每天下午的空闲时间,老板很喜欢坐窗边弹琴。
那位阿姨穿紫色碎花连衣裙,留乌黑长发,温柔得像妈妈一样。
方远默扒在那偷看了一周,被漂亮阿姨请进来。从那天起,他每天放学去那里弹琴,直到小学毕业,阿姨全家移民。
他永远感激阿姨教琴的那几年,才让他拥有了更靠近妈妈的机会。
陈近洲刻意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的确没这方面天赋。”
“为什么这么说?”
“我曾为了这首曲子,付出惨痛代价。”
方远默:“怎么了?”
“当年我弹不好激流,手心差点被抽烂。”
“抽?”
“是啊,一米长的藤条,抽断了三根。”陈近洲指着掌心,“就在这里。”
方远默觉得好夸张:“谁抽你?”
“我爷爷。”陈近洲云淡风轻,又像开玩笑的口气,“但后来不抽手了,影响写作业。”
方远默怀疑再多聊会儿,都能讲古代严父育儿的故事了。
陈近洲看表:“你再弹会儿,我该走了。”
方远默目光追着他:“回家吗?”
“嗯。”陈近洲回房换衣服,“再晚点,该被抽藤条了。”
“……”
随便的口气,根本听不出真假。
陈近洲返回客厅:“猫狗我来喂,你可以多住两天,恢复好了再走。”
“我挺好的,不用恢复。”
陈近洲:“不用?”
方远默:“是啊,完全没事。”
陈近洲走近,顶开他膝盖:“你再说一遍,我就当成暗示邀请。”
方远默:“……”
陈近洲换好鞋子:“两小时后有人送衣服,自己开门取。”
方远默:“哦,谢谢。”
到底有多强的购物欲,每次都把他衣服弄脏,然后买新的。
陈近洲按着把手:“开学第一周社团招新,知道吧?”
方远默点头。
陈近洲:“提前准备。”
“准备什么?”
“周末来上我的课。”
方远默:“嗯好。”
陈近洲反过来:“还有。”
“嗯?”方远默等他说。
“如果你喜欢,我随时陪你弹琴。”
*
东大注重学生综合发展,为此,专门建有一整栋社团大楼,每学期第一周,都有招新活动。
学校社团种类繁多,为了吸引报名者,各方使出浑身解数。
方远默把边渡和闻萧眠的人形立牌个放在门口两边。没什么高尚想法,就想他俩出卖色相,吸引客源。
招新当天,信息学院篮球队,学生会各部门均来帮忙宣传。
同时,作为格斗社的钉子户,为了不让它俩白吃白住,方远默把闺女儿子打扮得花里胡哨,也出来接活揽客。
原本只是试试的心态,谁曾想,猫狗比人形立牌更有用。大厅内外很快挤满了人,这个撸猫那个逗狗。一上午下来,很近的圆屁股都被摸包浆了。
大家也没白嫖,不仅交了入社费,还把猫狗的零食筐塞得满满当当。
招新热火朝天,其他人发宣传单、做介绍,方远默全程拍照片。
他很喜欢收集照片集,设计装修方案时,留出了一整面照片墙,拍下美好时光,记录精彩画面。
周一到周五,社团招新圆满结束。
周六下午两点,社团迎来第一次活动。方远默答应过陈近洲去上他的课。真到去的时候,人打起了退堂鼓。
格斗社共有四间活动室,同一时间进行不同课程,分别是防身术、跆拳道、拳击、武术。
跆拳道由闻萧眠教,拳击是边渡,而教防身术的是陈近洲。
不管哪个教室,都跟超市倒闭前大甩卖似的,里面的人不肯出,外面的人用力挤。
方远默:“……”
凑热闹是国人的一大爱好。
隔着玻璃墙,方远默拍了几张照,躲储物间逗猫狗去了。
外面接连传来欢呼鼓掌声,方远默竖着耳朵听,坚决不凑热闹。
没一会儿,催命消息发过来。
J:「在哪?」
方远默急忙拆开肉干,塞很近嘴里才回消息。
「小胖子饿了,我在喂他。」
J:「又躲什么呢?」
「没躲,人太多了,挤不进去。」
J:「现在人不多了,来1教室。」
J:「把口罩帽子摘了再过来。」
方远默挣扎:「这个天摘帽子口罩,会不会有点冷?」
陈近洲拍室内温度表给他,26度。
「要不我戴着帽子?头很容易招风。」
J:「信不信我过去抓人?」
「哦,来了。」
方远默先摘了帽子,又扯了一层口罩,上刑场也就这样了。自从家里出了变故,十年间,他上课也不摘帽子和口罩。
叔叔给老师请过假,说他抵抗力差、易生病,从小到大,方远默体育课都不用上。
外面那么多人,都不认识,那么多眼睛。唉。
方远默摸了把狗屁股壮胆,一咬牙一跺脚,把最后一层口罩摘掉,朝陈近洲所在的教室,风风火火地闯。
刚看到玻璃墙,他瞬间掉头,原路返回。
J:「人呢?又去哪了?」
「你教室的学长五大三粗,我打不过。」
J:「都是大一的。」
「别管是大几我也打不过啊!」
J:「……」
J:「防身术,不是让你打架。」
「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防身防身,得有人打我才能防啊,所以是还得被打!」
J:「……」
「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学长你先上课,不打扰你了。」
J:「方远默。」
「学长拜拜。」
方远默按掉手机,戴回帽子口罩,呲溜往外跑。
路过1教室时,又往里瞟了眼。
那几个大一的“大哥”还戴着拳击手套,一看就是沉迷健身,刚从三教室出来的。
方远默再瞅瞅自己胳膊,还没人家手腕粗。这要是过去了,岂不是被白玩。
还好有自知之明。
再说我也没说谎,前两天拍了那么多照片,我得洗出来贴照片墙。
洗完照片,吃过晚饭。方远默揉揉肚子,准备领很近消食遛弯。
晚上八点的格斗社,空旷环境让人心情舒畅。方远默来到储物间,大眼瞪小眼。
陈近洲摘下狗绳,并不意外:“我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呢。”
方远默:“我得遛很近。”
陈近洲往很近碗里倒满矿泉水:“遛过了。”
“哦,那我就先……”
人没走成,被陈近洲拦住:“又想跑?”
“不是,我得回去看书,预习明天的课。”
“明天周日。”
“……哦。”
糟糕忘了。
陈近洲起身:“跟我来。”
方远默脚底沉重,心道不妙:“去哪?”
陈近洲:“上私教课。”
方远默抗拒:“这不太好吧。”
“你说得对。”陈近洲加重语气,“我现在就去关掉监控,把门反锁,以免方同学再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