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正文完结(捉虫)正文完结
第118章
他还没开口呢,项籍立刻指着扶苏告状,
“呜呜呜呜老师,长公子他欺负我,他抢走了我的位置”
往日一向很好说话的扶苏,此刻没有搭理项籍的哭泣。
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倔强地,一瞬不眨地紧盯着李世民。
如果阿弟偏心
这孩子,非要当场让自己起来让座,他一定会立刻跟
不,他一定会去找阿父告状的,呜呜呜他也好想哭!
已经察觉到扶苏悲愤情绪的李世民,轻叹一口气捉住了项籍的手,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
“项籍!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项籍猛地打了个激灵,忙解释道,
“老师,我最敬重您这个长辈的啊!我刚才都给您磕头,喊您阿父了”
哎呦呦,李世民确实很喜欢给人当爹,可他这辈子尚未成婚生子,哪能在他和观音婢的亲生孩子出生前,就先认下这么个“好大儿”?
他立刻出言打断了对方的胡言乱语,
“好了,我是你的老师,你喊我阿父做什么?”
“韩信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是我的老师,当然就是我的父亲!”
韩信眨巴着两只亮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与李世民直视,
“老师,这是误会呀,我只说了‘我阿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一辈子把老师当做父亲来孝顺’,我没让大师兄喊您阿父呀”
项籍一脸懵圈地揩着眼泪,这,这不就是同一个意思吗?
李世民在心头暗笑,面上仍是威严不减,把项籍拉来扶苏的身前,给他耐心讲着道理,
“项籍,我跟你说的长辈是指我的兄长,你的师伯。从今日起,你有多尊重我这个老师,就要有多尊重你的师伯,懂吗?就像我对我的师伯一样,一向也是十分敬重的。”
扶苏听了这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蓦地就断了,忍不住眼眶一热。
阿弟,果然还是最在乎他的!
然而项籍一听又快炸了,立马眼泪汪汪道,
“可是,长公子抢了我的位置啊”
长公子只有十多岁,还没他的大父老呢,凭什么要自己给他让座?
话音未落,一旁的韩信急忙放开李世民,跳下位置,恭恭敬敬朝扶苏行了个礼,
“师伯对不起,信不该跟您抢位置的,请师伯去坐信的位置吧!”
项籍剩下的话语和眼泪,就齐刷刷停在了半路:还能这样,主动让出老师???
李世民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扶苏也心情极好地俯身抱起韩信,又摸了摸项籍的小脑袋,柔声道,
“对不住,方才是师伯想岔了,我一个当长辈的,确实不该跟你们两个孩子抢老师的。”
说着,他起身把两个孩子依次抱回到李世民身旁,自己则坐到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师徒三人。
不管阿弟往后还有多少友人和徒弟,他这一世,也只有自己这一个血浓于水的兄长
亲生手足就是不一样!
如果李世民知道扶苏的这个想法,一定会喟然长叹:
亲生手足真的不一样吗?未必。
不管是历史上的扶苏,还是他和李建成李元吉之间的恩怨,抑或,他和观音婢的长子与次子、为了储君之位的两败俱伤都足以证明,纯粹真挚的兄弟情谊,是极其罕见的稀缺品。
好在,李世民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这一世的兄长扶苏,确实有一颗稀缺的纯粹之心。
这些来年,无论旁人如何明里暗里地挑唆,扶苏都从未生出过“我是父亲的长子,为何这储君之位不能由我来做”的愤懑不平。
相反,兄长总是一如既往地支持着自己、保护着自己
今日,李世民既然察觉到了,扶苏对失去自己这个阿弟之关注的担忧,就不忍让对方继续患得患失。
有的话还是得敞开说明白,方不易生出误会——
就比如,在他心中,亲情是非常重要的。
他深知,自己这一世拥有了情深义重的亲缘,这辈子不管交往了多少友人、招揽了多少贤臣,父母和扶苏,都占据着无人能取代的位置。
于是,当夜,李世民带上东宫膳厨制作的数种糖糕和卤肉,兴冲冲去正殿,邀请父亲一道去昭华宫赏月。
是时候让家人们倾诉一番感情,放下心中的各种隐忧了。
秦始皇下意识看向他怀中的酒坛,
“这是什么?”
李世民忙笑嘻嘻抱着它上殿,揭开盖子给父亲闻,
“这是孩儿去年酿的青梅酒,够醇够香了吧?”
秦始皇立刻面色一变,搁笔来夺酒坛,
“你一个孩童,莫非想抱着这酒去赏月,朕弗许!”
李世民据理力争,死死抱住酒坛不放,
“阿父答应过孩儿,等我长大就能饮酒了!我早就不是孩童了,我已经十七岁了!”
秦始皇剑眉轻蹙,手上加重了力气,
“尚未举行冠礼,你如何能算长大了?朕答应的是,待你满了二十二岁行冠成年”
李世民早就谗那口美酒了,立刻也跟着加重了力气想抢回酒坛,
“可是,阿父和大秦先君们,在冠礼前都已经娶亲或生子了,孩儿却连酒都不能喝,这不公平!而且这酒一点也不烈!”
前世的他在十四岁丧母后,就得到了李渊的准许,
能与对方和李建成等人举杯对饮。
而这一世,他把大唐时期“麦粒蒸炒生熟搭配”的制曲之法,以某种巧合的形式“启发”了秦国酒坊的官吏。
对方很快就通过这种方法,也酿出了更为醇厚甘美的秦酒。
可是,他的父亲秦始皇在这件事上,有着异乎寻常的固执——
对方命宫人随从严防死守,坚决不许“年幼的”他和扶苏饮酒!
而父亲对他们饮酒年龄禁锢的解除,是二十二岁,救命啊!
秦始皇朝蒙毅使了个眼色,对方只得上前发起“偷袭”。
趁着李世民抱着酒肉敏锐开始防守之际,秦始皇觑准时机把酒坛夺到了手中,这才示意蒙毅下去。
李世民:真遗憾,眼下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几岁的孩童了,不然,真要当场打滚撒泼,控诉父亲耍赖!
秦始皇本想没收掉这坛酒的,而且,他如今每日都要练五禽戏,又要早睡,今日,实在不想再多浪费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昭华宫陪世民和扶苏赏月。
但看着孩子一脸不满的神情,和眼中的落寞不甘,他还是抱着酒坛大步走下了殿,
“走吧,陪你们赏月可以,你想在冠礼前娶妻生子也可以,但饮酒不行。”
他把父亲庄襄王早逝的缘由,归结为“体质本孱弱,饮酒又过度”。
当年庄襄王在邯郸为质时,自从得了吕不韦的财物襄助,就开始暗中与赵国公卿显贵往来应酬,以借机从对方口中套取朝堂情报。
这样一来,免不得要频频饮酒作陪。
秦始皇忘不了父亲临终前,一再拉着他的手,虚弱地叮嘱“商君禁酒,乃是先见之明,政儿切莫贪杯纵饮”
所以,他不但自己不爱饮酒,也不赞同李世民扶苏兄弟去效仿那些贵族子弟,才十多岁就开始饮酒纵乐。
李世民跺脚,只能无奈地追了上去。
这一夜,他辛辛苦苦酿出来的青梅酒,全进了秦始皇和芈夫人的腹中。
而他和扶苏两兄弟,只能嗅着诱人的果酒清香,默默端着父亲命人端来的蜜水啜饮,眼中尽是苦涩。
当洒满夜空的轻薄月纱,变成一轮圆月投入李世民的杯中时,他忽而心中一动,起身往父母兄长的杯中依次一看——
每个人的杯子里,都盛满了同一轮圆月!
他立刻欣喜朝天望月,伸手做出凭空摘月的动作,再假作把圆月一一投入了四个玉杯中,让秦始皇三人来观看。
还别说,这番景象对在院子纳凉的农人而言,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一幕,对他们这样的贵人来说,却多少称得上有些稀奇。
若不是有孩子折腾着,谁又会没事坐在院子里举杯望月呢?
渐渐微醺的芈夫人见状,也顾不得往日的端庄礼仪了。
她抢在秦始皇前头端起自己的酒杯,晃荡着杯中的月色碎影,又等它慢慢复原,惊叹道,
“月亮果然在我们的杯中生长!”
秦始皇也端起酒杯,注视着这枚小小的月亮,沉吟道,
“今日之月,必是大秦当年东出之月,亦必是来日朗照我秦人子孙之月!”
扶苏盯着杯中圆月,心中感慨万千,含笑道,
“虽明月高悬,不独照我,但明月终究与我手足情深!”
李世民则举起自己的玉杯,悠悠吟唱道,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常棣之华,鄂不韡韡(wěi),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今我有月,赠父赠母,兄弟与我,亦共饮一月”(1)
在这轻缓悠长的歌声中,无一句不流露出他对家人浓浓的感激和眷恋。
本就喝得晕乎乎的芈夫人,听着听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那一年,她被父亲逼着替嫁秦国时,一路连哭都不敢哭,生怕秦王见了自己这“赝品”不喜,会把她退回去,会导致父亲一怒之下杀了母亲泄愤。
是什么时候,她那颗惴惴难安的心,才彻底安稳了下来的呢?
是她一日之内接连为君王诞下了长子和次子,是扶苏和世民可爱稚嫩的咿呀声,是世民被封为秦国太子的那一日
而她的孩子,是多么的孝顺啊!
秦始皇看着院子哭泣的母子三人,眼中亦有泪光一闪而过,倏忽又消失无影,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他仰头望着天上明月,心中溢满了无尽的温情
自从那日,儒生提出泰山封禅的建议后,朝中大臣就屡屡上书,请求君王封禅泰山,以宣告秦国正统之位。
秦始皇欣然允下,但并未下令立刻操持封禅一事。
从去年开始,朝廷就派出了蒙恬前去监工,修建从咸阳前往北地云阳、九原、云中数郡的直道。
在擅长铺桥修路的水家师徒的规划下,这数条直道将堑山堙谷,从都城以直线距离,抵达与草原接壤的边关。
如此,边境一旦出现险情,大秦军队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前去驰援。
与此同时,考虑到六国故地、尤其燕齐楚与咸阳遥远的距离,不便于朝廷及时监督管理州郡官吏,
秦国又以工钱征召民夫,以咸阳为中心,修建通往全国三十六郡的驰道。
加上秦国颁发新法后,田赋已从泰半,降到了十之一成——
纵便,秦国与草原列国的茶马互市,生意暴利而兴旺,每年都有大额贸易收入进账,
而朝廷也逐步放开了商禁,从商人们身上征收的税赋,几乎也能抵扣田赋的损失
但秦始皇认为,朝廷如今花钱的地方太多,封禅一事也太过兴师动众,还是等道路修好后,再前往泰山吧。
李世民得知父亲的想法后,不由再次为之欣喜:
在他刚来大秦时,设想过千百种说服父亲施行仁义之道、为大秦这辆急速行驶的马车避开坠崖命运的办法。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后来的日子里,秦始皇竟会一步步主动施行仁政,而自己关于施惠于民的提议,也越来越容易得到父亲的认可!
他虽猜不透父亲突然改变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缘故,却无比振奋于这样的改变。
君王的一念之差,就足以让天下黎民过上更好或更差的日子,而有了天下人心之所向,又有哪个逆臣乱贼,能再次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呼啦啦推倒这座固若金汤的社稷城墙?
历代秦君想实现的心愿,到如今,真正完成了稳固根基的一步!
接下来的几年里,除了太子大婚和太子冠礼,国家无大事。
秦国朝堂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平稳状态,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北边草原上的敌人,被秦国的茶叶、丝绸和瓷器牵制着,就算有猛士提出,该趁着秦国休养之际重创对方,也被一日也离不开茶叶的贵族们,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体验过不用再忍受腹痛便秘痛苦的茶叶、体验过色彩华丽而冬暖夏凉的丝绸、体验过远比陶器轻盈精美的瓷器,不管是月氏王还是匈奴贵族,都无法再回到已被他们唾弃的过去。
为了劫掠财富来找秦人买东西,他们只好派兵奔袭远方,往西边更远的国家抢劫——
或是拿着秦国宝贵的茶叶丝绸和瓷器等物品,以不可思议的高额贵价,出售给西域列国的王公贵族。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当日,诸国与秦国签订茶马互市协议的连坐约定:
他们不但要严禁本国士卒侵扰秦国边境,还要监督草原上的其他国家和部落,不许他们对秦国发起任何意义上的攻击。
秦国朝廷说得很清楚:
只要草原有一国,胆敢对秦国边境发起侵扰或偷袭,到时,秦国就会立刻取消与诸国的贸易往来!
当然没有任何一国的君王,想这般花钱受气,受制于人。
可谁让,他们命人偷来栽种的茶树,在草原上一棵也没存活,而草原牧民妇人纺惯了羊毛的粗糙双手,也纺织不出精细光滑的丝绸。
至于烧制瓷器,呵呵,那些愚蠢的陶工,也不知浪费了多少高价的石涅炉火!
人有我无,偏偏他们又半点离不开对方的商品,不忍气吞声还能怎么样?
当然,直接打上门去抢,倒也是另一个法子,而且,还是草原列国最擅长的法子。
然而,上回月氏和匈奴的惨败而归,让他们对秦国生出了恐惧之心,在面对东胡王暗地里的邀约时,两国纷纷选择了朝秦国告密——
秦军如此彪悍,又有李牧和冒顿镇守边关,而秦国太子在战场上,简直是多智近妖,与其自取其辱损兵折将,不如乖乖臣服。
只要好好跟秦国合作,日子再怎么样,也还是能维持着过下去的!
秦始皇三十五年,随着长城、皇陵、驰道直道大工程的陆续完工,君王终于带着李世民和群臣,踏上了前往泰山封禅的路途。
这近二十年来,除了楚地边境,不时有百越部落小规模发起侵扰,再迅速被李信王贲带着将士俘获,中原之地,再也没有燃起过狼烟。
天下七国之民,终于盼来了安生而轻松的休养日子——
一成的田赋,能让百姓们留下比往日多出数倍的口粮养活全家;
朝廷不再屡屡征兵,能让百姓们家中多出一个甚
至两个壮劳力;
农家琢磨出了“以温泉水灌溉良田,一年可种两季稻”的惊天法子,让勤劳的百姓们,盼着自家田地也能引入温泉;
而秦国开办公学,免费招收幼童入学,不论出身门第,皆能以才学参加科举入仕的创举,更让因此而大大获益的庶民阶层和商人阶层,成为了朝廷最死心塌地的拥趸。
他们无比确信,就算是自己的祖辈父辈,在故国也从未过上这样的日子,是秦君带给了他们安稳而有希望的人生!
也正因为这样,当秦始皇封禅的消息传出去后,有半夜赶路的商人在碰到一个手持玉璧拦道、声称“我乃山鬼,祖龙今年死,二凤明年灭”的怪人后,立刻被怒火烧得也不在乎什么神明禁忌了,带着同伴抱着石头就愤怒地扑上去,把对方砸得哇哇求饶。
然后,他们又唤来四周乡民,把“此贼诅咒陛下和太子今年死”的话一说,那些气得目眦欲裂的乡民,就再次围上去把对方活活打死了——
山鬼又怎么样,他敢诅咒大伙仁慈的陛下和太子,敢毁坏大伙满怀希望的未来,真是该死一百趟啊!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秦国各地,让六国那些少部分仍妄想复辟故国的宗亲贵族们,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那帮愚蠢的庶民,竟连山鬼的话都不信,真是蠢货啊!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借助荧惑守心的天象,再次装神弄鬼、捏造谣言动摇秦国朝政的贵族们,就被刘季带着中尉军破门而入,抓去囹圄中施刑审问了。
究其缘由,说来也是讽刺。
这些终身服侍六国贵族的家臣奴仆,原本是没有工钱的,全靠努力讨好主人,才能勉强得些赏赐贴补家用。
但在秦国新法中,他们也成为了朝廷编户齐民的对象,从此就是堂堂正正的秦人,是朝廷的百姓,再也不隶属于哪一户主人。
主家当然可以继续雇佣他们干活,但是要付工钱了。
而且,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像普通庶民的后代一样,有机会进入公学免费读书,通过科举进入天子堂,一朝成为大秦的小吏甚至官员!
在秦国,他们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重视和认同,原本漆黑无光的生命中,也被点燃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可那帮六国宗室贵族,竟还把他们视作往日必须忠心不二的奴仆,竟想杀了那么好的皇帝陛下和太子,竟想让这么好的秦国灰飞烟灭,让天下再一次陷入战乱之中,让他们和他们的子孙后代,永远失去这一丝摆脱奴仆身份的希望
这谁忍得了?
而前往泰山途中的秦始皇听闻此事后,大赞这些六国贵族的奴仆乃是大秦忠贞之民,特下诏为他们拜爵了一级
秦始皇三十五年八月,泰山。
秦始皇不忍李世民步行上山,便不顾儒生的阻拦,执意让太子与自己同乘辇车,一道登上了泰山之巅。
他在此亲自焚香设坛三叩九拜,封禅泰山,命李斯刻下颂秦石刻,奉之于早先派人搭建的祠庙之中。
上山时风清气朗,阳光明媚,哪知等下山之时,却发现天边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阵黑云。
眼看暴雨将至。
众臣一时猝然色变,纷纷悄悄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秦始皇脸上的笑意,也一下就褪得一干二净了。
原本正高兴,父亲这趟封禅顺风顺水、并未出现史书上意外情况的李世民,一下就眼尖地看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忙让众人快到树下避一避。
而他自己,则飞快携着父亲的手臂来到了大树下。
不多时,风雨暴至,山风呼啸。
李世民执意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父亲披上,故意大声地安慰父亲,
“孩儿听说,风雨迎贵人,这雨,恰好在阿父的封禅仪式结束后才来,可见,是十分懂礼的。”
李斯看着被群臣包围在树下的太子和陛下,不由心中一动,忙附和道,
“太子言之有理啊!臣以为,这风雨乃是专为庆贺陛下而来的!”
大臣们听了李斯这话,有的满脸好奇,有的暗暗不信。
秦始皇抬头看着大树之外的倾盆雨帘,淡淡看向李斯,
“爱卿此话可解?”
冠帽已被淋湿的李斯笑吟吟道,
“陛下乃是真龙之身,本就有呼风唤雨、与天地同游的本领,而今日,陛下刚刚才封禅于泰山,下一刻就有风雨从千里之外赶来,可见,是泰山神认可了陛下的真龙身份,风雨前来为陛下庆贺也——”
李世民暗暗啧啧,不愧是李斯啊,这番说辞,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秦始皇眼中也闪过一抹大悟和欣然。
然后,李斯抬手恭敬示意众人观看,
“所以,这般的大风大雨之中,才唯有陛下与太子滴水不沾,衣裳冠帽完好无损,此乃风雨认主,只与臣等嬉戏玩弄,而不敢伤害陛下与陛下的孩子分毫也!”
众人急忙朝君王父子望去,天啦,这般的狂风暴雨,陛下和太子的确未曾被淋湿,李斯之言,竟是真的!
一时之间,众人对君王敬意愈盛。
李世民悄悄把脚往下裳里收了收,不让他们看到自己被打湿的鞋袜。
秦始皇却郑重朝山顶一拜,面色肃然道,
“多谢泰山神君的认可!但我大秦君臣今日还要尽早下山,还请神君告诉风雨,朕已经收到他们的庆贺了,让他们速速撤退!”
李斯一下就愣住了。
不是,陛下还真信了?还给风雨们下诏令了?
就在他暗暗头疼,又绞尽脑汁低想着,若这暴雨迟迟不停,陛下的神威该如何挽回之时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就莫名其妙地停了,而天边的黑云,也快速地如烟雾一般消散一空——
太阳又出来了!
大臣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时狂喜不已,不顾满地泥泞雨迹,纷纷跪下大呼“陛下神威现世,乃天授之君也”!
匍匐于地的李斯茫然看看天空,又茫然看看陛下,脑中一片空白。
他只是随口编编来帮陛下圆场的啊,怎么就突然变成真的了呢?
待离开时,秦始皇为报答这棵大树的避雨之恩,特赐封它为“五大夫”
封禅结束后,秦始皇并未按原计划原道返回咸阳,而是打发了一大半的朝臣先回咸阳,自己一行人则沿着齐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巡游。
这些日子,韩非让人加急送来的
奏章中,禀告了审出的“六国贵族贼心未死,密谋了数种挑拨、煽动、引发民乱”的阴谋,他着实想顺道,震慑一番那些没被查出来的六国逆贼。
这一路,他在沿途百姓的狂热呐喊声中,从渤海以东,过黄山,登琅琊,建琅琊台,并命人刻石为记。
接着,又一路南下经彭城,渡淮水,过衡山,抵达楚国云梦之地,于九嶷山祭拜尧舜,于南海之岸祭拜大禹,昭示自己心向古之仁君的志向,安抚这些偏远的楚国之民。
李世民也跟着父亲吃了一路的鱼肉。
没错,他的父亲秦始皇,简直是他见过最嗜鱼肉的人,一路海鱼河鱼哐哐吃个不停!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当巡游的队伍再次北上,途经平原津时,秦始皇竟然病倒了!
而让他心惊肉跳的是,父亲这趟之所以要绕来平原津,是因为他要去沙丘之地,震慑大批迁居于此的赵国贵族
由于怎么也劝不服父亲改道回宫,李世民只能日夜守护在他身旁,然而,刚到沙丘行宫的第一日,秦始皇的病情就突然加重了,开始高热不醒!
李世民第一回生出了深深的迷惘和无力。
算算时间,现在是秦始皇三十六年,并不是史书上的秦始皇三十七年。
然而,命运的大手终究把他们引到了沙丘。
难道,这一世日日锻炼身体、一向身子康健的秦始皇,也逃不过史书上,早逝沙丘的命运吗?
不!随行的夏无且说了,父亲的脉象并无大碍,只要快些把高热退下去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世民立刻打发人以重金张榜,把这座赵国旧城中的医士全都请来,让他们一趟趟重新为秦始皇把脉诊断
一到沙丘就昏迷不醒的秦始皇,此刻正紧紧握着剑柄,紧锁着眉头看着前方。
世民,不见了,大臣宫人们,也全都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很冷,到处浸满了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刺骨冰冷。
而他看不到,自己身处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