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他沉默坐在榻沿,手指滑……
【41】
众人大骇!作鸟兽散,一窝蜂都往外跑。
宋洛繁大惊:“马上风?谁?”
白氏尖声怒骂:“胡说八道!拖下去打死!”
白氏此刻没时间同传话的丫鬟理论,那丫鬟瞧着陌生的很,白氏啐了丫鬟一口,火急火燎地往自己院里去。
被沈昭予捂住耳朵的宋星糖无辜歪头:?
“二叔怎么啦?怎么不让我听呀?”
方才那丫鬟才刚喊了一声,沈昭予就把她的耳朵给捂住了。
他注视着她,嘴角不自觉噙上一抹笑意。
瞎听什么,都教坏了。
沈昭予松开手,笑道:“没什么,宋二爷他快活过头,昏了。”
众人:“……”
快活这词,用得好啊。
宋星糖缓缓睁大双眼,兴奋道:“要死了吗?”
沈昭予忍俊不禁,抬手点点她脑袋,轻声道:“还有人听着呢,这话等关起门来再说。”
“哦哦,我得意忘形,错了错了。”
她连忙两手捂嘴,可眼睛里的笑却止不住往外溢。
她眼睛一转,松开手,“原来乐极生悲这词说得是真的。”
说完没防备咯咯一笑,又赶紧把嘴捂上偷偷地笑。
“咳咳!我们也去看看吧。”
秦知期提醒道,并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赵鱼,还有外人呢。
“咦,秦大哥,你不是出门去了吗?怎么还在家中?”
“你若在家,应该去见那位什么大人吧,怎么又和鱼鱼在一起?”
宋星糖此刻有太多的问题。
可赵鱼正抱着她,他身上味道太好闻,怀里的温度太舒适,叫她无法分心再去好奇其他。
感受到男人手臂在收紧,她不知为何感觉脸颊热热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他怀里靠,轻咬红唇,低下头。
沈昭予将人搂得更紧,满不在意:“那边自有场大戏要唱,何必急着去掺和?秦管家不先管管眼前吗?”
目光垂向还跪在地上的翠儿身上。
秦知期的目光蓦地冷下去。
他从袖子里甩出一根发黑的银针,掷到地上,厉声道:“毒害主子,该当何罪?!”
说罢又抬眼看向沈昭予。
方才这丫鬟跑进来说是送茶,彼时秦知期才从外头回来,正在内间换衣裳,外头只有赵鱼在查账。丫鬟送了茶还不走,非要等着亲眼看赵鱼喝不可。
秦知期在里头只听得噗通一声,而后又是一声笑。
他赶忙换好衣裳出去一瞧,那丫鬟不知被什么暗器打了腿,此刻趴伏在地,而赵鱼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当着秦知期的面放进了茶里。
那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黑了。银针发黑,说明茶中被下了砒霜。
这是想要赵鱼死在他屋里。
秦知期的眼神陡然凌厉。
“奴婢冤枉,冤枉啊!!”翠儿浑身发抖,哭着用力磕头求饶,“奴婢真不知这茶中为何有毒,不知是毒啊!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
沈昭予忽然开口。
翠儿的哭声戛然而止,抖得更厉害。
“不说?”男人轻轻一笑,“好办。”
“李嬷嬷,你们陪大小姐去看热闹。护好她,若她被人欺负,就都别干了。”
李嬷嬷提着小心,“是!”
“秦大管家,这丫鬟交给我,如何?”
秦知期微微眯眸,“姑爷意欲如何?将人杀了?”
“杀?”沈昭予低低笑了声,摇头,“粗鲁。”
他抬手按在宋星糖背后,往外推,嗓音轻柔,生怕吓着她,“去吧,糖儿,晚些时候再见。”
宋星糖有些眷恋男人温暖的怀抱,一方面知晓他们有正经事,另一方面确实也想去瞧瞧二房的热闹,于是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走出房门时,隐约听到沈昭予道:“军中有些审问细作的法子,大管家可要旁观?”
“……”
房门关闭,再听不到声音。
宋星糖一行人走到院中,妙荷眼尖瞧见垂首候在一旁的丫鬟,诧异道:“青鸾?!”
原来方才在院中大喊报信说宋二爷马上风的,正是从早上便消失的青鸾。
青鸾脚步无声,快步走近,“大小姐。”
宋星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新来的婢女,疑惑:“你去哪儿了呀?”
青鸾低眉顺眼,恭顺道:“早上秦姐姐说大小姐习惯被她们伺候,叫我不要跟着,我无事可做,就围着府里转了转,想着熟悉一下路。毕竟是昨儿才来府上,只跟着嬷嬷们走了一遍,对路径还生疏。”
“今儿主子们都在一处听戏,我想着即便乱走也冲撞不了贵人,便索性多逛了会。没想到……”
秦知许听出她在暗暗告状,心里不顺,打断:“到处乱走,叫你撞见丑事了?”
青鸾不卑不亢道:“正是,我瞧着一个戏子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心里纳闷她不在水阁唱戏,怎么反倒入了内宅,便悄悄跟上去。”
“只见她一路到一处院子,那院子很大,我知定是主子的居所。不是霜星院,也不像昨儿我待了最久的管家院,想必也不是先大夫人的居所,那便只剩下二房居所。”
“院中无人,我瞧她进了东厢房,再没出来。”
李嬷嬷忽然道:“紫棠院正房是老夫人与大公子住,东厢房是二爷和二夫人,西厢房是二小姐住。”
“我不知她进的哪屋,只是半天没出来,我疑心有鬼,便大着胆子溜到窗边,却听到些……”青鸾犹豫片刻,含糊道,“听到了些不该有的动静,只是那动静没多久就停了,又听一女子尖叫,我便冲了进去。”
李嬷嬷凝神盯了青鸾半晌,“你确实胆大,敢听主子的房中事。”
青鸾却笑道:“奴婢来此时日虽短,却也知道自己该向着谁。大管家挑奴婢进来时曾训诫过,要一心为着霜星院着想。姑爷也命令过,如若可能,要留心二房动静。奴婢不认为今日所为是僭越之举,奴婢不求赏赐,只求主子一个平安罢了。”
李嬷嬷听后大为赞赏,“难为你有心。”
院里正需要这样忠心又有心眼有胆子能做事的奴仆。
李嬷嬷道:“对了,若有人问起,你如实回答。你才到我们院里,证言较为可信。”
青鸾应了声“是”。
妙荷忙问:“可有旁人见过你跟着她?”
“不曾,不过他们倒在床上,这是许多人都见着了。”
秦知许突然质疑道:“怎会有许多人见着,你不是才说进去时院里没人吗?”
青鸾瞥她一眼,淡淡道:“哦,我怕那戏子做了坏事就跑,就把她和二爷捆在一起绑在床上,然后才出去叫了人来。”
“……”
青鸾顿了顿,冲宋星糖道了声“奴婢冒犯”,学着自家主子那样两手捂住宋星糖的耳朵,才道:
“我听人说马上风后,不好立刻拔不出来,我怕那戏子冒然乱动,伤了二爷,就冲进去把那戏子用花瓶砸晕了。”
众人:??
青鸾面不改色补充道:“到我捆完人离开时,他俩那处还连着,板上钉钉的事,他们赖不掉。”
“……”
好,好狠。
李嬷嬷臊着一张脸,拉着听不清话、处于懵懂状态的宋星糖快步走了。
秦知许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捂着脸也跑了。只有妙荷目露惊叹,冲她竖起大拇指。
青鸾微微一笑,“走吧,妙荷姐姐,看热闹去。”
虽然耽误了一会功夫,等到紫棠院时,闹剧还没结束。
正上演到最热闹的桥段。
白氏不由分说将那戏子从床上薅下来,对着她的脸猛扇了好几下,一边撕扯,一边尖声质问。
那戏子先是被打蒙,而后也同白氏扭打做一团。
她也是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自己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忽然被人从后头砍晕,等醒来时她躺在一张陌生的榻上,手脚无力,天旋地转,身体里有股强烈的欲望在燃烧。
面前的男子不似她们说好的那般是个年轻的,面前这个年近四十,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恶心。
不是说好,让她去勾引那个叫赵鱼的赘婿吗?
跟她说赵鱼在管家院,所有人都已经支开了,叫她只管去,还跟她说,已经有小丫鬟先去送了杯加料的茶。
那赵鱼早起时还饮过一杯迷药,不至于立刻将人药倒,只是叫他没精神罢了。
一杯削弱他精力的药,让他放松警惕。
再来一杯催.情药,助她成事。
怎么事实与计划的不一样呢?
戏子无力思考,她的身体不再受她掌控,渐渐没了力气,被人强占。
宋星糖她们到时,戏子正衣衫不整,倒在院里哭喊:
“分明是你们让我去勾引那赘婿,怎么现在反倒指责我的不是?若非你们有心要害人,给了我方便,我又如何能在府上随意走动?”
李嬷嬷等人大惊失色,闻言齐刷刷看向白氏,骂道:“二夫人,你的心肠竟这般歹毒?!找人要玷污我们那冰清玉洁的姑爷?!”??
角落里的青鸾嘴角一抽。
果然来这是个好差事,竟还能听到这种鬼话。
白氏自然抵死不认,只是她此刻精神受了大刺激,宛如一条疯狗一般,逢人便咬,没什么理智可言。她不听人的话,又要冲上去厮打。
白氏素来善妒,可宋
二爷却是个好色之徒。
二房有妾室两人,都是二爷背着白氏纳的。白氏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给两名妾室灌了汤药,绝了她们生孩子的可能。
那句“男人哪会拒绝送到嘴里的肥肉”,由她口说,又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闹剧至此,已经不是一场普通的误会,而是有预谋的陷害。
只不过加害者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戏子当众将白氏的谋划公之于众,白氏气红了眼,抡起竖在院里的铁铲,砸在戏子头上。
刺目的红如一盆红漆,从戏子头上浇灌而下。
人当场没了气息。
宋星糖不设防地看了满眼,瞳孔骤缩,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上次遇劫时的场面。
再又想起曾做过的赵鱼在她面前炸成一片血雾的梦,由脚底生出一片寒意,浑身不住颤抖。
院中尖叫一片,钱老夫人更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宋星糖耳朵里似糊了一层棉花,眼前罩上一层薄纱,听不真切,也看不分明。
她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戏子伤在头上的那位置,她的头也在隐隐作痛。
脚底下软绵绵轻飘飘的,意识昏昏沉沉。
隐约间感觉自己被人搀扶着,远离了喧闹的中心。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宋星糖仰着头,怔怔望着檐角悬挂的全府唯一的那盏白灯笼。
手掌慢慢滑过光洁冰冷的石桌面,掌心无意识地合拢,抓握了一把细沙。
“糖儿,张嘴。”
鼻间嗅到药苦味,她茫然地饮下,很快意识模糊。
而后她身子一轻,陷入一个温暖又好闻的怀抱。
梦里是冰冷的湖水,她在水中挣扎,隐约瞧见前头有个小男孩的身影。
她朝他伸手,他却笑着回头,朝她扔来一块大石头。
那石头磕在她额角,血染红她的眼睛,满眼都是红。
身子渐重,朝水底沉。闭上眼,坠入黑暗的深渊。
“……”
“大小姐高烧不止,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大夫开了药方,叹道,“好在她往日调理得极好,只要烧退人醒,三五日便无大碍。”
秦知期送大夫出去,而后又去处理二房的事。出了人命,必然是要闹到官府那去。
后面的事沈昭予暂无暇顾及,他沉默地坐在榻沿,手指滑过女子额角的旧伤。
她高烧昏迷,口中不住惊惧地呢喃着“头痛”、“石头”等词。
李嬷嬷在一旁抹泪,“姑娘幼时落水,磕到了头,今儿见到相似的场景,一定是吓着了。”
妙荷也哽咽道:“那段时日每每夜间,她都会做噩梦,后来花了半年多才从那场意外里走出来。这么多年早都忘却了,可恨二夫人今日发疯,这才叫姑娘她……”
沈昭予听完她们的话,略一摆手,将哭哭啼啼的人们都遣散。
他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块旧日的伤疤,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感觉很陌生,平生从未有过,因此叫人厌烦,又牵连出无尽的躁意与无端的怒火。
冷静过后,是深深的惋惜。
他眼底染上一丝痛色,凝望她的睡脸,低语呢喃:“若非变故,如今该是怎样的聪慧伶俐?”
从初见到如今的朝夕相处,他不止一次在疑惑,拥有那般灵动漂亮的眼眸,怎么会是愚笨迟钝之人呢?
如今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沈昭予只觉得她可惜,又可怜。
片刻后,他多疑的性子又令他止不住怀疑——真的只是意外吗?
他眸光渐冷,手指从她额头处离开。
帮她掖好被子,出了门。
第42章 第42章将他不可言说的欲望勾得……
【42】
等宋星糖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烧已退,浑身出了一场大汗,身子却十分干爽。
宋星糖才醒,人还有点懵懵的。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给她喂药的妙荷,一把抓住妙荷的手腕,最先问的便是:“我夫君呢?”
妙荷抿嘴笑道:“姑爷帮您换了衣裳,擦了汗,照顾一夜,可累坏了呢。现在又跟着秦管家出去办事,姑爷说您若是醒了也别急,好好吃饭多睡觉,太阳落山他自然就回来了。”
办的自然是二房的事,只是赵鱼临走时交代过所有人闭紧嘴巴,不许多言,所以现在谁也不敢贸然提起。
这不过这赵鱼一心都挂在自家姑娘身上,衣不解带一丝不苟地照料,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声。
宋星糖脑子木木的,反应半晌,才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她乖乖喝药,又用清水漱了口。
忽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往里看,而后抬头道:“怎么肚兜没有换呀?”
妙荷一愣,思忖片刻,说道:“许是姑爷怕您着凉吧,只换了外头的。”
宋星糖眨了下眼,“哦……”
一整个下午,宋星糖都在乖乖养病,等到傍晚时,身上已然恢复力气,可以下床了。
她自小就很少生病,哪怕有个头疼脑热,恢复速度也极快。
爹娘都说她是福星,可她却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吧。
谁叫她本来就比别人笨,反应又慢,人总不能处处是坏的,只好在这方面让她好过别人。
她天生乐观,只要自己有长于旁人之处,她便能开心许久,不再计较自己有比别人差的地方。
下午睡醒,她精神恹恹,靠在窗边的罗汉床上醒神。
窗子开着,徐徐晚风轻轻吹起,将院中小丫鬟的议论声送进耳朵里。
“听说翠儿被关进柴房,人架出来时,血肉模糊的,连个人样都没了。”
“呀,这算动用私刑了吧?姑爷也太……”
“什么私刑不私刑的,她自己要害人,还怪得了别人?她那样也是活该!不打还不招呢,非说只是催情药,谁信啊?催情药银针会发黑?”
“那也太狠了些,那模样,啧啧。小环看了一眼就吓昏过去,到现在都没醒。”
“对了,为何小环会在那?她又为何也被秦管家带走了?她也犯事了?”
宋星糖思维迟缓,只听进去一个熟悉的人名。
这小环好像是她院里伺候的,前晚上要擦拭她的夜明珠,结果不小心手滑,夜明珠险些掉到地上。
还是那个新来的婢女,名唤青鸾的,眼疾手快,也不知怎么动作那般迅敏,将快要掉落的夜明珠接住,还给了她。
那可是鱼鱼送给她的夜明珠,可不能再摔了。
后来她便将夜明珠藏在自己被窝里,寻常时候都不许人碰。
宋星糖从自己的思绪中跳出,院中说话的人不知怎么已然换了。
是李嬷嬷的声音——
“没想到咱们院里也出了吃里扒外的叛徒,往后给主子端茶递水这些事,你们就都别沾手了,免得出了事说不清,落得个和小环一样的下场。”
有人嘀嘀咕咕,试探道:“嬷嬷,小环她真是二房那边的?”
宋星糖微怔,缓缓睁大眼。她陡然醒神,浑身打了个激灵,手撑在榻上,向窗外探身。
透过窗户,她看到李嬷嬷背对着她,正在训斥这院里的小丫鬟们。
“姑爷的手段你们已见识到,如今霜星院已同从前大不相同,谁敢有二心,可就不是发卖这么简单的事。前车之鉴摆在眼前,都警醒着些。”
众人皆低声应是。
秦知许与青鸾端着食盘走了进来。
宋星糖赶忙缩回身子,将薄毯盖到胸口,蜷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原来她的身边就有坏人啊。
她还以为院子里的大家都很好,起码待她都不算差,虽然偶尔会敷衍她,但那也是因为她问的问题都太笨,她又总因为
好奇而追着要一个答案,久而久之,大家才懒得回答,才敷衍她。
那个叫小环的……宋星糖闭着眼睛,隐约还能想出那人的样子来。
她数了数自己能记住的脸,数来数去,都是每日能见到的那些人,算上二房,加在一起,也不过二三十个。
她难过地想,这二三十个她能记住的人里,心里真正喜欢她的,又有几个人呢。
因沈昭予明令禁止在宋星糖面前提起相关人与事,哪怕宋星糖叫来人问,也没问出什么。
这就叫她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心想着,大家果然都不喜欢她,惯于敷衍她,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
问题的答案,或许只能等到赵鱼回家,问问他了。
赵鱼他……应该是真心喜欢她的吧?
宋星糖默默抱紧了自己。
一直到晚膳,院里都格外安静,再不似往日那般热闹。
饶是迟钝如宋星糖,也终于发现如今的变化。
她其实还是更喜欢以前那样,大家都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她是孤单一人。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
秦知许如今不再负责膳食,由妙荷决定每日的餐饮。
自从被沈昭予“夺”了权,秦知许到饭点都是能躲则躲,以此来宣泄不满。
可今日,大约是变故频发,府里见了血,她再不敢肆意向人使自己的小性。
秦知许脸色苍白,往桌上放餐食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饭都上了桌,主子也没来。
倒是青鸾路过时察觉不对,往宋星糖那边看了一眼。
青鸾瞧人情绪低落,将人扶起来,陪着用了膳,眼见着人恢复精神才敢离开。
晚膳后,天色彻底暗下,沈昭予终于回到府上。
到屋中,众婢女皆往外退。
关上房门前,看到青鸾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多年的主仆默契,令沈昭予一眼就发现问题。
他眉心微皱,快步走进内室,站在屏风后往榻上看。
隐约瞧见个娇小的身影,正窝在那看书,沈昭予的心稍稍落回。
他身上沾了血腥味,担心那小狗鼻子又嗅出来,于是转去耳房,先去沐浴梳洗一番。
等回到卧房,小姑娘已经扔了书,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而徐缓。
这么早就睡了?
想来是病中疲累。
沈昭予暗叹一声娇气,先灭了外间的烛灯,而后放轻脚步,上了床。
刚要躺下,便见装睡的人陡然睁眼。
沈昭予看到她眼底未散去的彷徨与不安,而将他身影纳入眼底时,又转为依赖与欣喜。
不知怎么,他的心尖像是被人捏了一把。
看着她的脸,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昨夜为她换衣的画面,想起她滚烫而柔软的身体贴着自己,想到她一边轻哼说难受,一边往他怀里拱时,自己身体里那股莫名的悸动。
沈昭予耳根微红,面上有几分不自在,可很奇怪,即便再不自在,眼睛也挪不开。
她穿着红色的寝衣,是新婚夜穿过的那件。
明艳耀眼的红色将她衬得愈发娇嫩可爱,沈昭予声音不自觉轻柔:“怎么不睡?”
下一刻想到青鸾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昭予眸光微暗,“可是谁欺负了你?”
她头痛,不想摇头,只能变着调子“嗯”了一声表示否定。
又带着鼻音,软声抱怨:“你不是说,日落前会回来吗?”
原来是被他给欺负了。
还挺黏人。
沈昭予轻声笑道:“事情有些麻烦,多费了点功夫。”
没想到出了人命官司,小小府衙竟妄想包庇,看来这二房平日里没少经营人际关系。
难怪当初叫嚣着将他送官,那般有恃无恐。
这江南各州,果然都烂透了。
宋星糖用一双水灵灵的黑眸瞧着他,“麻烦都解决了吗?”
“那是自然,都是小事。”
宋星糖“嗯”了声,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指,指腹轻轻磨着他指间的茧子,又把他往自己这边勾了勾。
软软地唤道:“鱼鱼。”
沈昭予唇角微扬,眸光愈发柔软,“嗯?”
“你给我讲故事吧。”
她撒娇道:“我一天都没听到你说话了,想你。”
沈昭予心跳陡然失序。
刹那间,陌生的情愫如野火燎原,扑向了他。
他被她干净的目光烫到,慌乱间,狼狈地错开视线。
连他自己都忘了,曾在心里厌烦她这一请求。却因这一瞬间的心乱如麻,脱口而出便答应下来:
“好,我讲,想听什么?”
“书就在你枕边呀。”
挪开对视的目光,沈昭予仍未冷静下来。心口怦然,指尖发麻。
满脑子都是她方才那一句“想你”。
沈昭予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心动而感到慌乱无措。
往日里没少听她说喜欢自己,可哪一次都没有今夜这般令他心慌心痒。
心里的激荡一波未平,紧接着感觉到一具温软的身子靠了过来。他低头看去,小姑娘已经拱了过来,将头靠到他的腿边。
他本就是撑坐在榻上,她如此一压,他便再难动弹。
浓密的青丝铺上他身,又顺着他的腿滑到榻上。
将他心底那不可言说的谷欠望,勾得蠢蠢.欲动。
(求求审核大人,这里什么都没做啊!枕腿都不行吗??衣服都没脱!!)
沈昭予呼吸微窒,狼狈阖眼。
再睁眼时,眼底有晦暗的浪潮在涌动。
他拿起书,没看清书名,便翻开她做了标记的那页。
嗓音带着哑意,性感又有磁性地念道:
“夜半忽闻风起,赵某起身关窗,忽见檐上垂下一物,定睛观瞧,原是一红衣披发女鬼。”
沈昭予:?
他顿了顿,旖念去半,神识清明不少,又继续念道:
“那女鬼掀起满面乌发,赵某这才发觉,女鬼原来无头,那数丈的长发皆由脖腔中喷薄而出……”
念故事的声音戛然而止,“赵某”体内翻.涌的情愫顿时尽被浇灭。
沈昭予垂眸看了一眼某红衣女子垂着自己身上的乌发。
板着脸合上书,看了一眼书名。
哦,原来是鬼故事啊。
第43章 第43章再不愿的事,她一哭,他……
【43】
这比清心咒管用。
沈昭予感觉自己周身散发着佛光。
清心寡欲不说,甚至连躁与怒都一并没了。
他把书扔到一边,低着头,两只手掐住宋星糖的脸颊,用力往外扯。
“啊呀,嗦不咬话惹……”
沈昭予松开手,冷笑一声。
他抬手将人从自己腿上扒拉下去,推着她后背把人推到床里侧,而后自己拉过被子,盖住下//身,翻身睡了。
宋星糖脑袋掉到榻上时疼了一下。
咦?
又疼!
她揉着脸蛋,一骨碌又翻身爬起,扑到男人背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她用力晃他肩膀,“鱼鱼,生病也挺好的,痛感都很及时。”
沈昭予被晃得脖子脑袋乱抖,佛光灭了,七情六欲又回来了。
满腹怒火,唰得回头,冷眼看到的是她的笑颜。
盯她半晌,忽然又没了脾气。
罢了。
他跟个小傻子较什么劲,早不就知道她是什么德行吗?
倒是他自己,实在是堕落了!竟然会被女色//蛊.惑。
没错,他一定是犯糊涂,被蛊.惑了!
好可怕,他才二十二岁,竟也有老糊涂的时候,这要是活到七老八十还了得?
沈昭予觉得自己白日已经够操心,夜间若再休息不好,一定会有损他的大脑康健。
他赶紧
闭眼,假装自己已聋,陷入睡眠。
他想着冷着她淡着她,她总该安分下来老实睡觉了吧?
若是寻常有眼力见的人,就该在此时安静下来,不做打扰。
可宋星糖不是寻常人,也没有眼力。
并且,沈昭予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鱼鱼,你别睡呀,同我说说话吧,”魔音绕耳,带着淡淡的幽香,往他耳蜗里钻,“我睡了一天,不困呐。”
沈昭予:“……”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叮嘱她好好养病多睡觉!为什么!
见手下人略微动了动,宋星糖又推:“夫君呐~~”
沈昭予没有办法。
他除了叹气之外,能做的就只有坐起身,陪她聊。
他感觉自己被折腾一晚上,老了至少十岁,嗓音沧桑:“我的祖宗,怎么了?”
宋星糖把人叫起来,被他一盯,脑袋里忽然空白。呆愣半晌,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反而渐渐淡了。
不说话,只一味垂着头,蔫蔫地,小手不安分地捏捏他的手指。
沈昭予懒懒撑着眼皮,见状略一挑眉。
哟,这是突然又心情不好了?
难怪青鸾冲他使眼色,想来还是发生过什么。
罢了,谁叫他是赵鱼呢,得哄。
沈昭予十分敬业,一瞬就进入状态,他抬手将人勾到怀中,轻轻拍了拍。
如今这一套做下来,已经十分熟练,心里也再无局促别扭。
反而怀中充盈的这一刻,他心底竟也有几分满足。
他不问,只慢慢等着她开口。
果然,她是个憋不住事的人。
“今天……”
“嗯?”
“秦大哥为何会在府上?你不是说他出门去了?”
“谁知道,或许办完事,就回来了吧。”
宋星糖手指他,“嗯……你没问问他?”
沈昭予奇怪道:“我为何要问他?他回不回来,我都要查账。”
沈昭予她这是在没话找话,也不着急,只等着看她还能憋出什么动静。
她沉默好久,终于又找到一句:“你彼时说鱼上钩,是何意?”
沈昭予意外道:“你竟还记得?”
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上去颇有嘲笑之意,他赶忙找补:“我不是笑你,只是未曾想到我随口一言,都被你记挂到心上,糖儿果然待我极好。”
好险,差点就叫她发现他在偷偷嫌她笨。
宋星糖摇摇头,闷声道:“我记性不好,也是事实嘛。我有问题想问你,怕忘了,所以也不敢睡,一直在心里念着,就等你回来。”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糖儿了。”
“其实,我是想问,唔……”
如此吞吞吐吐,沈昭予仅有的耐性都磨没了,直接挑明问道:“可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也不算闲话吧,”宋星糖抬眸看他,“不都是事实吗?”
他的问话,被她原封不动踢了回来。
沈昭予不肯轻易接话,只笑:“糖儿竟也学会了旁敲侧击?”
真是了不得,在他的调//教下,她竟也开始学着聪明人那样不动声色地说话。
宋星糖却没什么心情笑,又恹恹窝进他怀里,心里有多纠结,手上就有多少小动作。
她抠完他的手,又抬手揪住他衣领,反复地拽。
嘴里轻声嘟囔着:“那个小环虽与我并不亲近,但到底也算我的朋友吧,她……真的是坏的吗?”
沈昭予闻言,眉头一皱,重复了一遍:“朋友?”
他低下头,不可置信道:“你当自己的婢女是朋友?”
宋星糖一愣,“对啊,院子里的大家整日相处,其乐融融,不是朋友吗?”
沈昭予沉默片刻,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
他认真看着她,表情略有些严肃,“你知道底下的人并不将你当主子,是吗?”
宋星糖犹豫着,点头。
沈昭予顿时气有些不顺,“是你纵容且默许的?!”
宋星糖这个头有些点不下去了。
因为她感觉,赵鱼好像在生气。
“回答我!”
“……嗯。”
宋星糖心里虚,含糊应声后,就又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他。
沈昭予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大脑,顷刻间倦意全消,冷静下来。
他本以为,她是因为思虑不周、顾及不到,没有能力管束,所以才致使她院里的众奴仆敢欺上瞒下,骑到她头上。
万没想到,她能看到那些人是如何践踏她这个做主子的尊严的。
她看到,却不理会。
沈昭予脾气上来就想骂人,一概皆不管不顾了。
他一阵见血道:“因你往日的宽纵,她们才敢欺负你。”
“你在她们眼中,毫无威严可言。整个霜星院,主不主,仆不仆,全都是你纵容的结果。”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就算没读过什么书,这点浅显的道理不懂吗?”
“你的可怜与无奈,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这话虽有些重,但却是无可抵赖的事实。
沈昭予心想,她实在不是个合格的主子,所以也怨不得别人总是欺负她。
久久未听到回应,沈昭予很不耐烦,捏住她的下巴,强令她抬头。
这一下,猝不及防地,撞进宋星糖无措惊慌、失落难过的眼睛里。
沈昭予心底烈烈燃烧的怒火,忽然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难得无措起来,“你、你又哭什么?我说错你了?”
依照宋星糖的性子,她实在很难同人争执起来。
哪怕是被骂,受了委屈,她心里依然是依赖他的。
哪怕含着热泪,也要靠上去,双臂攀附他的肩膀,抱住他的脖子,才软乎乎地哽咽了一声:
“可是我没有朋友呀,我若对她们太严苛,她们都不理我了怎么办?”
“我没有了朋友,鱼鱼你赔我吗?”
沈昭予面色僵住,满心不愿意。
他也不想和笨蛋做朋友,若是可以,他甚至不想和笨蛋说话。
可是……
“我这么笨,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她带着哭腔,向他诉苦,“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好孤单呜。”
沈昭予头疼不已,心乱如麻,“我做,我做你的朋友还不行吗?”
也不知怎么,他再不愿的事,她一哭,他就心软了。
这大概就是“身份”的力量吧。
他完全沉浸在“赵鱼”这个身份里,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
这不能证明他变了,只能说,他实在太优秀,连做人赘婿这样丢脸的活儿,他都能做到最好。
好不容易把人哄得平静下来,她是好了,可沈昭予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绝不能容忍有人越过他,做他的主。
可怀里这姑娘撒娇的本事一绝,叫他实在很难再开口骂她。
只能操心到底,耐着性子,绞尽脑汁地开导她:
“一定要别人陪你玩吗?你也不小了……”
沈昭予被她看得心一紧,结巴了声:“我、我是说,糖儿已到成亲生子的年纪,早不是小孩子,所以……”
宋星糖摇头道:“我只是不想总是一个人。”
沈昭予沉默半晌,叹息一声,“你也没有一个人啊。”
宋星糖不知该如何向他表达自己心里的感觉。
虽然有很多人围绕着自己,但没有谁是真心能懂她的。
她渴望被承认,被赞赏,也希望别人眼里能有自己。
但她知道这些都是奢望,因为她时常看不懂别人脸色,也听不懂别人的话。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她的直觉。
可是秦知许反驳的也对,若她的直觉当真有用,那为何她没能及时发现,阿娘在她面前一直是强撑呢?
她到底还是一无是处吧。
所以她才总是容许别人有疏漏,宽容过错,只希望别人能看在她好脾气的份上,能对她多几分耐心和包容。
万一,万一就耐心发掘到她的优点,就喜欢她了呢?
沈昭予眼见着人像个蜗牛似得,慢慢地又往壳子里缩,他心里消下去的火气去而复返。
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给我把胸膛挺起来!”沈昭予恼恨地揉着她的脸,恨铁不成钢道,“堂堂宋氏大小姐,半点傲气都没有!”
也该学学他,他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谁也强不过他去。
宋星糖的脸被人狠狠揉搓,脑袋晃得生疼,顿时什么沮丧念头都晃没了。
“鱼鱼,头疼。”她握住他的手,轻声求道,“饶了我吧。”
沈昭予松开手,与她四目相对,半晌,谁都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将手压到她头顶,揉了揉。
犹豫着,把在心里滚了半天的那句烫嘴的话说了出来:
“抱歉,不该凶你,是我的错。”
宋星糖惊讶:“唔?你凶我了吗?”
沈昭予:“……”
他咬牙切齿,笑了一声,“没有,我做梦呢。”
第44章 第44章吻她的冲动。
【44】
宋星糖眨眨眼,“哦。”
总感觉他的笑阴森森的。
又大眼瞪小眼半天,沈昭予一败涂地。
他此生唯一一次,拉下脸来和人道歉,就这么失败了。
低头认错果然不该是他的作风。
他苦笑着,幽幽长叹道:“宋星糖,你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你盼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可如此这般,和乞讨又有何区别?”
宋星糖回答不上来,只能默默蹭了蹭他。
“瞧不起你的人,并不会因你的宽纵而对你改观,她们只会当你是个软包子,愈发觉得你软弱可欺,不将你放在心上。人性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你的默不作声,换不来尊重,只能换来变本加厉的伤害。”
“唯有自身强硬,自尊自爱,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若连你自己都总把‘我很笨’这种话挂在嘴边,别人又怎么能看得到你出众之处?”沈昭予默默收紧手臂,说着说着,心里替她生出浓烈的不甘来。
若幼时不曾发生变故,她如今定不会是这般缺乏自信与安全感。
宋星糖蓦地抬头,额头擦过他的下颌,仰头问:“可是你就看到了,你说我并非一无是处,总不会是哄我的吧?”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沈昭予喉结轻轻滚动。
“不是哄你,是认真的。”
她的确在很多地方都愚不可及,但优点并非没有。如她所说,需要耐下心来,慢慢发现。
只要细心,就能发现,其实她也有挺多可爱之处。
“那就好。”
宋星糖又快乐了。
“你啊。”
沈昭予已经摸透她的性子,此时再次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总说这世上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这世上只分为两种事——他擅长的,和他虽不擅长但也能做好的。
可自从认识了她,不得不承认,在调节心情、绝不内耗上,他远做不到像她这般洒脱通透。
这世上哪有人能和宋星糖比心大呢?
“我同你说那么多,听进去几句?”
宋星糖信誓旦旦:“每一句都能记住!”
是吗?
沈昭予持怀疑态度。
宋星糖这时候挺自信:“我虽然不知要如何树立威严,但我可以照猫画虎,学你呀!”
有如此优异的范本摆在面前,她有什么可担忧的。
沈昭予被她逗笑,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榜样。”
宋星糖竖起食指,不赞同地冲他摆了摆,“不不不,你也要自信一点,休要妄自菲薄。我瞧你就极好!”
沈昭予:“……多谢夸奖。”
宋星糖嘿嘿一笑,“客气什么。”
还轮到她来教训他了?
照猫画虎的能力确实值得肯定。
看着她心情转好,显然什么烦心事都已过去,沈昭予抿唇轻笑,决定不和她计较。
“非要在奴婢里挑一个做朋友,”沈昭予勉为其难退让道,“那就妙荷吧,她还不错。”
想也知道,为何宋星糖会觉得孤独。
成亲这么久,从来没见她有哪个“手帕交”,定是这越州城中有名姓的千金们都嫌弃她,不愿与她结交,所以她才沦落到在自己院里找朋友的地步。
怪可怜的,他都不忍再苛责她。
宋星糖贪心道:“就只能一个吗?阿许呢?”
“秦知许不行。”
宋星糖茫然歪头,“为何?阿许是秦大哥的妹妹,不是阿娘买回来的,不能算是奴仆吧?”
沈昭予冷笑一声,反问:“她不是买回来的,却也同样收留在府上,与你又如何相提并论?”
“这个院子里,只你一位主子,其他人都该低你一等。”
他发冠已卸,也并未身着锦绣华服,只是懒散歪在榻上,并不严肃,声音也不大,却叫宋星糖莫名觉得,他浑身散发着“尊贵”的光,一开口就让人信服。
宋星糖思忖不语。
又入定了。
沈昭予屈起一条腿,手撑着腮,嘴角噙笑看着她,心里默念起数来。
才数到第五声,她竟然就“醒”了。
不错,很有进步。
宋星糖为难道:“可是只有妙荷一个,这……是不是太少了呀?”
沈昭予嗤笑一声,睨她,“你还想要多少?做人莫要太贪。”
宋星糖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沈昭予微微挑眉,“嗯?五个?”
观其神色,宋星糖直觉发作,猛地摇头,用另一只手捏住了其中两根,比了个“三”,眼睛试探地瞅他。
见他要笑不笑的,阴森瘆人,宋星糖又赶紧缩回去一根手指,试探道:“两个,行吗?”
沈昭予这才收回目光,慢悠悠道:“行啊,妙荷和我。”
宋星糖皱着脸,“就是不能有阿许啊?”
“不能,你选她,就不能选我。”
宋星糖啊了一声,两手抱头,埋到膝间,懊恼道:“阿许哪里不好了?我瞧着挺好的呀。”
指望她能看出来,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钱。
沈昭予手指戳她脑袋,“她都诓走你最喜欢的夜明珠了,哪好?你当散财童子当得很开心?”
宋星糖愣了一下,被戳得一晃,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说道:“最喜欢的,不是你送我的吗?”
她撒开手,扭身钻到床角,撅着屁股对着他。
沈昭予:“……”
他耳根微热,将头转走。
在角落里刨了半天,挪开一堆寝衣,掀开被褥,才摸出来一颗光亮的夜明珠。
沈昭予无声弯唇,还挺能藏。
宋星糖笑得像只偷到香油的老鼠,捧着珠子,美滋滋道:“这个才是我最喜欢哒!”
沈昭予扬了扬眉,愉悦地勾起唇角。
还算她有点良心。
“人可以有怜贫之心,但不能一直向下看,路得一直往上走才行,可明白?”
宋星糖听得似懂非懂,只能先将他的话记住。
不过记住归记住,她还是坚持道:“阿许同我一起长大,虽不知你为何不喜,想来是有误会吧?我拥有的东西很多,如果能用这些东西换一个愿意陪着我的人,那我也愿意。”
沈昭予沉默不语,耳边回荡起秦知期的那句话——“大小姐不会同意的。”
她若执迷不悟,早晚会在这上头吃亏。
等到那时,他只怕已经离开越州,不在她身边了。
沈昭予忽然有些烦。
如若自己离去时,没能将她身边的隐患尽数铲除,没能留给她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那他这个“赘婿”当得并不成功。
他人生中竟要添上一个败笔吗?就因为一个秦知许?
沈昭予周身气息转冷,宋星糖往后缩了缩,目光里带着怯意,小声嘟囔:“看来你真的很讨厌阿许。”
沈昭予冷冷看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宋星糖大着胆子,蹭上去,“鱼鱼,你别恼,虽然我选择了她,但我最信任的还是你!我和你好,和你说秘密,旁人都比不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沈昭予心里又来了火气。
“惯会哄人,”他冷哼一声,带着酸气,“最信任的是我,最最信任的是李嬷嬷,那秦知许呢?不会是最最最信任吧?”
宋星糖早忘了自己随口承诺过什么,闻言目露迷茫。
沈昭予:“……”
显得他更像个笑话了!
最终,为了自己的身体别气个好歹,他决定大发慈悲,暂饶过她。
来宋府后,他领悟到一个人生真谛,那就是要学会放过自己。
夜已深,宋星糖还没有要睡的打算。
沈昭予干脆继续给她上课,和她讲起最初的问题——关于鱼儿咬钩的话题。
他讲到自己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小环,
只为等待一个良机。
“什么良机?”
“能够一击必杀的机会。”
沈昭予笑道:“我这个人,耐性不好,没工夫和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所以我放纵小鱼在我身边游来游去,只等大鱼上钩,再一起收网,一劳永逸。”
“哦!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宋星糖苦着脸,想了半天,“对了!叫先吃大鱼,再吃小鱼!”
沈昭予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二婶是那条大鱼,小环是小鱼?”
“是也不是,白氏如今在狱中,看似她是那条大鱼。可钱氏急火攻心、重病昏迷,宋遥能不能醒都是未知数,他们为何就不能算那条大鱼?”
宋星糖目光呆滞,陷入沉思。
沈昭予知道她的脑袋只怕又热了,今夜恐难继续,他低笑一声,扶着已经灵魂出窍的小姑娘躺下,自己也倒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好半晌,宋星糖才兴奋地“哦”了一声。
她都想明白了!
赵鱼早早发现乱象却不整治,只因还用得到小环这个内奸。若是将人赶走,只怕二房此计不能轻易如愿。
他方才说,从安济寺回来他便开始设局。
他没有追究山匪的来历,不露锋芒。包括之前清洗府中眼线时,故意漏掉了几个没处理。
这些并非他的疏漏,而是每一步都算好了,全都为麻痹二房让其松懈,让二房觉得有机可乘。
他说今日早上便有一杯迷药送到他手里,他假意喝了,实则都泼在自己的袖子上。
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自己的去向,生怕二房找不到他的人。
他明知会有人来害他,还故意把院里的人都遣散走,到此时竟还在制造假象。
宋星糖想了半天,都觉得,秦大哥突然回来肯定与他有关,哪怕他不承认。
只是……那戏子不是要去找他吗?怎么突然又去找二叔了?
可惜那戏子已经死了,他又说咬死说自己不知道此事。
真相宋星糖已不得而知,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这才帮了她。
宋星糖想明白全部关窍,洋洋得意,兴奋得更加睡不着。
可此时沈昭予已经睡着了。
宋星糖没再打扰,捂着嘴开心笑着,对着他的后背,轻声:“晚安,鱼鱼。”
第二日卯时三刻,沈昭予准时醒来。
前一夜睡得虽晚,但这一夜无梦,休息得很好,醒后便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心情都很不错。
他如往常一样,给某个爱踢被子的小姑娘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床穿衣。
等他预备出门,最后再来看她一眼时,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床脚塞着的书。
是那本鬼故事。
沈昭予的好心情顿时没了。
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书不顺眼,干脆拿起来揣进袖子里。
没收!
他恼怒地瞪向呼呼大睡的人,直瞪到眼睛发酸,才作罢。
就这么会功夫,她又踢被子。
沈昭予只得倾身靠近,再次替她盖上。起身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睡梦中的女子无知无觉,红唇微张,气息轻缓,雪腮染上的那一抹粉,倒比她的红衣更加娇艳动人。
青丝如瀑,凌乱地散落在榻上,头偏转时,额角的伤露了出来。
沈昭予眸光微暗,抿了抿唇,犹豫着,朝她伸手。
带着薄茧的指腹触上去,慢慢摩挲那块淡得快看不出痕迹的疤痕。
直到她似有察觉,蹙着眉轻哼一声,他才蓦地清醒,猝然收回手。
这才发觉,他将那处摸得有些泛红。
并且不知何时,他重新坐到她身边,俯身而下,离她极近。
那张随着呼吸,一张一翕的红唇就在眼前。
沈昭予目光凝在上头,不由自主,越靠越近。
“鱼、鱼鱼,别走……”
女子忽然梦呓出声。
沈昭予唰得直起身。
鼻间似还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气。
指间痒痒的,低头一看,她人未醒,却偷偷勾缠上他的手指,攥在掌心。
心跳声震耳欲聋,不要命一般狂跳,周身的血也逐渐热起来。
他又羞又恼,蓦地抽手。满脸通红,心底暗骂自己轻浮龌龊。
缓了缓急促的呼吸,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狼狈逃了。
第45章 第45章为她心动,为她心软。……
【45】
宋星糖一觉睡到巳时才醒。
醒来便见妙荷与青鸾凑在一处,捂着嘴偷笑。
宋星糖好奇心上来,刚睁开眼,还未起身,便兴冲冲问:“有什么乐子吗?”
青鸾大抵是因为从前在王府伺候,规矩甚多,并不敢当着主子的面太放肆,她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妙荷一边服侍主子更衣,一边笑道:“我们在说姑爷呢,早上他又发火了。”
宋星糖瞪大眼睛,“他发火,你们为何笑他?”
“还不是他可笑嘛,”妙荷打趣道,“咱们这位姑爷啊,酸味太冲,连秦管家都说,姑爷他不去酿醋可惜了!”
宋星糖听不懂,疑惑道:“酿醋?是咱们家的新生意吗?”
妙荷咯咯笑着,不解释了。
又是这样,话都不说清楚。
宋星糖扁扁嘴,闷闷不乐。
不过很快,她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因为,沈昭予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
出了门,听到府上人都在议论这事。
她像只猫似得,偷偷躲在角落里,听几个小丫鬟说话。
原来一早上周家来了人,说是探望钱老夫人的病。周庭柏代表其父母,前来打听宋氏的变故。
这几日白氏入狱的消息不胫而走,因是丑事,并不光彩,秦知期严令上上下下闭紧嘴巴,不许向外人透露细节。
虽然此案审理时,并不对外开放,但白氏杀人确凿无疑。宋家二爷久不露面,老夫人又在这个节骨眼上重病不起,坊间传言纷纷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周庭柏自然不信什么“白氏与老夫人打起来,把老夫人险些打死”这种鬼话。
但宋府上下近来确实透着股诡异,尤其是那赵鱼开始管事以后。
“原本还好好的,两人客套周旋,谁也不肯落下乘,结果姑爷袖子里不知怎么掉出来一本书。”
“周二少一看那书,忽然来了一句,说这书是他送大小姐的。”
“这下可触碰姑爷的逆鳞,不得了喽!整个越州城谁人不知,姑爷最是痴情,爱慕心疼宝贝咱们大小姐,日日把大小姐捧在手心里,这一听书是别人送的,简直要气死。”
“姑爷当场发作,撂下脸来,一张利嘴骂人不吐脏,气势凌厉咄咄逼人,直把周二少骂得气急攻心,风度全无,张口闭口都是小小赘婿,要不是小厮们死命拦着,周二少就大喊着冲上去了。”
“赘婿?哈哈,姑爷当场就回——‘我就喜欢吃软饭你管的着吗’,真是笑死人了!”
另一小丫鬟也笑道:“他冲上去又如何?他又打不过咱们姑爷。”
“近来也不知是哪的风声,说周氏抢了咱们好几桩生意,我呸!姑爷骂得好,就该狠狠骂!周二少分明与咱们大小姐青梅竹马,还能做出这等事,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还是姑爷人好,虽然嘴毒脾气躁,待下人严苛了些,可他是为着咱们府上好的呀,为了大小姐,什么事都肯做,这才是好男人。”
宋星糖听得正起劲,忽然没了声。
而后便听有脚步声朝她这边来。
宋星糖浑身一激灵,忙弓着身往后退,转过身就要跑。
“大小姐。”
她身子一僵,回头,干笑:“秦、秦大哥……”
秦知期无奈笑道:“大小姐做贼呢?”
宋星糖低头看了一眼,她两手握拳缩在胸前,含胸缩头,弯腰弓身,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直起身,放下手,强装镇定:
“秦大哥找我?”
秦知期知她害羞,也不为难她。
“大小姐病还未好,该少出门才是,姑爷吩咐我找大夫来,给大小姐诊脉。”
秦知期让开半个身子,果然见大夫拎着药箱跟在后头。
又要喝苦药了。
宋星糖蔫下去,无精打采往回走。
秦知期沉思片刻,“要不,我给大小姐讲讲,早上姑爷是如何逞威风的?”
宋星糖果然眼睛一亮,又兴奋起来:“好呀好呀!”
秦知期回想起分别时赵鱼的话——
“她若不肯乖乖吃药,你就给她讲故事。”
“故事?”
“嗯,她爱听。”
秦知期摇头失笑,引着人往回走。
“对了,鱼鱼呢?”
“他送周二少出去了。”
“咦?不是说要打起来了?他还能送人出去?啊,鱼鱼果然大度,顾全大局。”
秦知期:“……”
宋星糖回到院子,那边沈昭予送人出去。
周庭柏才踏出大门,便听身后有人叫他。
一回头,竟是秦知许。
他满心烦躁与怒火,控制情绪的本事没有赵鱼那般收放自如、炉火纯青。
脸上带相,压着眉,冷淡道:“何事?”
秦知许心头一酸,忙低下头,支吾半晌,将手中物递了过去。
周庭柏看一眼,没接,“荷包?”
秦知许羞赧道:“嗯,我瞧你身上那个已经磨边了。”
她绣了好些日子,终于完工,好不容易碰到他来。
周庭柏却道:“荷包乃是私密之物,恕我不能收下。”
“为何?”秦知许顿时红了眼眶,盯着他腰间那只手艺粗糙的旧荷包,“早该换了。”
顺着她的视线,周庭柏低头。
腰间挂着的这个,是宋星糖很多年前送给他的。
她从小脑子虽笨,但手还算巧,只不过懒而已。
刚学会绣花时,便给周围的人都绣了荷包,他与她关系好,也得了一只。
那时他们年纪都小,不懂男女大防,更不懂荷包的意义。
他自从挂上后,再也没换过。
宋星糖是个喜新厌旧,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她后来爱上看话本,就不爱做这些绣活儿了。这么多年,也只送过他这一个荷包。
周庭柏陷入回忆,一时恍惚。
“她已经嫁人,你还不死心吗?”
周庭柏眉头紧皱,提起此事就不免想起赵鱼那个晦气玩意,他发狠道:“成亲又如何?那赵鱼早晚有一天死在我手里。”
秦知许红着眼,质问:“她有什么好的?”
周庭柏错愕抬眸,十分意外听她这么说。
秦知许忙垂下眼,手指捏紧荷包,“她如今嫁人,已非完璧,就算赵鱼死了,她也是寡妇。周家会同意你娶一个二嫁的妇人吗?周老爷和周夫人若真有意让两家结亲,早就在夫人还在时便将你们定下了,哪会到如今都没有动静?他们显然不愿你娶她,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说着,又朝他伸手,送到他跟前。
周庭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想到一直跟在他身后喊二哥的星糖妹妹已被那个赵鱼染指,心里既膈应又恼怒。
那赵鱼还在他跟前炫耀,说她夜间如何缠人,磨得他睡不好!
一想到这,周庭柏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暴戾骤然直冲头顶。
他一把拍开秦知许的手,冷冷道:“你不帮我就罢了,还故意拿话刺我,待我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周庭柏甩袖离开。
秦知许捂着唇,痛哭出声。
啪,啪——
身后响起鼓掌声。
秦知许大惊,忙擦了泪回头。
只见沈昭予抱起肩,靠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哎呀,不要你呀。”
秦知许捂着脸就要往回跑。
擦肩而过时,沈昭予忽然冷声道:
“收起你的小心思,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秦知许积累了一肚子的委屈,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一股脑发作出来。
“我与她一起长大,不管是什么,有她的就都有我的!连夫人都把我当亲女儿一样疼爱,所有人都高看我一眼,凭什么你就要把我当个奴婢一样呼来喝去?说打压我就打压我,还挑唆着我哥哥训斥我疏远我!”
“你不过是个入赘来的,只因讨好了我哥哥,就作威作福!你胆子大,敢惹我们都不敢惹的人,你厉害。二房欺负她孤苦无依,是恶人,你又何尝不是小人得志,仗势欺人?!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沈昭予感慨自己,在宋星糖身边历练了段时日,脾气都变好了。
他闻言非但不恼,还笑了笑,“骂够了?”
秦知许用力抹了一把泪,目光倔强。
沈昭予笑道:“主子待你好,你才有了这些特权,这些优待。李夫人当你是亲女儿,你又是怎么报答她的?”
“与宋星糖冷战,打击她的自尊,随意贬损她的人格,辱骂她。还有,掠夺她视若珍宝的爱物,抢她的爱慕者,甚至想要挤占她的位子。”
“你早当自己是个主子,可你从未想过,自己究竟配不配。”
秦知许正欲反驳,沈昭予却摆手,不容她插嘴。
“如今在这府上,糖儿若弃了你,你猜谁还愿意高看你一眼?凭你哥哥?还是凭周庭柏?”
“你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都是靠别人。靠男人,靠主子,何时靠过你自己?”
秦知许顿时尖叫,嗓音凄厉:“那她呢?她还不是一样,凭她是宋氏的大小姐,大家都得哄着她。她若不姓宋,你会这般迁就她维护她?”
“我确实不会轻易维护一个人。”沈昭予想起昨晚她的眼泪,笑了笑,“但我迁就她,只是因为她本身,与她姓什么没关系。”
“我们有何区别?只因她有个好出身,她,她还是个傻——”
沈昭予目光陡然凌厉。
骇得秦知许瑟缩了身子,忍不住后退。
“若依我的性子,放在以前,你敢这般出言不逊,就已经足够被我弄死了。”
可是宋星糖说,她没有朋友。
她说,秦知许很好,会一直陪着她。
她说她们陪着她时,她很开心。赶走她们的话,她就又没有朋友了。
沈昭予多疑的本能警醒他,不可留一切危机种子在身边。
可是她在求他。
那姑且……就听她的吧。
反正,他也可以一直帮她看着。
沈昭予想到早上那股莫名想吻她的冲动。
忽然觉得,或许他做完想做的事以后,还可以将她接到身边。
履行诺言,做她的朋友也好。
或是继续当她的夫君。
似乎……都可以。
沈昭予周身冷意渐渐散了,低下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你们大不相同。”
“她招人疼,而你,讨人厌。”
第46章 第46章沈昭予心念微动,鬼使神……
【46】
傍晚,沈昭予回府。
先去卧房里寻了一圈人,没见到踪影。一问才知,人跑到秦知许的卧房中去了。
到门口时,正听到里头,是宋星糖的声音——
“阿许,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生病了?你身体一向很好的呀。”
“哎呀,好烫,药呢?快拿来!”
“你安心养病,不用操心院里头的事,现在有青鸾,咱们院里不缺人,你就好好休息,知道吗?”
屋里只有宋星糖的声音,没有听到秦知许应声。
沈昭予冷着脸走进去。
只见宋星糖坐在榻沿,拉着秦知许的手,面上满是
担忧关切,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而秦知许脸烧得通红,恹恹的没精神,头偏向里侧,一句话都不理。
沈昭予勾唇冷笑,冲一旁的妙荷使了个眼色。
妙荷会意,赶忙进去把人劝出来。
“姑娘,她病中精力不济,难免心情不好,咱们别在这打扰她了。”
宋星糖连连应和,“你说的极是,我太吵了。”
“那阿许,我走了,你有话就和丫鬟们说,难受了别忍着。”
宋星糖给她掖了掖被角,叮嘱小丫鬟好好照料,才往外走。
在她转身离开时,秦知许便将头扭了过来。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望着她的背影瞧。
余光感受到男人冷厉的目光警告,脑海中蓦地浮现起,早上他带着她去见小环的画面。
翠儿意欲毒害主子,证据确凿,已经被打死了。
而给主子下迷药的小环却不知所踪。
人人都以为小环犯的错轻,被赶了出去,可其实人还在府中,无人知晓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
秦知许当时站在门口,嗅到屋中浓烈的血腥味,当场便软了腿,跌坐在地上。
耳边响起男人一声轻笑:“小环的命我会一直留着,你要是忘了,就常来看看。”
秦知许浑身发抖,吓破了胆,就这么病倒了。
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是刀一直悬在头顶,未落之时,濒死之际。
而沈昭予,会一直冷眼看着她煎熬挣扎。
察觉到那道目光,秦知许心中胆寒,忙收回视线,再不敢造次。
宋星糖出门时,心里还记挂着秦知许的病,唉声叹气。
每一声叹都仿佛一记小锤,重重敲在沈昭予的太阳穴上。
他忍无可忍,拎起宋星糖的后衣领,一路拎到书房。
把人按在座椅里,面前拍下一本《蒙求》。
“背!”
宋星糖仰头眨眼,企图蒙混过关。
未果。
她耷拉下脑袋,“……喔。”
开始学习,就什么事都忘了。
她埋头苦背,沈昭予在她对面的榻上看账本。
越看眉头越紧,心道难怪秦知期把账本甩过来时那么轻松痛快,这账本里问题实在不小。
他专注于心算,没防备旁边的小姑娘从昏昏欲睡,到心不在焉,再到惊喜地发现他无暇管束,心中窃喜,开始偷懒。
她鬼鬼祟祟,竖起书本,挡在面前。又偷偷摸出一张纸垫在手下,研磨掭笔,开始作画。
等沈昭予清算完一笔烂账,正心气不顺,压了一肚子火,准备喝茶冷静时。
他忽然觉得这屋里静悄悄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下意识就往书案上看去。
果然,看到竖起的书后头,只一个发髻露在外头。
沈昭予微微眯眸,悄然下榻,脚步无声无息,溜到她跟前。
如鬼魅般无形,立到她身后,背着手,微微俯身,看她在画什么。
这一看便愣了。
画中人的面目甚是熟悉,这不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