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引线
听到这个令人心理生厌、生理不适的声音, 宗昂就露了个白眼,端着挑好的两份甜品回到包厢角落的沙发处。
包厢是Half最大的一间,韩子彦的到来并没能一下子吸引全部人。
陈俊源恰在宗昂正对面, 将宗昂的白眼从翻到回落这一全过程看个透彻。
他边去迎接韩子彦边盘算着下一部剧还找温纾莱合作, 以此来撬动宗昂和韩子彦。
有钱、有背景, 有这两位豪爽公子哥来保驾护航,他逆风翻盘指日可待。
韩子彦应和着涌来的问候, 眼睛在四处搜寻。
时刻留意他动向的宗昂肯定他是在找温纾莱, 讥讽一嗤。左跨半步密实地包围起温纾莱。
宗昂这声嗤不大不小,喋喋不休同温纾莱倾吐着她发现自己最好的闺蜜背刺她和她骂过八百遍的前男友搞在一起这码悲愤事件的孟琳一顿,
温纾莱会意, 肘部后怼, 警告宗昂。
宗昂当温纾莱在叫他, 低颈:“怎么了?”
“……”孟琳疮痍的小心脏被这甜蜜画面插上一箭, 她叹了口气:“算了莱姐, 我不跟你倒苦水了。”揩揩干燥的眼底, 孟琳捧着茶几上一碟子可露丽远离那对秀恩爱的臭情侣独自抚慰心灵。
温纾莱转身看宗昂:“你干嘛?”
宗昂反问:“你干嘛?”
“你刚才嗤什么呢?”温纾莱说:“孟琳本来就心情不好。”
“不是,我不是对她。”宗昂一脸状况外,“我都没听你们在聊什么。”
“那你对谁?”
“没谁。”宗昂才不会提韩子彦,温纾莱越晚注意到韩子彦越好。
隔了他们三四个座位的孟琳“咦”一声:“韩总来啦。”她放下甜品去问好。
宗昂的算盘落败, 温纾莱随着孟琳的走向看过去, 搞懂宗昂突如其来的脾气。
她掩着唇, 出口的嗓音一再降低:“你压着点, 不许闹。”
“我没闹呢。”宗昂借着她的手做遮挡, 快速地亲了她一下。
温纾莱习惯了宗昂的偷袭,但还是环顾一圈,这一扫, 就在半空中撞上韩子彦投来的目光,她那抹尴尬的笑仅挑起一分弧度,一只手攀上来,把她脸掰了回去。
宗昂捏着她的下巴尖晃晃,“你也不许出对他笑。”
“到底是为什么?”左右无人,温纾莱掐头去尾略去名字地问:“我接触最多的明明不是他。”
宗昂说他不喜欢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异性,可他只对韩子彦敌意最大,就算以他吃醋论断,她朝夕相处的是剧组里的人,不是韩子彦。
“就觉得他很假啊,你不觉得吗?”宗昂直言不讳:“见谁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买笑的。”
这番形容蛮羞辱人的,温纾莱拍拍他大腿,“你在外面不也挺有礼貌的吗?”她不揣有稀落,就单纯发问。
她舅舅舅妈、舍友们还有剧组这些人,对宗昂都有着极高的评价。
时间一长,甚至温纾莱都有时候会忘记他们是以一个怎样恶劣局面作为这段感情的开端。
只要宗昂想,在他的伪装下就没有他收服不了的人。
“他比我会装啊。”宗昂半真半假地说:“所以我最讨厌他。”
他太清楚自己个什么德性,谦良的表皮都是笼络人心为他谋利的面具,内里是一滩乌七八糟。
而韩子彦则与他相反。
宗昂把他查了个底朝天,他出生到如今的大小事件宗昂门儿清,越是了解就越是印证他是个好人。
比他要好的人。
一个这样的人,符合温纾莱的择偶标准,对她有愧,时刻想要弥补她,即便韩子彦不喜欢温纾莱,没有男女之情,也足以令宗昂提心吊胆。
这一个晚上,宗昂严防死守,不给韩子彦分毫钻空子的机会。
可有些时候,越想掩埋一些事情就越会与意愿相悖地爆发。
在往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宗昂总是在思考,如果他最初用循规蹈矩的方式追求温纾莱,在一起后他们彼此是不是就能多一些信任。
或者,在韩子彦这个人蹦出来前,在韩子彦调查他之前,他就一五一十和盘托出郑茹的事情,那么,他们是不是就能走一条康庄大道。
——可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者。
向屿近期在追人,他女朋友换得勤归勤,但每次追人、恋爱都是专心致志对人好。
现在在追的那个姑娘来过一次Half,说院子里有个秋千会很浪漫,当晚向屿就找工人来装了一个秋千。
这架秋千还成为店内的新一处打卡点。
一伙人吃完饭又去一楼听歌跳舞。
宗昂不爱往人堆里扎,拉着温纾莱去荡秋千。
露天的四方院,抬头可见漫天繁星。秋千悠悠哉哉地摆着,吧台那里的舞台上,一名网红女歌手吟唱着R&B风格的歌曲。
韩子彦就在两人仰靠望天的时候,堂而皇之地走近。
觉察到有人靠近,宗昂脚一踩地,终止秋千的前后摇荡,定睛一看是韩子彦,他不客气地啧声:“打扰别人约会,会很讨嫌。”
韩子彦看都不看他,话冲着温纾莱讲:“纾莱,我有件事想单独告诉你。”
“当着我的面单独约见我女朋友,不合适吧。”宗昂自下而上地睨着韩子彦,气场往外散,“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两个是一体的,没什么我不能听的。”
他握住温纾莱肩膀:“对吧?”
温纾莱略一怔。这样强势逼人的宗昂,她很久没见过了。回过神,她朝韩子彦颔首:“你说吧子彦哥。”
“好。”韩子彦干脆地将矛头对准宗昂:“我给纾莱发的消息她始终没回,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宗昂微眯起眼。
这就是他最膈应韩子彦的地方,韩子彦做人做事太光明磊落,对照之下,他在背后搞得那些阴私就更难登台面。
温纾莱蓦地侧目,探究地视线看向宗昂:“你动了我手机?”
“是啊,怎么了。”宗昂泰然自若地应对着,抚在温纾莱肩头的手抬起,轻刮着她脸颊,如炬的目光钉着韩子彦,反甩他一口锅,“凌晨一点,你发消息骚扰我女朋友,合适?”
韩子彦平淡地点燃定时炸弹的引线,“究竟是不合适,还是你怕我抖出什么你费心隐瞒的事情?”
“韩子彦。”宗昂连名带姓地喊人,沉着声,气势下压:“我说了,别多管闲事。”
“什么隐瞒?”温纾莱的心跳不安加快,一头雾水:“什么事?”
韩子彦犹豫过,纠结过。再怎么说,恋爱都是两个人的事情,第三人没资格插手,还容易越管越乱。
他想,要是宗昂改过自新认真爱护温纾莱,他就当从未听说过宗昂的往事。
但是,他前不久负责的项目在招标阶段一波三折,首个怀疑对象便是宗昂,还没进一步确认,私家侦探那边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
韩子彦对宗昂始终抱有戒备心,并没有停止对他更深层面的挖掘。
费了一番周折,私家侦探查出郑茹在纽约一家顶级的疗养院治疗精神疾病。
郑茹家里条件很一般,她父母离婚后她跟随爷爷奶奶生活,由于学习成绩优异,被学校保送出国交换一年,在国外也是勤工俭学。
以她这样的家世,她负担不起那家疗养院哪怕一天的治疗费用。
很显然,是宗昂的授意。
那么郑茹究竟是被“送”进疗养院还是被“关”进疗养院,只有宗昂本人能回答。
到这会儿,宗昂猛然顿悟,他中了韩子彦设给他的陷阱。
韩子彦明知他不会同意,就没想要“单独”跟温纾莱谈话,不过是激将法,激他留下他们二人,再当着他和温纾莱的面,公开揭穿他的秘密。
已经晚了。
韩子彦说:“宗昂在国外交过一个女朋友,分手精神失常患上了分裂症。”
第42章 第 42 章 一部伏笔宏大的电影
温纾莱很难准确描述她此时的心情。
有宗昂私自删除她微信消息的气愤, 有终于明白宗昂为什么对韩子彦深恶痛绝的豁然开朗,还有听到那个女生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迷惘。
无数种澎湃情绪纷至沓来,在这其中, 还有一股微乎其微的闷窒。
回忆起宗昂第一次带她去和他朋友们吃饭, 饭间孔佳良戏弄宗昂, 说她都是叫他佳良哥,让宗昂也随她喊自己一声哥。
宗昂接了他的酒, 但嘴巴闭得紧。
孔佳良连灌他三杯, 然后帮宗昂说起好话来:“我们宗昂人帅钱多那什么还方方面面都牛逼,可不甩你那前男友一百零八条街,他说你还是初恋来着呢。”孔佳良喝得大了舌头, 笑呵呵地重复:“初恋呢。”
温纾莱在余泽帆那里吸取来的经验教训就是, 永远不要相信男朋友以及他朋友当着你的面说的任何一句鬼话。
她见证过太多次余泽帆那些朋友带女朋友来聚会, 女朋友在他们是一副品德高尚的好面貌, 女朋友不在他们连路过的一个女生都会评头论足。
温纾莱以为她左耳进右耳出, 并没有将孔佳良说她是宗昂初恋这句话放在心上。
可到今天, 到此刻,这句话毫无征兆地回播,搅动她的心湖,她恍惚发现——
哦, 原来她的记性这么好。
好到孔佳良说这句话的语气、表情, 她都清晰记得。
这股窒闷发展势头逼近顶峰时, 又如升至最高点的过山车飞驰冲下, 她又释然了。
相比于她的青涩, 宗昂是个熟练的老手,会调情又会搞浪漫,像他这样的外貌家世都是顶配的人, 多得是女人趋之若鹜。他来她们学校打一场篮球都被挂在表白墙近半学期。
没谈过恋爱,才不正常。
如果情绪能幻化作人形担任角色,那么温纾莱已经在脑海中演完一场无声复杂的默剧。
而时间也就过去了两秒钟而已。
温纾莱的视野由虚焦回归清明,她看到宗昂揪起韩子彦的衣领。
他面露狠戾:“你是不是找死?”
韩子彦从容不迫地迎着他:“听没听过一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秋千这块儿离吧台不远,已经有人关注到他们这里的一触即发。
偏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要添把火。
一记口哨声从二层飘下,大A俯趴在栏杆上,“宗昂你干嘛呢,有话好好说嘛,打架砸了场子向屿饶不了你。”
话是在劝宗昂,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大A对宗昂的维护。
一丘之貉,必定要帮自己兄弟。
温纾莱最是厌烦在大庭广众下闹笑料,她心中越是不喜面上就越是淡然:“你们慢慢打,我先走了。”拿上秋千上的包,利落走人。
宗昂和韩子彦,一个骗她瞒她,一个打着为她好的名头当众给她难堪。
她统统都不理。
换做以前顾虑重重的她,会劝解会调和,但现在她只会顺从本心。
不想干的事就不会干。
逗乐的是,这一点还是在宗昂潜移默化地摆正过来的。他经常性给她“洗脑”,让她将自己放在首位,做人做事都要随心所欲,她就是把天捅破个窟窿还有他兜着底。
温纾莱刚迈出第一步,宗昂就放开韩子彦追上她。
他握上她的手腕,“你听我说,别听他的。”
“纾莱。”韩子彦也紧随其后,要去抓温纾莱另一边。
宗昂眼疾手快地拦截,他攥着韩子彦,手背青筋鼓动,克制着一拳砸过去的冲动,那样温纾莱会更生气。他眉目间尽是阴翳:“韩子彦,我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掺和,自己家里一堆破事就别急着当救世主了,滚远点,别给我找不痛快也别给你自己找麻烦。”
温纾莱烦不胜烦,拧眉:“你走不走?”
“走。”宗昂回她一字,甩掉韩子彦,用力往后一推他。
出了Half,宗昂径直牵着温纾莱去停车点,塞她坐进副驾后在外面锁上车门,绕过车头上车。
还没坐稳当,他便又扣住温纾莱的手腕,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跑了。
“韩子彦说的那个女生叫郑茹,不是我女朋友,我跟她就是纯粹的同学,我在你之前没谈过,孔佳良说你是我初恋是真的,没骗你。”
宗昂心思细腻,温纾莱什么都还没讲,他就想到了孔佳良那个层面。
他侧着身,紧锁温纾莱,不错过她点滴的反应。
可温纾莱偏着头冲车窗,低挽的头发凌乱无序。
平心而论,宗昂是个挑不出错的完美伴侣,恋爱后两人只在最初因为余泽帆的报复有过一次争吵,那次还是温纾莱单方面怪责宗昂,从那以后再没闹过不愉。
这是第二次。
宗昂遭不住温纾莱冷漠以对,他是个不爽就耍的人。探手过去把温纾莱扭向自己:“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不满就直说,我都可以解决,闷在心里什么用都没有。”
他的眼眸澄净真诚,在昏暗的车内熠熠发亮。
温纾莱知道她有个毛病,遇事不提,就沉默着自我消化,等她消化好再若无其事地生活。可她已经在心中打了个一个结,这个结会在下一次闹矛盾的时候进行二次缠绕,周而复始,直到打死。
这样似乎对谁都不公平。
她吸气:“她的病是怎么回事?”
“精神分裂,受到打击造成逻辑混乱,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宗昂提起这码事就打心底里烦,他尽量收着语气里的漠然,稳着脾气:“虽然这么说你会觉得我不近人情,但她的病真跟我没关系。”
郑茹是护理专业被国内学校力荐到宾大交换学习,她在交换的那一年选修了一门视听语言的课程。
有次老师根据名单划分小组布置拍摄作业,郑茹的名字就在宗昂之上,两人就这样同在一组合作。
他们共同拍摄的那条短片备受老师赞誉,着重夸赞了郑茹负责的色彩部分。
郑茹在色彩运用方面很有天赋和灵气,同组其他组员问过她为什么不学电影专业,她笑着说自己家里条件差,供不起她读这么烧钱的专业。
能满足这个专业所需,最基础的一台设备都能顶她一年的生活费。
她没钱。
有些人的自卑是埋藏在内心深处,添砖加瓦地覆盖起来,巴不得永不见光。
而有些人会把自卑挂在嘴边,以接收他人尴尬和抱歉来获得平衡和变态的满足。
宗昂那时还不懂这些,他就是想在他爸那里挣点成绩,所以在听闻他爸工作室在招人,他便在一次小组会议后问了下她的意愿。
她去他爸的工作室,又能赚钱又不会埋没她的天分,还能替他在他爸那儿刷刷脸,让他爸别忘记他这个儿子。
一举三得。
但是郑茹拒绝了。
宗昂也不强人所难,又不是必要完成的一件事。
他出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前提,想帮郑茹一把,却惹祸上身,向郑茹提供了遐想的空间。
郑茹开始在他出现的场合频繁刷脸,找他搭话。很快,就有“宗昂和郑茹在交往”的谣言传出。
他有挺多要忙的事,这种空穴来风的谣言都不值得他分出精力去澄清。
所以他选择放任不管,冷处理。
信息时代,每分每秒都有新鲜事儿发生,过不了多久,这种谣言无人理会自会不攻自破。
在一次学校举办的文艺晚会中,郑茹作为负责人之一,上台致谢时当众向他表了白。
冠以他的称呼不是他的名字,是“我的男朋友”。
宗昂在他本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朋友。
他在外平易近人的人设险些没保持住,忍着火等郑茹下台后把她叫到空寂的露台,郑重告诫她别再乱讲话,他不喜欢她,更不会跟她谈恋爱。
说完,他没再看郑茹一眼,提早离了晚会。
第二天有一节视听语言,小组讨论时他们组内才发觉郑茹不在。
谁都没有关心。
第三天,郑茹衣不蔽体地回到学校,身上有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有人问她怎么了,她扯扯衣服,害羞地说是和宗昂玩得太过火了。
从此,宗昂和郑茹就彻底捆绑成功,又一条谣言四起,传宗昂床品奇差,把自己女友都弄伤了。
还有人跑去问宗昂他是怎么玩的。
宗昂无语的都要为这场舆论战拍手叫好了。
大家都只会相信更为劲爆、戏剧性更强的“真相”,真实的真相是什么,无人在意。
到这儿,宗昂是丁点儿耐心都没了,也不想给郑茹留脸了,他看在她是个女生的份上,礼貌性退让,换来的是郑茹变本加厉骑在他头上拉屎。
他实名注册论坛,发了个声明帖子,用最简练的篇幅一板一眼公式化地划分开他和郑茹,并在结尾标明再有散播谣言者他会以诽谤罪起诉。
有些人信他,有心人不信,觉得是他始乱终弃。
不信的这部分声音很小,更大的讨论声转移到郑茹身上,说她一厢情愿、不知检点等等。
事件的终结,就是郑茹心理承受力脆弱,经不住变故,精神失常了。
事发至今,宗昂首次亲口完整地讲述这起意外的始末。
“就这样。”他拇指摩挲着温纾莱的虎口:“我也挺无辜的吧,好心办坏事?”
温纾莱隐隐感到些许怪异,就似一部伏笔宏大的电影,反转再反转,结局缩减成芝麻大,烂尾了。
可她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
她问:“只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怕韩子彦捅出来?”
第43章 第 43 章 雨水打湿的小狗。
“我是怕你不会信我。”宗昂长睫半敛, 黑色的阴影在他眼睑处晕染出晦涩:“所有人都不信我什么都没做,就连我妈都是。”
他是将评判“他是个怎样的人”的权利交由大众,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别人的自由, 可他不能容忍有人三番五次的恶心他, 也会因为重要的人的误解而苦恼。
毕竟他不是无欲无求的冷血动物。
他就是个正常人。
他尤其不能接受温纾莱的质疑和审判。
宗昂复又掀起眼,几分可怜与祈盼:“你能相信我吗?”
温纾莱见过宗昂的很多面, 强硬的、玩世不恭的、撒娇耍赖的, 就是没见过他现在这样示弱卖乖的样子。
宗昂多变的她都混乱了。
“我不想骗你。”温纾莱坦诚相告:“我不知道。”她避开宗昂的视线,落向两人缠握的手:“有些事情我通过别人知道和你亲口告诉我,是两种感觉。”
宗昂失落地问:“所以你也不信我, 是吗?”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狗。
“我不知道。”温纾莱仍旧是这四个模棱两可的字, 她说:“别的不提, 你私自动我手机删我消息我就很不喜欢。”
宗昂不甘心地小声反驳:“你之前也趁我洗澡的时候动过我的手机, 不能扯平吗。”
温纾莱都要忘了这茬, 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要删除以她为主角的情/色视频天经地义。视频一直是扎在温纾莱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很细,细到在平稳状态下她会忽略它的存在,一旦发生颠簸, 这根刺就会搅弄出焦躁。
她冷着声:“你一定要用这件事跟我扯平吗?”
宗昂一愣, 丧眉耷耳地道歉:“对不起。”
温纾莱抽出手:“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宗昂慢慢坐直, 语气也往下降:“是要冷战的意思吗?”
温纾莱摇头:“我只是想有一点私密的空间好好捋一捋。”
宗昂步步紧逼:“那不就是冷战的意思?”
“那你非要这么理解就随你吧。”温纾莱不知道宗昂是怎么定义“冷战”这个词的, 她没有这个念头, 但她懒得再跟他争辩,“很晚了,我要回家。”
宗昂不放人, “回公寓,你要私密的空间我给你,我去睡客卧。”
“那我自己走。”温纾莱去拉车门。
“咔嗒”一响,同她的声音重叠。
宗昂预判到她的下一步行动,在他那边锁上车门。
宗昂独断专行地撂下一句:“回公寓。”
他那个劲儿又要上来。
“宗昂。”温纾莱侧过脸又和他对视上,她面目沉静,用他曾经的许诺来堵他:“是你说的,我不喜欢的你都会改。”
这就没得整了。
宗昂定定瞧了会儿她,呼口气,宽阔的肩身下沉:“好,我送你回家。”
一路无话。
一水黑的488在深夜的道路上开出蜗牛的慢速,只要路口是绿灯,离老远宗昂就光明正大地松油门踩刹车。温纾莱的脾气他摸很清,心软是她最大的弊端也是最有利他的优点,他就是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换她回心转意。
可这次温纾莱坚定得很,直到宗昂把车开到温屿年租住的公寓楼底,她都没有改主意。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楼前空旷,亮着灯的人家少之又少。晚风吹动着树叶哗哗作响,叶子边缘泛起的黄色渐渐挥发出秋天的萧瑟。
宗昂停稳车,按住温纾莱,“你要冷静多长时间?”
温纾莱给出三字真言:“不知道。”
宗昂真是窝火,但他又不能朝温纾莱发,便把这份账算在韩子彦头上,他压根儿就不懂这有什么好冷静的,又不是触及到原则。
他解开安全带覆向副驾,双手包住温纾莱瘦削的肩膀:“冷静多久随你,你说不是冷战,那我每天给你发消息你要回,打电话也要接,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这就是宗昂的底线了。
温纾莱要是不答应就下不去车,于是她点头:“好。”
路灯亮着光,斜照进车内,只圈出一半光明,还残留着一半阴暗。
宗昂歪着头,他陷在半明半昧中,将温纾莱的碎发别到耳后,捻了捻她的耳朵,启唇吻上她。
含住她的舌尖嘬/吮,高挺的鼻尖抵在她柔软的脸肉上,鼻息炙热又绵长。
他的忐忑通过这个吻,传递给温纾莱。
宗昂低喃着:“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不能不理我。”
温纾莱搓了两下他的卷毛。
宗昂坐车里目送她进楼,那副可怜的神色骤然冷却。
……
开门进屋,温纾莱换好拖鞋蹑手蹑脚地往她的卧室走。
客厅西面墙的隐形门推开,温屿年突兀地在书房里出来。
兄妹俩俱是一滞,都被对方吓到了。
温屿年穿着睡衣,端着个杯子,在没开灯的客厅借着玄关声控灯的幽弱光亮看温纾莱:“你和宗昂吵架了?”
“……”
温纾莱真心觉得演员这一职业埋没温屿年的侦查天分了,他合该去做侦探或是刑警。
“没有啊。”她惯是报喜不报忧,谁谈恋爱也不是从头至尾都一帆风顺的。
温屿年一击击中要点:“那这么晚他还能送你回来?”
温屿年打知道温纾莱和宗昂恋爱,他们二人就已经在同居了,他再管也晚了。况且同居不是件坏事,当距离都消除,日夜相伴地磨合各种生活习性,是对的人就能终成眷属,是错的人就趁早分道扬镳。
只要宗昂没病,温纾莱一个成年人尽情享受就好。
“我想回家住几天就回来了啊,为什么非要是吵架。”温纾莱倒打一耙:“哥,你就不盼我点好吗?”
“……”
温屿年目不斜视地走过她,留下一句他的观察结论:“我发现你和宗昂在一起后越来越贫了。”
温纾莱杵在原地,品味着温屿年的用词——“贫”,是褒义词吧?
是指她越来越开朗了吧?
不止温屿年,孔佳茉她们也在某一天很突然地这么提了下。
想到这儿,温纾莱架起的那台天平向宗昂那边增加几克重的砝码。
温屿年倒完一杯水,再次走过温纾莱面前:“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温纾莱闻到一股淡雅浓郁的茶香,瞥瞥他水杯里浮起的茶叶,“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温屿年某些点还挺老干部作风的,不抽烟不喝酒,提神用浓茶不碰咖啡,以前有粉丝线下接机大声喊他老公,他皱着眉教育人家要稳重。
“在补片子。”温屿年顿了顿,未免温纾莱又怪他闷葫芦,他透露出一个信儿:“宗穆川的工作室给我发了邀约,让我去试戏。”
温纾莱一喜:“真的?”
“只是去试戏,最终能不能成还另说。”
“我知道,那也不妨碍我高兴啊。”温纾莱问:“想让你演什么?”
这不需要保密,温屿年说:“《黑白》里的阿默。”
温纾莱听宗昂提过一嘴,《黑白》是一部文艺片,背景是上世纪七十年代,讲述的是一个女人受到笔友的邀请,前往大城市赴约的途中与三个男人相遇纠葛的故事。
宗昂说,这部电影是宗穆川工作室下半年的重点筹备项目,要拿去冲柏林电影节的奖项。
阿默是男三号,戏份最少但人物塑造饱满生动,这部电影要是能获奖,温屿年往后的影视资源便能源源不断。
温屿年略一沉思,问出口:“你没有跟宗昂说什么吧?”
“当然没有。”温纾莱言之凿凿地保证:“我知道你不喜欢走后门,我和宗昂没谈之前阿咻哥不是就说过宗穆川看好你嘛。”
“那就好。”温屿年扒拉下温纾莱竖起的三根手指。
他接到宗穆川的邀请很高兴,但如若是基于他妹妹和宗穆川儿子恋爱的缘故,他会推掉这场试镜,他可不想温纾莱因他开口求人。
“那你快去忙吧,我不浪费你时间了。”温纾莱推着他后背送他进书房,附赠捏肩膀两下,“有什么指示大明星随时吩咐。”
温屿年笑笑,反手揉揉她头发。
……
洗完澡躺到床上,是凌晨两点。
温纾莱今天在剧组泡一天,累得在饭局上就哈欠不停,这会儿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她复盘着今晚的一切。
她一是生气宗昂又自作主张,她是个有边界感的人,不会对韩子彦有超出的感情,二是悲哀地发现她和宗昂连恋爱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不然她不会在听到韩子彦说宗昂有个前女友时,不经求证就下了定论。
宗昂也不会擅自动他手机,删除韩子彦的消息。
假如没有信任,这种在互相猜忌中度过的恋情迟早会分崩离析。
可建立信任又何其艰难,猜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会在日后的每一次冲突中反复疑心对方言语的可靠性。
唉。
好烦。
温纾莱拉高被子蒙住脸,枕边嗡了一声,她从被子边伸出手,把手机摸进被窝。
是宗昂.
「我到家了。」
这条报备发送时间是半个多小时前,她正在洗澡。
没看到。
第二条,是刚刚.
「[动画表情]」
是一个线条小狗趴地哭泣的表情包,配字[不理我,我一个人哭]。
温纾莱摸黑打字:「刚洗完澡。」
宗昂秒回:「视频吗?」
温纾莱拒绝:「不了,我要睡觉了。」
宗昂回了个「好」。
他不死缠烂打,温纾莱还有点不适应。搓搓眼睛,她趁着复现的困意闭眼入睡-
宗昂遵守诺言,只在线上联系温纾莱,发消息的频率也不高,给她充分的空间。
他人不露面,该卖的好一件不落。
每天的新鲜蔬菜水果送到她家,她爱吃的甜品他控制着量给她订,还给舅舅舅妈买了营养品。
温纾莱这几日就闷在房间里看电影。
她遇事不决就会在电影里找答案。
第三天,她收到韩子彦的微信。
韩子彦:「纾莱,有空见一面吗?」
第44章 第 44 章 “那谁有意思?”
温纾莱和韩子彦约在大学城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温纾莱赖了会儿床, 爬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两片面包垫垫肚子,早十五分钟出门。
国庆假期哪哪都堵,地铁上人头攒动, 有几个女生扮着清宫造型, 约莫是要去故宫拍照。
语音播报到站, 温纾莱忙不迭下车厢,站内也是拥挤不堪, 逼仄的呼吸也没得到好转。
初秋早晚寒凉, 其余时间还热得发燥。
咖啡店就在出地铁站直行一百米,温纾莱推门而进,附着在皮肤上的热气被店内空调冷风吹散, 她又活过来了。
她正要找张桌子坐下, 就听一声“纾莱”, 在叫她。
韩子彦站在最里面的一张桌边冲她招手。
温纾莱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她客客气气道:“不好意思子彦哥, 我来晚了。”实则离约定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是我来早了, 总不好让女生等我。”韩子彦把菜单滑过去:“看看喝什么。”
温纾莱便点了杯冰美醒脑。
她偏爱现实题材类和地缘类的电影, 昨天她想换换口味,一口气将速激一到十部追完,天快亮才睡。起床一照镜子见黑眼圈都要掉到嘴角,现在人浑浑噩噩的。
韩子彦选的这个座位靠墙角, 有一盆天堂鸟的绿植做隔断, 很是适宜谈事情。服务员走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缄默着, 更显这处氛围的幽静。
这家店出餐快, 没等多会儿冰美就送来。
温纾莱捏着吸管一端搅动冰块, 抿了一口,凉入肺腑。
韩子彦酝酿好切入点,开口:“纾莱, 上次杀青宴是我欠考虑了,我应该私下里找你聊这件事。”
温纾莱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做抱歉也无济于事,韩子彦选择在那个时段公开挑起纷争,那就是他考虑后的结果了,没什么欠不欠的。
韩子彦感到温纾莱的疏离,也无可辩驳太多。
宗昂在他全权负责的项目上使绊子惹恼了他,他憋着一股火,势要报复回来。
所以他当众撕开宗昂的遮掩,就想着看在他这个被宗昂视为眼中钉的人面前,秘密暴露给最喜欢的女生,宗昂会如何自处。
但有一点,韩子彦强调道:“我说的那件事是真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你去那家疗养院亲眼看看。”
“我没有不信。”温纾莱嗓音平缓,不疾不徐地问:“你还查到了别的什么吗?”
“没了,宗昂家里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我查了很久才查到。”
温纾莱双手环着玻璃杯,杯壁涔出的水珠洇湿她的掌心,“那,那个女生具体是怎么得病的你知道吗?”
“她和宗昂怎么开始的我不清楚,我查到的就是有天她——”韩子彦沉吟着替换了一个委婉的形容:“状态不太好的回了学校,第二天宗昂就在他们校内论坛发了声明跟她撇清干系。”
和宗昂告诉她的大差不差。
温纾莱吐出咬着的吸管,在桌角的纸抽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擦干手心的潮湿,“那你为什么要去查宗昂的这些事情?”
“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去问宗昂。”韩子彦向后靠,目色无奈:“是他先调查我的,我不知道他多我哪来的那么大敌意。”
话毕,他推了推眼镜,压下冒头的那点惭愧。
即使宗昂平常心待他,他在回想起侄女的话后也是会去私下考察一番宗昂。
他得核验身为温纾莱男朋友的宗昂有无潜在隐患。
而这样,宗昂的秘密,或早或晚都会由他传达至温纾莱耳中。
但他不能这么说,他要刷减宗昂在温纾莱那里的印象分。
“纾莱,他不适合你。”他说:“宗昂这个人太自我,做事也太绝,一旦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他就会摧毁,他这样的性格绝对会伤害到你。”
咖啡厅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豆子醇厚的苦香,凯瑟琳·罗琳的钢琴曲作为背景音,细听有潺潺流淌的溪水声,舒缓又流畅。
“子彦哥,我替宗昂跟你说一声抱歉。”温纾莱的情绪很稳,落座到现在都没见波动,“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希望别人插手。”
“纾莱,如果你有什么顾虑的话我可以帮你。”韩子彦是真心实意地想拉温纾莱出宗昂这个泥潭,“宗昂他没有心的也不会真心喜欢你,田若心你还记得吧,我还查到宗昂给了她一笔钱,田若心说她很早就想跟余泽帆断,是宗昂在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后找上了她,要她再和余泽帆玩玩。”
温纾莱手指一折,捏弯吸管。
神情懵顿。
韩子彦叹气:“纾莱,宗昂那样的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更不值得你喜欢。”
……
温纾莱乘坐地铁回家,温屿年的车与她一同到达家楼下。
想起温屿年今天去试镜,温纾莱整理好心情,带着笑上前:“怎么样?”
温屿年:“还可以。”
阿咻黑着个脸一言不发。
他身型很瘦,两颊凹陷,相貌偏凶,不苟言笑的时候像个社会大哥。
温纾莱敏感地察觉出异样,按耐着不表。
阿咻还有其他工作要和温屿年商讨,助理玥玥也不急着下班,一行四人上楼。进了家,温屿年阿咻去书房,玥玥探头确保书房门关严后,拉着温纾莱去她卧室。
温纾莱直觉是温屿年试镜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不等她问,玥玥就先迫不及待地说明:“是这样的,年哥出演阿默这个角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宗导工作室那边的选角团队很看好年哥,他基本上就是内定了,但今天年哥试完镜,副导演又改口说要等通知,阿咻哥气得要死,说他们耍人玩。”
玥玥三言两语交代完经过,向温纾莱递去一个欲言又止地眼神。
温纾莱心跳无征兆地加快,她蒙蒙有种预感,她排斥去深想,但她一方面又迫切地想搞清是怎么回事。
“你直说。”
“我觉得我就算不说莱莱你很快也会知道的。”玥玥抓抓头发:“你和宗昂是闹了什么矛盾吗?回来的路上我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署名是宗昂,他说要你去找他,这样年哥试镜的结果还有回转的余地。”
预感拨云见雾,得到证实,温纾莱居然只有平静。
“果然如此”的平静。
她在见韩子彦回来的地铁上,接到宗昂打的电话,她没接,他便发来消息。
直问她是不是去见了韩子彦,她也没回。
明知故问,有什么可回的。
温纾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恢复澄明,“好,我知道了,玥玥姐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
“我没和年哥说,他那么看重你,知道这件事后绝对会去找宗昂算账,到时候闹得没法收场就不好了。”玥玥说:“有什么问题你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角色能不能拿下事小,你和宗昂好好的才最重要。”
玥玥比较成熟,她知道宗昂这样威胁很没品,但他们谁都拧不过宗昂,闹起来吃亏的只会是他们,与其一败涂地,不如把病因铲除。
估摸宗昂也不想得罪温屿年,与温纾莱闹掰,否则他那条消息应当直接发去温屿年手机,而不是找她一个小助理传话。
温纾莱:“我这就去找他,我哥要是问起来你就告诉他我去找宗昂了,其他的不用说。”
宗昂都找到玥玥那里,就不会再给她缓冲的时间,今天她要不上门,他就能更变本加厉。
玥玥:“好,我都有数。”
……
再次站在他的楼下,温纾莱的心境似是又回到她被逼到身不由己的初始。
恍如隔世。
也就才过去四天。
宗昂公寓的门禁卡她有,也录过人脸识别,一路畅通无阻地上楼。
指纹解锁开门,枪/击的音效声在客厅砰砰作响,她换上拖鞋进去。
宗昂坐在地毯上在打游戏,余光里多出一抹纤细的身影,他匆匆瞭她一眼,状若无事的语气:“回来啦宝宝。”
温纾莱真想问问他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能装。
在作了那么多妖之后,还能坦然自若地跟她调情。
“你先等会儿我,我打完这一局我们就出去吃饭。”宗昂边摁着手柄操纵游戏人物击杀敌人边说:“孔佳良给我推荐了家法餐,我们常吃的那家甜品店也出了新口味。”
温纾莱没空陪他粉饰太平。
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了电视。
色彩鲜明的屏幕“扑嗉”一下闭合,激烈的打斗场面眨眼间就强制结束。
宗昂也不恼,扔了手柄,朝她张开双臂:“过来抱我,我们四天没见了。”
温纾莱不动,居高临下地看他:“宗昂,你这样很没有意思。”
“我没有意思?”宗昂眼尾一挑:“那谁有意思?”
“韩子彦吗?”
第45章 第 45 章 “我不会喜欢你,永远都……
温纾莱尽可能平心静气:“我没这么说。”
“你和他都聊什么有意思的内容了。”宗昂吊儿郎当的态度, “我学学。”
“你的眼线没转告你吗?”温纾莱很烦宗昂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刁难:“还是离我们太远没听清?”
宗昂不合时宜地有点儿想笑。他的宝贝解题过程错的一塌糊涂,答案倒是正确。
客厅开着窗户通风,穿堂风一过, 温纾莱的长裙裙摆掀起层层涟漪。
他撑了下手站起来, 踱向温纾莱, 停至她跟前。脚尖与她相对:“我就要听你说。”
他们一个站在地毯内,一个站在地毯外, 以边缘为楚河汉界将他们明晰地划分开。
不过, 谁都没有低头看,谁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隐喻的巧合。
他稍稍弯腰,蹭了蹭她的额头:“我不喜欢你打扮的这么好看去见别的男人, 以后裙子只穿给我看好吗?”
温纾莱做不到在两人如此势如水火的时刻接受他的亲近。
她抵触地后退一步:“我们的事你别牵扯到别人, 我哥没有因为我跟你的关系走后门, 你也别因为跟我耍气为难我哥。”
宗昂胸口因她的退避一堵, 舌尖在齿内划一圈, 他“啧”嘴:“可以。”
然后通情达理地提出交换条件:“但你现在要删了韩子彦, 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跟他见面来往,这件事我们就翻篇。”
“宗昂。”温纾莱平展的眉心一瞬拧出折痕:“你差不多可以了吧,我和韩子彦之间清清白白,我现在也只是把他当作合作甲方,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戏拍完了那就删了啊, 就算后续要对接还有导演, 还有制片人, 你一个编剧他找你能干什么?”宗昂一句比一句语速快, 声调高,带着火气。
他抹了把脸,压下火:“你要怕你删了他影响你们剧组的资金, 我可以顶上。”
“这根本就不是资金的问题。”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
“我就是正常交际,你没有权利干涉。”温纾莱说:“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你跟哪些异性交往。”
一次的妥协只会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假如今天她顺从宗昂的意愿删掉韩子彦,明天就会有下一个张子彦李子彦。她在这段感情里,在宗昂那里,将会永远处于被动地位。
她不想这样。
宗昂表态:“你可以干涉,你要不喜欢我可以不再跟他们来往。”他从地上捡起手机塞到她手里,随她检查。
温纾莱又丢回沙发上,别过脸:“不需要。”
她很无力,沟通错频的无力。
她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遇人不淑被戴绿帽;第二次始于一场错乱,进而演变成胁迫,最后在她寄托出希望的时候又给她施加上一道沉重的枷锁。
次次都与她理想中的爱情相距甚远。
宗昂瞧着她淡然的侧颜,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他控诉:“我天天在家像个傻逼一样小心翼翼等你来找我,结果你先去见了韩子彦听他胡说八道。”
“你指他说的那句话是在胡说八道?”温纾莱看回他:“是说你不是真心的,还是说你联合田若心一起耍我玩?”
她在见完韩子彦回家的路上,不可避免地回顾着半年前在网上和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出轨照”事件。
在那次事件中,她和宗昂、余泽帆或多或少都有网友讨伐,而田若心作为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几近隐形。
但温纾莱那时没有余暇深思。
直至今天,韩子彦给了她一份跨越久远的答案——宗昂在背后封锁“田若心”这一关键词,这是他和田若心交易的条件。
宗昂展臂抱住她:“我没有耍你。”
“放开我!”温纾莱挣两下没挣脱,相反还令宗昂收紧手臂,她不再白费力气:“你说你没有,好。”
她没有大喜大怒,她这人有一个优点,越是碰到大开大合的问题越是能迅速调整,以冷静来应对困局:“那你为什么早就知道余泽帆和田若心搞在一起还不告诉我?还出钱让田若心继续?”
“你坐拥上帝视角看我被蒙在鼓里,夹在你和余泽帆之间为难,承受着良心的谴责,你这么做不就是在耍我?不就是在满足你一开始想要的刺激吗?”
“我没有想耍你。”宗昂唇贴着她耳廓,为自己申辩:“是你一直拖着不和余泽帆分手,我才找上她,想带你亲眼去看看他是个什么货色,不然那样的女人我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田若心这人的底宗昂也探过,是个惯三,在余泽帆之前她就勾搭过好几个有主男生,她通晓男生“好刺激”的心理,以此为乐,且次次得逞。
她手段一般,不高明,可那些男人不挑,有个女人勾勾手他们就把持不住,还自觉魅力无限。
虽然宗昂强迫温纾莱那阵儿也算是知三当三找刺激,但是他自认比田若心逼格高,跟她不是一类人,他只专注温纾莱。
余泽帆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low货,田若心那种集邮女,他一个都看不上。
嫌恶心。
“网上的爆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温纾莱分析地有理有据:“因为我的躲躲藏藏让你感到憋屈,所以你安排了那出戏码,我们的关系‘被迫’公开,你的目的达成我也不会把账算在你头上。”
“我没有那么做。”宗昂眉间也堆叠出被误会的烦闷,他掰着温纾莱肩膀带她转向自己,“你不能因为我做了一件事就把其他的所有都推到我身上。”
余泽帆会在网上攻歼温纾莱是出乎他意料的,他从始至终就未曾将余泽帆放在眼里,没想到余泽帆会无视他的警告,自不量力地瞎蹦哒。
“所以你还是不觉得你有错,反倒是我错了是吗?”温纾莱本就睡眠不足又被动吸收一连串变故,太阳穴突突直跳,涨得发疼,那两个字涌到喉间:“这样的话,那我——”
“好,对不起。”宗昂抢话,他垂颈埋入温纾莱肩窝:“对不起宝宝,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不对,我们不吵架了还不好。”
他变脸奇快,一件件道歉:“我不该不顾你的意愿,也不该用你哥威胁你来见我,是我太幼稚了。”
韩子彦还在近处虎视眈眈,宗昂不能再同温纾莱冷战,他一个大男人能屈能伸,跟自己女朋友低个头不丢人。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我这就打电话给李叔叔,让他把你哥的名字报给我爸,这样我就管不了了。”
宗穆川对宗昂的意见再大,再恨铁不成钢,他也是宗穆川唯一的儿子,他在工作室就有分量,有地位。
按下一个小演员的试镜不费吹灰之力。
温纾莱被他这一句敲得理智回笼,她深吸一口气:“你说话算话。”
宗昂直起身,拉着她到沙发坐下,单手拿起手机,在虎口转一圈儿调正,当着温纾莱的面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一个电话拨出去。
从接通到挂断,前后不过短短十几秒钟,温纾莱就见证了宗昂轻易扭转了她哥哥温屿年的试镜结果。
何其不公平。
她松一口气的同时又甚感厌倦。
兜兜转转又是这样。
她想和余泽帆分手时,吴玉玲升职。
现在她动了和宗昂分开的念头,他一句话定温屿年的“生死”。
总是这样,她总是受困于他人。
那么有一天她要彻底改变这种现状,是不是也要借助他人的力量。
腿上一沉,温纾莱垂目。
宗昂躺了下去,头枕着她大腿:“这次是我又犯浑了,你气不过就扇我,别再不理我了。”
很不想很不想提那个倒胃口的名字,但宗昂心理失衡:“余泽帆说过你最是心软,怎么对我不是这样。”
温纾莱口快:“那是因为我不喜欢他。”
因为不喜欢,所以从不责怪、不抱期望,就谈不上原谅。
宗昂立刻追问:“那你喜欢我吗?”
温纾莱止住了。
和余泽帆恋爱时,温纾莱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心态,那场恋爱不是她在谈,是她在完成一项马燕珍布置的任务。
和宗昂的恋爱,初期也是“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
但是现在,在那次音乐节他说要正式谈一次恋爱之后的现在——
温纾莱的嗓音很有特点,是一种娓娓道来的轻柔感,却很坚定:“如果你改不了总是想操控我、威胁我的毛病,我不会喜欢你。”
“永远都不会。”
第46章 第 46 章 超绝恋爱脑
温纾莱语气里包含的决绝令宗昂一顿。
温纾莱骨子里其实很有脾气和主见, 不过是为适应所处环境从而掩埋在内心最深处。
宗昂一直致力于让她释放真正的自我,目前看来已经有所成效。
这不,这次她不仅没有被他的威迫吓到, 还学会用分手来反向驯服他。
让他能低头, 暂时乖顺听话。
当年宗穆川把他揍到屁股开花, 半个月无法坐下,他都梗着脖子拒不向堂哥道歉。而今——
温纾莱动动嘴皮子他就认了错, 他爸知道后估计得气死。
宗昂对于温纾莱的成长很有成就感。
亲手把一朵打蔫的玫瑰花培养得重焕光彩, 怎么能不值得骄傲?
宗昂平躺在她腿上,仰视着她,抬手抚上她的脸:“那我乖的话, 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温纾莱避而不答:“除了田若心和郑茹, 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
宗昂不假思索:“没有了。”
“宗昂, 我说过, 有些事情你亲口告诉我和我在别人那里知道, 是两个概念。”温纾莱像是一名正义凛然的法官:“如果你还有所隐瞒, 现在是你坦白的最好时机。”
存在电脑里的另一段视频、隐藏在温纾莱手机里的□□、他送给温纾莱装有窃听器的手镯——这三样东西以光速掠过宗昂的脑海。
在坦白与继续隐瞒之间,他有过半秒钟的犹疑。
随后,选择了后者。
假设他选择温纾莱所谓的坦白,谁又能预知到在坦白后, 温纾莱会给予他怎样的判决?
总归不会是他想要的。
他有那个信心一辈子不被温纾莱发现这三样东西。
“真的没有了。”宗昂拇指指腹拨弄着她的睫毛:“你呢, 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吗?”
“我会有吗, 我们一家人就连我爸妈恐怕都被你调查个遍了吧。”温纾莱平淡又笃定地陈述事实。
这个世界上, 宗昂是除去他们自己外, 最清楚他们过往事迹的人。
宗昂支起胳膊:“宝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