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故地独行。
令人忧从中来。
张恕不便细问他何事,偷偷跟了上去,举手投足悄无声息,亚赛大猫潜行。
哪知老将军灵透得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恕只得停下脚步,憨憨地笑笑,凌霄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回到客栈,见婷儿坐在榻沿儿发呆,张恕叹了口气,心疼地轻拥她入怀,宽慰道:婷儿且放宽心,老将军并非鲁莽之人,况且二十余年过去,帝京之中未必能有人识得他……
但愿如此吧!
暗夜混沌,一弯弦月孤零零吊在半空,光芒时或掩映在乌云之后。
伏羲庙大门紧闭,后院尤其荒凉,杂草丛生,白天也不见个人影,更何况这暗夜之中。
唯有夜枭偶或桀桀怪叫几声,更显得阴森可怖。
墙边土堆起伏,数量甚多,那是一座座坟茔,坟头野草尤其茂盛。
一个老者,独坐坟茔之间,一动不动,仿佛已然入定。
只是双泪长流,滴落在草地之上,簌簌有声。
久之,连眼泪也已流干,老者干枯的眼眶中,就只余下一团火,熊熊燃烧。
“娘!
兰儿,我孩儿他娘!
武儿!
还有屈死的弟兄们!
凌霄回来看你们了!”
一种痛不欲生的疼痛!
一种摧枯拉朽的倔强!
二者交织在一起,湮灭着、蒸腾着、煎熬着,凌霄双目中已有狂态!
胸腔里发出一声嘶吼,沉闷如雷,动人心魄。
暗夜里一双眼睛,透过窗棂注视着这里。
庙祝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当年他体弱多病,多蒙凌府老太太看顾,无以为报,只能向伏羲老祖宗祷告,保佑凌府顺顺当当,福泽永续。
可惜啊,好人不得好报!
这么多年,照看坟茔,保守秘密,也许是他唯一能做的。
大雨冲走泥土,他便在坟头添几锹土,念叨念叨几句,陪坟里的老太太说说话……
如今的他更加老态龙钟,耳聋眼花,内心却更加洞明,他听见那鬼魂一般的哀嚎!
他不信鬼,没有鬼敢在伏羲老祖宗面前撒野,那是凌霄的狂态!
要制止他!
庙祝抖抖索索起身,开门,向后院走去。
坟茔依旧,空无一人。
凌霄已不知哪里去了。
庙祝老人长叹了口气,念叨道:老太太,您儿子回来喽,您可要看好了他……
张恕给马大将军送完家信,便和婷儿在京城各处暗暗探访,到处皆不见凌霄踪影,心中更添忧虑。
张恕也是给婷儿解闷,带她吃遍京城美食,上至酒家名馔,下至地道小吃。
反惹了婷儿不少白眼儿:恕哥哥真馋!
这日又从清晨寻到正午,走得人困马乏。
正巧在长街繁华之处,有一座上等酒家,张恕笑道:此处有缘,岂能放过!
婷儿哼道:就知道吃!
张恕一笑:不吃白不吃!
一进酒楼,小二热情迎客。
张恕问道:楼上可有雅间?又惹得婷儿一阵白眼儿,哼,吃个饭还摆谱!
张恕冲她挤眼一笑,耳语道:呵,娘子不必悭吝,咱现在有的是金银!
小二有些为难,赔笑道:公子恕罪则个,雅间倒是有,只是今日被人全包了。
婷儿笑道:如此甚好!
哼,叫你装大尾巴狼!
婷儿得意地看着张恕。
哪知张恕还不死心,追问小二:莫非有人大摆筵宴?连一间也无空余么?
他倒不是故意显摆,雅间清静,只有他夫妻二人。
他很享受和婷儿独处的感觉,每每看着爱妻享受美食,比他自己大快朵颐还要来得快意……
小二顿了一顿,笑道:是一间也无。
张恕明察秋毫,笑道:小二哥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