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说,我们两清了。”
“沈尧衣,你现在唱这一出不就是想成婚吗?”
“见好就收,你再闹下去没好处了,离了国公府你还能去哪儿?”
身后男人的威胁听起来还是漫不经心,他笃定我会妥协。
我只觉得有些荒唐,毫不犹豫夺门而出。
“啪嚓”
一声,方才还在他手上的茶杯被砸向大门。
而我并未回头。
......
走出大门时,我转身回望了一眼,庭院深深无烟火,冷冷清清。
6
沿着城中最为繁华的街道行走,不多时就抵达了昔日鲜少光临的宅院。
记忆中的那块门匾还是一如既往简朴,“松竹小苑”
。
门前洒扫的老伯见有人一直杵在门前微眯着眼睛想要看清。
“福叔。”
我轻声喊道。
“哎哟,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徐叔赶忙迎到我的面前,热情地招呼。
“可是来寻什么东西。”
这里藏着我的私产业,往日匆匆赶来都只为取物。
我望向这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院子。
“我以后住这里了。”
对着福叔嫣然一笑。
福叔见状什么也没问,反倒是笑着说:
“这当然好了,房子要有人住才有烟火气。”
堂内的家具陈设都保存得极好。
沿着屋子检查了一遍,将刚需的物品列了一个单子,准备等会儿出去采买。
许久未曾逛过上京的市集。
这些年时刻谨记着国公府的规矩,守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自娱自乐。
如今,倒也不必思索这么多了。
马车直接拐去了京中最为繁华的街道。
这里商铺林立,人潮涌动,叫卖声此起彼伏,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见此,我也心生欢喜。
随机走进了一个胭脂铺子,挑选了几盒。
“近日可是有什么喜事?我看西街那边好像在组织什么活动。”
结账时我顺口问道。
“姑娘许久未出来了吧。”
掌柜娘子眼光毒辣,一见我的穿着就知是深闺女子。
笑眯眯地同我解释:
“太子殿下回来了,说是历练更懂民生艰难,向陛下讨了个恩典,免除了三年赋税,咱们老百姓都自发为殿下祈福。”
皇太子李景川,朝宁公主的亲哥哥。
有几次交集,不过我脑中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位故人。
当年与太子一同离开,那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不过,现下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同姜晏安退亲以后,我只是上京城里的普通女子。
采办回去后,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亭子里。
开始思索怎么布置一二。
我打算在院中种上一些梅花,冬日赏雪最是解忧。
届时还可亭里煮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我这些年攒下的钱足够后半辈子不用为生计奔波。
闲下来享受了几日的惬意时光。
我开始琢磨找点什么事情来做。
一个人的独处短倒是无所谓,但时间长了难免孤独。
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偏偏我最喜热闹。
思及此脑海里闪过一个去处——邀月楼,说走就走。
京中有名的繁华地,里边的厨师是宫里御厨的徒弟,以宫廷宴最为出名。
引权臣富商争相追捧。
7
楼外是朱瓦琉璃璀璨夺目。
楼内又是书画锦绣风雅至极。
两年前与朝宁公主经常出入此间。
如今故地重游只有我一人。
“沈姑娘是稀客啊,好久没见到你了,还是老位置吗?”
没想到小二还记得我,我摇了摇头。
“你家掌柜的在吗?就说是我来应聘。”
小二闻言一愣:“姑娘开什么玩笑,你是未来国公府的少夫人。”
我面露难色,实话实说:“国公长子怎么会真的娶我这样毫无家世的女子呢?”
“这么说上京城里最近传的都是真事,他怎么能这么过分。”
引得小二又是同情又是气愤。
嘴里骂骂咧咧几句,“不过,邀月楼吟诗作画恐污了姑娘的名声。”
小二转念一想。
我见状只是笑笑:“你帮我问问就行,余下我找掌柜商量。”
小二随即拍着胸脯向我保证现在就去帮我问问他家掌柜。
看着小二为我忿忿不平,我心中却毫无波澜。
看来,离开国公府对我来说也很容易啊。
一会儿。
小二返回将我带至二楼雅间,“姑娘稍等片刻,掌柜忙完就过来了。”
倚窗听曲,凭栏赏戏。
由上而下地打量着这座酒楼。
朝宁公主在此地有专门的房间,即使远嫁也一直保留。
邀月楼不缺显贵。
掌柜姗姗来迟,寒暄二句就直奔主题。
“沈姑娘这是想与我们做什么交易呢?”
“邀月楼最出名的莫过于人人追捧的膳食来自宫中。”
“来此地的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楼下日复一日的说书唱戏早就乏味,若是还没有新意怕是留不住客人。”
“我想开办主题宴会,限人限量。”
掌柜只是笑笑,“沈姑娘的想法我们尝试过多次了,你怎么能肯定会有人买单呢?”
“我先前和定国公长子订过亲,做过公主伴读,常居皇宫三年,数次承办宫廷筵席,我本人不就是一块活生生的招牌吗?”
说完掌柜豪爽大笑,“妙啊妙啊,姑娘当真是妙人。”
见他反应,我料想应该是成了。
“姑娘经验丰富还有宫廷履历,来我邀月楼才算是锦上添花。”
“不知姑娘需要筹备多久呢?至于价格方面都好说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
邀月楼掌柜经营多年名声在外,有利可图自然可以先谈合作。
虽不清楚市场行情,但我却知道我自身的价值,估摸着报了一个数。
当场和掌柜的一拍即合,签订了协议。
约定三日后,我过来送方案,届时开始散播消息。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
整日里忙着筵席筹办,推翻重来,再推翻再重来。
沉溺于其中乐此不疲。
8
姜晏安最近刚被指派了官职,整日里焦头烂额。
光是陈年的卷宗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更无暇想旁事了。
可偏偏不是庄子里的嬷嬷到国公府哭诉指控被贪污了银钱。
就是京中商铺亏空不知作何处理。
才意识到内宅琐事多烦扰,自己政务繁忙哪能天天管这些小事。
“沈尧衣还没回来?”
姜晏安有些烦躁,唤来寒声。
“还没。”
“她离开之后去哪儿了?”
寒声暗道不好,硬着头皮答:
“沈姑娘现在住在长青巷。”
长青巷地段繁华,来往皆是达官显贵。
“估计沈尧衣是赌气租住,毕竟她哪有钱买那地的房子。
他们说得对,这是沈尧衣惯用的伎俩罢了。
她在京城无亲无故,想来要不了三两日就会乖乖回来,从此不再生事。
这样的人他自幼见过太多了。
自以为一纸婚约就可以扒着国公府不放,这还没嫁进来就摆上了架子,真成婚了指不定怎么样呢。
自己可不能被她拿捏了。”
他如是想着安慰自己。
恰好此时,好友相约邀月楼聚会,说是为自己准备了一个惊喜。
邀月楼。
大厅今日演的还是一场挟恩图报的戏码。
平民无意间施恩显贵,留下孤女,那女子妄想攀附荣华,非要嫁给显贵的公子。
公子是人中龙凤,却又碍于恩情不好拒绝。
亭台那边掌声雷动,一个劲儿地叫好。
“这场戏简直就是姜兄和沈家妹妹的翻版。”
“沈家妹妹筹谋多年只盼嫁入国公府,现下退婚今后也难自处啊?”
“姜兄拖到现在还是太过善良了,这些年她仗着国公府在皇宫混得也是风生水起。”
谁说男子向来寡言,他们嚼起舌根来,还有女子什么事情。
亭台上坐着的是姜晏安和他的狐朋狗友。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贬低揣测,他安然坐在其中,一言不发。
正好今日前来商议宴之事,这出戏倒像是特意为我点的。
只不过我父母都是战死沙场的将士。
善良?倚靠着国公府?
我只是觉得可笑至极,对于宫里面的贵人,国公府算什么?
刚入宫时,稍不注意就是罚跪挨打。
靠我自己一步一步成为公主心腹后,竟也成了国公府的功劳。
当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正欲出声讥讽,忽然间人群里窜出来一个男子。
“姜晏安你真退婚了?”
众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子满目震惊。
当即站起来见礼问好。
那人不为所动,又对姜晏安重复问题。
姜晏安被盯得无所适从,尴尬道:
“嗯。”
听到这个回复后他倒是心满意足。
一脸肯定地抓住姜晏安的手,感慨道:
“姜兄早该如此,平白耽误这么多年。”
话音刚落就抄起边上的凳子抡上方才说话声最大的男人。
变脸之快翻书不及,扬言警告:
“大庭广众之下胡乱非议,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虽然不知道哪句话惹到这个疯子,却无人敢说一句。
姜晏安等人搀扶着那人送至了医馆。
......
9
透过雅阁亭台,不小心对上那人的视线,他冲我挑眉一笑,大步跨上来。
我不解地望向他,凑什么热闹?
“沈尧衣,换作是我早就退婚了。”
“我以为两年前你就要嫁给姜晏安了,结果我回来了你都还没嫁。”
触及回忆,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的——
曾经的故人,陈王世子李明钰。
李明钰不以为意,继续道:
“刚回来我就听到这个好消息,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打听到姜晏安在此地,急忙赶过来确认。”
“听到他说已经退婚时,我都没顾得上面子直接冲过去了。”
所以,这算什么好消息?
见我疑惑,他笑着说:
“今日意外见你怎么不算是好消息呢?”
见我一直不说话,李明钰反复询问:“这次你是自己死心的吧。”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更是复杂。
闷闷开口:
“退了。”
哪知李明钰眼色一亮,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暗爽。
“想通了?”
“你真想通了啊。”
“怕不是骗我呢?你可别骗我啊。”
我不理解他为何如此开心。
总不会是庆祝自家兄弟脱离苦海,他与姜晏安幼时虽然是一起长大。
但我所见,二人之间没什么情分。
李明钰喋喋不休刨根问底,“那你还回国公府吗,有地方住吗?”
两年未见,他却十分熟稔,未有一点生疏。
要不是两年前,我同他交集也不过寥寥,当真怕是误以为与他多好呢?
收拾完楼下残局后,掌柜这才上来与我继续商议。
“实在是对不住啊沈姑娘,今日这出戏是那公子哥特排的,手下办事不严,我已经严厉惩处了。”
我自然知道他们也只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为之,点头表示理解,底层百姓哪有那么多权力呢?
“既然这么喜欢排戏,改明儿本世子也亲自为他排上几场。”
身后传来李明钰的声音,腔调懒洋洋地带了几分倦意。
掌柜这才注意到这冤家在此处,吓得打了个寒颤。
我摆摆手无奈示意,我也不知道啊。
因为一场闹剧,我这才有空开始和掌柜商议宴会的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