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定亲第七年,姜晏安打算同我退婚。
同他交好的陈王世子李明钰说:“姜兄早该如此,平白被耽误这么多年。”
当天晚上纨绔世子就趴在我院落的墙头,言语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退婚了我可就来提亲了,我下次要走正门。”
......
姜晏安面色阴沉:“?”
1
姜晏安高中榜眼那一日。
府上高朋满座。
往来宾客都由衷地恭贺这位妙龄驰誉的国公长子。
定国公驻守边关常年不归。
夫人已于五年前去世。
偌大的国公府只有我和姜晏安相依为命。
国公府许多年没有这样热闹了。
“姜公子如今金榜题名春风得意啊,下一件喜事只怕该是同沈姑娘的婚事了吧。”
举杯之人揶揄,视线扫过旁边招待女眷的我,笑得意味不明。
毕竟上京无人不知,自小寄居的沈姑娘,是姜晏安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这个话时。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也是羞涩地低下了头,边上的人都纷纷打趣。
心底暗暗期待着他的回答。
许久,未见声响,气氛陡然间有些尴尬。
抬眸将眼神落到姜晏安脸上。
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他直视着我的双眼,染上几分戾气。
然后缓缓开口道:
“入仕之初,繁琐之事良多,况且,未曾立业哪敢沉溺温柔乡。”
看向我时还带了少许不耐烦。
在场诸人都是上京的高门显贵,早已司空见惯,哪能不懂他的意思?
于是纷纷附和,赞叹他积极进取之心,“是我等狭隘了哈哈哈。”
“姜公子自当大展宏图,实现一番抱负。”
唯有我,如坠冰窖,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但还是安慰自己,他急于证明自己,确实不该在儿女情长上面耽搁。
于是强撑着身子笑着招待诸人。
月明星稀,微风轻抚着有些微醺的客人,筵席到了尾声。
这些天忙着筹备这场宴会,身子早已疲倦。
想着宾客散得差不多了,准备去厢房歇息片刻。
行至拐角处......
“姜兄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她?”
“她那种人见得太多了,自以为一纸婚约就可以扒着国公府不放,你瞧她今日那个做派,真当自己是府上的少夫人了?”
“光有才学品貌又如何?没有家世终究也只是独木难支。”
说话之人都是姜晏安昔日同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背后的议论,众人见到我时方才吓了一跳,寻了借口避之不及。
指甲没入掌中,掐出了血迹,我没忍住直接对峙。
“什么意思?”
我将人拦住,讥讽道:
“诸位的教养就是去别人府上做客,顺便侮辱同窗的未婚妻子吗?”
借着酒劲,声音最大的那位嚷嚷:
“你今日大庭广众不就是想逼姜兄定下婚期吗?装什么装。”
“明知道姜兄最近在议亲,这般招摇出现在筵席上不就是宣告府上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说完拂袖而去。
余光瞥见玄关处的一抹亮色衣衫,想来这里的动静已经闹到了前厅。
他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一切。
“闹够了就滚回去。”
而我此刻心乱如麻,勉强扶着走廊的柱子站稳。
回想起姜晏安近日看向我时欲言又止,整个人都有些烦躁。
虽然揣测过几分,但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角度。
2
那日过后,我与姜晏安再未相见。
只听说他前日章府赴宴,尚书有意将府上的七姑娘嫁给他。
坊间皆传,姜晏安早就想退婚了,只是碍于亡母遗命不好推脱。
事情虽是捕风捉影到底也传得沸沸扬扬。
院子里我都能听到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公子真要退婚啊?”
“那是自然,公子何等英姿,怎么可能真娶沈姑娘这样的女子。”
原来在旁人眼中,是这样看待的啊。
夜晚烛灯轻晃,案上早已铺满宣纸。
房屋间,只听得见笔尖与纸张的相撞,安静得有些可怕。
七岁父母双亡后,将我临终托孤到了国公府。
夫人待我一直很好,宛如亲女。
幼年时与姜晏安的相处也还算是融洽。
十二岁那年,随夫人赴宴,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被选为公主伴读,因此也在宫里短暂住了三年。
一直到两年前,也就是我笈礼那年。
公主远嫁草原,我出宫待嫁。
我与姜晏安的关系也是回来后变得越来越差。
婚期一拖再拖,他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延期。
到如今,他竟觉得我是凭借一场宴会,宣示地位。
我自问才貌双全,能力品行整个上京贵女中都占有一席之地。
我也相信我可以成为姜晏安最好的妻子,可他们看重的仅仅是身后的家世。
当初定亲时我只有十岁。
她娘拉着我的手慈爱地看着我:
“尧衣向来稳重,将来和阿晏相互扶持也是一段美满佳话。”
偏过头看向边上面无表情的少年。
那会儿想的是,时间长了他自会明白我的好。
夫人去世前,已经教我管理庶务。
这几年,国公府的上上下下都是我在负责。
无论何事,姜晏安只是告诉我一声,便会如他想象般完美无缺。
七年羁绊,共经风雨。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会与他一生相伴。
却忽略了。
姜晏安,他好像并不爱我。
一个月前,他说他考中要大摆筵席。
那时起就让我开始准备了。
宴请官员事小,排位布座最为烦人。
品阶大小,家中积怨都要考虑。
费心费时费力。
这是国公府十几年来第一次宴客。
办不好怕是会辱没国公府门楣。
而我帮助皇后娘娘操持过数十次宴会。
他说这件事交给我他放心。
金丝楠木之上是特意去云绣楼定制的锦缎桌布。
就连装盛的盘都是上好的白玉所制。
桌上宾客们的喜好忌口我也都私下打探过,尽量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姜晏安一句想办,信我,我就将此事做到了最好。
七年来我为他打理庶务,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城中商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