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石莽瞪大眼睛看向盛昌则, 盛昌则也一脸吃惊看向一旁的方瞻,方瞻则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邬淳。
邬淳收到大家的讯息,斟酌了一下刚要开口, 就听低头剥橘子的长安开了口。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
盛世接过长安递过来的橘子扔进嘴里,甘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 他点了下头,顺着长安的话道:
“确实不用着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朝中太子与二皇子两派相争,傅临淮那里也在蠢蠢欲动。以我对傅临淮的了解, 他对帝位是势在必得的。”
听到他这话,其他人立即脸色有些怪异地看向他。
这个“了解”, 怕是在京都那段时日追在傅临淮身后时了解的了。
长安眼睫低垂, 敛去眼中幽光。
盛世未曾察觉其他人的异常,继续道:“根据前些日子江陵军军备被换一事来看,珉王那边恐怕也有些心思。”
方瞻皱眉, “公子的意思是珉王可能要反?”
邬淳:“珉王生母乃是章太妃,章太妃是先帝贵妃。有传言当初先帝有意要立珉王为太子,只是先帝去得突然,立太子的诏书未来得及颁布。
老夫记得当年力挺圣上登位的还是老忠平侯。”
盛昌则惊疑地看向方瞻,“还有这回事?”
这算是皇家秘辛了。
方瞻沉吟片刻道,“却有此事。”
盛昌则如今也算有点政治觉悟了,于是更好奇怪道:“既然老忠平侯是力挺圣上登位的功臣,那圣上为何要……”
他虽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什么意思。既然老忠平侯是建元帝登位的功臣,建元帝为何要对方家出手?
方瞻怕是这会儿才彻底明白建元帝为何对方家如此。
见方瞻面色沉痛不愿多说,长安开口道:
“父皇登基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差点威胁到他帝位的珉王。老忠平侯虽然力挺父皇登位, 但父皇要杀珉王的时候,也是老忠平侯保下了珉王,还让他安全回了封地。”
长安说着看向方瞻,声音微凉仿若这样的事在皇家在正常不过。
“如今珉王成了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块无法治愈的心病,他如何能不恨方家?”
“父皇这些年不动珉王,不过是有所忌惮罢了。至于珉王,父皇分明是要想要他的命,他蛰伏多年,想要拿回原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事说不清谁对谁错,站在谁的立场上,都觉得自己没问题。
至于方老侯爷当初的想法,怕是只有方瞻才清楚了。
方瞻长叹一声,“当初的事,父亲曾与我说起一二。彼时珉王年幼,先帝临终时知晓即便自己立珉王为太子,珉王也坐不上帝位,因此便召了父亲入宫,让父亲无论如何都得确保珉王平安无事。”
先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要求会给方家带来什么。
方老侯爷也不可能不知道若自己力保珉王性命,会给方家带来什么灾祸,但他老人家最终还是选择了忠君。
只是他的这一举动却埋下了祸根,差点害惨了子孙。若不是长安找人周旋,方瞻怕是已经惨死狱中,而方言则早就被人下毒害死。
邬淳长叹一声,“自古君王多薄幸。”
先帝算计了方老侯爷,而建元帝也不念方老侯爷支持他登基之情。
别人感叹的时候,长安突然道:“倒也并不全是,只要我们追随仁爱圣明,愿体察万民之苦,心怀天下的君王,便不会遭受此等算计。”
说这话的时候,长安看的是盛世,于是众人皆以为他在拍盛世的马屁,而盛世则以为长安在自夸。
他挑了下眉,笑道:“倒也不必如此。”
这下众人更以为长安说的是盛世了,但他们都不是巧舌如簧之辈,一时之间也不能像长安那般夸赞。
即便是向来觉得自己儿子个顶个好的盛昌则,都不由得觉得这个夸赞让人脸红。
珉王之事暂且不议,左右是建元帝需要头疼的事。
摆在盛世他们面前的首先是人的问题。
方瞻:“收服那些水匪后,顺通货运的人数已经激增了几倍,这么多人得给个去处。”
入冬之后,顺通货运的订单量就少了很多。这段时日方瞻一边带着这些人训练,一边扫了很多水匪的窝。即便只是在鹿城郊野,人数也快要多到引人注意了。
“我怕再这么下去,早晚被人当做匪贼报上去。是否要多接点单子,将人员分散出去?”
他们是剿了匪,但集结一处,又会被人当做黑吃黑之后的另一伙匪。
石莽虽然之前负责的是镖局,但顺通货运的事一开始也是他们在办,自然了解不少,闻言有些尴尬道:
“单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到的。”
尤其是现在人数扩张了这么多,想要安排这么多人出去,那得要多少订单啊?
方瞻也有些发愁,“若没有订单,光养着这么多人,也是很大一笔开销。”
他也是吃了太多没有饷银粮草的苦,总是想办法要自给自足。
盛昌则闻言大手一挥,“别慌,咱们安盛集团其他产业赚得多,养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别说才这些人了,再多一倍也无妨。”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方瞻按照军中方式训练的人手,以后不就是世儿的兵吗?那自己花钱花粮食养那些兵,不是应该的?
方瞻没料到盛昌则说要拿钱出来养着他手下的这些人。
他盘算了一下,随后在心里感叹:盛先生赚得真不少啊!
方瞻并没有参与过盛世的生意,因此才觉得能养活这么多人很让人吃惊。若是方夫人知晓,只会对他翻白眼,这才哪到哪啊。
盛世倒是不担心没钱养人,“不过这么多人聚在一处,还是得解决一下,省得被人当做匪贼上报给朝廷。”
其他人点头。
盛世想了下道:“造船一事,丰饶与元老板那边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很快开工一事便要提上日程。我们要的船大,数量也不少,以元老板船厂的规模,怕是人手会严重不足。”
方瞻眼前一亮,“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将多余的人手安排到船厂去?”
盛世点头。
“元老板接我们这单,肯定得扩招船工,但短时间也不好招到那么多人。即便找了那么多人,等接完我们这单,他后续也不用不到那么多人手,不如就将我们的人手安排到船厂去,让他们边学边做。”
石莽有些担忧,“给我们培养懂船的人,元老板会愿意?”
毕竟制船也算是一门很有技术的手艺,哪那么容易让人偷师?
果然当盛世要求尽快将船造出来的时候,元老板就喊人手不够,想要造这样的船,少说得三年,而且还是一艘。
于是盛世便提议自己这边出人手,怎么安排全看元老板。
元良很纠结,盛世给的报酬太丰厚了。一单抵得上他船厂二十年的总订单量,若是除去船工的报酬,他赚完一单就能养老了。
“元老板,不若这样,我这边出的人手,报酬也是我自己付,你那边尽管使唤他们。”
元良心中一动,“那咱们订单上……?”
盛世笑道:“订单自然照旧。”
元洲闻言激动得差点扯烂他爹的衣摆。
钱他们照拿,但是几千人的酬劳他们一文钱都不用花,那一年下来至少得省下十多万两啊!
跟十多万两比起来,学的那些技术根本不值一提。
再说了船厂也不是多保密的技术,就算人家不在他们船厂学,大可以去别的船厂。
说到底还是他们赚了!
这种大订单,自然是需要盛世亲自来签订的。
方瞻那边将一部分人手继续安排去走货运,而另一部分人则安排去了扩张后的船厂。
由于这些人里有不少是收服的水匪,虽然方瞻治下有方且也有过收服降兵的经验,但是一人管船厂和各大货运还是有些照顾不来,于是盛世想了想,将石莽也留了下来。
石莽听到这个安排自然高兴,他此次来江陵也藏了一份私心,那便是见见自己的偶像,若能近距离请教那就更好了。
石莽曾是军中校尉,自然对方瞻这样的将领有着天然滤镜。
年后没几天,长安便带着调查结果以及押解的众人回了京都复命。
盛昌则在安排好船厂人员的酬劳后,也带着人去了江南。
盛世在船厂开工后,也抽空去了一趟清河。虽然方瞻带过来的人对船厂的工作一无所知,但在元良那边老师傅的带领下,也算是慢慢入了门。
时间很快来到二月,盛世见没什么大问题,便准备回广武。
由于船厂这边还需要丰饶这个技术总监,因此丰饶这次便不与盛世一同回去。
倒是元洲见盛世要回去,急得团团转。
见他如此,盛世灵光一闪,突然问道:“不知元公子愿不愿意到咱们学院里任讲师?”
当初盛世看中清河船厂,便是因为它虽不是目前规模最大的船厂,却是所有船厂里技术最好的。
本来只想去当个学生的元洲,听到盛世的邀请立即愣住了。
他还能当老师?
“我们学院开设了不少理工课程,由墨家弟子担任讲师。如今我打算再开设一门船舶课,正缺这方面的讲师。
对了,咱们学院每隔一段时间会召开研讨会,就各种前沿问题展开研究探讨,此会只有学院内部讲师及知名大师方可参加,不知元少爷有没有兴趣?”
元洲听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他连父亲都没知会,当即回家将家里的各种典籍及祖辈传下来的心得抱上马车,随盛世一同北上。
当元良回到家,只看到搬空了的书房,以及元洲留下的写着“儿子当老师去了”的信,恨铁不成钢。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第72章 第 72 章 一个也不准放走!
盛世刚上路, 便听说朝廷那边关于江陵城军备被换一事的最终处罚便下来了。
所有直接参与的人员一律处死,其身后的家族发配的发配流放的流放,倒是怀涧崔氏没有受到波及。
据说是崔氏族长找到了庄太傅从中周旋, 并说江陵崔氏一支早在几十年前就已从族中除名,他们的所作所为本家一无所知。
不知中间动用了多少人力财力, 最终倒是保下了整个怀涧崔氏。
只是经此一事,他们算是彻底将盛世和长安彻底记恨上了。而崔氏也与庄太傅一党过从甚密。
小鱼小虾处理得极其利落,但罪魁祸首珉王却仍旧安然无事。珉王推了个部下出来顶锅,建元帝最终也只能以治下不严的名义让其闭门思过一月了结此事。
长安因此事得了封赏, 他虽未封王,却被授了幽陵都督的职衔。只不过他本就随景清辞驻守幽陵, 这个官职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但依旧引得其他皇子眼红。
三月初长安奉命回幽陵, 同时给盛世传了一封信,说庄宿被任命为宜王府参军,如今已经南下。
王府参军, 正五品。
三皇子傅临淮去往封地之前便被封了王,只是因为他之前有错处,因此建元帝也没给他起个好听尊贵的封号,而是直接以宜城的宜字为封号,封了他一个宜王。
庄宿被任命为宜王府参军,那也就是去了傅临淮的手下。
如今的剧情已经与原书天差地别,傅临淮在原书里并没有被封为宜王,也没有去宜城,庄宿自然也没有成为宜王府参军。
长安信中说庄宿去宜城,是庄太傅的意思,但盛世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按照原文里关于庄太傅的描述,他作为太子太傅理应是太子一党, 至少表面上是。
在诸位皇子的争斗当中,庄宿作为太傅之子与几位皇子都私交甚好,从另一个角度看,或许就是庄太傅在授意。他自己的身份不好站队其他皇子,但庄宿却可以。
只是原文中庄宿是在傅临淮胜了二皇子后,才开始倾向傅临淮的。按照庄太傅的人设来说,如今这个时间点安排庄宿去宜城,是不是太早了些?
庄太傅此举令人费解,但若庄宿是重生之人,他知晓傅临淮最终会登基为帝,于是提早投桃报李入傅临淮阵营扎稳脚跟,就能说得通了。
盛世越发觉得庄宿应当也是重生的。
只是以前他们并没有留意到庄宿,如今庄宿又南下了,更难调查他还有没有其他异常之处。
不过宜城与广武一南一北相距几千里,即便庄宿与傅临淮在那边闹出什么幺蛾子,也影响不到自己这边。想罢,盛世便将信纸翻到了下一页。
长安倒是没再讲正事,而是说虽然这里没有可瞬间传讯千里的神奇物件,但他会每日给义父写信。
盛世对那晚后来的谈话已经记不太清,好像是说了些手机视频什么的,看样子这孩子还记在心里了。
盛世刚将信纸收进信封里,就听丁来在外面唤他。
“先生,前面就是镇柏了。”
镇柏,中原地区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之前从广武去江陵的时候,并没有走这条线,因此这还是盛世第一次来镇柏。
而盛世来镇柏也是因为邬淳说他有个老友在这里,想着可以顺道拜访一下。
在这个车马不便的年代,老友相会见一次少一次。
只是刚入城,几人就发现这个小县城有些不太对劲,路上行人不多,各个行色匆匆。在见到外来的马车后,不少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像是在防备什么。
盛世让丁来去问话,那些人也只摆手摇头,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看着很是排外。
连邬淳都皱了眉。
这种现象太反常了。
邬淳心下着急,于是几人顺着他手里的地址,一路问过去,虽然遭受了不少白眼,但最后还是摸到了位于窄巷的那位老友家。
还没去敲门,就听到里面有哭声从里面传来,随即一个妇人安慰道:
“你也别太着急了,余家世代行医,余大夫又医术高明,况且还有那么多医者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哭声停住,但仍带着鼻音,“可是那边的大人下了死令,若是治不好,所有大夫全都得掉脑袋,那病哪是那么容易治的啊!我怕他……,哎。”
说着又是一阵哭声。
盛世上去敲了敲门,门并没有关严,轻轻一推便推开了。只见里面坐着两位老妇人,看样子便是刚刚说话的两人,不远处还有个年轻妇人在缝衣服。
盛世行了个礼,问道:“请问这是余辛余大夫家吗?”
刚刚一直在哭的老妇人将眼泪抹掉起了身,“这里正是余家。”
她看了眼盛世的衣着,又道:“你们若是来求诊的,就请回吧,我家老头子去了奉阳,短时间内怕是回不了镇柏。”
说着想到了伤心处,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
邬淳上前一步,匆忙道:“余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见那老妇人看向自己,邬淳又道:“邬淳,那年在晋阳,我与余兄时常把酒言欢。”
余夫人重新看向邬淳,终于从眉眼间认出了这是当年与自己夫君交好那人。
余家世代行医,到了余辛这一辈一心想着传承中医经典弘扬岐黄医术,他本以为入朝为官,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不料却只能在太医院虚度年岁,最终辞官四处游历。
在晋阳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游学的邬淳,两人一见如故,各自诉说自己的抱负。
余夫人见邬淳特意来见自己夫君,先是惊喜,随后又悲从中来,“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奉阳前些时日发生了疫病,不仅奉阳的大夫被征用了,就连周边城镇的大夫也被奉阳的官兵带走了。
几人回到屋里,盛世接过余夫人儿媳端过来的一碗水,搁在一旁简陋的桌上,然后问道:“怎会又有疫情?”
余夫人的儿子也从医馆里回来了,闻言长叹一声,“前两年京都等地发生疫病,奉阳这边很太平,大家还庆幸来着。没想到今年这边却突然发生了疫病。”
奉阳距离余家所在的镇柏不过百余里,若奉阳的疫病控制不住,很容易就扩散到这边。
怪不得镇柏这边的百姓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
邬淳:“奉阳那边情况如何了?”
余夫人的儿子余槐说道:“奉阳那边的消息传不出来,只知道官兵出来抓了二十多个大夫,如今我们这边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知道是什么疫病吗?”
余槐摇头,“那日我只听到带走父亲的官兵说了句‘腹泻’,具体的他们一点都没透露,大约是奉阳的大人下了令,禁止消息泄露。”
盛世闻言点了下头。
怕引起恐慌和骚乱,封锁消息是很多官员都会采取的措施,当初在晋阳的时候,林明辅也是相同的处理方法。
邬淳转而问盛世:“公子知道这是什么疫病吗?”
余槐闻言看向盛世,“这位公子也是大夫吗?”
邬淳:“我家公子不是大夫,但此前因种痘有功被封了圣。”
余槐这才知道被他父亲接连夸赞了两年有余的圣人,便是眼前这人。
居然这么年轻。
跟着盛世一同前来的元洲听到邬淳的介绍,也很震惊,他没料到与自己父亲做生意的商人,不仅是开学院,还会医术!
而余槐则赶紧起了身,对着盛世躬身行礼,“盛先生,求您帮帮家父!”
但凡疫情,几乎没有能控制在一城之内的,余槐不仅怕疫病传到镇柏,也怕自己父亲年事已高,在奉阳为他人治病的同时自己也染上。
盛世赶紧将余槐扶起,脸色凝重道:“如今你我都不知疫病到底是什么,传染性如何,致死率又是几何。”
余槐心中越发下沉,连邬淳也沉默了。
盛世继续道:“若按你说的患者腹泻,且症状严重,传播甚快的话,极有可能是霍乱,也就是触恶。”
“但奇怪的是霍乱多见于夏秋季,如今才三月,怎么会突然出现霍乱的?”
虽然盛世没有说自己会治,但余槐却觉得盛先生这么了解,定然对此有所研究,于是再次跪倒,“求先生。”
盛世这边刚将他扶起,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院门被人粗暴推开,随后一队官兵冲了进来,领头那人猛地抽出佩刀。
刀剑出鞘声后,是冰冷的嗓音。
“将这个院里所有人都抓起来,一个也不准放走!”
第73章 第 73 章 不遵此令者,杀!
不待盛世他们出去查看, 那些人就闯进了屋里,将他们团团围住。
“谁是余槐?”
如刀锋般的嗓音吓了余槐一跳,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
何炎扫了一眼余槐, “你就是余辛之子余槐?”
余槐抬眼就看到泛着冷光的刀剑,胆战心惊点了下头, “正是。”
何炎一挥手,“带走!”
余槐要被押走,余夫人和余槐的妻子当即上来阻拦,却被另外几名官兵拿下。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何炎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 “余辛献策焚烧病患尸体,却遭众人反对, 后以家人作押, 若余家人染病而死,他亲手焚其尸体。”
余家人虽然惊讶,却也明白这确实是自家老爷子会干出来的事, 因此也没挣扎。
焚尸这件事,说起来也不算是头一遭。前两年天花肆虐的时候,盛世让人烧的尸体不计其数,余辛估计也是照着盛世当初的法子,提了焚尸的建议。
只是那时的疫情没有传到奉阳这里,奉阳这边能接受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在余家人被带出屋子的时候,何炎看了一眼盛世和邬淳等人,“你们什么人?”
盛世:“余大夫的朋友,今日从外地过来拜会。”
余槐很想叫破盛世的身份,这样的话盛先生便能去奉阳帮他父亲,但他也知道这样的话对盛先生很不公平,因此即便他担忧父亲, 也没多嘴说一句。
何炎收刀入鞘,转身离开。
就在余槐以为何炎只是来带走余家人的时候,何炎一抬手,“余家院内所有人,全部带走。”
盛世有些傻眼,就这也能被捎带上?
余槐见盛世也一起捎上了,心中突然安定不少,但同时也觉得自己太不厚道,于是路上的时候,很愧疚地跟盛世道歉,说连累了盛世。
盛世摆了摆手。
即便余槐不说,或是这些官兵不抓他,他也是打算去奉阳看看的。没见邬淳都急得上火了嘛。
由于余槐也是医者,而余家其他人也懂些医术,奉阳病患多,医者人手严重不足,因此余槐他们被抓到奉阳后并不是被关起来,而是被派去照顾病患。
几人能与余辛见面,也不觉得被抓难过,甚至庆幸这个时候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也好。
余辛虽然不觉得此举愧对家人,但他见到被牵连进来的邬淳四人还是心生愧疚。
“明厚对不住,此次是我害了你。”
邬淳连忙伸手要去扶余辛,却被余辛躲过。
“我这一身脏污,一会儿都得以热水消毒,你莫要沾染上。”
他面上带着自制的口罩,手上带着白手套,脖子上还挂着纯白的围裙一样的布衫,倒是与盛世此前要求的防护措施类似。
邬淳闻言也不再纠结此处,他让出身后的盛世,对余辛介绍道:“这就是我与你说的盛公子。”
盛世在开班学院之初,想的就是办一个综合性的学院,除了文科、理工科和军事学外,他还打算办医学院。
邬淳在听说他有这个打算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早年从太医院辞官的余辛。
余辛听闻眼前之人就是想出种痘之法的人后,顿时激动万分,尤其是这人的办学理念与自己不谋而合。
余辛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年近花甲,原本已经放弃年轻时的梦想,居然柳暗花明遇到了要办医学院的伯乐。
他摘了手套和口罩,但又觉得自己没有消毒干净,不敢伸手,于是就尴尬在了原地,还是盛世笑着道:“余大夫不必多礼,咱们有的是世间,如今还是治疗眼前的疫病为先。”
余辛连连点头,“盛先生说得对。您随我来,我跟你细细说下他们的症状。”
这里是一处临时隔离开的半露天医馆。
何炎在不远处看着与余辛攀谈的几人,问身后的人;“调查出那几人什么身份了吗?”
“回大人,确实是今日刚入镇柏的,从哪里来不清楚,不过据余辛的儿子余槐交代,这几人当中最年轻的那个,便是前两年想出种痘之法被圣上封为斗圣的盛世。”
何炎皱眉,“那个追着傅临淮屁股后面好几年的绣花枕头?”
盛世如今有两个如雷贯耳的身份,一个是在推崇他的眼里,他是种痘有功治疗天花第一人的盛圣人,另一个是在看不惯他的人眼中,他是脑子有病偏爱龙阳之好的草包。
何炎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少,傅临淮的笑话也是别人说与他听的,自然也知晓有盛世这么一号人。
身后的人点头,“是他。”
何炎看向正蹲下身认真查探患者病情的盛世,摁在腰间刀柄上的手摩挲了一下刀鞘,“看着不像啊。”
但他对盛世的这个身份也只探究了一下。
“不管他之前是不是绣花枕头,既然能被封圣,想来是有些手段的,你这几日派人跟着他跟余辛,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何炎抓余家人并不是他不认可余辛的方法,恰恰相反,他就是因为认可,才会接纳余辛的建议。若他不同意,直接无视便可。
而让余家人过来,最主要还是堵那些反对之人的嘴。
何炎本就是领兵之人,他见过的死尸多到数不清。战场上别说什么收敛尸骨入土为安了,很多都是残肢堆在一起下葬,甚至战事惨烈的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就那么被天鹰啄被野狗咬。
所以他对焚烧尸体并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盛世戴着口罩和手套,仔细看完后,确定这就是霍乱。
“这个病前期最典型的症状便是腹泻,失去大量水分和电解质,引发身体脱水。”
余辛点头,“就是这样,严重的可能一两天人就没了。”
盛世接着道:“用药方面我不是特别懂,只知道有两个方子,具体如何用,还得余大夫看。”
余辛连连点头,“您说。”
盛世想了下道:“一个叫连朴饮,由七味重要配伍而成,分别是制厚朴、姜制黄连、菖蒲、半夏、淡豆豉、栀子、芦根,有着清热化湿、理气和中的功效。①”
盛世说了两个针对热霍乱、寒霍乱的中医方子。
余辛暗自记下,“其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盛世:“既然患者主要是缺水,那我们首先得帮他们补充□□。”
余辛再次点头,“我们已经以米汤或是稀粥为他们补充水分了,就是收效甚微。”
其实最好的补液方式自然是静脉输液,但是鉴于目前还没研究出来静脉输液技术,那就只能先口服了。
“先口服补液盐。”
余辛赶紧记下,“何为补液盐?”
盛世给余辛简单讲了一下,补水和补电解质的区别。
余辛恍然大悟,“就跟出汗是咸的一样,腹泻的同时人体内的盐分也在减少,所以我们得将这些流失的盐给补上,是这个道理吗?”
盛世点头,果然好大夫的脑子就是好,接受新事物快而准,“水里加上盐和糖,便可以补充流失的电解质,当然不是随意添加,要按照一定比例来加。”
余辛在做笔记的时候,余槐也跟着一起听讲,其他的大夫不少也来旁听,只是认同盛世话的人并不算多。
什么电解质?听都没听过。
补水还要加盐,那不是齁死了,喝下去不是更渴?
“患者除了补充□□,喝中药缓解症状外,还可以用一些止泻的法子。”
余槐适时提问:“什么法子?”
盛世:“观音土。”
其他人立即反驳,“观音土吃了是会死人的。”
“对啊,饥荒的时候,有人饿得受不了,跑去吃观音土,最后把自己给吃死了。”
见不少人反对,盛世也没恼,而是解释道:“观音土吃死人是因为吃进去不能被消化。而它能导致便秘,另一方面来说便能止泻。当然过犹不及,吃多了肯定是不行的。”
将观音土研磨成粉,这便是自制的蒙脱石,技术手段不如后世,只能凑合用用,有效果便好。
“《神农本草经》中有关于赤石脂的记载,而赤石脂的主要成分便与蒙脱石相似,具有涩肠止泻、收敛止血、生肌敛疮的功效??。”
而蒙脱石在古代便被称为高岭土或观音土。
众人细细听来,发现好像真的可以一试。
盛世继续道:“这些都是病患需要服用的,另外不管是病患、医者,还是未染病的人,经口的东西都必须是煮沸后的,尤其不能喝生水,衣物定期消杀。”
“霍乱可通过粪便、污染水源传播,因为病患的排泄物必须远离水源深埋或者焚烧。照顾病患的人员,必须佩戴口罩。”
盛世说到后面,发现还多出来几个奋笔疾书的人,在他说完注意事项后,这几人将记录下来的内容一字不落地交给了何炎。
而何炎则令人将这些整理出来,张贴在奉阳城里里外外。
而告示的最后一条便是,
——不遵此令者,杀!
盛世后来听说这个告示,倒是对奉阳城这个当权者刮目相看。此人有胆有谋,下手也毫不含糊,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被困在这个小城的样子。
果然在两月后霍乱被控制住的时候,何炎找到了盛世,开门见山道:
“傅临淮那个人不行,你来帮我,如何?”
第74章 第 74 章 乱
何炎许了不少好处, 但盛世最后还是礼貌地拒绝了何炎抛过来的橄榄枝。
面对盛世的拒绝,何炎也没生气,甚至还说若盛世哪天改变主意了, 他这里的大门依旧敞开着。
盛世带着余家人一起离开奉阳的时候,何炎还派人送来了报酬。
虽然何炎一开始抓余家人很粗暴, 还连累了盛世,但盛世还是挺欣赏这个人的,毕竟若没有何炎雷霆手腕,奉阳的疫病根本不会那么快被控制住。
这两月内, 感染者生还的几率虽不是很高,但一系列预防措施还是有效阻止了疫病的蔓延。
原书中对何炎有过一小段描述, 说此人与珉王一同反叛, 后被傅临淮率兵平叛,何炎拒不投降,最后被杀。
盛世虽然想不通这人为何跟珉王一伙, 但他还是在收下东西的时候,顺便让送东西的人给何炎带了个口信-
何炎捏着珉王送过来的信函皱眉,旁边谋士对他说着其中利害。
何炎与之前那些发现疫病隐瞒不报的长官不同,他在疫病确定之后,便上报给了朝廷,但朝廷不仅没有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还要求他们立即封城,疫病不除奉阳不准开城。
何炎对封城没有异议,但是对朝廷连个处理过前两年疫病的医官都不派意见很大。
如今珉王送过来的信,便是一边说着朝廷腐败如何不作为,一边拉拢何炎。
单单这一项并不足以让何炎起反叛之心,重要的是珉王说中了何炎的身世。他本是罪臣之子, 后来改头换面,换了身份走了武举,才一路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而他全家便是被建元帝下令斩首的。
想要洗刷冤屈,只能另选明主。
何炎沉默的时候,给盛世送东西的人回来复命了。
“大人,那位盛先生让小人给您带句话。”
谋士正试图说服何炎答应珉王的条件,闻言不禁道:“没见我正与大人在谈要事,下去!”
那人刚要退下,却被何炎抬手拦下,“他说什么了?”
何炎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叫盛世的人不一般,或许能给他指一条明路。
“盛先生说疫病必定是有源头的,而此次疫病的源头是长蒲村的一口井,他说大人不妨查查那口井为何会让人染病。”
何炎皱眉,他是知道那口井的,也是他下令封的井,并将周围的百姓都迁走了。他以为这样也就没事了,根本没想过还得查井为何未让人染病。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何炎恍然大悟,立即站了起来,“来人,去查查大凉什么时候发生过腹泻症状的疫病。”
“再派些人去打捞那口井!算了,本官亲自去!”
何炎全副武装地带着人打捞了那口出事的井,最后在井里发现了腐烂的衣物,以及数根白骨。
当东西摆在面前的时候,去查疫病的人也回来了。
“大人,查到了,半年前南边蔚城曾发现不少腹泻患者,后来当地县令下令将这些病患全部坑杀,才断了源头。”
蔚城,正是珉王的封地。
疫病这事珉王多半是下了封口令,且没有上报给朝廷,那其他地方的人不知道也正常。
何炎气得一刀砍断一旁的歪脖子树。
“这个老匹夫!”
很明显珉王知道疫病这事朝廷多半不会管,因此用这个事来刺激何炎,让其对朝廷更加不满,从而拉拢何炎。
或许还有更隐秘的变态私心,但何炎已经不想深究了。
珉王此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根本不将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等何炎气势汹汹回到府邸的时候,下人送来一封信,一开始他以为又是珉王拉拢他的,没想到居然是盛世送来的。
他拆开信,里面只有短短四个字。
——“珉王必败”
盛世想来想去,还是怕何炎倒向珉王那边,白白没了性命。出于惜才的心理,他最终还是给何炎留了一封信。
盛世写信的时候,并没有避开其他人,因此在他让人送完信后,余老大夫不解道:
“盛先生有话要留给何大人,为何前几日不让何大人的那个侍从传话呢?”
这两个月盛世与余辛余老爷子朝夕相处,余老爷子简直将他当成了忘年交,因此这话问得也不失礼。
盛世笑着道:“若是那日就说,只怕我们就走不掉了。”
此刻他们已经出了镇柏。
盛世确实很欣赏何炎的行事作风,但正因为了解何炎的行事作风,他才要跑路。
他只要点出珉王,不论何炎是出于对他的怀疑,还是觉得他很有用,都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何炎带人赶到余家的时候,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才明白那人是真的不想为己所用。
盛世从江陵回去,本来只有三个人,后来多了一个元洲,现在又多了余老大夫一家。
好在盛世帮他们买了几辆舒适的马车,路上倒也不难捱。
六月初,盛世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广武。
盛世还未入城,收到消息的陈县令便亲自带着人迎了出来,连石村长都健步如飞地跟了过来。
一见面陈县令就率先说着思念想念的肉麻话,仿佛他与盛世情比金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听得盛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大人,有话但说无妨,不论你捅出了什么篓子,我都不会怪你的。”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陈县令,顿时就不想理会盛世了,他抱臂站在一旁哼哼,还是他身边的属官胡会替他说道:
“去岁盛大人让石村长带人种的那些种子长势极好,尤其是土豆和棉花。后来咱们大人还与你们村的村民一起挑了土豆良种。
到了今年春耕,大人又亲自带人到地里耕种,如今那些土豆和棉花都长势喜人,很快又能收了。”
盛世闻言,诧异地看向陈县令。
这人转性了?
陈大人听到胡会说完,立即扬了扬下巴,一副我都做了这么多,你居然不夸赞我的神情。
盛世忍住笑,冲着陈县令拱了拱手,“县令大人体恤百姓不顾辛劳亲自耕种,实乃我等楷模,百姓之幸。”
盛世的一句夸赞,立即让陈县令顺了毛,他满意地挥了挥手,“这些不过是本官份内之事罢了。”
听得站在他身后的石村长不停翻白眼。
也不知道谁不停地嘀咕,得赶紧多做点什么,让盛世看到他的“价值”。
今年石村长不仅带着广武的百姓种了不少土豆,还分了些良种给宋宣。
由于此前一直受缺粮的困扰,现在西陉关的守军也开始种粮了。
元洲来了后,只是加了一门船舶选修课,而医学院的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除了余老爷子和余槐外,盛世又下了征召令,聘请大夫来学院当讲师。
由于之前学院的口碑建设得好,再加上盛世在广武县的名望,很快就聘请到了不少大夫,不过一个多月,祖安医学院便建了起来。
余老爷子便成了医学院的院长。
由于祖安学院里各个学院越来越多,盛世直接将学院更了名。
于是祖安大学正式成立,盛世也成了祖安大学第一任校长。
时间来到九月,一道惊雷炸醒了整个大凉。
有人反了!
原文中第一个掀起反旗的,是与珉王合作的何炎,但由于盛世掺和了一脚,这次何炎并没有与珉王成功牵上手。
只是这第一个反的,也不是盛世以为的珉王,而是一直蜗居在东南的韩王。
说起来也很搞笑,珉王见与何炎没谈拢,还被何炎臭骂一通,便退而求其次,去找了叔叔韩王。
为什么说退而求其次,是因为虽然韩王野心不小,但行事不着调。而这次也是不着调到了极致。
原来珉王与之商议,在明年春一人偷袭达城的粮仓,一个偷袭林城的粮仓,粮草充足之后,立即收复周边城池,扩大地盘。
韩王原本答应得好好的,但一次醉酒后,稀里糊涂就振臂高呼“他要反”,韩王那些手下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被他派去攻打达城。
其结果可想而知。
韩王大喊谋反只持续了三日,便被达城守将给抓了,韩王被抓之后,立即屁滚尿流供出了珉王,说一次都是珉王授意。
珉王得知后,一边骂他蠢,一边只能振臂让与他达成合作的那些人一起掀了桌子。
一时之间,大凉东南西南等地五六处都点了火。
建元帝收到加急军报,气得一脚就踹了桌子,他连点数人去平叛。只是反叛的人太多,武将都有些不够用。
边关将领不能动,方瞻又被他贬成庶民了,因此在奉阳一呆好几年的何炎也被人提了起来,建元帝见他之前打仗很有章法,因此将他派去讨伐珉王。
何炎收到调令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荒诞。
差点成为叛军一员的他,就因为盛世的一句话,现在成了平叛的人,还真的是风水轮流转。
战火烧起来的时候,盛世却看着大凉的地图皱眉。
与原文相比,珉王反得太早了。
真的只是因为他这只蝴蝶吗?
第75章 第 75 章 坏消息
短短三月间, 珉王拿下荆楚周边数城,盘踞青州的昌王一路向南也势如破竹,只有临城大将殷庐被三皇子傅临淮牵制, 没能跳得起来。
建元帝气急之时,发了个加急文书给傅临淮, 表扬他的同时还让他再接再厉,一举拿下乱臣贼子。当然这仅限于口头上。各地战乱,建元帝多是让临近城池调集兵马前去平叛。
就近调兵本也正常,但建元帝却对粮草一事只字不提。
外面乱起来的时候, 京都也不安生。
建元帝近年身体亏损得厉害,他自知身体大不如前, 因此越发听信方士之言, 迷恋起了长生之术。
他平日里服用的丹量本就不少,加上这次各王叛乱使得他头疼不止,因此服用的丹量比之前翻了一倍。
过量食用丹药的后果很快出现, 建元帝在某日早朝接到西南某城不战而降的消息时,气急攻心从龙椅上一头栽下,昏迷不醒。
一国之君昏迷,朝中臣子自然万分焦急。
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现今正值多事之秋。好在储君早就设立,于是有重臣提议先让太子监国。
太子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自己掌权,自是扬眉吐气春风得意。
他上位第一件事,便是收回距离京都最近的三个方向的兵力,让其拱卫京师,美其名曰保护圣上。
这事虽有人反对,但大多数人还是表示赞同。
毕竟东南西各个地方都在打仗,若是哪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京都, 京都却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御,岂不是万里江山就易了主?
更被说这些朝臣的家眷和基业都在京都,若是京都没了,那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不论是为了皇室,还是为了自己,都是保护京都的兵越多越好-
邬淳奇怪道:“二皇子没反应?”
盛世翻了下火炉上烤着的玉米和土豆,接着道:“恐怕太子调兵的目的,也不是什么保卫京都保护皇帝,而是怕二皇子政变吧。”
邬淳闻言也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太子只是因为占着长才会被立为太子,从而得到一帮老臣的支持,论实力和势力,他根本没法跟有贵妃和贵妃母家撑腰的二皇子比。
虽然太子占着正统的名,但他在朝堂上一直就没压倒过二皇子。这么多年建元帝就这么看着他们兄弟几个争权,估计太子心里一直在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建元帝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改立其他人。
这次他好不容易熬到建元帝昏迷不醒,自己有了掌权的机会,自然要一举除了对自己储君之位威胁最大的人。
此次回来汇报消息的是原来去京都负责香皂生意的周管家,也是如今安盛集团中原地区的大掌柜。
周怀见京都局势不对,将明面上的铺子全都关了,带着人连夜回了广武,只在京都留下了暗线继续关注京都的动态。
周怀的话也验证了盛世的说法。
“太子刚监国就开始清除二皇子的人,如今朝中大换血,已经没多少二皇子的亲信了。”
这也在盛世和邬淳的预料当中。
邬淳闻言问盛世:“若公子是二皇子,该如何破局?”
邬淳经常用类似的问题考盛世,因此他再次以争权一方的视角让盛世想对策的时候,盛世也没觉得哪里奇怪。
他想了下道:“如今只是清除二皇子的党羽,等到剪了羽翼,即便太子没有登基,也要清算二皇子本人了。
若要稳妥,可以遁走晋阳保存实力,然后徐徐图之。”
邬淳捋了捋胡须,“确实是个稳妥的办法。若是不稳妥呢?”
盛世扔了一把柴进炉灶里,笑着道:“自然是趁着太子还未登基,将他拉下来,换自己上去。”
邬淳:“如今京都护卫军足有八万,怕是政变还没开始就要被镇压了吧?”
盛世笑道:“自然不是直接政变,万事都得有个名头,名不正则言不顺。只要太子德行有亏,那我们就有突破口。”
“普通的德行有亏,怕死不行吧?”
周怀在京都收集情报多年,自然也懂了不少门道,听到邬先生与自家少爷复盘自是激动不已,他想说话,却被邬淳摆了摆手压了下去。
“虽然太子监国,但实际上他的声望并不高,不论是大臣还是京都护卫军,他们衷心的依旧是皇帝。若太子对皇帝不利,那太子就万劫不复。”
盛世说完看向周怀,“周大掌柜,二皇子如何做的?”
往日里稳重的周大掌柜,激动得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对!”
“二皇子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人证物证,每一项都指向太子,说陛下是吃丹中毒导致的昏迷。而炼丹的方士是太子找的,陛下服用的丹药,也是太子令人制的有毒丹药。”
若说动机,太子还真的有。
他在太子之位呆了快三十年,眼见着建元帝身体虽然不咋地,但就是死不掉,他登基之日变得遥遥无期。况且近年建元帝还越发重视起了二皇子,甚至还有三皇子。
要说太子心里不急,那都是假的。
但若说二皇子伪造证据诬陷太子,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之前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太子监国对他动手了,他才偷偷摸摸让人揭发太子。
若说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也没人信。
于是朝堂上再次分成了两派,双方各执一词。
被调回来的护卫军也不是铁桶一块,三个将领外加京都本来的禁军,分别被太子和二皇子拉拢。
京都就这么乱起来了。
最后二皇子偷偷传信到并州,又调了一支军队过去,最终逼得太子败走西都兴城。
周怀:“此次二皇子全胜,如今已经下诏废了傅临睿太子之位。”
盛世:“看样子建元帝短时间内是死不了了。”
周怀不解,“为何?”
在周怀看来,二皇子费这么大劲不就是为了当皇帝吗?如今太子被废,若是皇帝又死了,那他作为京中势力最大的皇子,登基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邬淳笑道:“你忘了太子是如何被废的。二皇子既然以暗害陛下为由,讨伐前太子,如今自然要做做样子在床前尽孝,建元帝若是就这么死了,不仅不能让他赚一个好名声,还能将太子之前那口锅扣在他身上。”
所以建元帝暂时死不了,二皇子不仅不会害他,还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多活些日子。
不论是京都的局势,还是南边的战火,短时间内都没有波及到盛世这里。
即便到了冬日,广武城内依旧热闹如昔,商业街上有各地知名商铺开的分店,招呼吆喝声不断。如今的广武城已然成了一座繁华且生机勃勃的新城。
学院已经放了假,但仍有不少学生成群结队出门,最引人注目的是还是穿着白衣白褂带着白口罩的医学院学生。
虽然医学院才开了半年课,学生也不是很多,但余老大夫还是带领着学生们问县衙要了一个门面,开了义诊服务。
不少百姓冒着严寒在外面排队,有其他学院的学生来帮忙,负责给排队的百姓们送姜茶。
石村长也混在其中,他倒不是来看病的,而是作为宣传人员鼓动大家去义诊那里看病的。
用他老人家的话说:他还兼着县里宣传部部长的职呢。
陈大人虽然还是广武县的县令,但他自觉自己已经不是广武一把手,因此盛世给县里设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职位,他也没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