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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觉得石村长那个小老头,还宣传得挺好,够资格当那个什么“不长”。

学院里的教授或是老师,基本都已经在广武安了家,这样的日子不是带着家人一起出门采买看热闹,便是在家忙着准备过节的东西。

学校的老师们都有盛世以学校名义赠送的宅子,那些宅子都在学校后面的一条街上。宅子不仅宽大敞亮,还修得特别漂亮,不少百姓看着这样的“家属院”眼馋。

不少人盘算盘算自家有没有适婚的孩子,再跑去打探家属院里哪家先生家的孩子到了婚配的年纪,期望着自家孩子可以搭上那些先生家。

“那些先生们不仅宅子漂亮好看不要钱,学院里的待遇还特别好。

我听我舅姥爷家女婿的七大姑说,她家有个女婿就在里面教书,不仅每月奉银不老少,放假的时候里正大人还给每个先生发了半车的年礼。

这过年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都不用花钱买了!”

“那些有学识的先生我们是不指望攀上了,我现在就指望开春厂里招工的时候,我家那个不着调的小崽子能应聘上。”

“说得也是哈,我听说厂里今年那个‘笑意’不错,里正大人给大家都发了‘年棕’,你说里正大人发的年棕,跟我们端午吃的粽子味道一样不?我觉得应该不一样。”

刚忙完实验在酒楼楼上准备吃饭的盛世听着‘年棕’和“粽子”一头雾水。

盛婉儿“噗嗤”一下笑出声,“大哥改天你写个公告,让石村长帮你宣传宣传,也好让大家都知道你的那些词是什么意思。”

盛婉儿抽条地长个,如今也算是个小大人了。这会儿穿着行动方便的男装,却也没掩饰自己女孩的特征,一看就是个活泼爱热闹的性子。

盛世被调侃也没生气,而是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递给她,“今日你请我们吃饭,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与盛世一同来的,还有崔润。

快过年了,崔润也没有回崔家,而是继续留在了广武。由于易思衡一放假就回了晋阳,崔润没了平日的搭子,便时不时找盛世聊天探讨问题。

今日正巧碰上盛婉儿来找盛世吃饭。

人家兄妹吃饭,崔润本来要走,却被盛世一把拉住,说盛婉儿今日刚领了钱,正是尾巴翘上天的时候,不宰小富婆一顿,就是在看不起小富婆。

盛婉儿得意地哼哼两声。

盛婉儿跟着她母亲做生意这事,崔润作为她的老师也有所耳闻。盛家的产业那么大,盛婉儿也确实不在乎一顿饭钱。

几人刚吃几口,崔润就问道:“京都的事听说了吗?”

盛世点头,“前两日收到的消息,建元帝醒了,将傅临睿直接贬为庶人,还将傅临舟封了太子。”

崔润唏嘘道:“这场政变到底还是二皇子赢了。”

盛世吃了两口,突然就没了胃口。

“我收到消息,东胡王统一草原了。”

崔润闻言心一惊,他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但政治敏锐度还是有的。

“消息可保真?”

盛世抿了口茶,“消息是昨日从宋将军那边传来的,今日我又收到了长安那边的来信。

北戎王被自己的一个儿子杀了,具体不清楚,但可以确定北戎覆灭,东胡王在一月前统一了北方诸部。”

崔村顿觉嘴里没味,也放下了筷子,“这个时间北方一统,可不是好事啊。”

第76章 第 76 章 躁动

“东胡王和北戎王闹翻之后, 边关好不容易安生两年,这北戎王怎么那么容易就死了呢?”

崔润万分可惜,要是北戎王多撑几年, 北边戎人少不得得再多折腾个几年十几年。

盛世心道:谁说不是呢。

北戎内斗,就没空骚扰大凉边境, 百姓们也能有安生日子过。

只是谁成想风水轮流转,北边居然突然一统了,而大凉这会儿却陷入内战之中。

盛世:“东胡王刚刚一统草原,当上新的单于, 内部势力应该还不稳,如今正需要足够大的利益稳固政权, 此刻的大凉就是一块最好的肥肉, 恐怕边关很快就要再起战事了。”

崔润点头,“宋将军和十一皇子那都收到消息了,想必已经有所准备, 也不用太过忧心。”

之前北戎和东胡就频频袭扰西陉关和居洪关,如果战事再起,首当其冲便是这两处。

崔润对西陉关和居洪关还是有信心的,觉得即便戎人大军气势汹汹而来,这两关也不会轻易被破。

只是盛世的神情却没有那么轻松,“就怕没那么简单。”

崔润教书育人游刃有余,就算到官场也丝毫不怯,但他却不懂战局,闻言有些不解,“你还担心什么?”

盛世叹息,“我与邬先生商讨过,此番就怕戎人有备而来, 而南下的路可不止西陉关和居洪关。”

崔润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写信给长安,让他写封奏折,提醒皇帝让北地各城警觉,莫让戎人钻了空子。”

盛世只是一个里正,并没有上奏朝廷的资格,陈县令倒是有资格,但他也只是个县令,这折子递上去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被看到,即便被看到估计也会被人当做不懂军事瞎操心。

长安毕竟是皇子,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当然这活也可以交给宋宣,但盛世不是藏着私心嘛。

此事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京都如今的状况还不知道能不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接近年关,内斗的各王也默契地消停了一小段时间,给了百姓们一个喘息的时间。

京都以及未经战火的百姓们,仍旧热热闹闹地准备新年。建元帝自上次醒来惩处了废太子后,已经有了中风的征兆,如今国事依旧交给了二皇子。

除夕这日,宫中在二皇子的操持下,办了个奢华的宫宴,群臣都有赏,倒是一副君臣齐欢的场景。

与此同时,经历战火遭受劫掠的百姓,也聚在残破的家里准备过节。即便已经家徒四壁,他们依旧在年节当日,拿出家里所剩不多的粮食,吃了一月以来第一顿饱饭。

而西陉关和居洪关的将士则分批日夜训练,任何时候都不放松警惕。

居洪关那里甚至主动出击。

居洪关外的恒城早就纳入大凉版图,这两年景清辞和长安在居洪关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而是趁着戎人内乱,趁机扫了东北一大片土地。

这次更是在除夕前几日出发,突袭了东胡王阿木泰在东部的老巢。

阿木泰与北戎王内斗的时候,已经将大部分兵力往西转移,因此在东面的兵力部署并不多,尤其是此前大凉都是以防守为主,根本不会出动出击攻击他们的都城。东面守将大意之下,竟被突袭成功。

长安带着将士回到居洪关的时候,正是除夕。景清辞顶着雪,亲自将将士们迎回关内,并在当晚犒赏三军。

“今早从广武运来了一批新兵器。”火光中景清辞看向一旁大碗喝酒的长安道。

西陉关和居洪关的将士们枕戈待旦的时候,盛世也没闲着,广武武器库的技术已经革新了好几代,如今的兵器坚固程度与往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西陉关和居洪关的将士,可以说是已经武装到了牙齿。

长安本来心不在焉地看着将士们脱了盔甲在场地中间角斗,听到景清辞的话立即转过头去,眼中跳动的火焰像是闪着光。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可有书信传来?”

他虽每日寄信回去,但盛世那边却并不是日日都有回信。

景清辞看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随即摇了摇头,“里面只有一张盖着你师父印章的兵甲清单,我已经令人清点完了兵甲。现在这些兵甲就在库中,你看着分派下去。”

长安眼里的光闪了一下,旋即归于平静,他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懒散道:“过两日再说。”

见他并不上心,景清辞又道:“如今二皇子把持朝政,若是建元帝封他为太子,到时候建元帝归天,他就能名正言顺继承大统。

听闻朝中已经有人递了请封太子的折子,只是建元帝精力不济,还未曾下旨。但正因为建元帝身体大不如前,只怕后面请旨的折子会越来越多。”

长安并不着急,闻言淡淡道:“傅临睿的那帮人还没有死心呢,傅临淮那里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先让他们继续蹦跶便是。”

景清辞闻言有些着急,“若太子即位,其他人再想争夺帝位,那便是犯上作乱。即便太子没有即位,终归也要落人口舌,被人所不耻。”

说着景清辞叹息一声,问道:“长安,你到底如何想的?”

在他看来,若是想要争夺帝位,最好便是趁着现在局势未定,早早下手。等控制了京都,便立刻扫清各处叛乱,以最快的速度稳定大凉大局,然后集中兵力抵挡来自戎人的压力。

据景清辞所知,就连长安的师父也已经在部署了,看对方的样子,分明是要推长安上位逐鹿天下的。

长安回眸,“舅舅,你觉得这天下换主,我与师父谁更名正言顺?”

景清辞微愣,脱口而出道:“自然是你。”

这还用说,一个是当朝皇子,一个是商贾出身的平头百姓。

虽然长安未封太子,但好歹也是先皇后嫡子。即便将皇帝、太子甚至一干皇子全都干掉,自己上位,也只是会留下弑君夺位的骂名,谁也不能说没有资格继承大统。

换个皇子当皇帝,这天下依旧是大凉。

若是换其他人,那就是改朝换代了。

长安闻言神色越发淡然,“要想师父比我登位更名正言顺,该当如何?”

景清辞没料到即便在盛世已经在为他暗地里铺路的时候,长安依旧没有忘记那件事。

他想起几年前的那个晚上,长安看着他说“我为何要让这天下姓傅”,甚至他还要“将天下送给一个人”。

景清辞那时候只以为长安是心中有怨,怨建元帝动手害了景家,恨建元帝害了他母亲。

想要颠覆朝纲的话,不过是一时气愤,等到年纪增长,便会改变想法。

他没料到过了几年,长安依旧不曾改变主意。

景清辞心中苦涩,他觉得是建元帝与景家不可调和的仇恨,才让长安有了此等想法。

“只有一个办法,”他垂下眼眸艰难道:“你在不占理的情况下弑君杀兄凶残暴虐,背负所有骂名,且拥兵自重,朝臣不管立哪个小皇子小皇孙为帝,都会被你杀了……”

景清辞说到最后不禁道:“其实你不必如此,舅舅知道你不是凶残之人。”

面对景清辞的担忧,长安只是仰头一口将碗中酒饮尽,由于姿势粗犷,不少酒液撒了出来,他随意地抹了一下嘴角,眼中凶光一闪而过。

“舅舅你错了,你以为我是为了师父才想要弑父杀兄,其实不是的。”

“恰恰相反,傅家人生来就是凶残的疯子。珉王、昌王手下劫掠百姓,遇到不降的城池甚至还要屠城。傅临睿、傅临舟、傅临淮平日里都一副仁善的模样,但下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而我,也不例外。”

长安嘴角的笑意凉薄得让人心惊。

上一世傅临淮也屠过城,而他自己杀过的人更是数不清。他们傅家人就没有不嗜杀的。

“若不是为了维护在义父心中的样子,我与其他傅家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就如义父之前来信,让他上折子提醒边关都要提高警惕,防止戎人突然来袭。若是按他自己的性子,那些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

只是义父心里牵挂那些百姓,那他便会听话地上折子,虽然他觉得傅临舟大概率是不会当回事。

景清辞没料到长安居然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与傅家其他人一样。

他想起之前长安被派去江陵调查军备被换一事,当时长安带在身边的,就有自己拨给他的人,回来后那些人对长安毕恭毕敬到了畏惧的地步。

而军中之前也抓到过一个奸细,最后那个人的死相极其难看,咽气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没了人形,而负责问讯的便是长安。

景清辞心中沉痛,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叹息一声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他还是觉得若是姐姐尚在,长安必不可能变得如此。

长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与你们没有关系。我很庆幸遇到了义父。”

若不是义父,他依旧是山中那个吃不饱穿不暖不知明天是什么的小乞丐。是义父抓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的名字如何写,是义父亲自请了师父教他拳脚功夫,是义父告诉他何为仁何为德,虽然有些他不以为意,但他还是认真地听了。

虽然那些过往,义父已经不记得了,但他想到那些,便会努力压住心中的猛兽,做一个懂事的孩子。

他不想要义父如其他人一般怕他惧他。

而他不愿意登上帝位,是害怕到了那天,自己会用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利,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例如……

看着远处脱了上衣扭摔在一处的两个人,长安又仰头喝了一碗酒,压住心头莫名的躁动。

因为害怕,所以他要斩断所有的可能。

第77章 第 77 章 你中意的,果然不是十一……

傅临舟在收到居洪关的战报后, 立即在朝堂上夸赞长安作战勇猛,没有辱没了皇家的脸面,甚至还亲自写了一封表扬信, 令宫中内侍即刻前往居洪关,要让长安感受到来自皇家的赞扬和认可。

朝臣虽然嘴上说着陛下圣明二殿下英明, 心里却无不觉得不愧是父子,其行事作风真是与陛下如出一辙。

至于长安之前上的折子,则被傅临舟嗤笑一声抛之脑后。

戎人地方虽大却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本就争斗不断, 即便一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还能攻到大凉都城不成?

如今长安北出居洪关狠狠搓了戎人的锐气, 不就说明那群人不堪一击吗?再说了数十年来戎人侵袭,进攻的都是西陉关和居洪关。而这两处现下有宋宣和景清辞坐镇,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眼下最要紧的, 还是解决大凉境内那些叛乱者。

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傅临舟在意的一直是南边的局势,年前何炎收复两城,逼得珉王的队伍后撤到了集源河附近,高兴得傅临舟以建元帝的名义连下数道圣旨。

大权在握又接连大捷,傅临舟春风得意得觉得自己就是天命之子,但这个年也不全是令他舒心的事。

在他的授意下,有几位大臣于朝堂上进言,请求封他为太子。他虽喜不自禁,但仍假意推辞,做出为难的样子,说建元帝为前太子的事心伤龙体欠安, 请封太子是在建元帝的伤口上撒盐,为人子理当为父分忧,如何能够用这样的事去烦扰圣上。

他句句为建元帝着想,实际上处处踩了前太子傅临睿一脚,那些朝臣立即闻言拜倒说二皇子仁孝。

只是他是假意推辞,打算玩三请三辞那种把戏,却不想有人当真了,觉得他言之有理。

更有甚者,觉得不论是在南边打了胜仗的三皇子,还是刚刚突袭戎人成功的十一皇子,都骁勇善战有实打实的功绩。

虽没明说,但那话中分明是指二皇子不仅没有够硬的功绩,此前还与前太子争斗。虽前太子败了,但宫变那日的情景,大家可都还没忘掉。

若论名望,三皇子不输二皇子,甚至三皇子礼贤下士,一直深得民心,而论出身,十一皇子虽在民间长大,却是先皇后所出,是为嫡子。

之前没人提起长安,不过是因为太子已立。太子无重大过错的情况下,是不能轻易废除的,那是在动摇国本。

但今日不同往日,前太子自己作死被废,导致太子之位空悬,为何不能论嫡?

傅临舟实在是没想到傅临睿被他拉下去后,朝堂上还能有这么多支持傅临淮和长安的人。他当朝强忍着没有发作,却在下朝后,砸了一地东西。

傅临淮不死心找人从中作梗,他早有预料,但有人会支持长安实在是他没料到的。他并不担心傅临淮,毕竟傅临淮的出身不如他,势力也不如他。即便蹦跶,也蹦跶不出什么花来。

但那个小乞丐就不一样了。

若那些顽固的老不死极力要求立嫡,他势必要杀几个来震慑。但那样一来,又必定于他名声有碍,史书上少不得记上几笔。

思及此,怒气未消的傅临舟,直接抽剑砍了跪在脚边的一个奴婢。直到看到殷红的血淌过,他心中的暴虐才勉强压了下去。

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将没了声息的人拖下去,处理的手法利落干脆,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了。

雪地里滴落点点红梅,很快又被人抹去,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待到那些人离开,立于傅临舟身后的人,温声道:“殿下,如今大局未定,您尚需忍耐片刻。”

傅临舟将溅上血的外袍扔在地上,闻言只冷哼一声,却也没发作。

“庄太傅,今日替傅临淮说话的那些人,就交给你处理了。”

待在傅临舟身边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前太子名义上的恩师庄承荣。虽然太子被废,但庄承荣太子太傅的官职却并没有收回。

庄承荣在关键时期,倒向了傅临舟,那些关于傅临睿勾结方士暗害建元帝的证据,也是他给傅临舟的。他便是压死傅临睿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今日用请封太子一事钓出傅临淮的人,也是庄承荣提议的。

见庄太傅应下,傅临舟放心不少,他也怕庄承荣会像对待傅临睿那样背叛自己,因此即便安心了一些,他还是忍不住试探道:“太傅,阿宿那边不会是真心想帮三弟吧?”

按庄承荣的说辞,庄宿去傅临淮那里是要打入敌人内部,毕竟傅临淮对庄宿的心思,他们这些人谁不清楚。

庄承荣脸色不变,“殿下多虑了,宿儿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

傅临舟闻言轻笑一声,“那倒是。”

他们这几个皇子,都是与阿宿一同长大的。阿宿自小聪慧,又心志高,若不是因为身体不好,早就入了朝堂。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沉溺于情爱当中。

这也是原文中傅临淮登基之后许以后位,想让庄宿与他并肩看天下的原因。

“对了,今日那几个老不死的,你先找人去说道说道。”吩咐完处理傅临淮的人后,傅临舟又想起了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

先礼后兵,说不动就动手-

太师府中,李老太师与易恒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是一局残棋。

易恒双手拢于袖中,李老太师则皱眉看着眼前的棋局,手中的棋子迟迟落不下去,到了最后索性将棋子扔进了棋盒里。

李老太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睨了对面老神在在的易恒一眼,揶揄道:

“你这老小子十多年不入京都,此次总不会是专程来与老夫下棋的吧。说说吧,又在藏着什么坏呢?”

李老太师虽位居三师,但年事已高早已不问朝政,因此并无什么实权。

他年轻时与易恒相识且引为知己,只是两人治世理念不同,后来一人入朝为官,一人开设学院醉心传道受业解惑。

“你这嘴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不饶人。”易老先生依旧一团和气的笑模样,“我来京都的目的,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李老太师哼哼两声,直接斜眼看易老先生,“我念叨了几十年,你不为所动,现在是哪个这么大能耐,能请动你这尊神?”

不怪李老太师阴阳怪气,说话夹枪带棒。他坚持不懈几十年,劝易恒与他一同入朝为官,并说合他们之力定能海晏河清,但易恒却不为所动。

他虽不问朝政,却也不是眼盲心瞎,今日朝堂上请封太子那事,自有人报于他知晓。

朝堂上哪些人会说哪些话,他心里门清。若没人在后面当说客,他可不信那些人会为一个丧母且母族式微的皇子说话。

他原先还想不通这身后的人是谁,如今看到登门的易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居然有人能说动易恒掺和一脚夺位纷争,这如何能让他气顺。合着几十年的交情,还不如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路人甲?

对,在李老太师看来,不管是谁,那都是路人甲。

见李老太师眼白都翻上天了,易老先生赶紧顺毛,“受人之托罢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李老太师不仅没被顺毛到,还越发气不顺了,“夺位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

易老先生微笑以对,李老太师居然从那和气的表情里看到了危险,他立即收了玩闹的心,皱眉看着对方。

“你还没死心?”

易恒只道:“不破不立。”

短短四个字,让早就看破俗世纷争的李老太师也不禁变了脸色,他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行差踏错,便会遗臭万年。你这么多年的名声不要啦?”

易老先生依旧一派轻松,“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步。”

李老太师哪里会被他忽悠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支持的真是十一皇子?”

易老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瞒不了你。此次我确实是因小友之故,才来了京都。”

易老先生说的小友便是盛世。

盛世在之前答应帮长安夺位后,便筹划了很多。长安的身份,便是他最大的砝码。虽然长安在宫外长大,但他却是建元帝唯一的嫡子。

建元帝为了表现自己对先皇后的深情,也为了做给景家看,更为了安抚景国公那些旧部,在先皇后薨后便再也没立过皇后,即便二皇子的母亲在贵妃位上一待就是二十年,所有人都以为皇后之位非她莫属,她也没能往上更进一步。

而想要从长安的身份入手,便得找德高望重的老臣,以嫡出的身份要求立长安为太子。虽然此举可能遭到其他皇子忌惮,但也可以让所有人都记住,长安若是即位,名正而言顺。

盛世思来想去,便请了足够有声望,又与京中一些老臣有交情的易恒易老先生,前往京都当说客。

而易慎果然也办得很妥当,在开年第一次朝会上,将长安嫡出的身份再次摆到了众臣面前,提醒众人不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嫡皇子。

至于易慎为何答应,其实他在盛世找过他之后,还联系过那位十一皇子。

李老太师重新审视了一番易老先生,最后道:“二皇子的手段你也知晓,短短一个月被以各种理由杀了的大小朝臣,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就不怕他对今日提议的那些老臣下手?”

易老先生依旧不紧不慢,“今日他没在朝堂上发作,便是有所顾及,只要那些人不再提,二皇子便不会出手。”

“你中意的,果然不是十一皇子。”李老太师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易老先生也只笑眯眯没做辩解。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了,你心中有数就成。”李老太师倒也爽快,很快便不再纠结于易恒支持的是谁。

“还是那句话,若用得到我这把老骨头,你尽管开口。”

易恒不说不过是他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他不想这么早拖李老太师下水,但有李老太师这句话便够了。得此知己,夫复何求?

他以茶代酒举杯,李老太师也没扭捏。

“难得你敬我,我可受着了。”

遥想当年,两人曾于名山之上把酒言欢。

“青山矗立,不坠青云之志。”

昔日之言犹在耳畔,只是没想到已到了暮年。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若这是易恒的夙愿,他愿意陪他走这最后一遭,也不枉相识一场。

第78章 第 78 章 战事起

就在傅临舟一边清扫傅临淮的人, 一边伸手对付即将又要有所行动的珉王等人时,北边的戎人对大凉出手了。

第一个受到袭击的,便是年前袭击了阿木泰老巢的长安。

要想报仇攻下居洪关, 势必要先拿下位于居洪关外的恒城。因此阿木泰召集了八个部落,令他们集中兵力攻击恒城。

长安早就料到戎人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一早就带人守在了恒城,而景清辞则依旧守在更为重要的关口。

只是戎人此次不是一处作战,虽然阿木泰很恼恨大凉人偷袭他的故地,但他此次并没有参与攻打恒城的战事, 而是居中调配,带着另一帮人, 袭击更为要紧的西陉关。

自古戎人入中原劫掠, 首选便是西陉关。此次关卡虽然狭窄难攻,但收益却是最高的。一旦攻下西陉关,便可长驱直入直逼京都。

因此历来西陉关便是重中之重。

在收到戎人来了的消息时, 宋宣率先做出反应,早就准备好的守城器具被拉上了城墙。

火药炸响的时候,戎人连人带马整个懵了,他们信奉神明,不少人将之当做是神罚。

阿木泰没料到首轮进攻,便让手下猛士丧失了作战的勇气。见将士抱头鼠窜四下奔逃,他当机立断下令收兵。

盛世不放心,也到了军中,站在城墙上看着宋宣指挥众人迎敌。见阿木泰草草收兵后,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阿木泰第三次进攻却失败退兵后,众人不禁举兵欢呼,而盛世也被他们当做天神一般的人。

若不是这些能让对方炸翻的火药, 少不得要血拼一场。他们不怕流血,但能不流血当然更好。

众人欢呼的时候,宋宣却看着退兵的戎人部队心事重重。到了开军事会议的时候,他更是道:“不对劲。”

见主帅愁眉不展,刚刚还一脸兴奋的副将们顿时面面相觑。

“将军,哪里不对劲?”

盛世也在沉思,闻言道:“我也觉得不对劲。”

他被允许旁听,副将们本就感激他,也没觉得他一个里正旁听军事会议有什么不妥。

见他也说“不对劲”,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怎么他们就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呢。

宋宣听到盛世说不对劲,抬头看向盛世,两人对视后,异口同声道:“人数不对。”

其他人互看一眼,还是不解,“没有吧,我见此次戎人应当有三万余人,与他们前几年来时差不太多。”

盛世道:“就是差不多才不对。”

其他人更糊涂了,戎人不就那么些人吗?

宋宣明白盛世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你们应当也看到了,对面那是王旗,还是阿木泰的王旗,他一个新任大单于,怎么会只带三万余人来攻打西陉关?”

其他人顿时恍然大悟,“对哦,当初须卜乌一个王子还带了三万人呢。”

“是啊,那时候戎人还未一统,北戎疆土应当只有如今的三四成吧?”

“好像是这个理啊。”

盛世只能看出来人数不太对劲,但宋宣还看出了些别的。他说道:“除了人数之外,你们有没有发现戎人每次进攻的人员伤亡一次比一次少。”

有人狐疑,“那是因为他们有了戒备?”

宋宣摇头,“不是,是因为阿木泰的进攻越来越敷衍。”

盛世思索片刻道:“除了第一次他们一鼓作气却被火药炸了个措手不及外,后面他们确实进攻得不是很用力。这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而是阿木泰后来根本就没想真打。”

副将们懵了。

什么意思?

来了,却不是真打?

搁这用将士的命过家家吗?

“阿木泰是在牵制我们,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宋宣说着看向盛世,“十一殿下那边如何了?”

长安那边一直有每日往广武寄信的习惯,但几日前已经断了联络,而长安最后一封信便只有潦草的四个字——“戎人来了”。

盛世摇头,“战报应当还没送到京都,我这边也没收到最新的消息。”

有人分析道:“阿木泰是不是打算牵制住我们,然后集中兵力攻打居洪关,从东北入关?”

居洪关内也是一马平川,从那处入关,也是个好选择。只是那里距离京都较远,短时间内威胁不到大凉朝廷。即便他们从那里入了关,也很容易遭到拦截,从而退回到关外。

宋宣面露沉思,“也不无可能。”

盛世心中担忧,同时也更加不安。他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阿木泰老神在在,也不指望攻破西陉关,而长安那里年前刚突袭了一波,现在还有恒城和居洪关几处可守,想要速战速决根本不容易。

那阿木泰在等什么呢?

第79章 第 79 章 超级霸主

接下来的几天, 阿木泰再没有动静,只在五天后,又带人攻打了一波西陉关, 但依旧草草了事,很快便退了回去。

这下子连普通士兵都看出来戎人行事奇怪了。

“戎人是不是怕了?”

“将军为何不乘胜追击?”

这样的言论不在少数, 大帐内当即有人表示:“末将愿领命出击戎人,将他们彻底赶回草原深处去。”

“是啊将军,既然戎人这次就带了两三万人,不若直接一次将他们打怕了, 让他们不敢再来咱们西陉关。”

宋宣拧眉迟疑,其他人见状更是心中焦急, 口中喊着“将军快下令吧”。

盛世稍一想便明白宋宣是在顾虑什么。“将军是怕这是诱敌之计?”

宋宣点头, “佯装战败,诱敌深入,再伏击反击, 在兵书上并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计策。”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人不服气道:“戎人打仗向来直来直去,什么时候会看兵书,会用计策了?”

“是啊将军,再说您前几日不还说他们的目的是牵制我们吗?那我们一举打走他们,不就是破了他们牵制的目的?”

议事厅内众说纷纭,总的来说只有一条,那便是“主动出击,打退戎人”。

宋宣:“如今还未开春,戎人的后勤补给必定带的不多,只要我们守住一段时日,戎人自然便会退去。”

宋宣与长安领军有个很不一样的点, 长安会兵行险着奇袭千里,而宋宣则更加求稳。

而求稳在守城关时,并不是个坏事。

虽是这般说,但其他将领还是心中不平。打仗自然该是一鼓作气将人彻底打服,这样才爽快。

现下整日窝在这,用盛先生带来的那些会爆炸的武器打戎人,显得他们这些将领很是没用。

盛世闻言道:“其实宋将军也可以趁此机会探探戎人虚实,只要记得穷寇莫追便好。”

其他人一听,纷纷点头同意。

“将军,盛先生说得对。只要咱们不上头,不就不会中了他们的计?老李你说对不对?”

说话的彪形大汉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人。

在众人的请战中,宋宣最终松了口。“明日李云、赵良随我出城!”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宋宣带着人去做战前准备的时候,盛世也在帮着梳理整个大军的粮草。经过这几年的休养和耕种,西陉关的将士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但现在进入战时,还不知道戎人什么时候退军,若是西陉关粮草告急,势必要从广武县补充。

好在广武如今的人数已经增长了数倍不止,粮仓里的储备粮已经堆得放不下。百姓们早就不再为粮食着急上火-

戎人大帐内,阿木泰端坐在上方,右手端着一只白瓷酒杯,左手则摸着脖子上挂着的七彩宝珠。

坐于他下方的是一个文弱的青年。

那人虽穿着戎人的衣饰,却眉眼清隽,一看便是中原人的长相。他身侧的烛台将他的半张脸映得儒雅清正,但当他听到其他人喊他名字侧过头的时候,另外半张脸便显于人前。

那上面纵横交杂的数道刀疤,狰狞且可怖,让向来杀人不眨眼的戎人都不禁嫌恶地皱了眉。

“大单于,这人长这么难看,您就别让他晚上跑出来恶心人了,害得本王喝酒的兴致都没了。”

说话那人粗声粗气说话毫不客气。说完还将手里的碗丢回到了面前的桌子。

他本就丢得随意,酒杯就那么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阿木泰状似随意地瞄了他一眼,虽心有不快,倒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又扫了那个安静的青年一眼。

青年施施然起身,将那只滚到地上的酒杯捡起来擦干净,恭恭敬敬放回到桌上,随后后退一步,拱手向说话那人行礼致歉。

“扫了大王的酒兴,是林某的不是,还请大王恕罪。”青年嗓音温和,一揖到底。

库青轻蔑地扫了一眼,随后看向主位上的阿木泰,夹枪带棒道:“这中原人的酒杯全是花架子,那么一小杯,喝起来根本不过瘾,也就大单于你喜欢。”

他说的既是杯子,也是那个青年。

青年自称林戈,原是大凉京都人,家道中落后随长辈到恒城经商,后来因长相被一名戎人看中强行撸了回去。

青年知道在如今这个世道,自己这样的相貌最终只会沦为别人的玩物和消遣。于是他便趁着监守不注意,将送饭的陶碗打破,用陶片将自己的左脸划了七八道伤口。

道道皮开肉绽。

青年因此遭受了一顿毒打,被当做最卑贱的奴婢扔到了市场口。

只是他运气好,遇到了东胡王阿木泰。

如今已经成了阿木泰手下的一名军师。

库青是格鲁部的首领,在阿木泰被尊为大善于后,他们这样的部落首领也被封了王。

如今整个戎人在阿木泰的率领下进攻大凉,库青原本就作战勇猛,现在自然想要好好表现,想要在其他人之前先一步打进大凉,证明他们格鲁部才是戎人部落里最强的。

而最近阿木泰每次进攻都草草了事,早就引起库青不满,尤其他听阿木泰说,这是那个叫林戈的中原人说的什么诱敌之计后就更加不爽了。

他们戎人打仗哪里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只有不中用的中原人,才喜欢那么多诡计。

他们格鲁部从来都信奉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只要拳头够硬,就没有攻不破的城!

库青阴阳怪气的话,不止是对库青不满,也是对阿木泰这个大单于不满。

阿木泰如何能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想法,他从很小的时候便接触中原文化,与其他戎人首领不同,他觉得中原人的那套很有用。

不然他如何能在短短两年间,就联合了戎人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当上了大单于。

阿木泰原来的野心是当草原霸主,但当他发现当大单于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后,他便将目光看向了南方。

既然草原霸主这么简单,那疆土还不如草原的大凉,岂不是也易如反掌?

他想当古往今来第一个一统草原和中原的超级霸主。

他要证明他才是天神之子。

当然阿木泰也知道因为即位时间短,而草原各部族之间本就矛盾重重,如今他用大凉这块肥肉将他们强行绑到一起,一致对外,但内里还是争斗不断。暗地里想要偷偷将他拉下马,取他而代之的大有人在。

库青已经几次三番对他的决策不满,近日里行事越发张狂,到了今日更是当面出言不逊。

那句“中原人的酒杯全是花架子,也就大单于你喜欢”,不就在说他的决策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吗?

阿木泰面上依旧是和善的笑意,晃了晃酒杯中的酒仰头一口饮尽。

“既然格鲁王多次请战,本单于也不好一直拂了你的意,让军心受损。”

库青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大单于是同意我领兵了?”

阿木泰笑着点头。

库青当即起身,单手抚胸行礼,“大单于放心,库青必定不让大单于失望。”

他抬头那一刻,扫了一眼面目丑陋的林戈,又对其他将士一挥手,兴高采烈道:

“明日必定破关成功!”

其他人对视一眼看向主位上的阿木泰,不明白阿木泰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有林戈半张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拱手对库青道:

“戈提前恭祝大王首战大捷。”

库青闻言仰头哈哈一笑,随即大跨步出了营帐。

冷风从掀开的帐门处卷进来,随风而来的还有库青那句,“我就不陪大单于饮酒了,大单于就等着入关庆功吧!”

林戈目送库青离开,随即垂下眼眸,退回到自己的座前坐下,饮了一口已经凉透的白水。

他当年被撸,便是要送给此人。库青不仅酷爱大凉貌美女子,就连貌美的男子也不放过。知晓他这个喜好的人,为了讨好他,便会想尽办法弄来大凉人送到他处。

林戈摩挲了一下白瓷杯。即便努力克制,依然止不住地轻轻战栗。

距离他回中原,又近了一步。

主位上阿木泰对着其他人吩咐:“明日在库青领军出发后,你们二人各率八千人埋伏于此。”

被吩咐的两人闻言一愣,“大单于,您的意思是库青会败?”

阿木泰勾了下唇。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

但他作为宽厚的首领自然不能这么说,于是安抚道:“本单于自然是盼着格鲁王凯旋的,但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嘛。即便用不到也不碍事。”

其他人一听纷纷夸阿木泰“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他们跟随阿木泰的时间久一些,为了讨阿木泰欢心,自然也学了一些中原话。

这样的夸赞,阿木泰一个不落全都收下,并吩咐大家早些回去为明日做准备。

只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却是,既然之前的佯败大凉守军不上当,那就让库青那个蠢货去,真情实感总比演戏来的真挚,也更能让大凉人放松警惕。

第80章 第 80 章 西北失守了

库青嘴上说着中原人的那套兵法中看不中用, 但回去部署的时候还是留了点心眼,他思虑再三用了他新学的一招。

库青觉得阿木泰每次进攻都失败,就是因为时机选得不对。白日里攻城, 西陉关岗哨老远就能看到他们的行踪,每次他们还未赶到关口, 那些人就已经将那个会爆炸的东西准备好了。

因此库青觉得要叩关就得选在西陉关的那些灵武军警惕性最差的时候。

他们这些天一直是白天攻城,那些人定然想不到他们会提前,只要打灵武军一个措手不及,那他们定然能破关。

现在白天短夜里长, 于是库青下令军中三更做饭,五更攻城, 而五更的时候正是所有人熟睡的时候。

阿木泰听到林戈禀告说库青准备五更攻城的时候, 还点了下头。

“倒也不是那么蠢。”

库青没有跟大凉打过仗,也不了解大凉人,因此阿木泰并不觉得库青这次奇袭能成功。

西陉关不是那么好破的, 若是五更攻城便能破关,那西陉关这么些年早就被破上百八十次了,哪还需要他亲自坐镇。

不过以他对库青的了解,若是攻城不成,定然不会轻易撤退。但战士们三更造饭,即便体能再好,今日的战局最多也只能拖到午时。

于是阿木泰下令,让伏击的那些人在辰时安排妥当。

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只除了……

西陉关内,整个营区烛火通明饭香四溢。

盛世也没睡,他令人将出行的所有马匹脚上都裹上了布。赵良一边给自己的爱马裹脚,一边真心赞叹道:“还是盛先生思虑周全。这样一来,戎人就不知道我们来了。”

宋宣也选择了在寅时?末出发。

于是很凑巧的, 两队人马便这么在半路遇着了。

天黑月隐,宋宣这边的马还裹着布,因此先一步发现了对面有人马往西陉关赶来,稍一想便知道应该是来偷袭他们的。

宋宣当机立断从左右分了两支出去。灵武军的军备早就在盛世的支持下,升了好几级,如今正是甲坚兵利的时候。

库青冲到近前,才发现遇到了西陉关的灵武军。他先是震惊,随后又开始窃喜。

他以为灵武军能靠的只有会城墙上会炸响的东西。他们屡次叫关,灵武军却不应战,是因为实力不够且害怕他们戎人。

他大喊着“杀”,霎时两边厮杀成一片。

库青本就失了先机,再加上对灵武军的错误估算,因此甫一见面就落了下风。

戎人的气势只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形势很快便一边倒向了灵武军。

原来宋宣分出去的两支,已经绕到了库青他们的背后,将戎人彻底包围了起来。

手中的利器就这么向着戎人的头颅劈了下去。

库青一直在厮杀,之前天黑还不觉得如何,待到晨曦微露,他才猛然惊醒,发现他所带来的一万人在匆忙应战中已经所剩无几。

这样的发现让库青在尚寒的天气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来不及想若是阿木泰知道他犯了这么大的错会如何处置他,他只能匆匆忙忙召集所剩不多的人,让一部分人冲锋一部分人断后,让他有机会冲杀出去。

库青不愧是格鲁部最强大的勇士,他愣是用人肉盾牌杀出了一条血路,向着阿木泰大营的方向溃逃。

赵良真战得正酣,哪里能容库青逃窜,当即大吼一声“追”!

李云看向宋宣,宋宣略一思忖也没阻止,只让李云随赵良一同追击,但此刻天色已明,突袭戎人大营的事自然不能成了。

因此追击戎人残部最多不能超过二十里。

宋宣为人谨慎,他估算了一下这次的戎人队伍只有一万人左右,那戎人大营那里至少还有两万人驻守,而他此次带兵突袭也只带了八千人,如今去追击的,满打满算也只有六千人。

赵良和李云一路追着库青跑,但始终差了一线,气得赵良不禁骂了一句,“他娘的,这戎人是这能跑。”

李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戎人的战马本就比我们的马好。”

这个赵良也认,整个大凉谁能昧着良心说他们的马比草原的强?但这就更让赵良郁闷。

眼见着将军定下的二十里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追不上那个戎人将领就得放他离开,自己打道回府,气得赵良连骂了好几句。

然而跑着跑着变故突生。

库青看着突然出现的戎人大军大喜过望,老远就一脸血地大喊:“大凉人来了!”

他本想着合力反击,却没想到他的出现彻底打乱了那些人的部署。

萨里看着突然出现的库青,以及库青身后的追兵,眼都傻了。

大单于不是说库青至少得午时才会败退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被打回来了?

更要命的是他们本来就是听大单于的在此处伏击,因此连马都没带,别说战马了,他们是刚步行到这里,连伪装都还没做好呢!

萨里气得跳脚,嘴里不停骂着库青,但大凉人已经骑着马冲到眼前了,就算库青此刻死了,他们这些人也不能全身而退。

萨里号令众人应战,但战时最怕就是临时遇敌,这些戎人将士连应战的心理准备还没有,就匆忙拿起兵刃。

再加上赵良他们本就是战胜之军士气高涨,还高居马上,戎人队伍根本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守。

库青脸上的笑意,在戎人士兵一个一个倒下去的时候,褪得干干净净。

他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人数越来越少,库青留在还在奋战的萨里,骑着战马转身就逃了。

萨里发现的时候,只能看到库青的马屁股,气得他一个恍惚被一刀砍中胸口,当场吐了一口血。

“狗屁的格鲁第一勇士!”

既然库青都跑了,萨里自然不会再恋战,他得赶紧回去禀告大单于。

萨里带了足有五千人,最后能护着他掏出的不到一成,这还是因为赵良他们记着宋宣二十里的交代,才没有继续追击。

也好在他们没再追,在萨里后面还有一处埋伏了五千人,为的就是防止库青回来的时候路线不固定,不能伏击到大凉人。

只是很可惜,当初打得噼啪响的算盘珠子蹦得七零八落,就像这次出征的那一万五千人。

自从解决了北戎王便一直顺风顺水的阿木泰,在看到逃回来的两千多人的时候,气得差点一刀剐了库青。

库青哭喊着喊冤:“大单于这不怪我啊,我也不知道大凉人居然出城偷袭,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包围了。”

阿木泰气得连“蠢货”两个字都没力气骂了。

而与戎人阴云密布不同,西陉关内将士们士气高涨。戎人这次损失惨重,短期内必不可能再次来袭。

宋宣写战报送往京都的时候,盛世正好来告辞。虽然广武城离西陉关不远,但他也不好一直留在军中。

宋宣见他来,忙搁下笔,“盛先生,可是十一殿下那里来信了?”

盛世点了点头,“战报已经送往京都,长安的信也终于送到我这了。”

宋宣忙道:“如何了?”

“不太好,”盛世叹了口气,“恒城外足有七万余人,戎人这次还带了不少攻城器械,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拿下恒城。”

恒城四面没有屏障,就是孤零零一座城,不像西陉关还有天险可守。

与恒城相比,它身后的居洪关要易守难攻很多。

这是很多大凉人的共识,因此在这之前的很多年,恒城一直是被放弃的,因为即便拿下了,下次戎人再来也很难守住,不若退到居洪关。

宋宣闻言也面色越发沉重,“没料到恒城那里的戎人,兵力竟是这边的两倍有余。”

盛世也没料到阿木泰会派那么多人去攻打恒城,看样子上次长安突袭东都确实是伤了他这个大单于的面子,要拿恒城先开刀立威了。

“殿下那里有火药吗?”

“有的。”盛世给西陉关和十一那里都送了很多火药,甚至连火药的制作方子都给了长安,就怕离得远,万一那里火药不够了,他远水接不了近渴。

宋宣闻言也安心了一些,“先生不必太过忧心,十一殿下那里定会没事的。”

盛世虽然没有忧心长安那里,但宋宣总归是好意,于是便也点了点头。

宋宣想起方瞻前段时间寄给他的信,信里隐晦讲了一下十一殿下的想法,以及他自己的选择,此刻宋宣再看盛世,早已不是将他当做普通的广武城主人。

盛世要走,宋宣也没留他,只说若是戎人再有异动,会让人通知盛世。

盛世谢过宋宣后,便回了广武。

都说天灾人祸会导致百姓食不果腹,而这人祸大多时候指的便是战争。一到打仗的时候,百姓们怕被屠害便会离开故土逃亡他处,这样一来,地便没人耕种,自然也就没了粮食。

即便有人为了土地留下来,但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也很可能被强行征上去。

马上就要开春,广武的事还有很多,头一样便是耕种。盛世得回去安抚人心。

只是与他预料的惶惶不安不同,广武县的百姓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种地的,开店的,上学的,去工厂的,还如往常一样出门。

虽然盛世忧心,但广武县的百姓却对他很有信心。用石村长的话说,那便是里正大人会守着广武城保护我们的,我们只需要该干什么干什么,不拖大人后腿就好。

就连陈县令在惶惶不安两日后,也被石村长洗脑成功了。

很快便到了春日,西陉关外的阿木泰在休整了足足一月后重整旗鼓再次兵临西陉关,只是面对固若金汤的西陉关依旧无功而返,再之后便彻底退了兵。

而恒城那里长安也守住了,戎人的七万大军最后也退了回去。

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消息,但盛世的不安越来越重。以阿木泰两年弄死北戎王当上大单于的野心来看,轻易退兵不像是他的风格。

盛世猛然将目光扫向了地图的西边。

一月后一封战报震惊了整个大凉。

——大凉西北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