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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我们赢了

盛世来向阿布托报信, 说卜鹰的人动了手且卜鹰不知去向时,就解释了纳尔等人为何会出现在客栈里。

阿布托知晓下面的人最近跟盛世的关系不错,时常让这个中原人给他们做吃的。不过就是个厨子, 阿布托对这样的小事并不在意。

因此纳尔等人去客栈找吃的,与他而言, 也并不出格。

而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卜鹰,卜鹰草木皆兵在看到纳尔等人的时候,强行突围出城,只能说明他今日发现了什么, 这才见到纳尔等人时,以为自己要对他动手。

而阿布托本来也在纠结若是被卜鹰发现什么, 自己要不要直接将人拿下。如今只是担心的事, 提前发生了,且自己还没有将其拦下。

阿布托转头看向说有计策的盛世,“什么法子?”

盛世立即上前, 小声道:“卜鹰回去后禀报东胡王,等到东胡王大军过来,恒城定守不住。”

阿布托有些不耐,这个道理他哪里会不懂?

他要的是解决办法。

盛世赶在阿布托发火前说道:“大人,既然恒城守不住,那我们便不守。”

阿布托火气直冲头顶,他怒瞪着盛世呵斥道:“你什么意思?是要本将弃城不成?”

盛世赶紧道:“大人息怒,听小人慢慢讲。”

若盛世不是傅临淮的人,只怕阿布托听到他让自己弃城的话就已经将对方给砍了。他好不容易按捺下脾气,听盛世继续往下说。

“大人,您只将目光集中在了东胡,但其实草原很大, 我们不妨往别处看看,例如西边的……”

阿布托立即懂了他的意思,皱着眉道:“北戎?”

说起来东胡还算是依附于北戎,向北戎称臣的。

盛世见他似有松动,继续出谋划策。

“北戎王一直想要一统草原,早晚会将手伸到东胡,大人不如借力打力,借北戎王之手除掉东胡王。”

阿布托半低着头思索。

北戎王想要一统草原的心,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不止是北戎王,就算是东胡王也是如此,甚至是他自己也有这样的野心。若是他拿下东胡,将来也会设法对北戎下手。

任何一个有志气的草原儿郎,最大的愿望莫不是一统草原,成为草原霸主。

阿布托不觉得自己的野心有任何问题。为了这个野心,短暂的伏低做小并不丢人。

若是他投靠了北戎王,以他的威望和才能,将来很有可能被派去攻打东胡,到时候一样可以收拾了东胡王。东胡灭后,北戎王一统草原,他自然就会成为东胡这片草原新的首领。

到了那时,他在休养生息,趁机再次反了北戎王,自然就成了新的霸主。北戎王一统草原,不过是为他做了嫁衣。

阿布托脑中甚至已经有了他领着数万雄兵攻打东胡,后来再次迎战北戎王的画面。

这事理论上确实有可行性,但重要的是如何能成功投靠北戎,并受到北戎王重视。

“弃,”阿布托一顿,实在说不出弃城二字,于是改口道:“离开恒城,北戎王如何能够接纳我?”

虽然他对自己的才能有自信,但他也没有太盲目,若是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亡,北戎王不见得会看得起而重用于他。

盛世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也说明阿布托对去北戎动心了。

“大人,如今北戎王子须卜乌被大凉抓走,正是我们的机会。”

阿布托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关系。“他被抓又不是我们干的。”

盛世叹了口气,“大人,咱们可以借此机会,交好北戎王啊。”

阿布托不耐烦起来,“你说清楚一点。”

盛世:“……”

真是点不透一点。

“大凉抓了须卜乌,如今北戎正在想办法交涉,想要要回须卜乌,但是大凉朝臣里不赞成放回须卜乌的不在少数,因此这事一直没谈下来,北戎王此刻定是急得寝食难安,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见阿布托还不明白,盛世继续道:

“大人,大凉人扣着北戎王子,而我们手里也有大凉数千百姓。

以数千人换北戎王子一人,大凉那些忠义之士必然会捏着鼻子认下。

只要大人将这些百姓送给北戎王,大人您就是北戎王子的救命恩人,北戎王定会感激大人出手相助,日后您就是北戎王的座上宾,到时候还用惧怕区区东胡王?”

阿布托被盛世的说辞惊得目瞪口呆。

居然还能这么干?

中原人的脑子,果然活络,这种损害自己人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

但他一想傅临淮与他的合作,又觉得正常。

果然是一脉相承。

阿布托憋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盛世:“……”

怎么感觉这话是在骂他呢。

阿布托早已被说得心动,他挥了挥手让盛世暂且下去,随后叫来穆尔等心腹商议。

时间很紧迫,他们必须早做应对。

穆尔听完阿布托的话后,也如他一般惊讶不已,他实在没想到盛世居然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

他想了想道:

“大人,格鲁部那里应当是等不到回信了。即便他们同意,能支援恒城也是一月之后的事了。至于其他几部,就怕王上发觉后先去找他们,到时候只怕要倒戈相向。

我们孤军死守恒城,实乃不智之举。”

“小人觉得那中原人的主意大有可为。富贵险中求,这事比我们死守恒城可靠太多了。”

阿布托也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若不是须卜乌被擒,就算他将数千大凉人送给北戎王,北戎王也不见得对他另眼相看。

实乃运也,命也。

“好,你即刻去安排,东西路上够就行,重要的是人,一个都不能少。”

穆尔当即应下。

随后整个恒城的犬戎军,都开始做离开的准备。

盛世在恒城转了一圈后,再次去找了阿布托。

阿布托正忙得焦头烂额,但由于盛世之前给他出了一个绝顶的主意,因此百忙中还是抽空见了盛世。

盛世见阿布托对他的态度改变了许多,揣摩了他心中所想,随后道:“大人,小人有个小小的建议。”

阿布托这次和善得不得了,“你说。”

“小人观城中百姓,其中大凉人占了三成。小人觉得不如将他们也带走算了。等到了北戎,既可以将这些人送给北戎贵族,帮助大人成就大事,也可以作为大人的家奴,帮大人在北戎置办家业。”

阿布托顿时眼前一亮。

他的家业不在恒城,若是去了北戎,那数千俘虏要送给北戎王换取须卜乌,到时候他手中除了一支犬戎军外,再没有其他产业。

虽然到时他算是北戎王的贵宾,但到底不如财产抓在自己手里实在。

“好,就依你所言,城中所有大凉百姓全都带走。”

至于普通戎人百姓,若不是犯了罪,是不允许作为奴隶的,因此阿布托并不打算将他们也带走。

盛世再次出门时,便见之前被戎人鞭打的恒城原住民,已经被赶到了大营外面,他们每人只被允许带一个包裹用来装食物和水。

由于阿布托对外宣扬是盛世提议将大凉百姓带走,因此大凉百姓见到这个在戎人大营随意行走的年轻男子,俱都露出鄙夷的表情,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他们已经够苦了。大凉朝廷不管他们,现在随意来一个大凉人,甚至还要在他们身上再插一刀。

对于众人充满恨意的目光,盛世并没有放在心上。回到客栈,他将邬淳召来,问问情况如何了。

邬淳坐下后,小声道:“见过邵家兄弟了,他们答应可以将消息传下去。其他人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我只让他们说一旦有机会,得反抗逃命。”

盛世点头。

这就够了。到时候打起来,少不得人人得出力,不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见盛世淡定地喝了口奶茶,邬淳的心口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他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大的事呢。

邬淳打量了一下盛世低垂的眉眼,以及依旧平静无波的脸。

清淡沉稳,果然是能干大事的。

他咽了下口水,润了下有些干痒的嗓子,好奇道:“公子,您不紧张吗?”

盛世抬眸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白皙细长的手指伸出来,眸光依旧平稳,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抖动,像得了帕金森一样。

“我,”他顿了一下,“比较能装。”

邬淳:“……”

他对盛世拱手,由衷道:“还得像公子多学习。”

盛世哪里不紧张,他现在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搞砸了会咋办。

算了,还是不要想后果了。

阿布托既怕东胡王立即派军攻来,又怕去迟了,北戎王已经谈妥别的条件救下须卜乌,自己到时什么都捞不到,于是很快便集结了所有人,大军开拔离开恒城。

等到他们一离开,整个恒城的百姓少了三成。

阿布托手下的犬戎军大部分都是有战马的,而步行的百姓脚程并不算快。刚走了一日,阿布托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但就算鞭打,人也是跑不过马的。

阿布托急得心焦上火。

他既不能丢下这些百姓不管,因为他们是他在北戎立足的根本,但这些百姓也确实误事,若是东胡王追来,他们少不得一番死斗。

阿布托想不到法子,于是就想到了盛世。还是中原人的脑子活泛,说不定能有好办法。

盛世被叫了过去,听到他们的担忧后,立即分析道:

“东胡王就算集结兵力,必然会先去攻打恒城,等到发现恒城城空了后,变回转头来截我们。”

阿布托点头,这就是他担心的。若都是骑兵,有着至少数天的脚程差,他根本不担心东胡王追上。

“那要如何?”

盛世突然躬身请罪:“大人,小人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有些冒险。”

阿布托一听他果然有主意,也不管是不是冒险,立即道:“你先来说听听。”

盛世随意画了几笔。

“如今我们从恒城去北戎,走的是向西北的路。东胡王看到恒城空了,只要一想便能明白大人去了北戎,到时他们必定也是按照这条路来追。

那我们就不能再走这条路了。”

阿布托皱眉,“那要如何?”

盛世的手往西一划。

“我们先往西,再往北,躲开东胡王的追击。”

阿布托单手撑着下巴思索。

盛世又道:“东胡王作战多年,肯定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因此我们不能只走一条路,而是需要兵分两路,混淆对方视线。”

“大人可以派一部分骑兵继续沿原定路线走,留下来的印记刚好可以误导东胡王追在他们身后,而我们则带上俘虏走另一条路,迂回北上。”

阿布托换位思考了一下,发现若他是追兵,必定会被误导,追着骑兵那队跑。但骑兵脚程快,根本不会被追上。到时候东胡王必定无功而返。

阿布托并不担心兵分两路之后,那些俘虏和百姓会造反。在他看来,即便兵力减少,但是对付那些百姓也绰绰有余了。

阿布托一锤地面,“好,就这么办!”

“传令下去,兵分两路!”

自分兵之后,一连数日,阿布托这里都没有发现东胡王军的追来,这使得他终于能够松口气。

又是一日过去,夜晚在水源处修整,阿布托下令明日往北行军。

然而就在大军和百姓都休息的时候,突然一阵喊杀声从远处传来。

阿布托惊得跳了起来,匆忙从临时帐内出来,大声喝道:“东胡王来了?”

穆尔已经拔了刀护在他身前,“大人,不像是东胡王的人,这些人是从南面来的。”

阿布托大惊:“南面?大凉军队?”

穆尔匆忙道:“此前听说擒了须卜乌的灵武军,抢去了西陉关外的几座小城,但那里距离此处也有两百里,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对面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阿布托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举起随身弯刀,大喝一声:“随我迎敌!”

犬戎军慌忙集结迎敌,但他们本就以骑兵见长,如今黑灯瞎火匆促之下根本没法找到战马。

阿布托眼见着犬戎军被人偷袭,气得双眼都红了,但屋露偏逢连夜雨,他还没来得及去将俘虏们拉来当炮灰,就听俘虏里有人高呼:

“兄弟们,有人来救我们了,想活命的就随我冲啊!”

一时间俘虏里冲出来不少不要命的人,见人又咬又啃,犬戎军大骇,他们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守,被俘虏一冲击,不少人手中的兵刃都被抢了去。

而抢了兵刃的俘虏更是不要命起来。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这会儿杀了犬戎军还有活命的机会。

一时间整个临时营地乱成一团。

邬淳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两把兵刃,递给盛世一把,随后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年过半百的脸,顿时像是杀神一般。

他笑得开怀,胸中豪气激荡,“公子,咱们这次算是赌赢了。”

这是一场豪赌,赌上盛世自己和上万百姓性命的豪赌。

直到看到灵武军出现,盛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接过邬淳递过来的兵刃,脸上不再是面对阿布托时虚假的笑。

漆黑的眼眸闪着漫天星光,藏着久违的喜悦。

“是啊,咱们赢了。”

第52章 第 52 章 神人相助

灵武军本就是攻其不备, 营地里的俘虏和原恒城百姓又同时作乱,阿布托的军队很快败下阵来。

等营地中重新燃起火把,阿布托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了地上。

宋宣蹲下, 扯过阿布托的脑袋,仔细辨别了一下, 发现还真是东胡那个大将。

阿布托气得要死,根本想不通对方怎么就这么巧知道了他们的行踪,还半夜搞偷袭,难不成军中有奸细?

对于阿布托的谩骂, 宋宣并未搭理,他确认完阿布托的身份后, 就将人再次丢回地上, 嫌脏似地拍了拍手,重新起了身。

阿布托在地上蠕动成一条毛毛虫,嘶吼道:“是谁出卖本将?!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宋宣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阿布托, “没有人给我通风报信。”

阿布托根本不信,“不可能,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你如何知道我们会在这里扎营?”

宋宣怂了怂肩,“神人相助,算的。”

说完,他不再管阿布托,转而问身边的人,“先生呢?”

“启禀将军,先生正在百姓中安抚伤员,已经派人去请了。”

宋宣看了一眼阿布托以及其他几个重要将领,吩咐道:“将他们看好了。”

随即出了营帐。

虽然混乱当中, 百姓们勉强跟心慌意乱的犬戎军有一搏之力,但仍旧有不少人受了伤,好在灵武军人人都会简单的包扎,随身也带了少量的伤药,第一时间给百姓们处理起了伤口。

盛世与邵家兄弟一起照顾伤员的时候,不少百姓坐在远处的草地上看着他们忙碌。

甚至有人忿忿不平,觉得盛世在惺惺作态。

如今灵武军来了戎人被俘,百姓们得了救,自然就开始将矛头对准了盛世。

“若不是这个人,我们现在还在恒城里,即便被戎人当牛马般使唤,但也不至于落到此等境地,差点就没了性命。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刚刚砍杀戎人的亢奋劲还没有过,这会儿被人一鼓动,顿时就有人起了身,想要借着这股冲动把这个吃里扒外帮着阿布托的人给收拾了。

邵家兄弟一见形势不对当即挡在了盛世的面前,大喊道:“大家冷静一点,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里面都是误会。”

百姓们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人日日出入戎人大营,阿布托跟他的手下都对他以礼相待,抓我们的命令也是他向阿布托提议的,”那人说着,指向盛世,“这些你可承认?”

盛世无奈,“倒也是事实。”

见他承认,百姓们群情激愤,“他都承认都是他做的了,还有什么误会?”

邵永章急得满头是汗,“不是这样的,是盛先生让我告诉大家会有人来救……”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宣已经领了人过来。

“何事这般喧哗?”

百姓一见他穿着大凉军服,立即都停下了动作,对其行礼。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告状,宋宣已经走到了盛世的面前,恭恭敬敬行礼道:“先生,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百姓们没料到救了他们的灵武军将领,居然对盛世的态度这么好。

有人急急道:“大人,您千万不要被他给蒙骗了!”

宋宣回身看着众人,“盛先生为何会蒙骗于我?”

当即有人将盛世在恒城里与阿布托交好的事,一五一十捅到了宋宣的面前,然而宋宣听完后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只见宋宣皱着眉,颇不赞同道:“先生以身犯险救诸位于危难之中,如今你们不仅不感谢先生的仁义之举,居然还要对你们的救命恩人大打出手,这又是何道理?”

众人被宋宣的一番话说懵了,“可是救我们的,明明是将军您啊!”

宋宣:“本将又不是能掐会算,如何知道阿布托会出现在此处?”

众人一惊,好像是这个道理。

灵武军出现的时候,他们也吓了一跳。

大家的目光不禁重新投向盛世,心中骇然,难不成真的是这位盛先生救了他们?

宋宣并未告知百姓们盛世是如何救他们的,只是恭敬地请盛世会营帐休息。

百姓们怔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

等到盛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百姓们顿时炸成了一锅乱粥,急忙去向一旁的邵家兄弟打听消息。

邵家兄弟对内情知道得也不多,只说盛先生入恒城,其目的就是救人,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是阿布托的人。

“原先先生只打算将幽陵城被阿布托俘去的数千百姓救出,但后来见恒城中的大凉百姓被戎人欺压,便想着将大家一起带出来。”

这是邵永章的猜测,但他觉得自己应当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邵永章继续道:“大家打起精神,既然灵武军已经来了,想来我们马上就能回大凉了。大家往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受戎人欺辱了。”

百姓们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盛世,顿时悔恨不已。

等忏悔过后,大家又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有人已经开始畅想等回了大凉该如何了。

除了被俘的几千人是幽陵城的百姓,他们打算入关后就回幽陵,其他数万百姓则一直是恒城百姓。如今恒城并没有收回来,他们少不得得想其他办法安家。

“也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安置我们?”有人有些焦虑。

对于原恒城百姓来说,幽陵算不得是好去处,一个是幽陵前段时间刚被劫掠,这数千百姓可就是从幽陵被抓的。另一个则是他们在幽陵又没有家业,去幽陵城还不如去其他城池呢,就是不知道谁愿意收留他们这么多人。

要知道他们可就只带了一张嘴,其他啥都没有,任何一个城池接纳他们数万人,都得想办法将他们养活了。这可是一笔大开销。

有人蹭到邵家兄弟身边,“小兄弟入关后,也打算回幽陵吗?”

邵永章摇了摇头,“不回了,我们兄弟两打算在祖安定居。”

“祖安?那是哪里?比幽陵城好吗?”

邵永术跟着道:“自然。虽然我们还没有去过,但祖安是在盛先生的治下,以盛先生的为人,哪里还有比他所在的地方更好的?”

其他人一听顿时眼前一亮。

“如何说?”

“祖安在并州原平郡广武县,等我们从西陉关入关后,便能见到祖安,离此处并不远……”

邵永术将自己知道的方方面面都说了一遍,当然主要还是祖安学院,毕竟盛世想要聘请他们当算术老师,着重跟他们介绍的也是学院。

“祖安学院对祖安百姓免束脩,也就是只要你们能入得了祖安的户籍,那你家孩子入学就不用发愁了。”

“什么?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盛先生能将他们这些陌生人救出来,就足见他对百姓有多仁爱。再听说这位盛先生,就是之前想出种痘之法那个斗圣,众人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瞎了眼,再也生不出一丝冒犯。

听到邵家兄弟的介绍,众人都生出了去祖安落脚的念头,但他们听说祖安如今只是一个镇时,顿时又紧张起来。

他们这里数万人,祖安自然收不下他们所有,到时他们彼此可就是竞争关系了。

百姓们嘀咕着如何才能留在祖安的时候,盛世和宋章已经回了营帐。

而营帐中的阿布托见到盛世的时候,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他目眦欲裂,像是条蹦上岸的鱼一样扑腾,“是你!是你通风报信!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布托终于意识到盛世根本不是傅临淮的人。

但能拥有龙纹令牌,不是傅临淮的人,又能是谁的人?其他皇子根本不应该派人去恒城。

救了这些百姓,能有什么好处?

他挣扎着怒吼,“你到底有何目的?”

盛世从来不觉得需要向一个反派解释太多,于是直接让宋宣将阿布托押下去好生看管住。

等到阿布托等人被拖走,营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宣拱手行礼请盛世坐下,随后二人说起来这次的事。

宋宣也没料到盛世这次的动静这般大,毕竟盛世当初传信给他的时候,只说了希望他能接应。

盛世在答应邵关去救他儿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路线。

居洪关和西陉关都是大凉北部重要的关卡。幽陵城紧挨着居洪关,而晋阳城距离西陉关足有好几百里。盛世当初从晋阳出发去幽陵绕路过去,走了近千里。

但从居洪关出关,向西北方向去恒城,再从恒城向西入西陉关,其路程足足省了一半。

因此在盛世将邵关的书送回晋阳的时候,便令人加急送了一封信给在西陉关驻守的副将宋宣,让他想办法沿草原向东接应他们。

盛世没有说具体有多少人,但宋宣到底谨慎,尤其是在拿下西陉关外的几城后,每隔两日便要巡防,因此带的人并不少。这才能观察到阿布托大军的动向。

当然了这也要多亏阿布托带的百姓够多,脚程捕快,人数又多,目标自然够大。

宋宣从怀里掏出一只筒装的东西,递还给盛世。

“先生此物实乃至宝。”

宋宣手中的,正是盛世前段时间研究出来的望远镜。虽净度还有些差,但足够在蓝天白云之下,发现草原上的一些动静。

盛世在给宋宣送信的时候,同时令人从自己的书房里拿了一只望远镜送过去。

要不是盛世有先见之明将这个东西送过去,宋宣也不能早一些发现阿布托的动向,并夜间发动偷袭。

盛世并没有接望远镜,而是道:“此物已经送给将军,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宋宣大受感动,要知道这东西在打仗时就相当于作弊的神器啊。他小心收好,打算等他家侯爷回来,给侯爷也看看。

果然背靠盛先生,好东西拿到手软。

盛世也不在乎一个望远镜,他能做一个,自然也能做十个百个。

“对了,京中局势如何?”

宋宣将望远镜重新套上锦袋塞回怀里,答道:“须卜乌虽然关押着,但据说也好吃好喝供着,并没有受刑,北戎的使团在京都许久,朝堂上针对答不答应和谈以及和谈条件,还在争吵不休,至今没有定下来。”

盛世点了点头,“谁是主战派?”

“以我家侯爷和景侯爷为首的武将,大多不同意议和。”

武将不同意议和,在盛世意料之中,毕竟武将是在征战中建功立业。“景侯爷?景清辞?”

宋宣点头,“十一皇子回了京都后,景侯爷也重新回了朝堂,景家世代忠良守护大凉河山,景侯爷自然不肯将俘虏的敌国王子放回,更别说须卜乌本就是北戎强将。”

盛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景清辞此前不问世事多年,此次回归朝堂,又据理力争不肯退让,足以看出他想要在朝堂重新立足。

难不成是为了长安?

他是只想保长安,还是想要推长安往上走?

盛世沉默片刻,继续问道:“文臣中也有人主战?”

宋宣闻言有些诧异,然后道:“确实有,是庄太傅。”

盛世一愣,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庄太傅,太子太傅,也是原书主角受庄宿的父亲。

“太子主战?那二皇子呢?”

宋宣:“二皇子觉得战事持续已久,理当休养生息。”

太子虽占着皇储的名,但母家不显,是先皇后去世长安下落不明时,朝臣要求立储,才以长被立为太子。而二皇子母家势力强大,且拉帮结派笼络了不少人心。

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斗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的,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好谁更有胜算。

而且太子主战应当是想要拉拢此次立下战功的忠平侯方瞻。

毕竟除了二皇子,威胁他储君之位最大的还有刚回宫的十一皇子长安,长安的身后站着同样有军功且有兵权的景清辞。

第53章 第 53 章 天选打工人

宋宣叹息一声, “早知道当初在战场上,就不该留须卜乌一条性命。”

他后悔了一阵,突然想起来刚刚又活捉了人, 于是立即改正道:“那这次抓到的阿布托,要不就杀了算了。”

盛世:“……”

阿布托要是知道, 自己冲着救须卜乌去,却半路被劫道,还差点因须卜乌的缘故连命都保不住,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倒也不必, 他跟北戎王没什么交情,北戎王定不会为他下血本, 而他又跟东胡王闹崩, 害东胡损失了不少犬戎军和战马,东胡王恨不得他死,哪会在意他的死活。”

宋宣点了点头。

简而言之, 就是没什么利用价值。

“倒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盛世想了下继续道:“如今京都僵持不下,把他送到京都去,刚好可以搅一搅浑水。”

宋宣有些不解,“他都没人撑腰,也翻不起浪,怎么能搅浑水?”

盛世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京都的那些大人们,自然会帮你想办法。”

第二日一早,宋宣便押着被俘的阿布托部回西陉关,后面跟着数万百姓。

昨日还是满腹抱负的草原英豪,今日就沦为阶下囚, 阿布托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尤其是当他看到不论是他得势还是失势时,都被以礼相待的盛世,骑在他特意为之准备的战马上,情绪更是激烈到了极点。

这个中原人是太奸诈太可恨了!

连带着也将傅临淮恨到了极点。

因此,当阿布托被送回京都,他第一个招的就是他与傅临淮密谋,他能攻入幽陵城带走数千百姓,都是因为傅临淮给他通风报信透露了居洪关的部署图给他。

傅临淮没想到本来只是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矛头突然之间就转到了自己这里,顿时跪地大呼冤枉。

而太子和二皇子本来还互相看不顺眼,但一听傅临淮此举仅仅是互利互惠,打着将来阿布托佯败他借此建立军功的主意,便知道他是在给自己登上帝位加码。

那对帝位势在必得的太子和二皇子如何能允许再次多出一个敌人来。因此向来不和的二人,突然联手对付起了傅临淮来。

傅临淮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他做事谨慎,虽然阿布托检举了他,但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且他风评向来不错,不少大臣在他的苦情戏下,也相信是阿布托狗急跳墙在胡乱攀咬。

“陛下,按照西陉关副将宋宣送来的战报,这阿布托分明是被盛世使计给忽悠了,最后连人带马加百姓,被宋宣一锅端了。

阿布托岂能不恨他入骨?

您或许也有耳闻,这盛世痴恋三皇子,如今阿布托攻讦三皇子,实乃对盛世的报复。”

阿布托被五花大绑押在朝堂上,听到这人说盛世痴恋傅临淮后,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

那个满腹算计的中原人,痴恋傅临淮?

开什么玩笑?

你们这些人别是也被他给骗了吧?

这人一说完,其他人纷纷点头。

虽然盛世离开京都已经一年,但他追在三皇子屁股后面的事,时至今日还会被人拿出来说道。

若盛世知道铁定要问,到底是谁老是在蹭他的热度?

因为时不时被人提起,因此京都的朝臣们仍旧停留在盛世爱慕三皇子的阶段。

“三皇子品行纯良,绝不可能做此等通敌叛国之事。”

有了不少老臣作保,即便太子和二皇子不甘心,但最后建元帝也没有单凭阿布托一面之词而对傅临淮动手。

只令他闭门思过,另外择人调查清楚,事情没清楚之前,不准出门半步。

对于这个结果,太子和二皇子也算满意。

傅临淮退下去后,舞台自然又交还给了太子和二皇子。

不管在他们谁的眼里,方瞻是忠平侯,手下跟着死心塌地的灵武军,这样的人跟盛世是没有深厚交情的。

因此方瞻是方瞻,盛世是盛世。

盛世是并州下一个小小的里正,且他当初的官职还是并州州牧给他请来的,那他自然算是并州州牧的人,四舍五入也就是二皇子的人。

太子的人哪里愿意就此便宜了二皇子,因此立即将功劳全都揽到宋宣身上,为宋宣以及方瞻请功,请建元帝封赏。

但二皇子的人,哪里会让他如意。

“此前秦大人就说阿布托是被盛世使计给忽悠了,最后连人带马,被宋宣一锅端。按功劳,盛世盛里正该居首功,宋宣等人只是做了接应。”

二皇子的人直接将之前为傅临淮说话的老臣,给拉到了自己这里。

这不仅仅是功劳归谁的问题,不论功劳落到了谁头上,灵武军和盛世之间必定要因为此事出现裂痕。

同时,宋宣是方瞻的副将,方瞻前面刚有收付失地生擒须卜乌的功绩,若是将这个功劳也划过去,那方瞻在大凉武将里的名望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二皇子手下武将不少,但能力一般,现在太子又在极力拉拢方瞻。不管方瞻站没站到太子那一方,二皇子也不愿意看着方瞻一家独大。

高位之上的建元帝虽然并未应声,但话却听进去了。甚至他所想与二皇子系并无差别。

他虽然不像二皇子那样,怕方瞻得势后便宜了太子,但他却怕功高震主,担心日后没人能与方瞻抗衡。

作为帝王,他要讲究平衡之道,文臣与武将之间,文臣与文臣之间,武将与武将之间,甚至是儿子们之间,也是如此。

谁都找他做主,他才能高枕无忧。

因此这功必然不能加到宋宣和灵武军的头上,但也不会完完全全落到小小的里正头上。

京中的暗潮涌动,暂时没有影响到广武县。

广武县如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只有陈县令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你说,我还能算得上一个县令吗?”

身边人安抚道:“只要这还叫广武县,大人您就是咱们名正言顺的县令大人。”

陈县令闻言更难过了。

“上次开书院吸引了不少百姓去也就算了,与咱们整个广武县的百姓相比,那些人数本官也不放在眼里。但如今来了这么多百姓,怎么全都去了他祖安镇?”

陈县令越说越觉得憋屈,“他怎么就不知道给咱们县城,还有其他乡里分一些?”

身边的人也很无奈。

那是人家盛里正亲自从关外救回来的人,人家当然死心塌地跟着盛里正了。

再说了,您又不是没去要过,人家盛里正不是说了,人家不拦着百姓去哪,您只要能说动大家就成。

要不您也去关外走一趟,带几万人回来?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不敢当着陈县令的面说出来。

“大人,这祖安规模建得再大,城池再厚,也是咱们广武县的一个镇……”

还未说完,陈县令就拔高了声音,着急道:“你说那是镇?那能是镇吗?咱们县城有他气派吗?”

身边人嘟哝道:“那倒也是,不光咱们县城比不了,怕是郡城也比不了。”

陈县令再次叹口气。

你一个镇,修得堪比一个城,能不让他着急上火吗?

但你去问,人家又说,现在投奔祖安的百姓太多了,原先的地方太小,自然要扩大。

以及大家都住在这,理当考虑安全的问题,修建城墙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那拔地而起的城墙,再看看自己县城的土城墙,陈县令瞬间觉得自己档次太低了。

他都想将县城搬到祖安城,哦不,祖安镇里去了。

陈县令突然起了身,拍了拍衣摆将褶皱抚平。“走,咱们再去一趟。”

身边人:你还去干什么?回来继续抱着枕头哭一宿吗?-

不仅是恒城的百姓一个没走,即便是之前被俘的幽陵城百姓也没有离开,而是将还在幽陵的家眷一起接了过来。

而住在祖安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还没有落户的百姓,发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之后,心里突然就慌了。等他们意识到不对,急着要去办户籍的时候,才发现落户的队伍已经排到明年去了。

不少人大拍大腿,直呼:“早知道就不贪图城里人的身份了。”

有在学院开办后,为了孩子读书迁户籍过来的人,庆幸道:“要不是孩子他娘明智让全家都迁,我这会儿也进不来。县城户口,哪里有咱们祖安的香啊。”

知道他家情况的其他人闻言纷纷打趣。

这男人当初死活不愿意放弃县城户口,最后还是他媳妇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勉强同意的。

如今倒是说起这话了。

不过打趣归打趣,大家也都在庆幸幸亏来得早,他们哪里能想到祖安的规模越来越大,人数都赶超一个县了。

镇办公室里。

刚从学院回来的盛世洗了下手,问等了半天的陈县令,“陈大人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

想到刚刚从马车上看到的,正在修建的高大城墙,以及城门楼上那大大的“祖安”二字,即便如今说是镇,但陈县令知道,建都建好了,日后改镇为城不过是早晚的事。

于是他搓了搓手,道:“本官今日来,是有个事想跟盛里正你商量。”

盛世坐下,让人重新给陈县令沏了壶茶,“大人您说。”

陈县令眼也不眨开口就编。

“昨日县衙走了水烧毁了几间屋子,想要修缮如初须得一些时日,但衙门公务耽误不得,所以本官打算问盛里正借个地……”

盛世挑眉,有些诧异地看向面露忐忑之色的陈县令。

“大人是打算将县衙搬到祖安来?”

陈县令见盛世一点就通,立即笑着点头。“本官正是此意。”

盛世沉吟片刻,就在陈县令越发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听盛世道:“……,也不是不行。”

“就是一事不劳二主,以后城中琐碎事务,还得麻烦陈大人一并处理了。”

陈县令一顿,随即明白了盛世的意思。

虽然祖安名义上还是一个镇,但它如今的规模已经远不止如此,因此城中大大小小的事不计其数。

这意思就是,大事盛世自己做主,小事杂事统统丢给自己?

盛世原以为陈县令会犹豫迟疑,甚至可能会拒绝,毕竟他明摆着将陈县令当工具人使,但没想到陈县令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当了几十年官,却迟迟升不上去,陈县令就想为自己鞠一把辛酸泪。

他太想体会升官的感觉了。

虽然管理祖安算不得升官,但要知道同样是县官也是有区别的。管理一个万把人的县,和管理一个十万人的县,能是一样的吗?

甚至后者都相当于一个郡了。

这不就相当于,他提前体会一把郡守是什么感觉了吗?

打工人很满意,那老板自然更满意了。

第54章 第 54 章 各方算计

整个祖安百废待兴, 各处都需要人,因此犬戎军的俘虏盛世全都扣了下来。

这些人统统被他安排去修桥铺路建城墙。

而从关外带回来的那些百姓,盛世也尽量按照他们擅长的事, 安排了各自的去处。

例如恒城本就靠近草原,不少百姓曾经都放过牧, 甚至有些人还被东胡人要求养过马。

因此这些有养马经验的百姓,就被盛世聚了起来,成为养马场第一批员工。

从阿布托那里弄来的战马,除了一部分送给了灵武军外, 剩下来的全部交给了这些百姓。

这段时间里,盛世也没闲着。

修桥铺路建城墙, 如何能少得了水泥。

水泥的配方算不得多复杂, 主要原料就是黏土、石灰石、石膏、以及炼钢剩下的矿渣煤渣等。

很快祖安的炼钢厂也要开了,矿渣煤渣到时候自然都会堆积起来处理不了,这些废料刚好可以用来造水泥, 用来铺路。只是造水泥有个最大的难点,那就是如何将生料高温烧成熟料,以及将各种料研磨成细粉。

如今研磨机,更没有没有电力。

盛世便将目光放到了水力上。

之前有造过水车,若以水流带动,不知道能不能造出水力研磨机。

这样大型的工具,盛世自己自然做不了。专业的事,就得找专业的人。

丰饶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忙炼钢高炉的事,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他将东西准备好,正打算去向盛世报告,没想到盛世先来了他这里。

他匆忙迎上去, 兴高采烈道:“院长,炼钢的事成了!”

盛世闻言一喜,没想到才几个月的时间,居然真的让墨家的人给炼钢高炉给弄了出来。

丰饶说着将图纸等摊在书桌上。“这炉子共分了四个种类,最大的这个有三层,我已经令人试过了,足够耐高温,到时候粉碎的铁矿石和煤就从这上面倒进去。”

丰饶的图纸很详细,每样炉子的作用,不仅有侧面图、俯视图、居然还有切面图。

“这是根据您说的风箱改造的,会将您说的氧气不断送入。”

盛世仔细将丰饶的图纸以及做的方案看了一遍,大体上已经没有问题。

“已经开始炼制了,第一批钢今天就能炼出来!”丰饶笑得眉飞色舞,“院长是听说今日出钢,特地过来的吗?”

盛世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每次过来拿给人家的,都是难题。

“以后开始炼钢,废渣会越来越多,这些东西没什么用处理起来也麻烦,所以我觉得得利用起来。”

丰饶见盛世说起废渣,也认真思索起来,“确实是有这个问题。”

炼钢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之前多次试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会产生不少坚硬的废矿渣。这东西若是倾倒到田地里,怕是要影响作物生长,但他们也没想好如何处置,只打算将东西先堆到一边。

没想到院长考虑得已经这么长远了。

丰饶好学道:“那院长打算如何处理?”

盛世:“这些废渣废料可以加工成水泥,而水泥可以用来修路,用水泥浇筑的路既平整又坚硬。”

又是没听过的词,但丰饶不仅不蹙眉质疑,还分外感兴趣,袭击道:“这水泥要如何做?”

盛世摸了下鼻子,“有几样至关重要的物件,需要丰先生你们帮忙。”

盛世简单说了下水泥的制作过程,以及需要用到的东西,“这几样您看能如何做出替代品?”

丰饶接过盛世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起来。“我看看。”

说着他也不在管盛世,而是心神全到了水泥的制作工具上,连盛世在不在这里也忘了,径直去了工作室。

盛世见状,也没再打扰,而是让人带他去看了炼钢炉。

丰饶等人已经尽可能以现在的工艺复刻了炼钢的程序,只是工具上来说有些简陋,都是用的能够做到的替代品。

丰饶也知道盛世对炼钢的重视,因此炼钢处用的全是能够保密的墨家人-

宋宣在将盛世送回祖安后,便回了西陉关驻守,而方瞻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留在京都。

两月时间一晃而过,朝廷好似已经忘记了盛世曾从关外带回数万人。

十月二十,邬淳接到京中传来的消息,匆忙去找在炼钢厂的盛世。

“公子,京中有变。”

信是周掌柜传来的。

原来傅临淮在被禁足两个月后,建元帝那边的调查结果终于出了,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确实跟阿布托勾结,但太子和二皇子那里还是使了力,最后将他送去了南边的封地。

傅临淮自知此后很难再回京都,于是再次想起了盛世。他之前自恃身份,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次次都是暗示可以纳盛世,只是盛世每次知道后都没行动,他也不好强迫。

这会儿倒是急了起来,想要从盛世身上捞一笔,当做去封地的启动资金。

盛世怀疑傅临淮作为狗血文的主角,能干出通敌的事,是因为书中世界自动补齐了关于他的逻辑线。

原书中并没有关于他军事能力的描述,只详细写了他与几个人的感情纠结。而按理来说,作为一个在京都长大的皇子,是不可能第一次带兵打仗就大获全胜一路所向披靡的,所以书中世界背后给出的逻辑便是其中有猫腻。

盛世看完,直接对邬淳道:“他已经被弄去封地,不能再对京中生意下手。给周管家去信,三皇子府的人随便敷衍一下就行,傅临淮的事我们不管。”

他们一个在北疆,一个往南边的封地去。八竿子也打不着。

盛世翻过这一页,便看到周管家来信的真实目的。

傅临淮的事只是顺带说一下,真正重要的是关于方瞻的。

方瞻被抓了!

盛世将信纸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气道:“建元帝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邬淳见他骂建元帝,吓得赶紧去门口,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后将门紧紧关上,回到盛世身边后,将桌上的信纸认真看了一遍。

他略一思索道:“驴是踢不成的,只怕还是为了屁股底下的东西。”

盛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是真的没想到,方瞻收复失地活捉北戎王子,朝廷不仅没有封赏,还将人给抓了。

给的居然是叛国这样可笑的理由。

原书中方瞻便是被下了狱,又因为身受重伤,最后惨死狱中。虽然盛世出手拨乱了剧情,但方瞻现在还是被抓了。

方瞻之前就知道自己被人针对了,但他查了许久也没查出来幕后是谁。

盛世现在怀疑,或许方瞻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对他下手的根本不是别人,而是建元帝!即便真的查到一点关于建元帝的线索,估计也被方瞻自己给否决了。

盛世都要气笑了。

叛国?

真正叛国的傅临淮不过就是被送去了封地,而一心守护大凉的方瞻,却被下了大狱。

这大凉是越来越要凉了。

邬淳:“北戎王答应金银一千万两,牛羊十万头,换须卜乌,朝廷同意了。据说朝廷将阿布托也一起标了价,强制北戎王打包赎回去,几日后应当就要经过咱们祖安了。”

呵,这就是朝廷拉扯了几个月的结果。

阿布托的事盛世倒是不担心,北戎王平白多出了那么多赎金,自然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但他为了须卜乌大出血,事后肯定是要报复灵武军的,如今方瞻又被下了狱,只剩下宋宣独撑灵武军了。

盛世信没看完,他揉了揉额头,问邬淳:“朝廷对灵武军有什么打算?”

邬淳翻了一下信纸,脸色也变得沉重。“因为方瞻是以叛国罪被抓,宋宣作为副将被连降两级,灵武军将由陈将军接手。”

陈将军是二皇子的人。

很明显,这一仗是二皇子赢了,即便有太子撑腰为他请战功,最终不管是方瞻还是宋宣都没有得到好处。而宋宣没有直接被押回去调查,恐怕也是怕陈将军不能独自守住西陉关以及刚打下来的关外数城。

若是守住了,是陈将军的功劳。若是没守住,还有宋宣能推出来顶罪。

真的是各方将算计算到了顶点。

怪不得他从关外接回数万百姓的事,一直没有封赏下来。怕是朝廷根本就不打算将之公布于众。

邬淳分析道:“如今看来,公子您的功劳,应当是落到了二皇子的人脉手里。”

邬淳的意思,不管是在二皇子看来,还是在别人眼中,盛世都算在二皇子那一派,所以盛世的功劳有没有在自己身上不要紧,只要让二皇子这派里的其他人得到好处就行。

恐怕这次的事,也是二皇子一力促成的。

在权利斗争里,像盛世这样的小人物,是随时可以牺牲的。

而顶替了方瞻又调离宋宣后,顺利接手灵武军的陈将军,便是二皇子一脉力捧的人。

盛世半垂眼眸,捻了捻手指。

功劳他可以不要,但绝对不可以被人给贪了去。他的功劳是那么好抢的?

“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邬淳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名字顿了一下,然后照着念道:“长安少爷与景侯爷一起去了幽陵,景家军驻守居洪关。”

第55章 第 55 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盛世收到信没多久, 宋宣就匆匆从西陉关赶了过来。他倒不是为自己被降职空降了顶头上司的事而来。

“盛先生,宋某在京都没什么人脉,不知道您能不能帮着打听一下侯爷现下如何了。若您能将侯爷救出来, 宋某这条命就是您的。”

宋宣是方瞻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将,他有心想要救人, 却找不到门路,这才想到在京中有产业的盛世。

若是盛先生的话,定有办法走通里面的关系,即便不能立即将侯爷救出来, 让侯爷少受些苦也是好的。

盛世没有立即夸下海口能将方瞻救出,只说自己定竭尽所能,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里正, 在京城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方瞻对于盛世来说,是一定会想办法救的。

自己给灵武军提供了很大部分军备,已经深度绑定, 二皇子的陈将军上任后,定会察觉到灵武军与其他军队的不同,从而怀疑到自己。

除此之外,方瞻本人及其世子方言,和自己关系也还不错。既然拉拢了一部分军方力量,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若说之前的方瞻对自己只是感激,对皇帝仍旧忠心不二,但经过此次事件后,怕也是认清了建元帝的为人。

从宋宣就可以看出,若是将方瞻救出,灵武军上上下下定会对自己感恩,到时候灵武军听谁的, 可就不好说了。

盛世将自己想法跟邬淳大致聊了一下,便马上修书一封给长安,让镖局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务必在长安前往居洪关前,处理好此事,必要时可以动用盛世在京师的人员和钱财。

长安毕竟不是真的十五岁少年,作为曾经的统帅且有景家的人相助,为方瞻周旋倒是可以做到的。

盛世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方瞻活着出京都。

大凉朝廷争斗,波及边关,北方少数民族劫掠边民,中央又克扣军饷,乱杀功臣。

皇子争夺,地方割据,眼见着乱象将起。

除了祖安的百姓外,大凉境内不少百姓都穷困潦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常有的事。

如今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已经放到明面上了,三皇子也在虎视眈眈。大凉之前分封了不少王爷镇守各方,若是乱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上头那个位置。

邬淳打量着盛世画下来的地图,从南至北,由西向东,标了每处的统帅和将领,除此之外还有他们的关系网。

邬淳看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公子既不站太子,也不站二皇子,三皇子此番被迫前往封地,也是因你之故,莫非公子是要支持十一皇子?”

这个问题倒是将盛世给问住了。

一开始,若是一定要从各个皇子里选一位站队,盛世应当会选择跟在自己身边的长安,毕竟年岁小若是培养起来自己也算是元老。

但现在的长安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他的心性到底如何,其实盛世并不能拿准。

因此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拉上所有人,推长安上那个位置。

他沉吟片刻,最后道:“此事还须走一步看一步。”

长安到底对那个位置有没有想法,也未可知呢。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守住祖安和灵武军才是。先生有什么想法吗?”

邬淳想了一下道:“此番必然不能让陈将军接手灵武军。我听闻陈将军好大喜功,贪功冒进,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方面下手。”

两人商议过后,不到十日,陈将军便领着人押着北戎王子须卜乌和阿布托到了祖安,队伍里还跟着北戎的使者团。

陈将军此番既是到灵武军上任,也是负责与北戎交换人质。

陈将军刚到祖安,陈县令作为广武县的县令自然第一个迎上去,而有了陈县令这个工具人,盛世作为祖安实际的掌权者自然就退到了后面。

陈将军根本没将这个里正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盛世说到底连个文臣都算不上。能将数万百姓救回关内,不过是因为阿布托太蠢,其次就是灵武军英勇,最后才是凭借他商人的三寸不烂之舌。

陈将军本就看不起商户,觉得那都是偷奸耍滑之人,能忽悠到大傻子阿布托,属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一到祖安,陈县令便给他安排休息的地方,陈将军坦然接受的同时,自然也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县令,但他却对那被俘的六千东胡骑兵很感兴趣。

席间,他直接向陈县令要人。

“听闻那些东胡骑兵,都被陈县令要去建城了?”

陈县令一脸尴尬。

他虽然是广武县的县令,祖安城的小事他也还能说上几句,但祖安城的大事,他还真说了不算。

建城就是大事里的一件,东都俘虏自然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但他要脸,不好意思说让俘虏建城不是他的意思,只含糊道:“却有此事。”

陈将军:“东胡骑兵勇猛,让他们建城属实有些大材小用,这样吧,你将人给本将,本将将他们编到灵武军军中,壮大我大凉骑兵的实力。”

陈县令惊得筷子上的菜都掉了。

这人居然要抢盛世的人?

盛世那是什么人啊,那就是个铁公鸡啊。人一旦入了他的地盘,想让他吐出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他可没那个本事,问盛里正要人啊!

“陈将军,这人不是下官不给,俘虏都在祖安的里正手里,下官想给也没法给啊。”

陈将军听到他这话,颇有些匪夷所思。“你一个县令,还管不到里正头上?”

陈县令的心口猝不及防被捅了一刀,他深吸一口气,尴尬地笑了两声。

“下官虽是县令,但盛里正乃是陛下亲封的圣人,怎么说也得给人家面子不是?况且人是盛里正亲自带回来的,灵武军那里都没要人,下官如何敢要人。”

陈县令原本是打算搬出建元帝封圣人这事,让陈将军打消抢人的念头,却没想到陈将军只听到了后半句。

“现在灵武军是本将做主,本将要替灵武军要回这些俘虏,你去将盛世叫过来。”

盛世过来后,听闻陈将军要将俘虏要去,也没拒绝,只说这些人最近灰头土脸不成人形,等他将人洗刷干净吃饱饭,编排好再给陈将军送去。

陈将军见他这般好说话,很是满意。

他斜睨着盛世,觉得谅他一个小小里正也不敢欺瞒于他,于是点头让盛世过几日好好将人送到西陉关。

由于陈将军身负重任,自然不敢再祖安耽搁,休息一晚后,便去了西陉关。

来不及跟宋宣交接,只让宋宣领了人,与他一同到西陉关外的丰固小城。

以物易人的地点,定在了丰固小城北边二十里处。这里是大凉与北戎新的交界处,对双方来说,都算是安全的位置。

由于北戎答应的银钱和牛羊不少,因此队伍拖得也很长。

虽然大凉朝廷不靠谱,但当初谈判的时候,也怕北戎出尔反尔出现幺蛾子,于是双方谈到最后,便说好交换过程中,双方只可以带三千人手。

到了约定时间,一切准备就绪,陈将军远远看到北戎军赶过来的大批牛羊和一车车货物,高兴得仿佛这一仗是他打的,物资是他缴获的一般。

相比于陈将军的轻松,宋宣倒显得紧张了许多,他警惕地看着旷野,心里想的是几日前盛世突然问他“对北戎赎金有没有兴趣”。

那可是足足一千万两白银的银钱和货物,还是用他们抓到的须卜乌换的,他们灵武军分不到一点,要说全军上下一点怨言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但这要怎么感兴趣啊?

在北戎手里不好抢,但要是到了朝廷手里再动手,那他们岂不是就是杀头的罪?

对于宋宣的心事重重小心谨慎,志得意满的陈将军只以为他是怕交换人质和赎金的过程中出现差错。

他拍了拍宋宣的肩膀,安抚道:

“放心吧,北戎王那么宝贝他儿子,只要须卜乌在我们手上,北戎王就不会闹幺蛾子。”

宋宣睨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你放心得也太早了。

北戎这次居然是北戎王亲自带人过来赎人。

看来他是真的疼爱须卜乌,且想让须卜乌当上王储的心昭然若揭,也怪不得他愿意下此血本。

北戎王站在对面高喊:“我儿呢?”

自从谈判成功,须卜乌这段日子过得倒是不错,只有跟着他一同被赎回的阿布托显得萎靡不振。

须卜乌从后方走上前来,远远地对着北戎王行了礼。

北戎王看到活着的儿子,终于放下心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运货的队伍往大凉军队那边走。

而大凉这边,陈将军也令他心腹押着须卜乌和阿布托慢慢往北戎那边去。

交换现场虽然嘈杂,却并不算乱,就在陈将军满心以为这次交换会相当顺利的时候,突然从东面传出喊杀声。

一队足有七八千人的骑兵从远处驰骋而来,马蹄溅起黄沙遮天蔽日,陈将军当场脸色就白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另一边,北戎王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这队人马正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北戎与大凉交换人质消息,趁机带人杀过来,准备劫人劫货的东胡王。

甫一会面,东胡人二话不说,直冲中间的须卜乌和阿布托而去,吓得阿布托脸色煞白,以为东胡王这是千里追杀他来了。

须卜乌也以为自己是被阿布托连累,气得他一脚将阿布托踢翻在地,反手从旁人那抢来弯刀。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虽然北戎和大凉只各带了三千人,但是距离此处二十里处囤积有两万余人,以防生变可以快速支援。

东胡人就是知道这点,所以带的人马并不多,打的是速战速决的算盘。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将北戎王的心尖尖须卜乌给抢了,顺道再抢点财物回去。

到时候学大凉人,以须卜乌为质,与北戎王谈判。

东胡王一统草原的野心,阿布托并没有料错。

至于阿布托,东胡王虽对他带走恒城将士愤恨,但与须卜乌相比,阿布托根本不算个东西。

以北戎王对须卜乌的重视,他只要捏住了须卜乌,那便是捏住了北戎王的命脉。

陈将军一脸惊慌,人他可以不要,反正北戎王就在这,他有本事自己把儿子抢过去。

“宋宣,快令灵武军将东西抢过来!”

突生变故,交易中断,北戎王一边担心自己儿子,一边也不想将东西给大凉了。

“保护王子,保护货!”

东胡王那里则在喊:“兄弟们,谁抢了就是谁的!”

三方混战,一时间,整个旷野乱成了一锅粥。

宋宣一边拼命带人抢货,一边心里不禁疑惑。

盛先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怎么东胡人也掺和进来了?

虽然大凉和北戎的人数加起来与东胡人差不多,但大凉和北戎又不是一伙的,因此三方混战,眼见着东胡人就要以人数占优。

变故再生。

不同于胡人的服饰,这次又杀过来一群穿黑衣蒙黑面,一看就是标准的劫匪打扮。

来的人数倒是不多,也就两三千人,他们一头扎进来,却不是冲着人去,而是冲着现下最没人在意的牛羊而去。

其他人一看,顿时就放了心。

这群人就是傻子,银子珠宝不知道抢,却去抢那些牛羊。

牛羊那东西跑起来慢,就算抓到了想要弄走,都跑不过他们这些追击的。等到他们收拾了现在的对手,转头再对付这些偷羊贼!

然而他们的注意力刚转回面前的大凉人、东胡人、北戎人身上不久,就听到一顿震天响。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如晴天霹雳般劈啪作响,炸得人头脑发胀。那些牛羊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响,顿时被惊得四处狂奔。

场上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骑的都是高头大马。马本来就被这些持续的惊雷声吓到,再被一万头牛羊这么一突突,顿时如惊弓之鸟,根本不受人控制,撒开蹄子四处狂奔起来。

北戎王胯下骏马受惊,他控制不了,便直接一刀砍中了马脖子,从马上跳了下来。

“保护王子!”

其他人怕被疯马摔下,或是踩踏至死,也有样学样拔出匕首将马扎死。

混乱当中,有人悄悄往须卜乌那里去,他一击即中,很快退了回来,继续与其他人一起,将东西和疯了的牛羊往大凉的方向赶。

北戎王好不容易砍死须卜乌周边的东胡人,挤到自己儿子身边。他刚说了一句“儿啊”,便目眦欲裂。

须卜乌正杀得起劲,忽见父亲盯着自己胸口,便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然而只一瞬,他全身使不完的力气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一般,原先轻巧的刀也握不住了,叮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看着胸口一把染血的匕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感觉到疼?”

眼见着须卜乌要倒下,北戎王匆忙扔掉手中的弯刀,冲过去接住须卜乌的身体。

须卜乌嘴角的血一股一股涌出,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着北戎王的衣襟,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父亲,一定要……要替我……报仇!”

由于离得近,须卜乌口中的血沫溅了北戎王一脸。

看着刚刚还冲自己行礼的儿子,转瞬间就直愣愣地瞪着眼睛,再也没了呼吸,北戎王发出一声怒吼,犹如失去理智的恶狼。

陈将军觉得护送任务是朝廷给自己下达的任务,还是得保证一下须卜乌的安全,省得到时候北戎王追究。只是他慌里慌张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须卜乌咽气的场景。

“北戎王,这真不是我们的责……”

提刀起来的北戎王,根本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大凉人,该死!

陈将军还没说完话,便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经历丧子之痛而失去理智的北戎王一刀封了喉。

北戎王怒瞪着东胡王的方向,咬牙切齿,“阿木泰,我与你势不两立!”

东胡王知道此番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他虽然不想要须卜乌的命,但须卜乌确实因他的缘故而死,想到二十里外的北戎大军,他扫了一圈战场,最终下令撤军。

北戎王大受打击之下,心中只有带须卜乌回到故乡一个念头,早已没有心力再与大凉军队周旋。

宋宣就这么带着灵武军,得到了一部分的财物和牛羊。

至于剩下的,当然是被那批黑衣人弄走了。

他们灵武军还要打扫战场,以及给自家才上位没几天的主将收尸。等到他们处理完,发现那群黑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下属过来问道:“宋副将,那伙黑衣人怎么办,要不要上报朝廷?”

宋宣看了一下面对那么多东西喜不自禁的灵武军,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道:

“不用,就说东胡人突然杀入,须卜乌身死,交易未成。”

下属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宋宣,这是打算都昧下了?

宋宣自然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

“朝廷都多久没给我们军饷军粮了?若不是盛先生,咱们灵武军早就饿死了。这些就当是补偿咱们军中将士。再者说,须卜乌本就是我们擒获的,用他换来的赎金,理当该有我们一份。”

下属一听也是这个理。既然他们昧下了,说北戎什么都没给。那黑衣人的事,自然就不好上报了-

祖安城外僻静处,停着一辆马车。

很快有人掀开车帘,一瘸一拐上了车。

“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

黑色面巾摘下,赫然就是本应在西域走镖的石莽。

第56章 第 56 章 石村长的拍卖会

盛世原先是传信给在晋阳的常北, 让他召集人手来祖安,趁乱抢货。没想到一直在外走镖的石莽刚好回来了。

石莽听说要去抢北戎人的东西,当即领着镖师们, 又让其他分镖局的镖师紧急赶过来,临时组成了一帮劫匪。

这活他们倒也熟。

至于制造混乱的东西, 则是盛世前些天弄出来的一串串鞭炮。

想要制炸弹,还是有些困难的,也不是几日就能做到的,但是纸卷的鞭炮, 就简单了许多。

纸,造纸厂里多得是。

至于鞭炮里的火药, 则是硫磺、木炭、和硝酸, 这些东西只少量的话,并不算难获得。

做鞭炮毕竟跟做炸弹不一样,要的量少, 也不需要具备什么杀伤力。而且盛世也不需要它有威力,只要能炸响,惊到牛羊马匹,能够制造混乱就算成功了。

石莽笑着道:“公子,那小东西果然厉害。系在牛羊尾巴上一点着,整个战场立马就乱了。

牛羊横冲直撞,马也全受惊了,饶是那些胡人再如何在马背上长大,也制不住受惊的马,一个个要么从马背上跌下去,要么被马驮着跑没影了。”

盛世原先并没有打算造火药,即便是鞭炮他也没打算弄出来, 毕竟热武器在冷兵器时代,属于是降维打击。

但眼见着大凉要乱,与他紧挨着的西陉关还被更换主将,强烈的危机感袭来。让他越发觉得这样的世道,必须自身足够强大,令人畏惧到不敢向他伸手才行。

车内还坐着邬淳,他急忙问石莽:“须卜乌呢?”

按他们的计划来说,即便东胡抢走了须卜乌,借此拿捏北戎,但东胡与北戎不和以及东胡王的野心,也算是摆到了明面上。

相较于南方的大凉,对于北戎王来说,与他同处一片草原,时刻想要取而代之一统草原的东胡王,才是最大的敌人。

毕竟大凉可不会觊觎草原的土地。

北戎和大凉交易的时间地点,就是邬淳与盛世商议过后,故意找法子透露给东胡王的。

东胡王自阿布托逃走后,便集结军队驻扎在北戎和东胡交接的地方,时刻注意北戎和大凉的动静。

盛世此举也算是阳谋,东胡王有野心,面对这么好的机会,他傻了才会不动手。不论是人还是物,抢到都是好的。

他在东胡休养多年,自认有足够的实力对付北戎王。

只是按照东胡王的设想,即便他劫走了须卜乌,北戎对他也不会立即用兵。但巧就巧在,他劫人的时候,须卜乌死了。

石莽呵呵一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小声道:“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趁乱除掉了。”

盛世早就说过,须卜乌留不得。

当然相较于死在之前的战场,亦或是死在大凉的地盘,须卜乌死在东胡王抢人的时候,才是对大凉、对盛世、对边关百姓最好的。

在盛世看来,若须卜乌落在东胡王手里,北戎王即便心里再不快,一开始也得虚与委蛇,到时候东胡王若要求北戎与他合作,一同攻打大凉,那可就万分不妙了。

因此,须卜乌今日必须死。

草原之乱,也从今日拉开序幕。

大凉边关也有足够的时间喘息。

邬淳听到石莽说须卜乌死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双手接过盛世递过来的茶盏,终于有心情品一品茶了。

盛世给石莽也斟了一杯递过去,石莽笑道:“石某是个粗人,哪会品茶,权当解渴了。”

说着便一口干了。

喝完后,他又道:“公子,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盛世想了想,道:“其他东西你先令人收起来,大家暂时也都解散。至于牛羊这些活物,交给我就行。”

须卜乌都死了,你要说这些东西是北戎给的赎金,那也得问问北戎答不答应,认不认。

所以这些货物,只能算是从北戎打劫来的。

既然是打劫北戎的,那可就跟朝廷没关系了,是大家各凭本事得来的。

进了盛世的兜,可就没有往外拿的道理。

石莽他们赶的都是四散奔逃的牛羊,这些牛羊几乎没有受什么伤。而宋宣跟在后面打扫战场,得到的大部分是受了伤跑不了路的牛羊,以及被斩杀了的战马。

不过宋宣他们也不亏,即便是健康的牛羊,将士们也没时间放牧,还不如拿肉回去改善军中伙食。

而盛世得到这些牛羊也不是自己养,他对邬淳道:“一会儿你去找一下石村长,让他将这些牛羊分给百姓们。”

石村长虽然名义上还是村长,但实际上却肩负着里正大人吹的职责。村里的大事小事他都交给了自己儿子。

石才原先确实不着调,但自从到了祖安的这一年多,人也变了许多。而无事一身轻的石村长,一有空就去城里最大的广场上,唤上同样上了年纪干不了什么活的老人家,一坐一聊就是半天。

说什么?聊什么?

自然是说里正大人的好,要是没有里正大人,他们还在山窝窝里提心吊胆呢,哪有如今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