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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影后 君sola 20596 字 3个月前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等了许久,阮夜笙几乎快把手机屏幕盯得穿了孔,都没等到奚墨的回复。

她刚才发消息过去,无非是一种试探。其实她也并不确定奚墨有没有看到沈轻别发的那几张自拍照,更何况底下评论扎堆,就算看到了照片,奚墨也很可能没注意那一条留言。

但是之前奚墨很快就回了她,后面却没了动静,难道是看到了?

阮夜笙希冀着,却又忐忑。

躺在床上的奚墨也隔了好一段距离,默默看了半晌床头柜上的手机。最终她坐起身来,拿起手机解锁,在消息输入框里面打起字来:“我看到了。”

她的手指悬空在发送按钮上,不动。

定了片刻,她想了想,却又把刚才输入的那几个字删掉了,重新打字:“你对校园恋爱的戏码感兴趣?”

然后点了发送。

阮夜笙一直将手机拿在手里,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回复。定睛看过消息的内容,心中的欣喜瞬间被疑惑所取代,奚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究竟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她总觉得奚墨回的这条消息像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如果要她来揣摩,她能揣摩出好几种意思。

阮夜笙不敢说得太明白,于是也在这模模糊糊地反问:“你呢?你感兴趣吗?*”

奚墨本来下意识想回复的是:你感兴趣,我就感兴趣。

但是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她打字的时候按键远没有平常利索,甚至于有种罕见的紧张。刚打了“你感兴趣”这四个字,就不慎给发出去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逗号。

可是发完了,她一看不对劲,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发了这个,她到底是突然哪根筋不对,又立刻手忙脚乱地把消息撤回了。

从发消息出去,到撤回,可能也就几秒的时间。

阮夜笙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屏幕,自然是看到了她的这一条。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奇怪,“你感兴趣,”这个句式就不正常,看着像一句没有打完就发出来的话。

几秒钟以后她发现奚墨撤回了,就更奇怪了,回复说:“什么意思?你好像只发了一部分,没发完吧?而且你怎么撤回了?”

“也没什么意思。”奚墨脖颈都沁出了些许薄汗,回她:“我可能有点困了,打字打了一半。”

“那你剩下的那一半是什么啊?”阮夜笙追问她。

“不记得了。”

阮夜笙:“……”

奚墨继续回道:“我去洗个澡,今天会早睡,明天见,晚安。”

阮夜笙只好也与她道了声晚安,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奚墨也看着手机发愣。

她在床边枯坐了好一阵,轻轻呼出一口气,收拾衣服去了浴室。

沈轻别很晚才回到家,是郁安开车送她回来的。她好不容易休息了几天,眼看着明天又得继续忙开了,她得抓紧时间,先回家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再说。

沈轻别靠着沙发刷微博。因为她路上嚷嚷着饿,郁安又怕她在外面吃不干净,就自己撩了袖子,在厨房给她煮鸡丝粥喝。

别看沈轻别经常发她吃各种美食的自拍照,其实都不是真吃,她得保持身材,遇见美食最多就是尝尝味道,哪敢多吃。

她也不是不喜欢,相反,她馋得不行,但是又能怎么办。

不过郁安煮的粥她还是能喝的。清淡适宜,鸡丝切得细细的,也没什么油脂,喝起来又香又滑。

郁安煮好了粥,端过去给沈轻别。沈轻别挪了挪身子,端着粥碗坐在她身边,说:“今天很晚了,要不你别回去了吧,在我这睡一晚?”

沈轻别的家郁安来过很多次,熟得都跟自己家一样,但郁安从来没在沈轻别家里过夜。

“行吧。”郁安想了想,回答。

“太好了。”沈轻别高兴了,笑得也很甜。

郁安看她笑了,总觉得她这笑不但甜,还瞧着有点傻,不知道怎么的,她也跟着笑了一下。

沈轻别一边喝粥,一边给郁安看她那几张自拍照下面的评论,说:“阿郁你看,有人说你被我亲了以后,脸红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郁安:“……”

沈轻别平常没少看评论,耳濡目染之下,不但表情包用得溜,就连很多饭圈用语也烂熟于心。她一看这些评论,就知道她粉丝正拿她跟郁安组CP呢,现在这股风头正劲,只要是两个漂亮的,都能扯到一块组CP,也都不是真的,她全都懂。

也正因为她全都懂,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粉丝在那开玩笑。

沈轻别把碗放下,对郁安认真地说:“我再亲你一口吧,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脸红啊?我以前都没见过阿郁你脸红的。”

郁安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后退好几步,说:“……我回家了。”

沈轻别急道:“你刚还说住下的,怎么又要回去?”

“我想起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郁安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沈轻别还想再说话,郁安拿着包就往门外走。打开门,郁安在门外看了跟过来的沈轻别一眼,说:“你早点睡。”

“哦。”沈轻别端着郁安给她做的粥,点了点头。

郁安走了,沈轻别心里却在犯嘀咕。

阿郁怎么了?很奇怪,是生她气了吗?

阿郁是不是不喜欢她亲她的脸啊?她以前是觉得这没什么,她跟阿郁最亲,亲一下她的脸,也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如果不是阿郁,她还不愿意亲呢。

只有阿郁跟她最熟,最亲了。

所以她跟别人自拍,都是噘着嘴做样子而已,只有对着阿郁的时候,才是真的亲到了脸颊上。

沈轻别想不通,但是粥却慢慢喝完了。她一向心大,也没再怎么继续纠结,洗完澡到楼上卧房睡觉,睡梦香甜。

与此同时,郁安却失了眠。

奚墨和阮夜笙在剧组连轴转地拍了几天戏,期间柳于丝和丁沛相继杀青,严慕是男主,戏份相对多一些,等后面再补拍几场外景戏,严慕差不多也要杀青了。

到了假期的前一天,两个人坐同一班飞机,赶了回去。这次行程很隐秘,奚墨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冯唐唐不在,顾栖松也没跟过去。

两人一下机,就有一个穿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过来接她们,这男人奚墨认识,是他爸奚季身边的一个助理。

她们跟着奚季的助理来到一辆车前,车窗落下去,后座上坐了一个神色冷峻的男人。

“……爸。”第二次见面,阮夜笙其实还是有点紧张。

奚季向她点了点头。

“……奚叔叔。”见到自己的爸爸,奚墨也紧张:“您好。”

“小阮你好啊。”奚季这回倒是和气了许多:“小阮你家住在哪,上车吧,我们先送你回去。”

奚墨忙说:“谢谢奚叔叔,只是不用了,我待会自己叫车走就行,不麻烦您了。”

“小阮不用客气。”奚季说:“这有现成的车,不麻烦,你还能在车上跟奚墨聊聊天。”

阮夜笙站在奚墨旁边,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拍了下。

奚墨浑身一凛,斜着眼角看了阮夜笙一眼。阮夜笙眼巴巴地看着她,显然是希望她能再多陪她一程。不然在车上的时间还有那么久,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奚季相处,压力太大了。

奚墨只得再次道谢,跟着阮夜笙上了车,阮夜笙坐在中间。奚季的车十分宽敞,后座坐了三个人,空间仍旧舒适。

换做以前,如果是奚季和奚墨同在一辆车上,父女两基本上是没什么话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又多了一个人,奚季或许是为了照顾外人的感受,会适当地聊一会天,而顶着阮夜笙这张脸的奚墨自然成为了他关照的重点。

也正因为这样,车里的气氛还不至于那么尴尬。

等到了阮夜笙家,奚墨这才下了车,与阮夜笙和奚季道别。

上了楼,奚墨又收到阮夜笙的一条消息:“你放心,明天的事我会帮你办好的。只是你不能进去,那怎么办,要不我跟你爸说一下,找个理由让你进去?”

奚墨心情有些沉重,回道:“这对我爸来说应该很为难,以前都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祭拜的,你别去跟他说,我就在外面吧。再说了,我现在变了个样,也不好去墓碑前,你帮我好好跟我妈说说话。”

阮夜笙也没有办法:“好吧。你之前交待我的细节,我都背熟了的。”

奚墨打开阮夜笙家的门,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

明天是她妈妈的忌日,她却连一个祭拜的身份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大早,奚墨开车前往墓地。

这块墓地是私家墓地,外面围了防护栏,设了大门,只有奚家的人能进,外人根本靠近不了。原本它也不是墓地,而是奚季当年建造的一个别墅,前庭后院都十分广阔。

奚墨的妈妈生前很喜欢这个别墅,时常会来住一住。她去世以后,奚季将她葬在了别墅的后院,为她专门修建了墓地,并且雇了专人打理。

一般人去世以后,会被送到专门的墓地去,像这样葬在别墅后院,基本上是没有的。大部分人避讳死亡,不会在别墅里面安葬家人,毕竟一旦安葬,这房子基本上也不方便住了。

但奚季并不在意。

虽然他很忙,有的时候却还是会到这个别墅看一看。而清明节,他妻子的生辰,忌日,中元节,这四个重要日子,他必然会回来,且住上一晚,陪伴他的妻子。

等到了目的地,奚墨绕到了后院,隔着防护栏往里面看。

墓地前摆了祭桌,旁边只有奚季和阮夜笙两个人。远远的能看见奚季在那点香烛,而阮夜笙在一旁摆放果盘和食物,摆好以后,她又抱了一捧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有奚墨妈妈的照片,她很美,很年轻,笑得也很温柔。

她去世的时候,奚墨也才五岁。

奚墨垂下眼睛,对着墓碑的方向鞠了三躬,将带来的白菊搁在护栏旁边的地上。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奚墨送完花,却还舍不得走,远远地看着墓碑。

她的妈妈在生下她不久,也才几年时间,就离开了人世。那时候她年纪太小,对她妈妈的印象其实并不算清楚,甚至于很多时候都模模糊糊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她妈妈的感情。

尤其从她妈妈去世以后,奚季每一年都带着她前来祭拜,一年至少四次,风雨无阻。久而久之,都已经成为了习惯。

再算上来这栋别墅的其它时间,来一次,就去墓地那边看一看,墓碑上的照片早已清晰地烙刻在心底。

奚墨站在原地看了许久,阮夜笙忙活完了,转过身来,目光发现了她。

阮夜笙知道奚墨会在外面祭拜,但现在看到她孤零零的模样,又觉得有点心酸。作为女儿,想要祭奠母亲,都还得隔着遥远的防护栏。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本来是想让奚墨进来,但想起奚墨对她的嘱咐,只好又停下了,无声叹一口气。

但她的走动引起了奚季的注意。

奚季顺着阮夜笙的视线看过去,也发现了护栏外的奚墨。

“外面站着的是小阮吗?”奚季问阮夜笙。

阮夜笙吓了一跳,连忙说:“是的,爸爸。”

奚季点了点头,往护栏方向走去,阮夜笙连忙紧随其后。

奚墨发现奚季正向她走来,一时也慌了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等着奚季。

“小阮。”奚季走到护栏旁,低头看一眼地上的白菊,语气倒是挺温和的。

奚墨连忙低着头解释:“奚叔叔,对不起。我昨天在飞机上听奚墨说,今天是她妈妈的忌日,就想着过来祭拜一下。但我又怕太过冒昧,只能在外面悄悄送了点花。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在您的别墅外徘徊,是我的失礼,还请奚叔叔原谅。”

“没关系。”奚季说:“是小阮你太客气了。既然来了,怎么能站在外面呢,快进来吧,我让人给你打开大门。”

他拿出手机,在电话里简短地嘱咐了几句,又说:“大门待会就会打开,小阮你先过去。”

阮夜笙原本还有点紧张,现在发现奚季主动邀请了奚墨,顿时松了口气,对奚墨说:“我过去接你。”

“好。”奚墨看着她,又向奚季道谢:“谢谢奚叔叔。”

小心地拾起地上的白菊,奚墨前往别墅大门。

阮夜笙一路小跑,等奚墨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阮夜笙早已经到了,微微带了点轻喘。

她脸上都是惊喜,眼看着周围没有别人,她凑到奚墨身边,轻声说道:“我没想到,奚叔叔让你进来了,这下你可以近距离地多陪你妈妈一阵,真好。”

奚墨看着她,说:“我也有点没想到。不过我现在算看出来了,我爸对你的印象应该挺不错的,不然他不会主动邀请。”

阮夜笙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吗?”

奚墨点了点头。

阮夜笙很自然地挽住了奚墨的胳膊,奚墨看了她挽着的手,没说什么,与她一起往别墅里头走。

两人来到墓碑旁,奚墨先向奚季问好:“奚叔叔,打扰了。”

“不打扰。”奚季说:“你是奚墨的好朋友,简芫知道你来看她,肯定会很高兴。”

奚墨看向了墓碑。

除了照片,上面还刻着她妈妈简芫的生卒时间。

阮夜笙又给她拿了一捧白菊,奚墨将这捧白菊与自己带来的合在一起,仔细地摆在了墓碑前专门放花的台子上。

她站在她妈妈的墓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芫去世的时候那么年轻,她对着她妈妈的照片,阿姨两个字实在是叫不出口,可是以她现在的情况,又不能开口叫妈妈。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鞠躬,心里想着:妈,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简芫眉目精致,似乎也在温柔地看着她。

渐冷的秋风吹拂着后院的花树,也吹动了白菊的柔软花瓣。

祭拜在安静肃穆的氛围中结束,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将死亡的悲凉冲淡,奚墨和她的父亲也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必对着墓碑伤心落泪,更不必哀凉怆然,一切都很平静,就像是简芫还陪伴在他们身边似的。

阮夜笙对奚墨的妈妈简芫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奚墨当初告诉她,她甚至连简芫的名字都不会知道。

昨天晚上她在别墅里住了一晚,见到了一些简芫的遗物,但还是知之甚少。

不止如此,阮夜笙看着奚墨,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对奚墨的了解也并不算很够。

即使她与奚墨度过了大学生涯,看过了奚墨所有的作品,一路追逐着她那熠熠生辉的足迹,并且能在各种媒体报道中捕捉她那无比细微的神态,她也还是不够熟悉她。

两人待在二楼的一间房里,阮夜笙问奚墨:“我能方便知道你妈妈的一些事情吗?昨天我怕露馅,都不怎么敢跟你爸说话,我生怕他跟我聊你妈妈的事情,而我又不清楚。”

“能的。”奚墨手里拿着她妈妈生前的相框,看了看,说:“不过我对我妈妈的事,知道的很有限。她走的时候,我还很小,而我爸爸平常不怎么跟我交流,我能从我爸那里听到的和我妈有关的内容,也非常少。”

“那你总知道你妈妈的职业吧?”阮夜笙说。

“她和我爸一样,也是个商人。”奚墨的目光落到一个古韵的花瓶上:“但她经营的方向,和我爸不同。我爸是多方投资,我妈只专精一个,她只做古玩拍卖。”

“古玩拍卖?”阮夜笙恍然大悟:“难怪这个别墅里那么多古玩摆件,都是你妈妈喜欢的对吗?”

奚墨点点头:“我妈有很多和拍卖有关的渠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个,就连她举办拍卖会的场所也不知道在哪,只有她那个圈子里懂行的人才清楚这些的。”

奚墨以前也参加过一些拍卖会,但都是慈善拍卖会。娱乐圈这样的慈善拍卖会比比皆是,大部分也都是用来献爱心,或者炒作,拍卖品更是五花八门,从珠宝首饰到衣服等等,基本上由明星提供。

但是她知道,她妈妈举办的那种拍卖会,肯定和这种全然不同。

那是十分私密的。

甚至有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拍卖品从哪里流出来的,背景更是三教九流,很复杂。

那样的拍卖会,一般人是不敢沾的。只有眼光毒,手段高的古玩行业人,才能玩得开。

“我也不太懂。”阮夜笙思索片刻,说:“不过听欢应该是很懂的,她以前也参加过不少古玩拍卖会,就是你说的那种,一般人不给进。”

“颜听欢也做古玩?”奚墨有点惊讶。

“她不做古玩。但是她认识很多古玩行业的人,她参加拍卖会,也不是去竞拍的,说是去找东西。她也没说在找什么,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没找到。”

“对了。”阮夜笙说到这,又补充:“如果你想知道你妈妈以前举办过的拍卖会,又不敢去问你爸爸,那我可以帮你去问听欢。她认识那么多这一行的人,如果告诉她你妈妈的名字,说不定会知道的。”

奚墨垂了垂眼睫,半晌才道:“还是算了,别去问吧,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好,那就不问。”阮夜笙看她心情有点不好,声音都柔了很多。

“你是不是还有问题要问我?”奚墨把简芫的照片放回桌上。

“没有啊。”阮夜笙连忙说。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妈怎么去世的?”奚墨的目光深邃起来。

阮夜笙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今天是简芫的忌日。问这个问题,奚墨应该会很难过吧。

阮夜笙是想知道,但她原本并不想真的问出口。

奚墨却缓缓开了口:“我妈是在一场车祸中去世的。她的车和另外一辆车相撞,另外一辆车超速,撞得很厉害。她被送到医院,抢救了一天,却还是没能救回来。”

阮夜笙面色凝重。

“我没有见到她最后的样子。”奚墨看着看向简芫的照片,轻声说:“我那时候只有五岁,懵懵懂懂的,丁叔叔说家里人不让我去看我妈临终的模样,怕吓到我。甚至我当时都不知道死亡具体是意味着什么。渐渐的,我才明白,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阮夜笙将手放在奚墨背上,轻轻拍了拍。

奚墨扭过头,看着阮夜笙:“我妈走了,撞她的司机却捡了一条命,被抢救了回来,甚至都没有坐牢,好不公平。”

“为什么?”阮夜笙讶异道:“没有坐牢?”

“证据很足,司机当时就在车上,被送去医院。”奚墨冷声道:“但司机一直坚持说不是他撞的,后面疯了。最后做了鉴定,确定是真疯,就被送到了一家疗养院关着。”

阮夜笙越想越奇怪。

如果真的证据充足,以奚季的性格和本事,这件事的结局应该不可能会是这样才对。

以奚季的人脉,要让那个司机定罪,付出他应有的代价,在那时候可是轻而易举的。

奚季那么爱他的妻子简芫,怎么能接受肇事者只是被关到疗养院呢?

“你爸爸他当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吗?”阮夜笙问道。

“就是我爸把那个司机送到疗养院的。”奚墨叹气:“我爸每年给那家疗养院一笔丰厚的费用,让疗养院好好照顾那个司机,确保他一直能活得好好的。这些都是丁叔叔告诉我的,小时候我很不理解,觉得我爸没有给我妈讨回公道,甚至有点恨他,丁叔叔却说我爸是在做正确的选择,他这全都是为了我妈好。”

“这很奇怪。”阮夜笙说:“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奚叔叔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他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不得已才这样做?”

“后来等我长大了,我也像你这么想过,因为这不像是我爸的风格。”奚墨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大二的时候,有一次没有参加排练,也没有请假,王老师找半天都不到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记得,记得。”阮夜笙点头:“你可是王老师最看好的学生,那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她因为你发这么大脾气,吓得我们都不敢说话。”

“那天我悄悄去了那个疗养院,还把手机弄丢了。”奚墨说。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虽然奚墨讲述的都是大二时的事情了,过去多年,但阮夜笙还是听得有些紧张:“那你当时见到那个司机了吗?”

奚墨点了点头:“见到了。”

只是过程有点曲折。

那还是她生平首次跟踪别人,不,准确的来说那还不是别人,而是他爸奚季。

那天上午她在家,听到奚季和他的司机打电话,得知他要前往疗养院。一直以来,撞死简芫的那个司机所在的疗养院都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当时奚墨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要跟着奚季。

下午两点半要回学校排练话剧,她计算了下来回的时间,觉得完全能够赶得上,也就没有往请假那方面想。

那家疗养院在环境清幽的郊区,设施完备,服务也很到位,就是收费比较高昂。

在那边休养的病人大部分都家境优渥,其中很多都是体弱的老人。在那里,他们可以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子女们忙完工作,周末也会去看望他们。

来到疗养院,奚墨看见奚季和司机进了一楼大厅的电梯,她怕被发现,不敢跟得太近,无法得知他们具体要前往多少层。

她只得找护士站的护士打听司机的病房所在。

司机叫张东阳。奚墨问完以后,护士查询了下,却回答说并没有这个名字的病人。

当时奚墨倒也没有太意外。

她爸一向思虑周全,如果他要藏好什么,很难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奚墨觉得这是奚季刻意要掩盖张东阳的行踪,或许安排张东阳入疗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张东阳的资料进行了伪造,让张东阳以另外一个身份入院。

而这对于奚季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奚墨又根据张东阳当年入疗养院的时间,请护士帮忙查一下,看当年在这个时间入院的病人都有哪些。

不知道是不是护士察觉到她这样问来问去,不太像前往探望的人,因此提高了警惕,还是说年代太过久远,当年的资料现在确实都查不到了,总之护士的回答是电脑里面找不到记录。

奚墨没有办法,只能一间一间地去找。

她很清楚她爸的行事风格,如果她爸是来找张东阳有要紧事,他会独自与张东阳见面,司机应该会留在门外把守。她只要找到他的司机在哪间房门口,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张东阳的所在。

但是有那么多层楼,她必须得抓紧时间。

考虑到她爸的性格,应该会把张东阳安排在僻静的没有太多人打扰的病房,那么最可能的还是高楼层病房。

奚墨坐电梯到顶楼,再一层一层地往下找。

阮夜笙听了她对当年的叙述,心情十分复杂,既为奚墨捏了把汗,又佩服她的毅力。

“你就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去吗?”阮夜笙叹道。

“是,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奚墨说:“我一门心思就是想找到那间病房,别的都顾不上了,就连时间流逝也没有察觉。”

“那你还记得什么时候找到的吗?”阮夜笙好奇之下,继续问。

“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我记得很清楚,刚好是午餐时间,我看到有一些病人家属送饭过来。张东阳的病房就在那一层的尽头,有个护工端了好几份饭,一份给了我爸的司机,他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吃,另外的就送进了病房。而且我看那个护工和我爸的司机似乎很熟,应该是我爸信得过的人,才会被安排来照顾张东阳的生活。”

“也就是说,你爸当时和张东阳一起吃午饭了?”

奚墨皱眉:“应该可以这么理解。只是我当时不能过去,怕被我爸的司机发现,也看不到病房里的情况。”

阮夜笙思索了一阵,才说:“所以你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你爸和张东阳相处的情况,看不到你爸对张东阳的态度了?”

“没有看到。我爸一直待在那间病房里,我不知道他对张东阳说了些什么,司机守着,我根本无法靠近。”

“那之后呢?你爸出来以后,情绪方面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奚墨摇头:“没有。他一直都很平静,也没有人能看出我爸在想什么。”

“你这个爸语十级的人,也看不出吗?”阮夜笙歪了歪头。

奚墨:“……”

阮夜笙目不转睛地盯着奚墨,唇边带着微笑。

她觉得奚墨和她爸在这方面有点像。以前她还觉得可以看出一些奚墨的心思,但是最近她觉得这种难度越来越加大了,有的时候她甚至都会想,奚墨是不是在有意识地遮掩自己的想法。

猜不透奚墨的心思。

这让阮夜笙心底有只钩子在挠她似的。猜来想去,也没有一个真正让她确定的定论。

阮夜笙不逗她了,接着问:“你爸离开以后呢?你就这么去了病房吗?”

“当然不是。”奚墨瞥她一眼:“要是我直接进去,万一被人撞见,或者张东阳把看见我的事告诉我爸怎么办。我当时乔装打扮了下,才进去的。”

阮夜笙双手叠在椅背上,下巴磕在上面,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趣味,笑道:“你打扮成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病房保洁员。”奚墨有点尴尬:“我悄悄去保洁间换了保洁的衣服,戴了口罩和帽子。”

阮夜笙眨眨眼,仔细想象了下奚墨当时的模样,差点笑得趴在了椅背上。

要知道奚墨在大学的时候,模样比现在要青涩许多,整个人白皙清透,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眉眼之中却又带着疏离的倨傲。她就像是光一样,走在哪里,都能吸引无数人的注目。

这样一副模样,穿着保洁的衣服,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再拎着一个拖把和垃圾袋偷偷摸摸溜进病房搞侦查,说出去谁敢信呢。

阮夜笙连声说:“太可惜了,我居然没看到。当时我还在学校苦苦等着你排练话剧呢,王老师见你迟迟不来,而你电话又没人接,气得不行了,还逮着我们好一顿数落。”

“我担心跟踪的时候有人找我,要是被我爸听见了怎么办,手机开的是静音,我都不知道王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不止王老师,我也打了的。”阮夜笙竖起手指:“我一共打了五个电话,可你都没接。”

“抱歉。”奚墨说。

阮夜笙愣住了,半晌才说:“怎么突然道歉了?”

“我那时候没接到你电话。”

阮夜笙笑着摆手:“都那么久的事情了。再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的次数可比接的次数多。”

奚墨端着的一张脸终于绷不住了,惊讶道:“我以前是这样的吗?”

“不然你以为你是哪样的?”阮夜笙似嗔非嗔地将她横了一眼。

奚墨似乎有点着急,立刻站起来解释:“我记得我没有。我以前是很多次真的没接到,但是在看到你的来电记录以后,我每次都给你回过去了的。”

阮夜笙噗嗤一笑,也站起身,按在奚墨的肩膀上,又将奚墨按回了椅子上。

奚墨抬眸望着她。

她站着,弯了腰看着椅子上的奚墨,笑意明媚:“我知道,你每次都回我了。”

每一次。

没有一次例外。

即使奚墨那时候并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但是阮夜笙缠着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奚墨如果看到了,还是会接。

而如果没有接,一定是因为奚墨没有听到。

阮夜笙那时候就明白,奚墨待人有礼,绝不是那种看到了却故意不接她电话的人。她不知道奚墨对别人的电话是怎样一个态度,但是奚墨对她,是这样的。

而奚墨时常接不到她的电话,也是因为以前奚墨怕铃声太吵,手机一向是开的震动。如果手机放在包里,她有的时候太忙了,会因为没有注意而忽略了来电。

但她发现以后,会立刻回拨过去。

不过偶尔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为了怕打扰阮夜笙休息,她通常会在第二天再行回复。

“那一次没有。”奚墨说:“就是我去疗养院那次。”

阮夜笙拿出自己的手机,低着头拨了个号,说:“那一次不算,你手机丢了,看不到记录,如果不是我今天告诉你,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给你打电话了。”

轻缓的钢琴音前奏响起,奚墨将手伸进口袋里,将她的手机拿了出来。

一看,居然是阮夜笙打过来的。

她脸色凝了凝,转而盯着阮夜笙看。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的铃声。”阮夜笙眼睛亮了亮,说:“我就说上次听见你接电话的时候,听到了铃声。你以前都是设置的震动,什么时候开始设置铃声的?”

“有好一阵子了。”奚墨收起手机。

两个人没有交换之前,奚墨就有工作手机和私人手机,现在她仍旧保留了这个习惯。她在片场多有不便,和以前一样,她的工作手机很多时候还是让冯唐唐拿着。有什么电话,也是冯唐唐转给她,就连工作手机的铃声也是冯唐唐帮她设的。

至于私人手机,她一向都是设了震动。

她不太喜欢别人打扰。

现在她口袋里装的是私人手机,奚墨却破天荒地设了铃声。

“你怎么突然改性子了?”阮夜笙问她:“你不是不喜欢铃声吵你吗?”

奚墨随口说道:“设个铃声,听到的几率高一些,不会漏接重要电话。”

阮夜笙琢磨了下,眼睛笑弯了:“难*怪后面我给你打电话,你基本上都能接到,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奚墨冷哼一声:“我不是为了接你电话才设铃声的,我也有很多别的重要电话。”

随着绥廷的热度发酵,阮夜笙也终于正式回归娱乐圈。

她当年离开的时候,本就是红得如日中天。有这么好的一个基础,经过媒体推波助澜,她轻而易举地就能回归大众的视野。再加上奚墨和沈轻别这两个顶级热度的加持,她现在纵然还远远比不上当年,却还是能够保持着一个十分喜人的势头。

以前的许多合作伙伴都想起了阮夜笙,甚至就连以前所在的公司都抛出了橄榄枝。奚墨最近经常会接到工作上的邀约,问她档期安排,有电视剧,也有电影,甚至还有综艺,都不算什么大制作,但工作机会远比当初要多出许多。

“别的重要电话。”阮夜笙抓住了一个点不放:“那就是说,我的也属于重要电话,是吧?”

奚墨:“……”

阮夜笙琢磨着她的表情,又问道:“这铃声是什么曲子?我没听过,特别好听。”

“我自己瞎弹的钢琴曲,录下来的。”

阮夜笙说:“你自己瞎弹的?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写的曲吗?”

奚墨从小练钢琴,乐理也十分精通。阮夜笙知道她会写曲,但她很少写,说是没心情,也没那个时间。

有那闲情逸致写个曲子,她还不如去多看几遍剧本。

“唔。”奚墨含糊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我也想要设你的这个曲子做铃声。”阮夜笙立刻说:“可以吗?”

奚墨:“……”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奚墨没说什么,再度拿出手机,低着头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很快阮夜笙就听到了来消息的提示音,是她自己的手机。她打开一看,奚墨给她发来了一个未命名的音频文件。

轻触播放,钢琴音缓缓流淌而出,与奚墨现在使用的铃声一模一样。

阮夜笙笑着看了一眼奚墨,说:“谢谢,那我可就用了?”

“用吧。”奚墨面色淡淡地看着阮夜笙,与此同时,将手机塞回口袋。

看上去就好像和阮夜笙使用相同的手机铃声,在她心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结果口袋与外衣贴得有些紧,她又只是看着阮夜笙,而不去看口袋,导致手机挨着口袋边沿,蹭了一次,没能放进去。

第二次继续往里放,却又失了准头。

奚墨:“……”

阮夜笙:“……”

奚墨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却还是犟着,不愿低头。可能是越出错,就越紧张,她握手机的手指甚至都有点轻颤起来,第三次当然还是塞不进去。

阮夜笙一直盯着她这个故作漫不经心的的姿态,再到她装样子装到失败,心里简直快笑疯了,脸上却还得憋着笑。

她总不能直接戳破,好歹也得给奚墨一点面子。

奚墨顿住,索性将外衣脱了,走到房间的挂衣架前挂好,顺便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这才缓步走回椅子,端坐下来。

“你干嘛突然脱衣服?”阮夜笙什么都清楚,仍要问她。

“我热。”奚墨道。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阮夜笙既觉得好笑,又拿她的嘴硬没办法,叹气:“你别感冒了。”

奚墨穿了一件薄毛衣,将一只手搁在另一只手臂上,缓缓摩挲。

阮夜笙看着她摩挲手臂的微动作,开始设置铃声,又问:“这个曲子没有名字吗?”

“没有。”奚墨回答:“都说是瞎弹的了。”

阮夜笙播放起了这首曲子。

最开始的前奏很舒缓,听得人很快就放松下来,之后却又明快清新了。仿佛初夏时节刚刚下过雨,天光骤开,鲜嫩的新叶上还滴着晶莹的欲滴,并折射了微凉的阳光。青春年少的学生们从树下经过,水坑中映照着他们的影子。

手机被阮夜笙放在椅子上,继续播放,阮夜笙踩着节奏走向挂衣架,将奚墨的外衣取了下来。

这首曲子里有光,有微风,有雨,更有青春的味道。

一曲终了,阮夜笙拿着外衣走回奚墨身后,轻轻地披回奚墨肩上。

奚墨似有怔住,伸手按向肩上的衣服,一直看着她。

阮夜笙怕奚墨着凉,但她也知道奚墨素来骄傲,没再就此说什么,而是继续说:“这个曲子差不多四分钟多一点,虽然我不太懂音乐,但听着觉得已经很完整了,根本不像是瞎弹的。”

奚墨的神色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看向一旁:“就是瞎弹的,没费什么功夫。”

“好吧。”阮夜笙感觉她似乎没有说实话,在遮掩什么,嘴上还是道:“这么厉害,随便瞎弹都能出一首完整好听的曲子。对了,你什么时候作的这首曲?”

“挺久的了。”奚墨说:“记不清时间。”

阮夜笙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失笑道:“原本是在说你当年跟踪你爸去疗养院的事情,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曲子这来了。说回刚才的,你乔装成保洁员进了病房以后,有什么发现吗?”

奚墨回想当初,接着说:“当时我进去的时候,看护不在,病房里又回来一个男人,神情很肃穆,也没什么话,就坐在旁边看着张东阳,那是我爸安排看着张东阳的人。我假装一边打扫,一边观察,就发现张东阳一直在画画。”

“画画?”阮夜笙凝眉。

“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画画。”奚墨解释:“这更像是一种没有任何主题的胡乱涂抹。张东阳是个疯子,神智不正常,他拿了很多纸在那乱画,画得很快,画完一张,他就用笔在上面反复地划来划去,将它涂黑,有的时候纸都被他划破了。”

阮夜笙认真听着。

“而且他每画完一张,看守他的那个男人就帮他收起来一张,很熟练,看起来是经常这样做。我想那个男人应该是每次都会将张东阳画的画收集起来,再交给我爸,那些画里面可能有什么线索。”

“你是不是也想拿走张东阳的画?”阮夜笙了解她的心思。

“是。”奚墨说:“但是有人一直守着那些画,我没有办法直接过去。不过我在拖地的时候,发现床底下有一张落下来的,就去打扫床底,趁他们不注意将那张画收了起来。”

“还有什么别的吗?”

“没有了,从头到尾,我拿到的线索也就只有张东阳的一张画。”奚墨摇头:“当时张东阳一直就在画画,没有停下过,我也不能待太久,打扫结束就出去了。”

“你从拿走的那张画里,看出了什么吗?”阮夜笙问道。

“没有。”奚墨的脸色沉了沉:“它看上去乱糟糟的,我不知道张东阳到底想表达什么。”

过去这么久了,此刻回忆起来,奚墨仍觉得有些头疼。

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也是解不开的一道难题,至今她都没有答案。

阮夜笙轻声问:“那张画还在吗?”

“还在。”

阮夜笙的嘴唇动了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问出口。

她其实是想看看张东阳画的画。

阮夜笙以前见过这样的案例,有些在精神方面出现紊乱的病人,画出来的东西虽然看上去都是乱涂乱抹,毫无逻辑可言,但是有时候却能看出他们内心深处隐藏的一些东西,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但她不确定,以奚墨那么谨慎的性子,像这种重要的线索,她是否有资格得见。

她想帮助奚墨。

想和奚墨共进退。

可这件事看上去毕竟与她无关,她不知道奚墨是否愿意接受她的介入。

奚墨见阮夜笙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站起身来说:“那张画在我家里收着,只有我知道确切位置。只是现在这样,我也不方便回去拿,等后面我们一起去我家的时候,我再给你看。”

阮夜笙欣喜不已:“你这算是在邀请我去你家?”

奚墨:“……”

阮夜笙从来没去过奚墨真正的家,就算是两人交换了,她也只是住在公司以前给奚墨安排的休息用房里。

她也只从媒体上看过一星半点的报道。奚墨家附近安保十分严格,无数娱记削尖了脑袋想拍到点什么料,可就连别墅外面的栅栏都没摸到,就被安保发现了。

“算吧。”静了半晌,奚墨低声说:“我是在邀请你到我家去做客。”

“谢谢。”阮夜笙看过去的双眸中溢满星光。

她知道奚墨极其注意隐私,又孤傲,那么奚墨的家,就更是她与外界划清明确界限的一片小天地。

据她所知,圈子里还没有哪个人去过奚墨的家,朋友之间的聚会,也都是安排在外面的场所。

她实在没有想到,奚墨竟然真的会向她敞开家门。

“不过我想等绥廷的拍摄结束以后,再回家。”奚墨说。

阮夜笙也有明确的规划,笑着说:“这样正好。我都已经依照你的意思,让路清明做了工作安排,绥廷拍摄结束以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假期,那时候也入冬了。之后顾如导演的新电影,有很多地方是要取真实的雪景,顾导要求又特别严格,到时候得一直待在她的剧组里,估计整个冬天都没几天能休息的。如果要回家,确实是趁着拍完绥廷之后的空档,会比较好。”

说到这,阮夜笙又微蹙了一下眉:“其实我还挺紧张的。”

“紧张什么?”

阮夜笙说:“顾导的新电影,我怕我难以胜任,到时候砸了你影后的金招牌。”

“怎么会。”奚墨的唇边泛起了几分微笑:“你当年备受好评的那部踏歌声,不就是顾导拍的吗?她对你是怎么评价的,你还不知道吗?”

“可我都这么久没拍电影了。”阮夜笙说。

“那这些年里,你对表演有懈怠过吗?”奚墨问她。

阮夜笙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王老师前几天给我发消息了,她以为我是你,就问我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奚墨看着她,说:“我跟王老师聊了一段时间,从字里行间里,我能看出你退圈以后,还是私底下经常去王老师那里上课充电,你还让王老师给你保密。”

阮夜笙立刻又抬了眸,眼神中有了些许被看穿的不自在。

“这些年里,你根本就没有懈怠过。”奚墨说:“你甚至会去接演那些根本就没有任何曝光度的话剧。由始至终,你都没有停止过表演,你喜欢你的职业,喜欢当一个专业演员,不是吗?”

“是。”阮夜笙笑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我热爱我的职业。”

“但是你退出了这个圈子。”话说到这份上,奚墨索性将一切摊开了说:“上次在浴室,我其实听到了你和颜听欢的谈话。”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阮夜笙并没有惊讶,只是笑着说:“我知道的,酒店房间也就那么大。”

她此刻的笑并不算明媚,有种无奈的意味。

上次她和颜听欢说了很多,基本上都是那种能敞开了说的亮堂话,她倒是希望奚墨能够在场。

唯独只有颜听欢说漏嘴的那半截话,她当时听得一颗心都差点悬了起来,那是她不想让奚墨得知的内容。

可从奚墨现在的神情来看,奚墨所指的,正是她难以宣之于口的秘密。

阮夜笙有些紧张,等着奚墨往下说。

她站着,奚墨披着外衣坐在椅子上,抬眸看向她:“那天晚上,我跟你说了声谢谢,其实我还应该跟你道一声歉,我现在补上。”

阮夜笙的面色晃过一瞬间的茫然。

奚墨语气诚恳,更像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对不起。”

阮夜笙轻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不应该自作主张,不问你的意愿,就直接把你带进这个剧组来。”奚墨垂着头,看着脚下的木地板:“那时候我刚和你交换过来,如果不能每天让自己的身体处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会很不放心,所以我才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是我当初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这件事在她心底始终是一根带着悔意的刺。

憋了这么些天,她终于还是想将这根刺拔出来。

阮夜笙也越听越惊讶,却又在其中感觉到了满溢的喜悦。她一边听奚墨道歉,一边仔细打量着奚墨,发现奚墨的脸颊隐隐泛了点红,似乎十分局促,看上去像是犯了错的学生,在那写检讨书似的。

奚墨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她能做到这一步,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难了吧。

但她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奚墨认真地接着说:“颜听欢话里的意思我大概也猜到了,你当初是自愿退圈的。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你主动放弃了你的演艺事业,那是你的隐私,你放心我不会去过问的。但是如今你又因为我而重回大众视野,这和你当初的想法应该是背道而驰吧,我这样做,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

她说到这,从眼角悄悄看了阮夜笙一眼。

窗户开着,萧瑟的秋风鼓进房间里来,阮夜笙的心底却是一片暖柔。

如果之前她还有所忐忑,现在奚墨与她将这一切说开了以后,她又像是突然卸下了一部分的担子,释然了许多。

更有了勇往直前的勇气。

“没有麻烦的。”阮夜笙的唇边含了笑意。

“真的?”奚墨扭过脸来。

“真的。”阮夜笙说了谎言,却还是笑着点头。

她不希望奚墨总是因此而愧疚。

奚墨沉默片刻,说:“如果你在拍完绥廷以后,不想再接戏了,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以你的身份,重新回到你以前那样的生活,一直到我们换回来为止。”

阮夜笙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几乎都恍惚起来。

奚墨竟然会愿意放弃一切,以自己的这副皮囊生活下去,即使默默无闻都不在乎吗。

“没有,我想的。”阮夜笙心中有些锐痛,连忙朝奚墨走近了几步:“就算你当初不安排我进绥廷剧组,其实我也打算接一些戏,准备回归的。”

奚墨看着她,似乎是在分辨这到底是不是她真心实意的话。

这样仔细看了阮夜笙许久,才说:“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我也会尊重你现在的选择,帮你接一些工作。”

近期的一些工作邀约,她前前后后其实也都和阮夜笙说了,问了阮夜笙的想法。

阮夜笙并没有直接答应那些邀约,只是说再看看吧。

奚墨也仔细替阮夜笙斟酌过了,前来邀请的那些电视剧和电影,制作上在她看来都不够格,甚至还有雷剧,综艺大部分也是索然无趣的。这些无非都是看阮夜笙如今有了讨论度,片酬又远远及不上当年那么高,觉得可以蹭一波经济实惠的热度。

尤其是综艺,这几年邀请过气明星也是越来越频繁了。节目组精打细算,既借着过气明星来一场怀旧,又能节省片酬,万一综艺播出以后反响好,不但那些明星能再度翻身,节目组也会因此享受更多的连带惠利,这对于下一季的制作也是大有裨益。

奚墨看不上这些个不入流的制作组,觉得阮夜笙去了,根本是大材小用,更对阮夜笙以后的发展产生影响。

在她看来,以阮夜笙的能力,要挑就得挑好剧本,就算是综艺,也得是口碑好的。

她知道阮夜笙在大学时候的愿望。

阮夜笙想拿影后。

如果不是阮夜笙当初离开了,其实拿影后是迟早的事。

当时奚墨想着,阮夜笙如果还怀揣着曾经的那个愿望,那么就得选择一条适合她发展的路。之前那些个邀约她是认为都不适合,正好阮夜笙没表态,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但是昨天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她觉得有必要和阮夜笙说一下。

“现在有一个工作,我觉得很适合你,对方也很有诚意。”奚墨说。

阮夜笙相信奚墨的眼光,既然奚墨都觉得适合,她不免眼睛一亮:“是什么工作?”

“顾导打电话过来了。”奚墨的声音很平稳。

阮夜笙却愣住了,她想到了什么,还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测,轻声问:“哪个顾导?”

“还能是哪个顾导?”奚墨瞥她一眼:“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顾如导演。”

鼎鼎大名,获奖无数的顾如。

阮夜笙的脸上浮现出几乎无法抑制的喜悦。

顾如算是对她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顾如选了她作为踏歌声的女主角,她当初根本不可能爆红。她那时候还在学校,圈子里对顾如导演大胆选用这样毫无经验的新人纷纷质疑,但是上映以后,阮夜笙给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她饰演的踏歌深入人心,那赤脚踩踏在雪地里的红衣一瞥,更是让无数影迷魂牵梦萦。

更因为她的退圈,远离了那些黑子的骚扰,形象几乎是一尘不染的美好。随着时间推移,人们越发想念这种逝去的回忆,踏歌声也进入了经典电影的行列。

“顾导她……她打电话来,说了什么?”阮夜笙说。

“当然是谈工作。”奚墨回想她与顾如通电话的情形,说:“她之前找我拍的那个新电影,女主之一原本是定了程渺然,但程渺然后面不能接受一直都待在剧组的要求,就总是找顾导商量,一来二去的,顾导心里头不高兴,这合作最终也没谈成。顾导要换人,正好她看到你在网上的一些报道,知道你复出拍戏了,就找了电话来问你要不要去试镜。”

阮夜笙惊讶不已:“这么久了,顾导她还记得我吗?”

“顾导对你的印象一直都很好的。”奚墨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以前我就和顾导合作过,她知道我和你是同班同学,那时候还问了我你的近况,只是当时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能看得出,顾导对你当初退圈,是很惋惜的。”

阮夜笙感觉自己几乎是在做梦。

顾如的新电影,是双女主。

原本两个女主分别是奚墨和程渺然。程渺然是当红大花,粉丝众多,人长得很有气质,演技也挺有琢磨度的,是一个可塑性高的演员。

“什么时候试镜?”阮夜笙赶紧问。

奚墨盯着她:“有兴趣?”

“当然了。”阮夜笙说:“在剧组的这些天,是我最开心的时光。我喜欢拍戏的感觉,以前我都无戏可接,闷都能把我闷死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回归,还能有机会去顾导那里试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还有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她是更喜欢看到奚墨的感觉。

她以前想过,在她的困境没有解决之前,她不应该在媒体面前过多的露面。毕竟媒体的镜头和大众的目光,会让她的行动变得不那么自由,桎梏太多。

如果她在这个追查的过程中,被媒体拍到了什么,公布出去,纵然媒体不知情,但拍下的一些细节可能会引起那边的警觉,那更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

但是如今,她的想法日益开始动摇。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越发眷恋留在奚墨身边的感觉。

奚墨是属于这个圈子的,更是一向站在顶端,傲视众人。

如果她以后想要有资格与奚墨站在一起,她就得重新回到这个圈子。可是奚墨是什么地位,接的基本上都是大制作,所以她不只是需要回归娱乐圈,还要做出耀眼的成绩,红到让那些知名导演愿意邀请她,她才能有和奚墨合作的机会。

否则除了合作以外,她还有什么地方能和奚墨有交集呢?

以前她是已经习惯了远远地看着奚墨,没有过多的奢望,反倒还算平静。

可如今与奚墨相处了这么久,她这内心翻涌的贪恋早已像是缠丝一般束缚住了她,她离不开,更舍不得离开。

如果这次能够顺利拿下顾如导演新电影的女主名额,她至少又能和奚墨一起,再度过一段时光。

而且她很熟悉这次新电影的剧本,两个女主之间,存在着大量的对手戏。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诱惑。

“临时换人,时间比较紧。”奚墨观察她的神色,说:“顾导说这周五,可以直接去她那里试戏。如果你希望去,我就代你走一趟。”

“这还用说吗,当然希望了。”阮夜笙的眼角眉梢都漾开了笑,说:“那我这次参演顾导的新电影,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这么自信?”奚墨斜着眼角,继续看她。

唇边却也藏了一抹笑。

“这不是自信。”阮夜笙说:“我这是相信你。你演技这么好,顾导肯定会满意的。”

奚墨藏的那抹笑似乎更加明显了些,甚至都快要到翘起嘴角的程度。

她转过脸去,看了下天花板,装作淡淡地回答:“我尽量吧。”

“你怎么能尽量呢。”阮夜笙绕到她身后,按在她的双肩上,轻轻摇着她:“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指望你了。”

奚墨回头看着她,脸色有点古怪:“什么幸福?这跟你后半辈子有什么关系?”

阮夜笙凑近她,笑眯眯道:“你想啊,我要是这次演了顾导的新电影,有了更多的曝光度,再要是这个电影万一爆了,我以后的路不就更加平顺了吗?好的工作机会也会越来越多,那我后半辈子当然就幸福了。”

“唔。”奚墨含糊应了一声:“是这样吗?”

“不然还能是哪样啊?”阮夜笙朝她眨了眨眼。

两个人挨得近,阮夜笙的睫毛几乎都要蹭到了奚墨脸上,奚墨连忙站了起来,迅速走了几步。

阮夜笙忍俊不禁:“你躲什么啊?”

“我没有躲。”奚墨快步走到窗边,说:“我……看风景。”

阮夜笙跟了过去:“那我也看风景。”

奚墨:“……”

两人同时往窗外望去。

从这个视角看去,能远远地看到奚季站在简芫的墓碑前。他立在那,也不知道保持着这样的姿态看了多久,之后伸出手,轻缓地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你爸爸看起来很难过。”阮夜笙低声说。

“是。每次等我走开以后,他都会独自和我妈待上一段时间。”奚墨看着奚季的背影,心底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曾经在我妈妈的一次忌日里,我躲在远处,看到我爸哭了,那还是我头一回看他哭。”

奚季最终拥抱了一下墓碑,在风中走开了。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到了中午,两人随奚季一起吃过午饭,休息了一阵,奚墨也差不多得离开了。

今天是简芫的忌日,按照以往的习惯,阮夜笙得替她在别墅里多住一晚,暂时还不能走。

阮夜笙送奚墨到大门口,难得的是,奚季竟然也跟出来相送。这在奚墨看来,是十分惊讶的一件事,她爸的性格一向是很寡言的,再加上社会地位极高,也没多少人能入他的眼,要他出来送,这得是多高级别的礼遇。

奚墨诧异之余,心想阮夜笙以后应该是不需要再担心在她爸眼中的印象分了。

这印象分已经非常高了。

阮夜笙站在门口和奚墨说了几句话,又说:“那明天机场见。”

奚墨点了点头,看向奚季:“奚叔叔那我走了,谢谢您,拜拜。”

“小阮再见。”奚季和气地道。

奚墨又多看了他几眼,感觉他的脸色隐隐敛着疲惫。今天这样沉重的日子,她明白奚季心里肯定很不好过,但以她现在的模样,又不方便说什么,只好忍了心中的酸涩,告辞离开。

第二天上午,阮夜笙和奚墨在机场会合,再一起回到横店,继续投入到绥廷的拍摄工作中。

这一次回去,主要是拍外景戏。

绥廷的外景戏有许多处,而这一次的外景戏是里面份量最重的。在剧情里,这个地方是属于邓绥的一处别苑,林启堂还专门为此找了团队搭建外景,选址也是在一处山清水秀,绿树环绕的地方。

先由场景设计师出图,再让工匠们按照图纸修建,而且这种外景建筑大多是轻量级的,架构以木制为主,外面再配合设计图进行装饰,室内的摆设与道具搭配也十分考究。像这种轻量外景,搭建速度相对较快,拆卸也很容易,是如今比较常见的剧组外景方式。

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这次外景地太偏僻,没有住宿的地方,吃饭也不方便。

剧组一大早就得开车过去,忙活一天以后,晚上再坐车回酒店,路上花费的时间比较多。盒饭也是装车以后送过来,虽然做了简单的保温措施,但盒饭实在太多了,等批量到了外景地的时候,也只能保持一个勉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