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阮夜笙低头看手机看得正专注,没防备奚墨突然出声了,吓了一跳,手机差点都没拿稳。不过她心理素质一向过硬,手指微一用力将手机攥稳了,抬头看着奚墨,先是微愣,跟着嘴边牵出一抹安心的笑来。
因为总是要扮演奚墨,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很警惕,生怕自己有什么差错导致露馅,久而久之难免会疲累,也只有在奚墨面前她才没有任何负担,有种不需要掩饰的自在感。
“你怎么尾随我呢?”阮夜笙眨眨眼。
奚墨冷冷道:“请注意你的措辞。”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阮夜笙一眼,径自将洗手间里每一个隔间的门都试着推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人才放心。
“谨慎。”阮夜笙把手机收了起来,笑着看奚墨这一系列的动作。
奚墨跻身一线顶端那么多年了,那么多狗仔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踪她,想挖她的料,以此博眼球来赚笔大的,可惜也不知道怎么的,奚墨的料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难挖。
奚墨没有绯闻,于是那些狗仔们以前常年蹲点跟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拍到的所谓奚墨的料,大多都是这种画风。
影后奚墨独自一人逛街,享受美食!下面我们来看看女神都点了哪些好吃的!
奚墨现身机场,黑色风衣尽显女神气质!下面我们来看看女神以前都是怎么样美美的穿衣搭配!
奚墨出席某珠宝品牌春季新品发布会!下面我们来看看女神以前都代言过哪些国际大牌!
广大吃瓜群众每次看到有关奚墨的爆料都崩溃了似的,恨不得把那些狗仔揪出来暴打一顿。说好的宇宙级别的让人小心脏都颤抖的超级大料呢?每次都拿奚墨逛街吃饭买东西的料糊弄人有意思吗!
“卓X,你这个废物!蹲了人大半年就蹲了这种废料出来?枉称中国内地第一狗仔!”
“是个人就要吃饭逛街穿衣服,能不能爆点给力的!浪费我流量!”
“哪天谁能实锤爆出奚墨的恋人是谁,我就直播吃三百斤生大蒜头!注意!是实锤啊!可别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忽悠我们老实人了!”
“那个我说奚墨是不是有孤独癖啊,每次爆料的画风真是清奇。”
吃瓜群众怒了,粉丝们却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抱走我们家每天都在爆料里专业独自吃饭独自逛街的女神!”
“昨天不是说有大料周三见吗?爆一个啊,倒是爆料一个我们看看啊哈哈哈哈哈哈!”
“女神就是女神,一股清流哈哈哈哈哈!”
想挖奚墨的料难度系数那么高,就是因为奚墨心思缜密,私生活又很冷僻闭塞,也没什么交际圈,基本上偷拍不到什么能博眼球的东西。甚至有的狗仔跟她跟久了,还产生了奚墨可能还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的诡异想法,毕竟怎么会有明星谨慎到这种地步,这哪是怕被人挖料,这简直是怕别人要她的命。
“隔墙有耳,当然要注意。”奚墨板着一张脸。
阮夜笙点点头,装出一副虚心接受教育的模样。虽然确认了洗手间没有别人,但在外面还是不要多说什么惹人怀疑的对话来,之前那样在酒店房里私下说倒是没关系。不过她看着奚墨那副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就想笑。
“我换个措辞问你。”阮夜笙笑着说:“你跟着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我就不能来用洗手间?”奚墨反问。
“当然可以。”阮夜笙继续笑眯眯地接受奚墨的嘴硬。
静了片刻,奚墨才说:“看你吃完晚饭走得挺急,神色匆匆的,以为你遇到了什么要紧事。”
阮夜笙拿出手机,低头在备忘录里输入了不方便说出声音的一句话,拿给奚墨看:“就知道你关心我。”
奚墨:“……”
阮夜笙笑得更欢了,眉眼都像是能飘出花瓣来,奚墨也拿出手机,绷起面容打了两个字给她看:“闭嘴。”
阮夜笙心想她怎么那么可爱,憋着坏继续打字:“我嘴的确是闭着的。”
于是奚墨打字:“住手。”
阮夜笙:“……”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突然拿出手机来通过打字的方式无声对话,被别人看到也难免要觉得奇怪,阮夜笙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说:“也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今天官宣的资讯,饭桌上那不是不方便么。”
奚墨拿她没办法,说:“别在这待着了,待会有人来了。去休息室吧,我陪你去。”
阮夜笙见奚墨主动说陪她过去,眼中一喜,奚墨看了看她,转身走出洗手间,阮夜笙赶紧跟了上去,和她肩并肩往前走。经过走廊的时候,旁边暂时没有行人,阮夜笙贴靠过去小声和奚墨说着悄悄话:“你还别说,我刚真是要憋坏了,大家都在低头看手机,就我不行。”
靠得太近了,阮夜笙的呼吸呵过来的时候温暖中带起一丝撩动的痒,奚墨不动声色地将耳朵偏开了些:“我也没看。”
“你是没看,可是你一直竖起耳朵认真听他们讨论,该知道都知道了。”
奚墨:“……”
你不好好吃饭光看我做什么!
“以后要是吃饭的时候实在想看手机,就看吧,别憋着。”奚墨话音中略有无奈。
“不行。”阮夜笙“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这样会破坏你高岭之花的形象。”
奚墨:“……”
“你刚才看到沈轻别微博了么?”奚墨皱眉道。
“看到了,刚才就是看的这个。”
“你觉得她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没有啊。”阮夜笙眼神有点乱飘:“可能就是帮严慕宣传吧,她不是和严慕关系好么。”
奚墨没再说话了。
“我其实……”阮夜笙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什么?”奚墨转过脸,看向她。
阮夜笙似乎考虑了一下,才悄声说:“就是路清明和我说过几天有一些通告要赶,暂时得离开横店,不过忙完之后我还能有两天休息,你有空么?能不能教我骑马?”
奚墨本来就会马术,而且还很精湛。她从小在豪门世家长大,她父亲擅长马术,时常会和一些商界政界的风云人物去马场骑马,有时候也会把她带上,于是她也被父亲要求掌握马术这一项技能。
大部分演员不会骑马,甚至很多演员觉得害怕,要是从马上摔下来摔残了或者毁容了就完了,而骑马这项运动又不是短期内可以速成的,所以就出现了演员们骑在一个只有上半边身子的假马身上拍戏的情况,拉远景就让替身骑马完成。
为了展现速度感,有时候这种上半截身子的假马还会被放在行驶的卡车上,于是演员们在假马上抖动身体假装骑得起劲,大声激动地喊出戏里的一些奇怪台词。有些时候,观众们都不理解这些台词是怎么出来的,又是用怎样的信念感喊出来的,但偏偏就这样上了电视。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
而正因为奚墨会骑马,后来她拍戏的时候,敬业如她很少会使用假马或者替身拍摄,基本都是她亲自上场,除非一些戏骑马拍摄的时候危险系数大,或拍摄时追拍移动的马匹时操作困难,她才不会上去。阮夜笙就不会骑马,但是这次绥廷里有骑马逃避追杀的外景戏,虽然设定里邓绥也不会骑马,是定厄从后面抱着她骑的,不过阮夜笙也还是需要上马的。
林启堂让统筹安排剧本页的时候过来问过,看看是部分引入真马拍摄,以便后期剪辑会更真实,还是全程用假马和替身配合后期特效来处理。路清明当时在场,他一直习惯了奚墨亲自骑马,这次又只是坐在真马上面拍一些镜头而已,更加没什么,所以就说可以用真马,而轮到统筹问奚墨的时候,奚墨发短信问了阮夜笙意见,阮夜笙回复说可以,再加上奚墨对自己的马术又很自信,也就十分自然地答应了引入真马的安排。
奚墨略有讶异道:“当时我问你的时候,你说可以,我还以为你学了骑马呢?以前没拍过骑马戏么?”
“我不会。以前也没拍过几部戏,戏里也没有需要骑马的。”阮夜笙对自己曾经短暂早夭的星途倒是很坦然,道:“之后你也知道了,我过气了,没戏拍。”
奚墨对阮夜笙的经历也有点惋惜,声音放柔了一些:“如果你当时回复我说你不会,我就不答应统筹用真马入镜了。你那时候怎么会说可以的,到底怎么想的?”
这一次奚墨倒是不担心,她可以代替阮夜笙应付,只是她考虑得比较长远,就怕以后身体换回来了,大家已经对“阮夜笙会骑马”有了一个既定概念,万一以后别的导演知道阮夜笙会骑马而让她拍几个骑真马的镜头用作剪辑,可阮夜笙本来就不会骑马,那就不方便了。
她可以帮阮夜笙做很多阮夜笙本来做不到的事。
也想帮阮夜笙做到。
但是如果以后一切回归原貌,阮夜笙到时无法应付,那她还不如不帮她做。
免得给阮夜笙添麻烦。
“因为我知道你会骑马啊。”阮夜笙答道。
“可你换回来以后还是不会骑马。”
“所以我才让你教我骑马啊。我学会了不就没关系了?”阮夜笙眼里有些狐狸精似的狡黠妩媚。
奚墨:“……”
“而且你马术那么厉害,我根本不会,要是万一别人觉得奇怪怎么办?我觉得我还是需要学骑马,免得露馅。”
“行。”奚墨只好答应了:“等你到时候忙完回来,我教你。就先别回横店,到我家马场去,那里狗仔拍不到。”
虽是答应了,奚墨却隐隐觉得阮夜笙刚才欲言又止的并不是要她教骑马的这件事,而是别的。
不过阮夜笙没说,她也不好问。
“那太好了。”阮夜笙凑她更近了些。
奚墨再度偏开耳朵,压低声音道:“别总在我耳边说话。”
“这不是怕别人听到露馅么?”阮夜笙声音更低了。
奚墨也跟随压得更低:“你这样别人更觉得奇怪。”
阮夜笙的声音这下低得不行了,脑袋贴过来,几乎是用一种能勾到骨子里去的气音轻轻说着话:“剧组现在都知道我们俩熟,谁规定熟人之间不能说悄悄话了?”
柳于丝吃完饭从包厢出来,兜头就看见奚墨和阮夜笙肩并肩往这边走,两人脑袋挨着,相互悄声细语。
柳于丝:“……”
反正柳于丝看阮夜笙横竖就是不顺眼,官宣的时候自己的番位明明比阮夜笙靠前,谁知道今天网上数不清的网友都在讨论阮夜笙的美貌和很久以前的作品,阮夜笙排在热搜十分靠前的位置,远远甩开自己一大截。现在她看到阮夜笙边走边说悄悄话,顿时就觉得阮夜笙有病。
只是怎么奚姐也跟着有病起来了?
“奚姐你好。”柳于丝热情问候大咖位的影后,又语调平平地问候另外一位:“阮小姐。”
奚墨原本听阮夜笙说悄悄话时是全程绷着脸,阮夜笙倒是眉眼揉的笑意像是要溢出了,这下看见柳于丝过来打招呼,两人顿时站直身子,同时一秒变脸。
奚墨微笑着和气道:“柳小姐你好。”
阮夜笙恢复以前奚墨那种不咸不淡的神情,轻轻点了个头:“柳小姐。”
然后两人沿着走廊继续向前走。
留下柳于丝一人愣在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气啊。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几天之后,阮夜笙走了。
这一走,冯唐唐,路清明,顾栖松也全都跟随走了。尤其是颜听欢整天也不知道在瞎忙活些什么,这些天更是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可能晚上根本就没回去,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经纪人有几乎等于没有。
定厄在绥廷里的戏份大部分都是和邓绥一起的,阮夜笙离开后,奚墨的很多戏也就没法拍,林启堂将她能拍的部分拍掉之后,也给她放了假。
自从进了剧组之后,她除了拍戏就是拍戏,虽然累,每天却都过得很充实。要知道她刚套上阮夜笙这身皮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闲出病来,现如今终于有戏拍了,在剧组的日子对她而言自然是值得珍惜的,渐渐的,也习惯了身边那几个熟脸的存在。
然后身边突然一下子少了那么几张熟悉脸孔,加上放假空闲下来,她又有点不习惯了。
奚墨不想太闲,毕竟人一闲下来,难免容易想别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想些什么,就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为了避免这种空落,她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琢磨着对面那条街上的水果店老板这几天也该有消息了,就去了水果店一趟。
“阮小姐,又来买水果啦?”水果店的老板拿了奚墨不少好处,办事办得卖力,招呼也招呼得热情。
奚墨点点头:“还和以前一样。”
“你等一下,我去准备。”
不多时就准备好了,老板递给她两大袋子水果,又悄悄塞过去一个移动硬盘:“这是这几天的份。”
奚墨都接了过来,将移动硬盘塞进包里,道:“谢谢。我下回再来,请不要有遗漏的。”
“放心,我这每天都给你记着呢。”
回到酒店房间,奚墨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刚拿到的移动硬盘,点开里面的东西查看起来。
这是很枯燥乏味的一件事,费眼又费脑,普通人很难对着这些东西专注地看上一天,可能看个十几分钟就想放弃了,奚墨却很喜欢这种专注。
专注可以让她不用去想别的。
她时间一大把,边看边做记录,记录分析做了许多页,一直忙到很晚。在酒店餐厅一个人默默吃完晚饭,一个人回到房间,之后又是大把的时光,不知道该去哪里,怎样都不快活。
奚墨只好点开网页,开始上网。
阮夜笙不在的这些天里,她总是下意识在网上查看和“奚墨”有关的新闻。她以前本来就是媒体焦点,随便逛个街后面都能跟来一排狗仔,如今阮夜笙成了她,想要看阮夜笙的消息那是最容易不过了。
透过网络,她看到了阮夜笙代替她出席的各种行程。
看到阮夜笙今天在哪里拍广告,明天又出席了什么新品发布会,看到了闪光灯下恰到好处微笑的阮夜笙,看到了在层叠的话筒前大方得体讲话的阮夜笙,看到了在机场被接机粉丝们围得水泄不通的阮夜笙,看到了……
都是阮夜笙。
感觉全世界看奚墨的新闻都是为了关注奚墨,唯独她一个人,看自己的新闻,却只是为了关注“奚墨”这副皮囊底下的这个阮夜笙。
她越看越心烦意乱,可能真的觉得自己有病了。
该吃什么药才好?
连续这么几天下来,奚墨口腔里长了个小水泡,疼得不行。她向来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稍微一点小问题就要立刻解决,如今面对阮夜笙的身体,也依然保持着她的习惯。
奚墨去了趟医院,挂了个号。阮夜笙过气了,奚墨顶着这张脸走到路上没什么人会认出来,这大概算换身体后所尝到的一个好处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反侦察似地躲狗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医生检查之后和蔼地问她:“这几天是吃什么辛辣上火的东西了?”
“没有,我一般吃得比较清淡。”
医生又问了她几句,了解情况,奚墨一一回答了。
医生最后说:“那也可能是你这些天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憋在心里。其实人一着急,也是会上火的,情绪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身体状况。”
奚墨道:“没什么着急的事,我不着急。”
她又绷着脸重复:“我一点也不着急。”
医生:“……”
“好,好,你不着急。”医生一头雾水,给她开了点清热去火的药,又嘱咐道:“请保持心情愉悦,这是小问题,很快就会好的。”
奚墨道声谢,拿着药走了。
回去后一边吃着清热去火的药,一边继续上火。
阮夜笙每天都忙得连轴转,却也在那掐着日子,在手机里定了个提醒,每天睡觉前都看一遍。
奚墨家的马场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去的,奚墨竟然会邀请她去自家马场,还教她骑马,阮夜笙越咂摸这里头的滋味,就越想笑,将脸埋在枕头里暗自高兴,只盼着约好那一天的到来。
约定日来临的前一天,阮夜笙神采奕奕的,虽然看起来还是以前奚墨那副淡淡的模样,可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好像是要开出花来。冯唐唐每天跟在她身边,看着她这副即将要开花却又故作高冷的模样,想问又不敢问。
“机票订好了么?”阮夜笙问冯唐唐。
“订好了。”冯唐唐小心翼翼地说:“奚姐,你今天这都问我五次了。”
“是么?”阮夜笙挑起眼角瞥了冯唐唐一眼,低头继续看路清明给她资料。
路清明道:“明天就走了,你不回横店,要回公司么?”
“不回。”阮夜笙没有抬头,道:“我还有重要事要去做。”
别看路清明每天看着西装革履,业内精英的,其实对奚墨操碎了心,他不免多问了一句:“什么重要事?”
“骑马。”
路清明:“……”
……这是有多重要?
次日下了机,阮夜笙直奔奚家马场。
奚墨昨天晚上已经给她发了马场的地址,还把马场的一些员工,设施位置等详细情况全都告诉了她,分条列目,发了长长一大段,免得她以奚墨的身份进去之后遇上里面的员工,会因为不明情况而引起别人的奇怪。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奚墨不怎么和她聊天的,现在满屏幕都是奚墨发过来的文字,如果阮夜笙的心里有个装裱空间的话,她一定会把这些文字全都裱起来,挂满心房。
马场处在郊区,下机之后还见到几个狗仔锲而不舍地跟着,车开到马场附近之后就没见到他们的影子了。阮夜笙想起奚墨和她说过马场狗仔拍不到,料想那些狗仔可能不是躲起来了,而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不能跟过来。
阮夜笙拎着包,默默站在马场外面等着奚墨。
刚进绥廷剧组的时候天气酷热,拍了那么多天戏,她又离开了一阵,现在已经温度已经不如当初那么高了,不过仍是热的。不过好在今天天气不错,苍穹很高很蓝,天朗气清,眼下那些落叶乔木还保留着一年中最繁茂葱绿的模样,青翠挺拔,等到以后秋意来临,它们也将被渐渐地染上金黄或火红。
风里隐约有树叶的气息,吹起阮夜笙的长发,她看着来时的那条道路,看着风的方向。
道路远方出现一点黑点。
黑点越来越近了,慢慢能看到一辆车的轮廓,一直往马场这边开,驶向旁边与马场配套修建的大型车库。
阮夜笙没有迟疑,朝那辆车跑了过去。
奚墨开着车转了一个弯,开往车库门口,透过反光镜,她看到了跑过来的阮夜笙。明亮的光照在反光镜上,反照出耀目的光点,这光令镜中的阮夜笙看上去有些迷离和模糊,也晃得奚墨眯了下眼。
车轮缓慢转动,奚墨从车窗探出头去,这一望仿佛时间也跟随变缓了,空气舒朗清澈,叶尖带了些微卷曲的树叶飘落下来,落在阮夜笙身后的路上,又被风吹远。
奚墨踩了刹车,停下来。
阮夜笙得以停在她车窗外,有点微微的小喘息,脸颊也泛了点红上来。
奚墨看着她额头上有些细细的汗,低声道:“跑什么?穿着高跟鞋,不怕把我的腿摔折了。”
阮夜笙弯下腰来,扶着车窗笑:“我以前穿过高跟的演出鞋跳舞的,平衡好,你不用怕。”
“嗯,你还挺能的。”奚墨端着神色。
“你想我么?”阮夜笙目光盈盈地问她。
奚墨:“……”
“我们现在是朋友吧?”阮夜笙看她脸色一瞬间有点僵,笑了下,又说:“朋友好些天不见,应该会有点想念吧?”
朋友。
奚墨这才好像回过了神,低声道:“……嗯,朋友的想念么?算有点吧。”
阮夜笙一直看着她,仿佛她说什么,阮夜笙都高兴的。
“我去停车,你等我一下。”奚墨重新发动车子。
阮夜笙点点头,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她。
停好车,奚墨走出来,两人并肩朝马场里面走。马场的保安和工作人员们看见阮夜笙进来了,都朝她弯腰鞠躬问好,阮夜笙演技一流,向他们点点头,又介绍奚墨道:“这是我朋友,阮夜笙,今天带她过来玩。”
奚墨以前见过这些人无数次,名字倒着都能背出来,这下装作第一次见面,微笑地朝他们打招呼。
“你们去忙,我带她进去就好。”阮夜笙神色自若地说:“她是第一次骑马,待会我教她,她不好意思有人围观,你们就不要到三号训练场去了。”
工作人员们说声好,散开了。
“我看你还是挺好意思的。”人一走开,奚墨才道。
阮夜笙:“……”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我们先到马房去,给你挑一匹合适的马。”奚墨领着阮夜笙前往马房。
马房宽敞高阔,主要以原木色和浅咖色为设计基准,透着低调的奢华,采光非常好,因为每天都有许多专人负责打理,这里面洗刷得一尘不染,也不像一些马场那样有什么比较明显的味道。
两边是分割成一间一间的马厩,中间留着宽阔的过道,阮夜笙沿着过道一路看过去,白天的时候马厩外栅门都是开放的,两边有不少的马都从马厩内门探出脑袋来。这些都是千挑万选的好马,每一匹所在的马厩上挂着马匹名字,有些马的鬃毛还被编织成各种漂亮的辫子,毛上修剪出别出心裁的标志。
这里的马过得比人好。
这是阮夜笙看过后的第一印象。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马?”奚墨在旁边问她。
“我都可以的。”阮夜笙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很亲密地和奚墨说着话,言笑晏晏的。以往阮夜笙要是这么亲密,奚墨或多或少都会下意识拉开一定距离,这次倒是很配合,阮夜笙有时候快挨到她的身子了,她也没躲。
直到阮夜笙看到了一匹黑马,这才停下脚步。
这匹黑马实在是太打眼了,威风凛凛仿佛黑色战神,周身乌黑油亮,犹如丝绸锦缎,一丝杂毛也无,连所在马厩都比其它马厩要宽敞得多,可想这匹马在马房里的地位。
“它可真漂亮。”见到美好的事物,阮夜笙忍不住低声赞叹起来。
黑马从马厩门的口子处伸出脑袋,一直望着阮夜笙,一动也不动的,像凝固的一道黑影。
阮夜笙曾被很多人目不转睛地盯过,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马目不转睛地盯了,她除了觉得有趣之外,又感觉有点隐隐的瘆人。
“它一直在看我么?”阮夜笙低声说:“它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当然是在看你了。”奚墨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这是我的马,跟我很久了,在它眼里,它以为你是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夜笙说:“我是说它不是在看你,它就是在看我。”
这话语言模糊,奚墨皱了下眉,或许是在思索什么,没吭声。
阮夜笙或许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有点绕来绕去的,沉默了。
心里那个想法却一直萦绕不去。
它可能不是在看奚墨的外貌,它好像是在看自己藏在奚墨身体里的魂。
黑马望了阮夜笙好一会,这才又转头望着奚墨,刚才那种盯阮夜笙时的肃杀压抑感顿时扫去,状似自在地喷出一个响鼻来。
阮夜笙走到这匹黑马面前,看了下旁边的名字木牌,上面写着“獬骓”。
“我可以摸一下它么?”她问奚墨。
奚墨点点头:“当然,它原本就是我的马,很听我的话,别人一般不能碰它的。不过你现在是我的形象,放心摸就是。”
阮夜笙想了想,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去摸獬骓。
獬骓突然狂嘶一声,马房高阔,声音一下子仿佛要撕裂空气,冲出马房高顶,獬骓的马蹄也胡乱踢了起来,狂躁不已。
经过之前的猜测,阮夜笙虽然对这种情况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这下也免不了吓了一大跳。要知道马匹本来就具有某种程度的危险性,尤其是烈马,发起狂来随便一下就能踢死人,即使现在獬骓被关在马厩里,不会真出什么事,但那种突然爆发的狂躁也能瞬间勾起人心底的恐惧。
奚墨几乎是刹那间做出反应,下意识将阮夜笙往后一拉,左手往前挥了挥,打着驯马时的手势,右手往后揽住阮夜笙,将她护在了身后。
阮夜笙缩在奚墨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来,盯着眼前状况。
奚墨往前挪动着步子,阮夜笙也像是软粘糕黏着她似的,脚步跟随往前动,亦步亦趋。
感觉后面像贴着个甩不掉的粘糕,奚墨有点无奈,不过事态紧*急也无暇顾及,她赶紧伸手攀上獬骓的头,像往常一样轻轻安抚起来:“嘘……没事,没事的。”
獬骓感受到奚墨熟悉的手法,低头看着她,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奚墨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下一秒感觉身后的阮夜笙正紧紧抱着她的腰身,几乎像条蛇似的圈住了她,脸颊贴着她,她顿时又紧绷起来了。
奚墨动了动,阮夜笙却不动。
“松开。”奚墨又挣了下,甩不脱,她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下阮夜笙,提醒她松手:“没事了。”
阮夜笙就是不松开:“我好怕。”
奚墨:“……”
“有人要来了。”奚墨说。
阮夜笙立刻松手了,从后面走过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撩耳边的头发。
“不是好怕?”奚墨盯着她。
阮夜笙眨了眨眼:“有人来了,人一多就不怕了。”
她说着环视了下四周,眼下这片区域其实还并没有其他人出现,她当然清楚是奚墨借此事想让她松手,但是刚才马叫声响动那么大,肯定很快就会来人了,她知道其中的分寸。
“你现在知道我之前说的话的意思吧?”阮夜笙又说。
奚墨点了点头,看脸色也知道很在意这事。
虽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阮夜笙对这事还是有点讶异的:“它真的认出来了,它竟然知道我不是你。”
奚墨沉默了片刻,说:“獬骓跟我的时间很长,对我特别熟悉。我想估计是你刚才在过道里和我说话的时候,表现得不像是平常的我,被獬骓看到了,它很精的。”
动物和人不同,拥有敏锐的天性,很容易发现它们觉得异常的地方。
尤其是狗和马这种,特别有灵性,又对主人特别忠诚,平常主人什么样它们是一清二楚的,一旦主人有什么异样,它们就会表现出高度的警觉。古时候很多将军都有自己的爱马,曾经有位将军被敌方奸细杀害,奸细易容成这将军的模样妄图取而代之,结果去骑马的时候被将军的爱马认出来了,那马默默等那人坐上去,行到半路才突然发狂,将那奸细摔下马去,直接踢死了他。
“刚才看到你摸它的手法,它肯定确认了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阮夜笙笑道:“我其实很喜欢它,但是没这福分选它了,它不喜欢我,不会让我接近的。”
奚墨见她笑意中还是有些微的惋惜,不由安慰说:“獬骓怕生,以后相处久了,它会同意的。”
阮夜笙笑看着她:“我懂了。就是久了就生情了?”
奚墨:“……”
……你懂什么懂。
……说这话时为什么看着我。
负责这片区域的工作人员们听到马叫声赶紧跑过来了,阮夜笙淡定自如地和他们解释了下情况,就说她朋友第一次过来,不小心惊了马。本来獬骓脾性就有些难伺候,见到生人有时候是情绪波动比较激烈,那些工作人员当然深信不疑,眼看事情解决,他们便听从阮夜笙的话离开了。
幸而其它很多马都不像獬骓那样警觉,它们将阮夜笙认做了奚墨,表现得很和善,两人最后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出来。
奚墨道:“待会有人带它去套马鞍,我们先去换衣服,然后直接去三号训练场。”
“好的。”阮夜笙欣然应允。
奚墨走了几步,感觉她没有跟上来,回头道:“怎么不走。”
“我腿软。”阮夜笙略微弯了腰,揉了揉腿说:“之前好怕,吓到走不动了,要是你来扶我一下就好了。”
奚墨:“……”
奚墨盯着阮夜笙的眼睛,说:“你本来就感觉到了,猜到獬骓有可能知道你不是我而反应过激,还特地要去摸一下验证,当时胆子不是挺大的?这会就腿软了?”
“当时没想到它那么烈,当然不怕了,后面才吓到腿软的。”
“不扶了。”奚墨冷笑道:“我看我还是抱你过去?”
“好啊。”阮夜笙直起腰身,更加欣然。
反正她了解奚墨,从这语气来看,就知道奚墨并不会真的过来。
奚墨径直朝她走了过去,看了她一眼,弯下腰,就要去抱她。
看这个姿势,好像还是打算拦腰抱。
阮夜笙:“……”
她瞬间呆住了,感觉到奚墨的手碰到了她的腰,只觉得腰身那里的毛孔像是突然要炸起来似的。她是喜欢奚墨碰她的,喜欢得不行了,刚才奚墨将她挡在身后保护她的时候,手也碰到了她,还有之前粉丝性质的拥抱,每一次肢体接触都让她感觉欣喜和幸福。
但是这次实在是太突然了,她根本未曾料到,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下意识就攥住了奚墨的手,说:“……停。”
奚墨停下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你刚不是说,‘好啊’?怎么又‘停’了?”
阮夜笙:“……”
奚墨道:“看起来腿并不软,也没有好怕。”
阮夜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开始只是惊到了,这下回过神来,恢复了笑容说:“刚才只是没想到你会真的过来,就暂停了下,现在继续。”
“我给的机会,只有一次。停了就没了。”奚墨依然是绷着脸,唇边却有了点别样的弧度,很快又消失。
“好,那我只能下次争取再创造机会。”阮夜笙故作惋惜地笑说。
她心里以为她已经很了解奚墨了。
现在才觉得,她可能并不了解。有的时候,她对奚墨的想法其实也无法确定,多是靠猜,但也怕自己猜错了。
她以为这只是奚墨针对她那番腿软的胡言所做的回敬,就像是往常那样,但现在她又有点怀疑,奚墨刚才有那么一瞬是真的想抱她么?
还是这也只是自己的希冀而已?
她希望如此,所以听奚墨的言谈,看奚墨的动作,她都难免带上这种期望,将其染色修饰一番,产生臆想?
奚墨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要走了。
阮夜笙收拾心思,跟着她前往另外一栋楼,这栋楼是休息用的,平常也用来会客招待,二楼设了主客分用的更衣区。
工作人员给她们上完茶水点心,走开了。
奚墨领着阮夜笙进入她专属的更衣室,打开衣柜,里面一排排不同颜色样式的骑马装,全都是为奚墨专门量身定制的,几乎迷了人眼,另外一边是配套的骑马帽,马靴和手套也有专门放置的靴柜和手套柜,严谨地分门别类。
“挑你喜欢的吧。”奚墨说。
阮夜笙目光扫视了一圈,又落回奚墨脸上,声音轻飘飘地说:“你让我挑喜欢的,我去挑了,那被挑的那套骑马装就一定会喜欢被我挑么?”
奚墨:“……”
……你是不是有病。
……说这话时为什么又看着我。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要不还是你给我挑吧?”阮夜笙提了个建议:“这些反正全都是你的骑马装,它们一定会喜欢被你挑。”
奚墨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阮夜笙又轻轻补充一句:“而你挑的,我肯定都喜欢。”
奚墨:“……”
奚墨没办法,给阮夜笙挑选了一套,阮夜笙接过来,手指贴着面料轻轻抚了几下,笑着向奚墨道谢。
她脸上的笑意丝毫也不需要掩饰,那种由衷的喜欢就像是要从眼波中溢出来,染在她的睫毛上。
奚墨看了她一眼,又偏开目光。
阮夜笙表现得那么喜欢那套骑马装,看过了她这副喜欢的模样,心里竟然也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暖意。
像是被阳光一直照着。
奚墨自认为没有喜欢的人,从小到大她实在见过太多好东西,见多了就麻木了,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物品,那些对她而言都太容易得到,所以对喜欢这个词的认知也并不清晰。她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但是她现在发现,她有点喜欢看到阮夜笙这种喜欢的样子。
喜欢是病,也会传染么?
见阮夜笙一直在那不动,奚墨忍不住催道:“还不去换,难道还要我给你穿?”
“要是你给我穿,那我肯定更喜欢。”
奚墨冷笑了下:“那我肯定就不喜欢了。”
阮夜笙将骑马装带过去,走到穿衣镜旁边,却没有看镜子,低头作势要开始脱衣服。
奚墨一看这情况不对,立刻道:“你怎么突然就换起来了?”
阮夜笙转过身来,脸色无辜极了:“不是你催我赶快去换么?”
奚墨:“……”
这本来就是奚墨自己的专属更衣室,除了她之外别人进不来,所以这里也不需要另外设什么换衣间。奚墨原本还想着阮夜笙开始换衣服之前好歹也会跟她说一声,再请她出去,谁知道阮夜笙这么不矜持,她只好默默地准备自己走出去。
阮夜笙见她要避开,说:“其实你在这也没事的,我并不介意,反正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不是从小到大都看过无数遍了?”
奚墨闻言盯了她片刻,还是走出去了,关上门,坐在外面等。
阮夜笙在那笑了笑,转头看了下镜子,又走远了一点,直到镜子照不到这副身子,这才站定了。
她把骑马装挂在一旁,闭上眼睛,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也只有去拿挂着的骑马装时,这才短暂地睁开眼以便看清楚面前衣服的位置,跟着再度闭上眼睛,心无旁骛穿起衣来。
这么久了,她其实一直都是闭上眼睛洗澡,闭上眼睛脱衣服,闭上眼睛将衣服大致穿好,等到衣物将这副身子遮挡好了,这才对着镜子调整,整理仪态,端正着装。她知道交换身体之后,奚墨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会被看到,毫无隐私可言,曾经第一次洗澡的时候,奚墨就要求过阮夜笙闭上眼,那一次阮夜笙很守信地做到了,这也令奚墨有些惊讶。
可奚墨不知道的是,在之后的那些日子里,阮夜笙也是如此要求自己,每一次都闭上了眼睛,从未去窥探过奚墨的隐私。奚墨的身子在某种程度对她而言,其实依然还是朦朦胧胧的,加了许多遮盖,没有什么实际的完整印象。
她尊重并理解奚墨的感受,不愿让奚墨感到哪怕一丝半点的难堪和尴尬,即使奚墨并不知道,她依然如此。
诚然闭上眼睛做这些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也会花费很多时间,不过也还是可以做到的,就像是盲人在多次练习之后,会慢慢适应黑暗中的生活。每次做洗澡或者换衣服之类的私事,阮夜笙就像个瞎子一样,渐渐的,也已经习惯了,现在她已经可以闭上眼十分自如地完成这些基本的生活细节。
闭着眼穿完骑马裤,换好衬衫,阮夜笙这才走到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衬衫和裤子,令其平整熨帖,接着开始套马甲。
这么一整套换下来,阮夜笙看向镜子,突然间有点恍惚。
奚墨以前看上去都是一副端着姿态站在高处俯瞰的骄矜,离得远远的,难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可是她的美是想收敛都无法收敛的,即使领口闭合得紧紧的,也是自然的锋芒毕露,根本掩藏不住,人们一眼就被她这耀眼璀璨折服,只能看着她。
千千万万闪光灯汇聚,聚焦的也都是她。
尤其是她长腿窄腰,实在是太适合这种凸显身材的骑马装,穿上骑马装之后又比平常多了几分利落感。
阮夜笙对着镜子来回照了照,越看越觉得奚墨本人来穿肯定气质上会更适合。气质是里层的东西,外表可以换,气质却怎么也换不了的。
怕奚墨久等,阮夜笙也没有耽搁太多时间,打开了门,自己出去,将奚墨换了进来。
这些骑马装的尺码全都是为奚墨量身定制,理论上可能不太适合阮夜笙的身体,不过还好奚墨本身也只比阮夜笙高上一点,两人身材又都是偏瘦削的类型,相差不大,现在她用阮夜笙的身体去试衣服,骑马裤即使稍微有点长了,反正也是扎在马靴里,看不出来,倒没关系。
她唯一有点不适应的就是阮夜笙的身材实在是太性感了,尤其是腰身和臀部,被骑马裤一束,曲线毕露。
她自认对她自己的臀型十分满意,没想到阮夜笙的竟然更……让她满意。
阮夜笙常年跳舞,原本跳舞的人对形体要求就非常高,有专门的形体塑造训练,像阮夜笙这种在舞蹈方面出类拔萃的,形体更是优美犹如艺术品。跳古典舞尤其考验身体的柔韧性,拧身,下腰,手型和手位更是要配合舞姿,身法和韵律也要到位,阮夜笙纤柔的柳腰和挺翘的臀部更是为此增添了不可言说的韵味。
奚墨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身材,心里想着,阮夜笙真的是个祸害。
换装完毕,阮夜笙的骑马帽还留在更衣室里,没有带走,奚墨一并帮她带了出去。阮夜笙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喝茶,见奚墨出来,连忙站了起来,上下打量起来。
奚墨走了几步,被她看得心里有点怪怪的,说:“看什么?”
阮夜笙斟酌了下,还是指了指,说:“骑马裤臀部这里是不是稍微有点紧啊?”
奚墨:“……”
你还真敢说。
这怪谁?
“别说那两字。”奚墨道。
阮夜笙点点头:“那你会不会穿得不太适应?”
“还行。”奚墨盯着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翘,你不用太得意。”
阮夜笙摇摇头:“我没有得意。我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很翘,这对我来说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并不需要得意。”
奚墨:“……”
奚墨指指这副身子的胸部,说:“别的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衬衫胸口这个位置稍微有点松了。”
阮夜笙:“……”
奚墨解释道:“为了防止你误会,我想说下我也没有得意,这对我来说也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并不需要得意。”
阮夜笙:“……”
两人说了一会话,阮夜笙把茶喝完,跟着奚墨去了三号训练场。
因为之前有过交待,三号训练场周围就只留下了一位做准备工作的工作人员,再没有旁人。那工作人员也已经替那匹枣红马上了马鞍和辔头,顺便溜了几圈,舒展舒展筋骨。见阮夜笙和奚墨过来,工作人员交接完毕就离开了,将训练场留给她们二人。
这匹枣红马属于会客马,不像是獬骓那样从头至尾都只供一个主人骑,所以脾气会很和善,尤其是奚墨以前多次出入马场,它熟悉奚墨的外貌,现在阮夜笙和它相处起来更是没有障碍。而奚墨凭借她高超的驯马技术,即使现在这副身子的模样对枣红马而言是个陌生人,也没有半点问题。
奚墨牵着马慢慢绕着训练场的跑道溜达,阮夜笙就跟在她身边,认真听奚墨讲解一些骑马的要领。
“对新手来说,其实遇到的第一个困难就是上马,上马看着容易,但是也有很多讲究。”奚墨让枣红马停在原地,抓着缰绳,同时抓过马镫,左脚伸进去踩着:“像这样,马镫一定要踩牢靠了,要是你踩空脱蹬了,摔下来会非常危险,还容易惊马,惊了马那麻烦就大了。但是也不能踩太进去了,太进了容易卡住脚,要是你摔下来,脚还被卡住,你就会被惊马一直倒扯着在地上拖行,无法脱身,记住了么?”
“记住了。”阮夜笙全程学得认真,见奚墨问她话时目光瞥过来,就也笑看着她。
“左脚先踩好马镫之后,右脚发力跳起来,靠你右脚产生一个助推力,上马跨坐,右脚快速越过马背踩到那边的马镫上,踩稳了,务必全程抓好缰绳,缰绳是你的安全保障。”奚墨一边说,一边给阮夜笙做上马示范。
她足下发力,一个轻点翻身,轻松跃上了马背,从上而下睨着阮夜笙。
训练场很空旷,风声清晰入耳,阮夜笙抬头看着奚墨,能看到她帽子轮廓上栖息的明亮阳光。
天很蓝。
她也很好。
“看清楚了?”奚墨问阮夜笙。
“看清楚了。”
“下马的原理和上马一样,你怎么上来,就怎么下去,只是先后顺序反一下,右脚先脱蹬。”奚墨下了马,将缰绳递给阮夜笙:“你试试。”
阮夜笙接过缰绳,站在枣红马左侧,似乎有些犹豫。
“你是不是有点怕?”奚墨观察她的神色。
阮夜笙神色有些软,承认道:“是有一点怕。我以前也没骑过马,但是见过一些人从马上摔下来的画面,万一待会我没准备好,从马上摔下来,磕到哪里留疤了怎么办?”
奚墨一向是觉得阮夜笙胆子挺大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排演大型话剧,底下乌泱泱一群观众,里面不乏一些在圈里很有名望的老艺术家,不少同学入场时都有点怯场,怕待会表演出差错了惹人笑话,但是阮夜笙并没有半点紧张和惧怕。她天生就像是为舞台而生,走上舞台中央之后,聚光灯照在她的身上,她眼里自信的光芒比舞台上的聚光灯还要明亮,台词功底,肢体语言,无一不自然。
现在奚墨看阮夜笙她那神色,倒是有点少见。
随后奚墨突然又顿住了。
照阮夜笙的性格,怎么可能连上马都没上就担心待会万一摔下来,还操心着可能留疤那么远的事情?
如果阮夜笙摔下来,磕碰到的其实并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而是……
奚墨想到了阮夜笙所担心的某种可能,沉默了片刻,语气轻柔了许多:“别怕,这很简单的,而且我在这,不会让你摔下来,你放心。”
她走近了,抓过马镫,道:“来,你踩上去,我会扶着你。”
阮夜笙感觉到奚墨动作之间的温柔,心跳不由加快了,她抬了左脚,伸进马镫里,奚墨扯着缰绳塞进她手心里,再三叮嘱让她抓好。阮夜笙左手攥紧缰绳,她既开心又有点紧张,右手忍不住搭在了奚墨的肩膀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奚墨看了一眼阮夜笙搭在她肩上的右手,沉默了片刻,说:“你先试试看能不能上去。回想一下我之前跟你说的步骤,右脚发力,起跳。”
阮夜笙抿了抿唇,在奚墨这个“跳”字话音刚落下,右脚在地上踮了踮,往上起跳了一个不低不高的距离。只是这距离别说跨过马鞍了,连马肚子都没超过。
“……等一下。”阮夜笙右脚重新落回地面。
调整状态又跳了几下,依然没能成功。
她脸略微偏了偏,没有看奚墨,似乎有些微的尴尬。
阮夜笙并不是那种会轻易尴尬的人。
人的一生不可能平顺无波,从成长到成熟,即使再聪明的人,期间也难免会出现一些过失,丢个脸,尴个尬。尤其是阮夜笙这种又是跳舞又是演戏的,以前时常要面向公众,一旦出现演出差错,那就不是一般的丢脸了。可即使是在一大群观众面前那样程度的丢脸,阮夜笙也并不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地面对,调整补救,继续接下来的演出。她觉得过失既然已经出现,再尴尬也没用,怎么完成剩下的才是最重要的。
不会尴尬,不会不好意思,整日里顶着一副笑盈盈的妖精样招摇过市,难免让人觉得她厚脸皮,甚至讨厌她的人还会不怀好意地用“不知羞耻”来看待她。
也只有阮夜笙自己知道,她这辈子的这些尴尬,这些不好意思,连带着她这颗心一起,只一股脑全栽在了奚墨身上。
她尴尬着自己好不容易能跟着奚墨学一回骑马,却紧张害怕成这样,好几次连马肚子的高度都没跳过去。
阮夜笙依然保持左脚踩着马镫,右手搭在奚墨肩上的姿势,静了静,面上才故作镇定地笑道:“再等一下。”
学了那么多年舞蹈,她对于自身的肢体协调性和灵活性,从来是十分自信的,在舞台上大跨度地跳跃起舞都是小菜一碟。如今虽然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那种自信仍在,谁料此刻这副怕到连马都跳不上去的模样却被奚墨看见了,实在丢人。
被其他人看见倒也没什么。
偏偏是奚墨。
阮夜笙窘迫着,又不想奚墨发现她的窘迫,笑意里当然会多加掩饰。她这回盯着奚墨,仿佛这样直白的注视能将她掩饰得更坦然一些,说:“会不会觉得我太不争气了,这么几次连马背都上不去,你没有教我的兴趣了?”
奚墨看了她几眼,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只是平静道:“刚学难免不适应,很正常。”
阮夜笙刚才是掩饰的坦然,这回是真坦然,笑道:“所以你对我还是有兴趣了?”
奚墨:“……”
“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说话总会漏掉一两个重要的字眼。”奚墨眼风轻轻将她扫了一扫,矜着神色说:“你遗漏了一个‘教’字,请你补上,再说一遍。”
“我没有啊。”阮夜笙更加坦然:“我刚才明明说的就是‘所以你对教我还是有兴趣了’,并没有漏掉‘教’字。可能是你想听我这么说,所以自动忽视了吧。”
若换做以前,奚墨被阮夜笙这一说,额角青筋早就一炸一炸的了,她这次却并没有,神情看上去倒是比阮夜笙还要“坦然”,一双眼睛仍然将阮夜笙望着。
阮夜笙被望得有点心里没底。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近来发现奚墨一旦被她的话噎住后,像以前那样明明气得暴躁可面上还是咬牙切齿端着一派骄矜神色的模样越来越少,面对她,奚墨越来越从容,有时候会反唇相讥,有时候却会很安静,甚至有时候都快要让阮夜笙拿捏不住。
她不知道奚墨究竟在想什么。她也不是没猜过,只是猜来猜去,又怕猜错,索性不再猜了。
奚墨却突然问阮夜笙:“你相信你自己么?”
“当然。”
奚墨又问:“那你相信我么?”
阮夜笙顿住了。
她的答案当然也是“当然”。当然得不需要有一丝犹疑。
只是她没想到奚墨会突然这样问她,这才一顿。
“我相信你。”阮夜笙说。她其实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立刻说,这种话晚个几秒,好像看着怎么也没有即刻说来那么有力。
奚墨语气温了一些:“你会这样的根本原因还是你对骑马有些心理负担,心里怕摔,身体难免跟不上,大部分人刚开始骑马的时候都会怕,马匹对初学者是危险了些,所以你不用觉得有什么。”
阮夜笙问她:“那你刚开始学骑马时,怕么?”
奚墨看起来好像是犹豫了下,才说:“也怕的。”
这种犹豫并不明显,不仔细看还发觉不了。可阮夜笙太熟悉她,嗤一声笑了:“你说谎来安慰我?”
“你就当作我是安慰你吧。”奚墨被阮夜笙戳破,眼中有了些起伏的波澜:“我承认当初并没有怕过。”
这回阮夜笙没再说话,眼里憋着一股子笑。她没办法当作,她觉得根本就是,而她这么想,反正奚墨不知道,管不着的。
奚墨仿佛会读心术似的,她看着阮夜笙眼里的笑意,说:“你要实在觉得是,那就是吧。”
阮夜笙:“……”
奚墨接上之前和骑马有关的话头,续道:“总之你上马的时候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什么也别想,就想着你得上去。我保证不会让你摔下来,你既然说相信我,我也希望你相信我可以做到这样,否则我不会向你保证。”
阮夜笙心头一暖,没再说什么,决定再试一下。
她左手握住缰绳和鬃毛,右手抓着马鞍,脚点地面起跳,或许是还不习惯,依然没能上去。
失败了,阮夜笙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奚墨。
奚墨朝自己肩头示意一番:“你要是不习惯撑马鞍,待会上去的时候可以撑着我的肩借一借力,不过左手缰绳是时时刻刻都要抓好的。”
阮夜笙道:“那样的话你肩膀不是有可能会疼?”
“其实上马关键就是借力,抓着缰绳鬃毛时和右脚起跳时的这两个借力是很重要的。如果你上马时动作一气呵成,将借力重心放在这两个上面,那么即使你开始时右手搭了我的肩膀借力,也不会很疼。”
奚墨说到这,话锋一转:“但若是你没有上去,那就是借力不得要领,我的肩膀当然就容易疼。”
阮夜笙是生怕伤到她,一听这样,忙不迭拒绝:“那我不搭你肩膀了。”
“不行。”奚墨严肃道:“要搭。”
阮夜笙:“……”
奚墨说完就示意阮夜笙上马。阮夜笙看她那表情,知道不上马是行不通的,不搭她肩膀也是行不通的,也知道奚墨摆明了是利用肩膀给她下套,若她真的有所顾及,自然会尽量去掌握正确的借力方法。
既然都行不通,为了奚墨的肩膀能舒坦些,她只能豁出去来个一气呵成。不过她的确是初次学骑马,上马时这一气呵成难免呵得没那么到位,好在她这次真的什么都没想,就只为上马,免得爬到一半又给奚墨添负担。这一豁出去,竟然真的让她勉强爬上去了,借力时也下意识尽量落在缰绳和右脚弹跳上。
奚墨自然也能感觉到肩膀上承载的力道并不重,脸色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说:“再试试下马。”
下马时阮夜笙有些磕绊,到底也还是下来了,奚墨道:“再多练练,很快就会习惯了。”
阮夜笙在奚墨的指导下练习上下马,她本来学东西就快,渐渐地熟练起来,胆子自然大了许多。习惯了借力以后,阮夜笙也不再撑着奚墨的肩膀了,而是改撑着马鞍。只是接下来一次出现了停顿,这种停顿很容易造成上马失败,奚墨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托着阮夜笙的臀部,一手扶着她的腰,就要将她扶上去。
阮夜笙没防备被她这一碰,还是碰到那样敏感的位置,浑身一抖,顿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马背,挺直脊背坐在马鞍上。
奚墨:“……”
阮夜笙:“……”
一个站在地上,一个坐在马上,两人对望。
良久,奚墨道:“你躲什么躲?”
阮夜笙这才好像是如梦初醒,从上面望下来,眼里一副水光盈盈的勾人模样,也问道:“你摸我哪里?”
奚墨一口心头血差点没憋回去:“不是摸,只是扶。”
阮夜笙故作娇羞:“扶,四舍五入就是摸了。”
认识也这么多年了,奚墨当然知道她恶作剧时一贯的装模作样,这种装模作样时说的话都是鬼话,于是奚墨冷笑接了一句反驳:“照你这逻辑,摸,再四舍五入就是睡了?”
阮夜笙:“……”
奚墨:“……”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奚墨在这种尴尬中感觉到有些燥热。这种天气是燥的,但终究有风吹拂归来,总不至于真的热,也不知道这热从哪个旮旯里蹿出来的。
“现在知道怎么上马了?”奚墨目光偏开,似乎不知道应该看哪个方向,低头看了看地面,顿了顿,这才抬头问。
“差不多了。”阮夜笙却一直没有移开视线,坐在马上看着奚墨,笑意缝在眼角:“地上有什么啊?”
奚墨随口道:“有蚂蚁。”
阳光澄澈,阮夜笙坐在马上,她的影子和马匹的影子融合在一起,静静地落在地面上。
阮夜笙回想了一下奚墨刚才的眼神,还有她看地面时的视线方向,先是一愣,跟着唇抿出了微翘的弧度。
“现在我教你怎么让马在你的驱使下动起来。要驱使马匹,靠的是你自己的肢体动作给马匹下达指令,最主要是腿的送力,比如腿轻夹一下马肚,马就会往前走。总之腰身,臀部,大腿,小腿,等等全身都要协调起来,让自己和马匹找到一个协调的节奏,马匹会敏锐地感觉到你的动作,根据你的身体动作指令做出不同反应。若你动作幅度过大,或者过于紧张,马很聪明,它能通过这些判断出你这个骑手不怎么样,就不会听话,*甚至会欺负你——”奚墨抱着手臂,神色严肃地说了一大通道理,渐渐地发现阮夜笙盯着地上她的影子笑得有些微妙,立刻停了下来,说道:“认真点,乱看什么?”
阮夜笙目光从奚墨的影子上挪回来,赶紧道:“对不起,我在看蚂蚁。”
奚墨:“……”
“我开小差了,是我不好,之后我一定仔仔细细听着,一个字都不漏。”
阮夜笙服软卖乖的本事简直熟练到骨子里,奚墨只感觉自己眼皮抖了一下,绷着脸,也不说话了,自己去拿了一条调马索过来,挂在马的口衔上。
“开始了,待会按我说的做。”奚墨抓着调马索,正要往前,静了片刻又回头道:“我会一直在前面牵着,你不用怕。”
阮夜笙点点头。
奚墨用调马索在前面牵引马匹,马匹听从奚墨的命令,缓缓地沿着奚墨的指示往前走,阮夜笙就在这种缓慢的走动中适应骑马的感觉,并在奚墨的指点下,练习不同的姿势和动作。
时光仿佛比此刻的马步更慢。
阮夜笙希望,它能更慢一些就好了。
训练一直到中午才告一段落,两人在休息会客的那栋楼里吃午饭。训练消耗很大,阮夜笙早已饥肠辘辘,工作人员过来上菜的时候她就端坐着,姿态优雅地抿一口红酒,等眼风斜斜一瞥,看见工作人员都走远了,她才立刻拿起筷子。
只是筷子都到餐盘上空了,抬眸看一眼对面的奚墨,又停住了。
奚墨嘴角微不可觉地勾了一下,面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端着,说:“随便吃。这里的厨师们都是我爸选的,味道很好。”
“你不是让我注意节食,以免影响你的身材?”
奚墨冷笑:“那么容易被影响,我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待?”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阮夜笙轻轻合了下掌,眼里的妩媚像是能滴出明晃晃的坏水来:“那我还想要吃碳烤小鸡腿,酱肘子,巧克力冰淇淋球,抹茶慕斯。”
这每一样都是视身材如命的女星们谈之色变的高热量食物,奚墨默默看了阮夜笙好一会,说:“可以。但仅限这一次。你和工作人员说吧,碳烤小鸡腿和酱肘子厨房应该是能做的,但他们平常不怎么做这种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地道的来,抹茶慕斯和巧克力冰淇淋球今天不一定有准备,不过你可以换其它口味的甜品。”
阮夜笙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吃那些,不过玩笑罢了,更没想到奚墨会真的答应她,既高兴,又隐隐有些愧疚,说:“……还是算了。”
“怎么又不想吃了?”
阮夜笙随口胡扯:“我是不能吃。你想想啊,待会一大盘酱肘子端上来,被狗仔看见了,明天新闻就是‘震惊!当红影后奚墨竟不顾形象,大啃特啃酱肘子!’酱肘子这种画风豪气狂放的美食和你的气质不搭。这种画风对比就像是,你穿着一件高级定制晚礼服戴着名贵珠宝蹲在大路边上啃肘子,你觉得你能接受么?”
奚墨大概是想象了一下自己那副模样,脸色顿时被雷劈了似的沉下来,缓缓摇了摇头。
阮夜笙憋着笑。
“不过这里没有狗仔。”奚墨道:“我说过,他们进不来。你喜欢吃酱肘子么?”
“喜欢的。不过我要跳舞,得保持体形,尤其是当了演员以后,饮食要求更是严格,这种再也没吃过了。”阮夜笙原本明亮的眼眸似是黯淡了一些:“我妈做的酱肘子很好吃。”
奚墨没说话,低头夹了一朵西兰花,慢条斯理地吃了很久。
阮夜笙习惯了她的食不言,也开始夹菜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她看见奚墨抬起头来,用一种似是迟疑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定的目光望过来。
“酱肘子,真的好吃么?”奚墨神色复杂。
一段时间以后,一只硕大油亮的酱肘子横陈在盘子里,气势恢宏地占据了餐桌中心位置。
两相对比,周围精致小菜是西施贵妃,它就是张飞李逵。
“吃吧。”奚墨眼神示意道。
“你先吃。”阮夜笙却说。
“你先吃。”奚墨蹙眉,毫不让步:“你自己要吃的。”
“我后来没说要吃了,是你点的。”阮夜笙纠正她。
“你说好吃的。”
“我是说了好吃,但是我没有点啊。”
“你说喜欢吃,我才点的。”
阮夜笙没防备,脸一红:“……”
她这一脸红,奚墨发丝遮掩下的耳根也莫名红了起来:“……”
“……真的吗?”阮夜笙小声道。
奚墨端起水杯,侧过脸喝了一口,过了一会才转过来,也不说话,拿起刀叉准备去切那只酱肘子。
“酱肘子不是这么吃的。”阮夜笙原本心里乱跳,突然看她那副要去细细致致切牛排的姿态,不由好笑道。
奚墨难得露出谦虚好学的神情,声音低了许多:“那应该怎么吃?”
“啃着吃。”
奚墨:“……”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奚墨默默将刀叉搁下了。
“不是准备吃么,怎么又不吃了?”阮夜笙笑盈盈的,就差把明知故问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突然不想吃了。”
“是不想吃,还是听到要啃的,怕影响你矜贵形象不敢吃啊?”
奚墨眼皮抬了抬,觑着阮夜笙:“我不敢?”
“既然敢,那你吃。”阮夜笙朝酱肘子努努嘴。
“你不用激将我。”奚墨盯了阮夜笙半晌,说:“你让工作人员送几个手套来。”
很快一叠食品级透明手套搁在桌上,奚墨慢条斯理地戴手套,对面的阮夜笙则一手扶着下巴,一脸兴致勃勃的看热闹恶趣味。
奚墨端坐在椅子上,伸手就要去拿酱肘子,只是那肘子的模样实在是太粗犷了,初初一看,实在有点无从下手。虽然有些店里做好后会把硕大的酱肘子片成一片一片,层层叠叠摆出一个精致的造型来,不过更多的地方还是会保留肘子的完整,大概这道菜要的就是那股子大气豪放的外表。这里的厨师上菜之前,也没有做切片处理,直接整只端了上来。
阮夜笙见奚墨那副下不了手的模样,暗自想笑,用手隔空指点了下,说:“你看到这两边中间露出的骨头了么?你一边各拿住一截骨头,然后开啃就是了。”
奚墨绷着脸,手缓缓伸过去,按照阮夜笙的说法将两头的骨头各自拿住一截,终于将这只酱肘子拿了起来。酱肘子外圈裹了一层厚而酥烂的皮,因为抹了酱油,泛出一层油亮的酱色光泽。
奚墨:“……”
看着这层皮,她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啃,不管在哪里啃一口,都是满嘴的油。
阮夜笙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吃呀。你都拿着好半天了,手不累么?“阮夜笙却还一直好死不死地在催促着:“你怕有毒啊?”
桌子是靠窗的,奚墨脸偏向一旁,状似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这才转过脸来,有点不自在地道:“你转过身去。你转过去,我就吃。”
阮夜笙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转过身去?你不想让我看到你啃酱肘子的模样,那你可以自己转过去吃。”
“我不能转过去,我得用盘子接着。”奚墨一脸认真地说:“这个肘子滴油。”
阮夜笙更是笑得不行,都这时候了还在这跟她煞有其事地分析理由,就说:“行,你不能转过去,可我也不想转过去,那我捂住眼睛,总行了吧?”
说完,她双手手肘支在桌面上,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捂好了。”阮夜笙道。
奚墨拿她没办法,又见她真的蒙住眼睛,想必是看不到自己待会啃酱肘子的窘态,当下放心了一些,拿着肘子凑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奚墨以前从来没吃过这道菜,起初是有一些抵触情绪,结果咬了一口以后发现入口酥烂,回味醇香细腻,远不像是它模样那样让人敬而远之,细细吃完一口,犹豫一瞬,又咬了第二口。
对面的阮夜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奚墨立刻停了手,将酱肘子搁回盘子里,低头快速咀嚼了吞下去。等她抬起头来,就见阮夜笙虽然是捂着眼睛,指缝却留得很开,里头漏出含笑的目光来。
奚墨用餐巾纸擦拭了下唇,蹙眉道:“你这是捂住眼睛?”
“当然是了。”阮夜笙松开手:“我只说捂住眼睛,可我没说是捂得严实,还是不严实啊?我这样确实是捂着的,只是它凑巧不严实而已。我并没有骗你。”
奚墨:“……”
“好不好吃?”阮夜笙问她。
“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还多吃了一口?”
奚墨:“……”
“我吃过了,你吃吧。”奚墨低咳一声,岔开话题,又指了下盘子:“这边我动过了。”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阮夜笙托着腮看她,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
奚墨:“……”
阮夜笙闹她闹够了,也觉得心满意足,笑了一会,从那盛酱肘子的碟子不远处拿起一把小刀。这刀的刀刃比一般的餐刀要锋利得多,通常都被用来片肉,虽然上菜时这酱肘子是整体被端上来的,不过为了方便用餐,厨房那边还会同时配备一把片肉刀。
奚墨现在才见了那把刀,料想上菜时阮夜笙偷偷将它拨开了,自己才没注意到,顿时就全都明白了,面色沉了沉:“你不是说酱肘子必须得啃着吃?”
阮夜笙面不改色道:“我说啃着吃也是有前提的。没有片肉刀的前提下,那只能啃着吃了。”
奚墨道:“我之前不是用了餐刀么,你说不行。”
“餐刀是餐刀,那么钝,当然不行,我说的是这种专门配这道菜的刀。你之前不是没看到这把刀么?那在没有这把刀的前提下,你只能啃着吃了。”阮夜笙又赶紧“充满歉意”地补充一句:“啊,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把刀,竟然就在盘子附近,是我大意了,要是我早点发现,肯定不会让你直接啃肘子,对不起。”
她这声对不起实在媚到骨子里,娇腻得不行了,奚墨明明知道掉到她故意挖的坑里,也没有办法,只能端起杯子,默默抿了一口。
阮夜笙用小刀贴着酱肘子,熟练地切下几片,夹起来蘸着酱慢条斯理地吃过了,又道:“幸好我找到这把刀了,不用啃着吃,也算是维护了你的形象。你看我现在的模样,你总不能看着我啃肘子吧?对你形象影响很大的。”
奚墨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
“……我骗你,你生气啦?”阮夜笙声音变得轻了些。
“没有。”
阮夜笙高兴起来:“那就好。我其实就是逗你玩,没想到你真的被我骗到了。”
“我相信你,才会总是被你骗到。”奚墨道:“换做其他人,这都是小伎俩。”
阮夜笙一怔:“……”
她脸颊微微勾出一抹樱红来,说:“你不生气,那你开心么?”
阮夜笙眼里水光潋滟的,奚墨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含糊地点了下头:“唔。”
阮夜笙喜色更甚:“其实看到你今天在我面前放开来啃肘子,我是觉得挺开心的。要是换做以前,你有很多顾忌,肯定不会这样,如今和以往不同了,你要是放在以前有什么碍于你的身份和形象而不方便尝试的事情,如今都可以放手去做,我是不会在意的,你不用顾虑我的形象。你可以用我的身份,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要是你想吃各种美食,也都可以去尝试,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奚墨听她这么说,眼里的光轻轻晃了晃,过了一会,道:“就不怕我把你吃得无法保持体型,以后跳不了舞了?”
“大不了以后再减回来就是了。”
奚墨沉默了好一会,跟着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走近,立刻就止住了。她们两都很谨慎,之前只要有工作人员过来上菜,有些不方便在外谈的话肯定就不会再说。
来人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的穿着也并不像是马场这边的工作人员,奚墨转头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丁儒叔叔?
奚墨心里这一咯噔,并不是说丁儒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相反丁儒脾气亲和,是奚墨父亲的得力助手,他看着奚墨从小长到大,一直都很疼爱奚墨。只是丁儒这时候出现,奚墨又是阮夜笙的模样,一时也不方便说什么,而她又没有提前和阮夜笙介绍过丁儒,待会丁儒将阮夜笙当成是她,言谈来往之间,指不定要闹出什么误会来。
奚墨正琢磨着应该怎么悄悄提醒阮夜笙,手机都拿出来了,结果发现阮夜笙乍见了丁儒以后,面色一愣,随即大大方方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丁儒道:“丁叔叔,吃过饭了么,要不要坐下和我们一起吃?”
奚墨也赶紧站了起来。
丁儒笑道:“吃过了,吃过了。刚过来的时候,听餐厅那边几个小崽子说你带朋友过来玩,我就想着这可是头一遭啊,可得看看你带了什么朋友过来,也让我认识认识嘛。”
奚墨定定地看着阮夜笙和丁儒游刃有余地周旋,不由有些奇怪。在她的印象中,阮夜笙应该是没见过丁儒的,怎么能第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丁儒,并且毫不犹豫地喊出了自己平常对丁儒的称呼?
这么说,阮夜笙难道是以前就认识丁儒了,并且对他和自己家里的关系有一定的了解?
这时候丁儒看向奚墨,笑意更深了:“原来这个朋友是阮小姐啊,我就说嘛,你好,你好。”
丁儒这一招呼,奚墨就更加确定了阮夜笙以前应该是和丁儒见过面的,确认了这个就好办很多。若她不清楚这个情况,待会可能就会装作不认识丁儒,反而漏了馅。
“你好。”奚墨微笑,她暂时还不清楚阮夜笙以前是怎么称呼丁儒的,也就不敢贸然提及。
好在丁儒没有和她多扯什么,只是随意客套了几句,看来丁儒和阮夜笙也只是认识,并没有相熟到什么层面上,奚墨一边暗自分析,一边滴水不漏地应答。
丁儒看着阮夜笙说:“你爸听说你回来了,让你回去一趟。你一直那么忙,难得回来,能回来的时候,你爸又忙得抽不出时间,哎,两个大忙人。今天你们两难得都在休息,可一定得回去,你爸可发了话了,还让我来跟你当面说一声,你可不能驳了我的面子啊。”
阮夜笙眼风朝奚墨那边扫了一眼,奚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行,我会回去的。”阮夜笙答应下来:“丁叔叔你放心。”
丁儒笑道:“这就是了,别看你爸平常对你那么严格,其实他最关心你。你也别总见着他就怕,天下父母心,哪个不疼自己的孩子呢?”
奚墨:“……”
阮夜笙这才算听出一点门道来了,大概是考虑到奚墨此刻的尴尬,赶紧对丁儒说:“丁叔叔你在说什么,我这还有朋友在呢,别说些有的没的,让人笑话了。”
丁儒哈哈大笑:“你还不好意思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越长大就越别扭,怎么,说你怕你爸,你丢脸了?没什么,阮小姐又不是外人,我信得过她,她对你那么好,就算知道你这些小秘密,也不会跟你那些粉丝说的。知道你是大明星,得顾着你的脸面,阮小姐,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奚墨:“……”
呵,呵,呵。
“是,是,我不会说出去的。”奚墨凭借高超演技露出得体的一抹笑来,心里卷起的惊涛骇浪则快要把自己给淹了。
丁叔叔,您少说几句行不行?
“话我是当面带到了,你可得记得回去。”丁儒向阮夜笙说完,又走到奚墨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奚墨感觉这一拍,似乎带着些鼓励,又带着些微意味深长的意味,她不是阮夜笙,连阮夜笙什么时候和丁儒认识的都不知道,心里疑惑难免越来越多,丁儒看了她一会,道:“阮小姐,加油啊。”
奚墨只得朝丁儒道谢。
丁儒笑了笑,转身走了。
餐桌边上又重新只剩下奚墨和阮夜笙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奚墨道:“你认识丁叔叔?”
阮夜笙同时道:“你怕你爸爸?”
“你先回答。”
“你先回答。”
奚墨:“……”
阮夜笙:“……”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最后还是阮夜笙先回答了:“我的确认识丁先生。不过是早些年认识的,很久了,我也没想到他如今还记得我。”
之前奚墨听丁儒称呼阮夜笙为阮小姐,这是个很客气的称呼,交谈的那几句内容也偏向客套,就已经大概推断出丁儒和阮夜笙并不算是那种很熟的朋友,现在听阮夜笙这么一说,她也就更加清楚了。
“早些年,那具体是什么时候?”奚墨问道:“我都不知道你还和丁叔叔认识的。”
“问这么细致,原来你对我那么好奇啊?”阮夜笙挽唇一笑。
“我是对你好奇。”奚墨却答得很直接。
她的目光更加直接,几乎是深深望进了阮夜笙的眸子里似的,阮夜笙最扛不住她这种直白的目光。奚墨平素为人高傲,眼睛里揉不进几个人,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现在她能用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看过来,足见她这里头含着的滋味。阮夜笙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迎上奚墨的这种目光,多看两眼,她都觉得受不了——像是浑身都被奚墨剥开了,暴露在奚墨眼底下,心里则砰砰直跳,有些想法都由不得她自己去控制了。
甚至她还有些贪心地希望,如果奚墨只用这种目光看她一个人,那就好了。
“其实大学的时候,我就见过丁先生的。”或许是回忆起了往昔的青葱岁月,阮夜笙有些感叹,她看着奚墨,说:“那时候丁先生时常会来学校看你,我就见过很多次,后来听一些同学时常谈论你的事情,久而久之也知道了丁叔叔是你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你爸非常信任的人,你爸从来不来学校,都是丁叔叔替他来看你的。别说丁叔叔了,就连你的那些保镖大家也都很关注,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却记住他们的脸了。”
回想到这,阮夜笙就忍不住笑:“然后大家还把你那些保镖都编了个号,今天是哪几个号出勤,明天又是哪几个号跟着,大家都能一眼看出来。”
奚墨无奈道:“如今八卦满天飞,谁想以前念书的大学就够八卦的,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就把我身边那些人的底摸个一清二楚了。”
阮夜笙说:“你当年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你,你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你也不在乎这些,所以不了解情况也不足为奇了。”
“那里面,有你么?”奚墨再度望了过来,身子微微前倾。
阮夜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