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貌合神离 哥不是说跟他不熟吗,怎么追……
衣服很快被送来。江砚解下围裙, 慢条斯理地洗手,走到床边,拍了拍那团背对着他, 将自己紧紧蜷缩起来的被子。
江屿年在他靠近时瑟缩一下, 没动。演技很拙劣地将他隔绝在外。江砚也不着急, 轻轻按了按他单薄的肩,然后缓慢而坚定将人被窝里捞了出来,抱坐在自己腿上。
江屿年自然没有睡着, 有他在, 也没法安心睡下。只是维持一个姿势躺太久,半边脸颊被压得有些红, 几缕碎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平添几分懵懂。江砚怜惜地揉了揉,流连片刻,拿过一件柔软的居家卫衣,卷着袖口给他一只手一只手套好。接着, 俯下身,单膝点地, 握住他洁白纤细的脚踝,将裤管套上, 一点一点提上去。
安静的空间,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进行着这一切。江砚牵小孩一样, 将他带到餐桌前,安置好。昨晚到现在已经中午了,空腹太久,得先吃点清淡的垫垫肚子。
江砚盛好一碗温热的粥, 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唇边被他偏头躲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江砚掀起眼皮,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中明明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对方本能畏惧。从最初起,江屿年就一直害怕这个眼神,几乎刻进骨子里。
睫毛颤了颤,他垂下眼,最终败下阵来,嗫嚅着说自己不饿。结果下一秒肚子就开始“咕咕”发出抗议,“……”
尴尬在沉默的对峙中蔓延。
江砚嘴角微勾,勺子依旧稳稳地停在原处。江屿年脸上发热,意识到这种较劲挺幼稚的,“我自己来。”
江砚将勺子递给他,自己没吃几口,几乎全程盯着他,像往常一样监工。不同的是,以前江屿年有任性的权利,现在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吃得慢,吃得少了,便会提醒再吃点,连着几次后,江屿年胃里塞得很满,他依旧让他多吃点。终于,江屿年这只人型木偶觉醒了人类的意识。他按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皮,直接把碗推到了桌子中央。
这彰显怨气的动作,并未引起对方的不悦,反而就等这一刻。江砚给他揉了揉肚子,然后把他抱起来,安置在沙发上,腿上搁了条薄毯,打开了电视。自己则转身去收拾餐桌、洗碗,跟过去无数个平常日子并无不同。
江屿年窝在沙发一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灯光掩去他锋利的棱角,侧脸的线条稍显柔和,眉眼低垂时显得格外专注,散发出一种居家的气息。
也难怪自己当初被这副表象所迷惑。
任谁也分辨不出真假。
似乎察觉到目光,江砚忽然偏头,江屿年心头一跳,慌乱地移开,假装在看电视,而屏幕上正播放着聒噪的广告。江砚在他僵硬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走了过来。他一靠近,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紧绷的身体已经成了一种生理反应。但江砚仅仅只是把他抱在腿上,用双臂圈住他,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窝,和他看起了电视。
电视被换了个台,是江砚平时偶尔会看的偶像剧,此刻正上演着男女主激烈对峙的戏码,女主声泪俱下地质问男主为何欺骗。江砚面无表情,手指一动,直接换了个台,变成了科教片,讲述西伯利亚虎的生活习性。他贴在他耳边,像分享什么有趣的知识般,给他讲解老虎的勇猛精进。低沉的声音十分悦耳,江屿年一个字没听进去,觉得身边这个男人没有心。
他甚至觉得,电视里那威风凛凛的老虎,都比身边的人更懂得何为真心。
这下,连动物世界也进入了广告时间,江砚一时半会找不到新话题,江屿年更是吝啬给予他回应。
“哥打算一直不理我么?”肩头的下巴眷恋地蹭了蹭,手臂收得更紧,流露出一丝委屈,“以前哥不会不理我这么久。”
江屿年心里微微抽搐,是啊,不仅不会,还总担心江砚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每次兼职到很晚,都会检讨自己是不是冷落了江砚,会想多陪他一点。当时那么在乎江砚的自己,会想过有一天他们也会无话可说吗?
江屿年很不想承认,自己谈了一段失败的恋爱。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家有爱,三五好友,前路顺遂。以为这份平凡而珍贵的幸福能一直延续下去。可这一切,都被江砚亲手砸得粉碎,多么地无力。
江屿年沉默地推开他,起身往卫生间走。他需要一点空间,一点喘息的机会。
江砚不比他减少半分敏感,眼巴巴地跟了上去,像被遗弃的小狗,变得不正常不理智,在他关门的那一刻抵住门缝,门板重重磕在了他手上。
江屿年吓坏了,看到上面迅速生起一片红,几乎是本能捧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江砚扯着嘴角,眼神晦暗,“不然哥怎么会心疼?”
江屿年看怪物一样看他,无法理解这种自残式的逻辑。他松开手,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不要掉入他的陷阱。江砚却反受握住他,看着这张写满抗拒的脸上,还是不可抑制地泄露出担忧,便也不觉得疼了。
“哥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江屿年想抽手,但徒劳无功,江砚逼近一步,近乎乞求地看着他,“哥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不是说……会原谅我吗?”
江屿年被迫迎上他的目光,对着这张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脸,才发现这才是最真实的他。会不择手段,会装可怜,用自己的软肋威胁他。
他是说过,但那些话是对“阿砚”说的,不是眼前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魔。
“我知道哥只是在生我的气,”江砚哄他抱他,抓他的手往自己脸上送,语气甚至带上一丝诡异的兴奋,“哥要是不解气就打我,好不好?来,往这打,打重点……”
这简直是疯了,江屿年忍无可忍地推开他,“够了!除了这些,你还会做什么?”
江砚眼神暗了暗,“我只是想让哥消气。”
真要他不生气就不会那么做了。
江屿年只觉得虚伪,“你只是想哄我,你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江砚沉默了。
他说的没错。
以他对江屿年的了解,他哥耳根子软,心更软。自己只要撒撒娇,装装可怜,掉几滴眼泪,就能轻易哄得他答应任何要求。有时候被欺负得狠了,他哥也舍不得对他说重话,只敢红着眼圈,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软软地瞪他,非但起不到威慑的作用,反而激起他体内的恶劣因子,引来更过分的“欺负”,直到受不住,开始哭着求饶,求他放过自己。事后再迟来的后悔,生闷气,却没拒绝他的安抚,转眼就将委屈抛之脑后。
他爱死了他哥这副模样,又乖又软,把他的魂都勾没了。只想把他揉碎了,彻底融进自己的骨血,让他从身到心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没了他就不能活。
可他又怕,怕弄过了,他哥就不让碰了。只能把那些更阴暗的想法压抑在心里,慢慢学着像正常人一样去克制,去尊重。只可惜,没等他真正学会,现实又将他打回了原型。
真是可笑至极。
以前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个一意孤行,强娶他妈,又把她逼疯关起来的男人。可现在,他也成了这样的人。真是讽刺,不愧是流着同样的血。但打心底里,他是排斥的,排斥与他混为一谈。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和那个男人是不同的,他妈从来没爱过他,但他哥不一样,他哥这么爱他,离不开他,怎么能一样呢。
江砚笃定,他哥只是在赌气,在闹别扭。自己骗了他,一时接受不了应该的,他心这么软,要不了多久还是会原谅他的。而在这之前,他应该由着他闹腾,让他把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发泄出来。
最后的结果依旧不了了之。江砚陪了他一会,便不得不离开去处理事情。临走前,他把江屿年的书包带了过来,里面装着课本,还细心准备了一个崭新的游戏机,叮嘱他:“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书,或者玩玩这个,我晚上过来陪你。”
他希望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哥能看着这些东西,想起他,对他的怨恨少一点。
江砚一走,世界又安静下来。江屿年独自呆坐了会,既没有心思看书,也对游戏机提不起兴趣。他走到门边,不死心地研究起这个的智能锁,尝试了各种他能想到的方法,无一不失败。最后气急败坏地对着门板又拍又喊,“有人吗?开开门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静默。
叫累了,他揉揉拍红的手腕,心中惴惴,希望不会肿起来,若是被江砚发现,他想离开就更难了。
最终,他颓然地坐回书桌前,强迫自己翻开课本看了起来。他是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不可能由着自己放纵下去。在此之前,他起身关掉了空调。一是怕浪费电费,这笔钱他负担不起;二是觉得冷一点,或许能让自己混乱的头脑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窗外华灯初上。江屿年终是抵不住疲惫,伏在桌上睡着了。智能锁发出轻响,江砚推门进来摸到一手冷气,就知道他哥肯定是怕浪费钱,关了暖气。
都气成这样了,还在想着替他省钱,真是嘴硬心软。对着这副安详的睡颜,江砚神色柔和了些,碰了碰他的脸,有些凉,随后轻柔地将人抱到床上。
半梦半醒间,江屿年迷迷糊糊听到江砚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
“嗯,流感,有点严重。”
“要多休息几天。”
“好,我会转达。”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女生的声音,江屿年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江砚挂了电话,转过身,“醒了?”
“是郝梦吗?她找我?”
江砚没有否认,让他先吃饭,这副回避的态度,让江屿年心沉了下去。吃过晚饭,他不想再看电视,更不想面对江砚,便早早地洗漱完,爬上床,用后背对着他。
身后的床垫微微下陷,江屿年身体瞬间绷紧,突然后悔这么早上床,怕他对自己做什么。
果然,江砚手刚碰到他的肩膀,江屿年就吓得缩成团,江砚失笑,将人捞了出来,带进怀里,“哥不愿意,我不会做什么。”
江屿年被迫贴在他熟悉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却无法与之共鸣。
他说的一个字他都不会信。江砚有多重欲,索取起来有多不知餍足,他深有体会。但眼下,既然江砚承诺暂时不会动他,他也只能僵硬地由他抱着,窝着装睡,听他在耳边说爱他,然后强迫自己紧闭双眼。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江屿年在他怀里睡去又醒来,听着那重复了无数遍的“爱”,仿佛只要说得足够多,就能粉饰太平,让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江砚的确如他所说,没有强迫他。但他的耐心,终究有限。
这天下午,江屿年呆呆地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看过无数次的钢铁森林,偶尔能看到一两只鸟从云层中掠过,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生趣。但今天,只有阴沉沉的天幕,下着绵绵不绝的细雨,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冷之中。
他出神地望着,有人走近都未曾察觉。
江砚在他身后站定,胸膛略微起伏,眉眼深重,似在压抑。
江屿年好一会才从玻璃窗的倒影中看到他,再漠然移开眼。
“我刚回了躺家。”江砚开口,“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
江砚贴近他,透过玻璃窗打量那张神情木然的脸,声音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是路远白。”
江屿年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松动,对上眼前模糊的视线,嘴唇动了动。
江砚眼神冷了下去,“王婶说他来了好几次,在打听你的下落。”
不仅如此,他哥的手机里,每天都会收到路元白打来的电话,和令人作呕的短信。这些,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他本可视而不见,只是这次,路远白竟然直接找上了他,眼神里的挑衅和对他哥毫不掩饰的觊觎,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哥不是说,跟他不熟吗?怎么都追到家里来了?”
江砚的手搭上江屿年的肩膀,微微用力,“你说,我该不该提醒他……不是他的,就不该痴心妄想。”
江屿年肩膀猛地一颤,触及到他脸上的不悦,又可耻地萌生出怯意,顺从地转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今晚桦加沙来啦,狂风乱炸,呼~
第62章 人形玩偶 被打上江砚烙印的人形玩偶……
“你不要乱来……”江屿年垂着脑袋, 哀哀地揪着他的衣服,瑟缩的手腕暴.露他的不安,“学长他只是担心我。”
江砚并没有因为他这示弱的姿态而缓和半分, 反而因为他维护那个野男人, 心底的醋意翻涌得更甚。
“你还记得, ”江砚捏住他的下巴,冷硬道:“谁才是你的男人吗?”
江屿年仰着发白的小脸,在他迫人的逼视下, 艰难地点了点头。
“可哥替他说话, ”江砚的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唇,力道不轻不重, “这让我非常……不爽。”
江屿年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没有替他说话,他只是……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
对方“啧”的一声,更加不悦了。江屿年吓得不敢说话了, 刚抬起一点的头又低下去,畏畏缩缩地, 生怕江砚真的会对他的朋友做什么。
江砚冷冷地看着,倨傲地抬起下巴, “向我证明。”
江屿年愣了下, 瞥见他眼底毫不掩饰地欲.色,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被他咬得泛白, 内心挣扎着,慢腾腾地抬起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踮起脚尖, 将自己咬得不成样子的嘴唇送上。
距离薄唇只差差厘,他顿住了,头顶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如有实质,警告着他没有退路。江屿年闭上眼,终于彻底放弃抵抗,认命地贴了上去。
两片唇瓣相贴的瞬间,江砚呼吸都变了。压抑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这几天忍得有多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心爱的人就在眼前,抱着柔软的身子夜夜同榻而眠,他却像个苦行僧,只能看,不能碰。此刻仅仅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几乎让他的理智崩盘。
他沉溺于江屿年难得的主动,贪婪地汲取着这份美味,又痛恨他的违心,为路远白做出的妥协和让步。
江屿年浅浅贴了会就退开了,忐忑地打量着江砚的神色,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也不敢乱动,僵在原地,等待他的指令或审判。
几秒后,江砚握住他的肩抵在落地窗前,冰凉的玻璃瞬间透过薄薄的浴袍渗入皮肤,江屿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飘洒的茫茫雨幕,模糊了万家灯火;身前,是江砚比他高大健硕许多的体格形成的绝对压迫。巨大的体型差让他宛若被按在案板上的羔羊,脆弱又无助,被动到了极点。
对方的脸缓缓逼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使得对方偏头躲了下,细微的抗拒让江砚的动作顿住。
“哥要拒绝我吗?”
江屿年侧头看着束起的厚重窗帘,沉默了会,随后把头转了回来。
江砚对他这份乖巧顺从似乎颇为受用,不再犹豫,低头吻了上去。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这个吻深入而绵长,带着满满的占有欲。江屿年眼睫簌簌抖动,被动地承受着。吻到中途,江砚从投入中半掀起眼一眼撞进他睁着的眼,毫无沉沦之色,只有无措和不安,清晰地表露着“被迫”二字。
沉浸其中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这个认知如冷水当头浇下,江砚压了压眉,一手覆上他双眼,加深了这个带着怒气的吻。视线被剥夺,感官被无限放大,这下,江屿年终于被拖入漩涡,迷失在热吻里。
一枚吻,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两人都气息紊乱。江砚看着怀中人脸颊绯.红、嘴唇水润、眼神迷离的模样,喉结一动,一把揽住他纤细的腰.肢,将人压进旁边柔软的大床。
密不透风的吻再次袭来,江屿年心想,他终于还是忍不了了。这一天,迟早会来。江砚捧着他的脸,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撬开齿关。沉醉间越发失了控,一层层剥开碍事的束缚,在那方晃眼的细腻里流连,带起一连串细细密密的战栗。
流连片刻,江砚突然抬起头,停下了所有动作。江屿年半阖着眼,身上的侵扰突然消失,带来一丝茫然的不适。隐约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瓣。他呆滞地望过去,对上江砚那双炙热得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眼眸。
“舔。”
江砚的声音低沉暗哑,江屿年像是被蛊惑一般,嘴唇无意识动了动,开启一个小口,任由那根修长的手指钻了进去,缠绕嬉戏。
指腹一点一点扫过他的牙床和软舌,另另一只手安抚性地在他柔软的发间揉了揉,“很乖。”
之后的一切,在江屿年模糊的意识里,变成了混沌的光影。他感觉自己像海面上的一叶孤舟,被汹涌的浪花彻底征服,抛上浪尖又沉入谷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清明,只能无助地随波逐流,浮起浮沉。小船的最后,撞上一座冰山,冻得他手脚哆嗦,从困惑中惊醒。不知何时,他被翻转过来,再次被压在了落地窗前。眼前是沉沉夜幕下,被雨水冲刷过后焕然一新的都市,巍峨连绵的大厦此起彼伏,亮起璀璨如星的灯火,闪耀人间。
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江砚从身后拥着他,汗湿的胸膛贴他后背,略微的沙哑地嗓音透着一丝慵懒,“好看吗?”
他却没有心思欣赏美景,只觉身心俱疲,但对方却仍不肯放过他,执意要在这最好的观景位,连着一块深入交流这座城市的繁华。江砚托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在他耳边喁喁私语,说这是他为哥精心准备的,足以俯瞰整个城市。江屿年听他有一下没一下输出,吵得他头疼,每到停顿时跟着晃来晃去,连让他闭嘴的力气都没有。到最后,所谓的夜景没欣赏成,他又被颠簸着抱了回去,江砚始终没有放开他。
*
清晨。
江屿年颤着睫毛,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隐约听见江砚低沉的嗓音。
“嗯。”
“……”
江屿年抬起酸胀地眼皮,掠过那抹站在窗边讲电话的侧影。晨光勾勒出他挺拔冷峻的侧影,微蹙的眉头似乎碰到什么棘手的事。这一瞬间,他感觉到,江砚身上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这副沉稳的模样,与以往那个沉溺情爱,撒娇耍赖的男人判若两人。江屿年心头掠过一丝异样,这些天,有太多被他忽略的细节。奢华的总统套房,江砚神秘的行踪,偶尔流露出的,超越他年龄的沉稳与决断……一切都让他感到越发的陌生。
然而,此时身心的疲惫让他无法深入思考,顾此及彼。江砚还有什么事瞒着他,到如今也不重要了。他守着自己的一份清净,已是奢望。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发出微弱的气音。江砚看了过来,匆匆挂了电话,“去办吧。”
走到床边俯下身,终于听清他哥虚弱的请求。
“你不要乱来……”
江砚脸上的关切瞬间僵住。所以他醒来第一件事,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野男人?所以昨晚乖顺,予取予求,不过是为了求情。
他气极反笑,勾起嘴角带着浓浓的讽刺,“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为了他?”
江屿年怔了怔,垂下眼睫,避开他锐利的目光,低声否认。
“不是。”
江砚冷哼一声,直起身,不再看他。他慢条斯理地扣好袖扣,整理好衣襟,又恢复了那副从容的假面。他拿起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想给他穿上,江屿年却扭过头,没得到回应也不愿配合。
江砚握着衣服的手指收紧,布料被攥出褶皱,“不想穿?也好,反正哥在这里也确实用不着。”
直到出门前,江屿年才有了点反应。
“你还要多久才会放我出去?”
江砚脚步微顿,没有回答。
他便没有再坚持,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即便他和周述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一直让他把他关在这。
*
有了这次的突破口后,江砚像是被彻底释放的野兽,他不再克制,几乎每天都缠着江屿年索要。看电视他哥不理他,玩游戏也爱答不理,到最后,似乎只剩下这种方式,才能短暂地让他哥忘记对他的恨意,给予他一点可怜的回应。
这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渐渐地,他迷上了这种感觉,愈发变本加厉。
而江屿年,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浮沉中,变得越来越不清醒。他的脑袋总是昏昏沉沉,浑身乏力,没有时钟,不知晨昏,一个人待在空旷的房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课本上的字迹也变得扭曲,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好像瞎了。世界仿佛只剩等待,等待江砚的出现,这是他所能感知的唯一活物。
夜里,半梦半醒间,江砚总在他意识最薄弱、最无力反抗时,一遍遍贴着他的耳朵,一遍遍逼问,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喜欢我吗?”
“……喜欢。”
“我是谁?”
“阿砚……”
“是不是最喜欢我?”
“是……”
“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好。”
然后,江砚会心满意足地给予一个奖励的吻,“最爱哥了。”
江屿年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为减少痛苦而回应。他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失去自我,彻底沦为一个被打上江砚专属烙印的人形玩偶。每天都在做,在呆滞和迷乱中来回切换,重复千百遍的“誓言”被强行植入,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以为江砚真的很爱他。
他开始变得依赖,每天等待着江砚的出现,长时间见不到人,便会陷入莫名的不安和焦躁,需要江砚耐心安抚很久才能平复。江砚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答应过要放他离开,也未曾再提起——
作者有话说:这段很快就会结束[闭嘴]
第63章 委屈 不是说爱我吗,别丢下我
醉生梦死的缠绵仿佛没有尽头, 以为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之后的两天,江砚却变得异常忙碌,每天都很多事, 挤不出多少时间来陪他。往往白天匆匆见一面, 要到很晚很晚才回来。没有他安抚的江屿年情绪变得愈发不稳定, 时常呆滞地看着窗外,有时候突然抱着膝盖痛哭,晚上频繁做噩梦, 梦醒时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好久都没法从惊惧中走出。更多时候醒来人已经走了,要么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忙到忽略他情绪的波动, 偶尔发出的不满被他当做拒绝靠近的反抗,然后把他压到床上强迫他变乖。
这种反复的失落和不安让江屿年精神恍惚,满腹委屈地想质问江砚为什么不来见他。他抱着枕头难过地想,江砚口口声声说爱,其实根本没有多在乎, 否则怎么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这么久……
又是一个深夜,江砚带着一身疲惫推开房门, 里面黑漆漆一片,应该是睡着了。走到床边, 却摸了个空, 掀开被子,里面根本没有人。
江砚心猛地沉下, 警惕瞬间取代了疲惫。立刻按下开关,灯却没有亮。
“出来,”江砚罕见地慌神,“再不出来, 被我抓到哥今晚就别想睡了!”
然而,室内一片幽寂,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江砚心里不免着急,摸着黑找了起来,床上床下,衣柜角落,厨房卫生间,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还是没有。
怎么找都找不到,使他眉间染上焦躁,走出卫生间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走过去的脚步都变得不稳,最后是在厚重窗帘下找到的人,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江砚看着他哥赤着脚,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枕头,在黑暗的角落蜷缩成一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竟不知,一个成年男性可以缩得那么小,小小的一团,他一条手臂就能圈住。
“哥……”
低哑的嗓音,透着一丝不明显的颤。
江砚眉心拧着,刚才那阵心惊肉跳还未平息,后怕涌起的怒意让他几乎想把这小小的一团抓起来狠狠教训一顿,让他知道乱跑吓人的后果。可当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那张脸时,那股火气又顷刻消散。
他哥好像瘦了很多,肩膀薄到可以摸到骨头。那双总是干净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雾,少了往日的天真。仔细看瘦弱的身子骨隐隐瑟缩,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缘故,让人忍不下心责怪。
江砚叹了口气,蹲下来,碰了碰他的脸,“多大人了还玩躲猫猫?”
“……”
又摸了摸他那双光着的脚丫子,冰凉冰凉的,不知道他在这蹲了多久,怎么受得住,才松下的眉又拧了起来。
“起来。”
这回的语气不再温和,透着些许不悦。像是才感知到他的存在,地上的人抬起小脸,呆滞的眼神慢慢聚焦到他身上。看清是江砚后,眼圈瞬间就红了,带着浓重的哭腔扑了上去。
“你去哪了……”
细白的腕子挥动着,胡乱拍打在他身上。江砚愣了下,伸手去握,没抓住,被那软绵绵的力道钻了空子,胸膛、肩膀,下巴,甚至是脸都挨了下。小猫挠痒痒似的,挠得什么气都消了,甚至舍不得打断他哥难得表现出的一点孩子气,只得无奈地纵容。
直到那双肉垫拍累了,转而扒住他的脖子,半个身子软塌塌地趴进他怀里,江砚才明白他哥为何如此反常。
“停电了……好黑……”江屿年打了个嗝,黑暗中江砚看不见他的眼泪,只辩出委屈,“没有人……”
江砚迟来地反应,今天刮狂风损坏了附近的电力设施。
原来是因为这个。
搂着人哄了两句,告诉他明天就会来电,先回床上去。江屿年却不配合,也不让他抱,自顾自地攥紧他,生怕动了人就不见了。闹到现在,江砚脸上显现出疲态,黑暗模糊了视线,谁都没有察觉对方的异样。他揉了揉眉心,“听话,先起来。”
“……”
江砚耐心告罄,沉下脸道:“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在这。”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江屿年紧绷的神经,更加用力收紧了手臂,把他的话当了真,以为真要被抛下,委屈地瘪嘴,一个劲地摇头,“不要……不要在这……”
威胁起效,怀里人果然不再挣扎,由着他托着臀腿抱起来。江砚把他放到床上,用手掌捂住那双冻得发硬的脚丫,直到感觉回暖了些,才将人整个塞进被窝。他回去捡起掉在地上的枕头,发现是自己睡的,上面有一团干涸的痕迹,不知是眼泪还是口水。他今晚很累,没心思去纠结这些琐碎,放好枕头,拿了睡袍打算冲个澡。
没想到,刚一离床,江屿年以为他要走一骨碌爬起来,抓住他的衣摆。江砚拍了拍他的手说去洗澡,他不肯松,反而揪得更紧。无法,只得脱掉衣服,直接上了床陪着他。
可闭上眼没多久,怀里人又搞出动静。瘦弱的身子不安分地扭,直往他身上蹭,差点蹭出火。他今天处理事情累得够呛,想着他哥也累了几晚,没打算做别的。江砚克制地按住那只作乱的手,“别闹,你受不住的。”
然而,他低估了他哥的承受能力,也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此刻他哥比过年的猪还难摁,彻底折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江砚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压下去,决定好好“教训”一下他哥今晚的不安分。
就这样,一场纠缠下来,两人都累出汗。江砚仍压着他,有点舍不得出去,低头吻了吻汗湿的额头,低笑一声,“今晚这么黏人?”
江屿年半阖着眼,簌簌抖了下睫毛,没有说话。凭着本能更紧地抱住他,仿佛只有严丝合缝的贴近,才能获取些许安全感。
“睡吧。”江砚又吻了下,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天的疲惫合上眼。
*
凌晨两点半。
江砚突然被床头的手机震醒,一看是周述,他压着眉头接起,语气不善,“你最好真的有事。”
电话那头的周述异常严肃,完全没了平日的张扬,“你爷爷他……祁老住院了。”
浓稠的夜色中,江砚眉峰凛起,随即恢复如常:“这有什么奇怪。”
“这次好像是真的,听说情况不太好。他跟祁良骥见了一面之后就……”
江砚冷淡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搁在床头,搂着身边人继续睡下。
后半夜,江屿年又开始做噩梦,睡得极不安稳,眼珠在眼皮下不停地滚动。下意识伸手摸索身边寻求安抚,却只摸到空了的枕头和冰凉的床单。紧接着,一声极轻的关门声放大了他的感官。他猛地惊醒,床边空了一大半,朝门口看去,只来得及捕捉到门缝合上的最后一缕微光,世界重新陷入死寂。江屿年像是失了魂般,抱着那个残留着江砚气息的枕头,跌跌撞撞地下床。
“别走……阿砚……”
“啊……”
前脚刚一沾地,后脚就软得直接摔了下去。不着寸缕的身子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冻得浑身哆嗦。他顾不了那么多,撑着手想起来,却发现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竟是扭伤了。疼痛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好疼……”
眼泪滑落的瞬间,恐惧与痛楚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抱着枕头,忍着脚踝的剧痛,用胳膊和膝盖艰难地爬向门口,嘴里呜咽着,牙齿都在打颤。
他拍打着冰冷的房门,一遍遍叫着江砚的名字,哀求他别走。而那扇冰冷得仿佛将他与世界隔绝的门,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道拍了多久,哭了多久,眼泪好像永远流不尽。整个人被黑暗裹挟,只能抱着那个沾染江砚气息的枕头,缩在门边无声地流泪。可尽管这样,还是没用,还是怕得不行,想他想得不行。
你去哪了……
不是说爱我吗,你在哪里……
我好害怕……别丢下我一个人……
直到嗓子哭哑,发不出声,被彻底冻得失去意识,哽咽着瘫倒在地,真正被世界抛弃。
就这样江屿年缩在地上一整夜,直至天光微露,迷迷糊糊被冻醒。
江屿年脑袋昏沉得厉害,意识十分薄弱。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夹杂着几道人声。以为是江砚,虚弱地想要撑起身,却只是徒劳地软倒在地,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凭着最后一丝清醒,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外面的人。
直到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逆着光的身影冲进来。
看到地上的人,不着寸缕昏倒在地。那一刻,心脏瞬间被狠揪,几乎是立刻冲过去将人抱起。谁料,手刚碰上,就被身后的人无情推开。
河清粗喘着气,看见这一幕,惊得捂住嘴。只见江屿年浑身赤.裸,身上布满新旧交叠的印迹,从颈肩、后背一直蔓延到腰腿。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半干的枕头,缩成小小一团,不知之前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他颤着手摸上去,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他发高烧了,快叫医生!”
一边喊,一边迅速将人抱起来,放回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紧随其后的周述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咋舌,立刻掏出手机联系私人医生。挂了电话,他看着站在床边不远处的人,指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小子玩这么大?!”
江砚没有回答,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床上那个脆弱的身影上,向来从容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缝,想靠近的脚步又生生顿住。
河清把人塞进被子后,想去找件衣服给他穿上。她刚转身,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江屿年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蹙着,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呓语:“你……终于来了……”
“我好难受……
“是不是……要死掉了……”
站在床边的江砚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心脏传来一阵钝痛,随之涌起的是前所未有的后悔。
河清按耐不住地转身,抬手给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疯子。”
第64章 梦醒 最熟悉的陌生人
江屿年在地上冻了太久, 私人医生检查后表示情况不容乐观。这场持续不退的高烧,直到他被送往医院才得以遏制。
住了两天院待烧完全退去,江屿年逐渐苏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逃离了那个冰冷幽暗的金笼。知晓这个结果他并没有什么解脱的感, 也谈不上高兴, 或者说,这一切本就不该发生。不过是无妄之灾,却在他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后遗症。江屿年清醒过后话少了很多, 时常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那棵叶子快掉光的树, 一望就是很久。
偶尔郝梦和路远白会来看望他,江屿年精神不济往往说不了几句。更多时候在睡觉, 要么发呆。他消失的这些天,知情者除了河清他们,鲜少人知晓他遭遇了什么,也没人刻意去提起。
至于河清为什么会知道,还多亏了路元白。
江砚在把人关起来后, 以他哥生病需要静养为由,向学校请了两周假。唯有路远白察觉到不对劲, 接连几次去他家吃了闭门羹。开门的每回都是江砚,始终见不到他本人。一个大活人无缘无故消失, 这让他心生疑虑。他费了些功夫, 查到江屿年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天上人间,便托了河清帮忙打听他的下落。也就在这时, 河清发现了顶层套房的不对劲,从而发现了江砚的秘密。但在周述的劝阻下,他并没有将实情告诉路元白,只是说江屿年生了场大病, 现在在医院。
他住院的这两天,大多是路远白和河清轮流在照顾,郝梦偶尔过来陪他解解闷。
所有人来探望的人中,唯独少了那抹最应该的身影。
显然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但都默契地没有主动提及,想来江砚的缺席,多半是因为江屿年不想见他。只有在他熟睡后,等闲人散去,病房门外才会悄然出现一个身影,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贪婪又克制地描摹着病床上的人,却没有勇气推门。
直到江屿年恢复了些,医生批准了出院申请,玻璃窗外的人影都未曾逾越。同样的,养伤的这段时间,江屿年好像忘了生命中某段时光某个人一般,没有问过一句。
出院那天是路远白来接的他,江屿年正在病房里慢吞吞地收拾东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啊?”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左脚因为扭伤还没好全,走得有些慢。在打开门后,只来得及瞥见一个黑色身影飞快地闪过拐角,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盯着空荡荡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稍显冷清。静静往那个方向看了片刻,江屿年缓缓关上门,继续低头收拾。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除了河清带来的两套换洗衣物,就是朋友们探病时送的一些果篮,路远白怕他无聊,还特意带了几本书。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好了。
就在他拉上背包拉链时,身后的门又响了一下。江屿年动作顿住,没有及时回头,心脏无端地紧了些。但也只是片刻,他转过身,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路远白那张平和的脸。
江屿年愣了下,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些复杂,但很快收拾好情绪,叫了声学长。
路远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没有多问,“都收拾好了?”
“嗯,也没多少东西。”
江屿年背起书包,又提起一个果篮,走了过去。
“我来吧。”路远白没给他客气的机会,自然地从他肩上卸下书包,自己单肩挎着,另一只手接过了果篮。他低头看了看江屿年行动不便的左脚,伸出手臂让他扶着,让他慢些走。
江屿年没有矫情,乖乖抓着他的胳膊,跟着迈出小步子。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消防通道口,一个身影探了出来。看着那两人相互扶持的背影渐行渐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什么也没做。
路远白开车将江屿年送回小区,一路送到楼道口。他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小心地扶着他出来,一抬头,正好碰上了买菜回来的王婶。
王婶一看到江屿年,立刻迎了上去,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担心得不得了。
“你这孩子出门也不跟婶子说一声,要不是江砚那小子说你病了,害我几天没睡好。本来命就够苦的了,还不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别总让人操心……”
王婶一激动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江屿年好久没被人念叨,心里涌起久违的温暖,他乖乖垂着脑袋默默听着,虚心接受。王婶念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旁边的路远白,问他这是谁。
路远白礼貌地打招呼,说是屿年的朋友。王婶点点头,“有朋友照应就好。”
又在他脸上端详了会,感叹道:“小伙子长得真精神,跟江砚那小子一样俊。”
此话一出,对面的两人都沉默了。王婶浑然未觉,还在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江砚哪儿去了,该不会是知道你病了跑了吧?难怪几天没见人,这臭小子……”
江屿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知该说什么。还是路远白适时打断,提醒王婶江屿年刚出院需要休息。王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让他们快回去。
路远白扶着江屿年往里走,注意到他脸上有些心不在焉。到了门口,把书包和果篮递给他,问道:“一个人可以吗?”
江屿年回过神,听他意思是不打算进去了。想到家里长时间没人住,肯定积了灰,没打扫干净不方便待客,便没有强求。诚恳地道了谢,说这些天麻烦学长了,改天请他吃饭。
路远白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头发,“跟我还客气什么。”
送走路远白后,江屿年推门进去。原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满屋的灰尘和沉闷的气息。然而,推开门的一刹那,他愣住了。
屋里不仅不脏,反而异常干净整洁。地板光洁,家具一尘不染,连电视屏幕和风扇叶片都擦得锃亮,显然是有人提前打扫过。
江屿年关上门,一瘸一拐走进去。从客厅的沙发到厨房的餐桌,都被仔细清理过。他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残留的菜叶或霉菌。卧室里的床也铺得整整齐齐,蓬松的被子,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干爽味道。整个房子和走之前几乎没有变化,处处残留着某个人的痕迹,唯独少了那个人。
那个他不愿再提起的人。
在经过这些天的修养过后,江屿年已经能够慢慢淡忘那些不堪的经历。毕竟生活是自己的,他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可当看到眼前被精心维护过的小家时,心脏还是忍不住地开始抽痛。
甚至经过厨房,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高大的身影,系着围裙,在里面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察觉到他的目光,还会投来一个浅浅的微笑。那么真实,仿佛触手可及。可一眨眼,厨房的人又消失了。里边静悄悄的,没有烟火气,没有水流声,更没有那个曾为他洗手作羹汤的男人。
过往种种,好似大梦一场,如今梦醒了,一切又回到原点。
他还是一个人。
这种现实与记忆的割裂感,他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去除。但他相信总会有那一天,总会有一天,能够平静地拥抱属于自己的孤独,再坦然走下去。只是在那之前,难免会有一点点不习惯。不过没关系,他适应能力一向很强,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不过是回归原本的生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活还要继续,前途依旧光明,他不可能就此倒下。
江屿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准备把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好。他提着果篮走到冰箱前,想把水果放进去。就在这时,客厅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来了……”
江屿年塞好水果,往门口走,想着是不是学长忘了还有什么要叮嘱他的,又折了回来。
“学长要不留下……”
门拉到一半,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迎面对上的是,那张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熟悉面孔。
江砚就站在离门半步远的地方,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除了眼底浓重的青黑透露出几分憔悴,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明明只过去几天,明明什么都没变,但江屿年还是从他那双总是让人看不透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澜。
“你要留他做什么?”江砚开口打破了沉默。
江屿年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最后还是江砚先败下阵来,视线落在他那只不敢完全着地的左脚上,声音放缓了些,问他腿怎么样,还好吗?又提起手里一大一小两个塑料袋,递到他面前,“给你买了点药,还有一些菜。”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哥不方便的话……我做给你吃。”
说着手抵着门推开了些,试图把东西放进去。身前的人却突然抬手,挡住越敞越开开门缝,一并挡住的还有他。
江砚的手停在半空。
江屿年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江砚真的来了。他没有走,他一直都在,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如影随形。
“你还来干什么?”江屿年看也没看他手里的东西,对他的关心置若罔闻。
“……”江砚被他哥眼底的冷漠刺痛,对他比陌生人还要陌生,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还不够吗?”他垂下眼,神色灰白,透着深深的无力感,“这次又想做什么?”
江屿年怔了怔,喉咙发紧。他松开抵着门的手,向后退了半步,说出了那句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的话。
“对不起……”
江屿年平静地眨了下眼,没有回应,拉着门就要关上。眼看门就要在眼前合拢,江砚又抵住门,“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握住江屿年的手,将手机塞进他手心,“手机修好了,里面有些电话和短信……我替你回复了一些。”
江屿年没有计较他擅自查看自己手机的行为,只是默默地把手机拿了回来。
“哥……”
细白的手腕从掌心抽走,带走了一半心神。江砚贪恋地注视着这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心潮翻涌,他张了张嘴,想问“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想问“我还有机会吗”,话到嘴边,又没脸面祈求原谅,最后只化作一句干涩而怅然,“我还能再叫你哥吗?”
江屿年心往下沉了沉,没有看他,沉默地握着门把手。门在他眼前缓缓闭拢,直至彻底合上——
作者有话说:江砚表示悔不当初[闭嘴],掉马还没完哦[垂耳兔头]
第65章 楚楚可怜 江砚眼睁睁看着他哥被男人抱……
江屿年在家休整的两天, 路远白回回都来,变着法子带些清淡可口的吃食,生怕他脚伤不便, 细致周到得让江屿年有些无所适从。他心里过意不去, 趁着脚好得差不多, 坚持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算是感谢。
饭桌上,江屿年提了回学校的事。路远白放下筷子, 眉头微蹙, 觉得他太着急。江屿年摇摇头,很执拗, 落下半个月的功课,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路远白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知道他一向看重学业,惦记着奖学金,便没再劝阻, 只温声嘱咐他别太累,有什么事随时找他。
说是为了补功课, 但只有江屿年清楚,更多是因为无法再独自面对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家里的每一处残留着的另一个人的痕迹, 时常让他感到恍惚。那些拼命想要压制的画面总是不合时宜地窜出来, 搅得他心神不宁。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找点事分散注意力。
回学校那天, 他起得很早,仔细整理好书本,换上干净的衬衫,对着镜子努力调整表情,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些。他谢绝了路远白要接他的好意,说自己可以的。
这天和以往任何一个平常日子并无不同,教室里依旧是熟悉的面孔,粉笔灰混合着暖气的味道。
课间。
郝梦碰碰他胳膊,提醒他河清在群里发了照片,让他赶紧看看。说的是之前云山研游拍的照片,这段时间拉下的东西确实很多,他需要一点一点拾起来。
江屿年嗯了一声,拿出手机,在堆了很多消息的群里慢慢往上翻。一张张色彩鲜艳的照片跳出来,一望无际的红色枫叶,隐在云雾里连绵的山峦,还有同伴们搞怪的合影,洋溢着青春的笑脸。手指一张张划过,直到一张合照突兀地闯入视线,动作骤然停住。
照片里,他和江砚并肩站着,背景是漫山遍野的枫红。两个人都微微笑着,眼睛亮晶晶的,那种肉眼可见的幸福感几乎要溢出屏幕。那时的江砚,美好得不真实。当时的自己,大概觉得拥有了全世界吧。如今再看已物是人非,体会不到多少曾经的开心。
他手指悬在保存键上,停顿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默默关掉了手机。
中午放学铃响,郝梦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叫他:“发半小时呆了,魂丢啦?”
江屿年摇摇头,没吭声。
“好啦别想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郝梦拉他,“走走走,食堂去。”
江屿年正要应声,余光瞥见教室后门那里,无声无息地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站的位置很巧妙,半掩在阴影里,似乎并不想被人发现。
“江砚?”郝梦眼特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并不清楚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江屿年生病期间,一直是江砚在和她联系,估计是小情侣闹了别扭。
江砚被点了名,不得不从门后走出来一点,但也仅仅停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与他们隔着大半个教室的距离。江屿年没回头,后背却不由自主地绷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几天不见,江砚看着变化不大,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些,眼下淡淡青黑。他看着他哥僵直的脊背,然后对郝梦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郝梦察觉气氛有些微妙,试探道:“来找你哥吃饭?不介意加我这个电灯泡吧?”
江砚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了,我不饿,你们去吧。”这回开口的是江屿年。
“诶?我刚还听见你肚子叫……”
“现在不饿了。”江屿年打断她,垂着眼收拾桌面。
江砚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江屿年身上,将他细微的抗拒和疏离看得分明。他眼底掠过一丝黯沉,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还是吃点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深深看了江屿年一眼,转身离开的背影略显几分仓促。
“怎么回事啊你俩?”郝梦凑近,压低声音,“吵架了?”
江屿年摇摇头,把最后本书塞进书包拉上拉链,“没事,吃饭吧。”
“嘿,刚不是说不饿吗?”
“现在饿了。”
“……”
*
食堂。
江屿年端着盘子,找了个角落坐下。筷子在饭菜里拨拉了半天,也没吃几口。
郝梦见他又开始了,忍不住道:“到底什么事啊,搞得这么茶饭不思的?杀人还是放火了?”
江屿年还是摇头。
郝梦想到刚才的江砚,压低声音凑过来,“他……劈腿了?”
短暂的沉默后,江屿年又夹起筷子,随口回道:“没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郝梦见他不想说,只好作罢。江屿年吃了几口,实在没胃口,勉强吃了不到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这才“大病初愈”哪能这么糟蹋自己,郝梦劝他,“再吃点吧,下午又没课,学长不是说等会儿来接你吗?还没到呢。”
江屿年这才隐约想起,路远白好像是提过这么一句。他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两个未接来电,都是路远白的,“你怎么知道?”
“还不是你一直在发呆,学长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好吧,手机静音了,他没听到。
江屿年又坐了会,最多吃了两口就起身去放盘子,顺带给她的也带上了。
他端着两个的餐盘,穿梭在拥挤的过道里。周围是喧闹的人声,餐具碰撞的脆响,他脑子里却有点空,没太留意身边的动静,以及旁边突然横插过来一个人。
对方似乎也没看路,两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他手里的盘子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饭菜溅了一身。紧接着,左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有人狠狠踩在了他尚未痊愈的伤处!几乎一瞬间,他倒在地上痛得眼前发黑,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而撞他的人,正是之前因为奖学金舞弊事件对他心怀怨恨的章皓。
这边的动静弄得很大,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聚集过来。章皓戏做的很足,自个也倒在了地上,叫唤了好几声,听着撞得不轻。他看着地上抱着脚,疼痛难忍的江屿年,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先声夺人,“江屿年,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故意的?”
眼神各异的目光投过来,章皓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指着江屿年,对着围观的众人控诉:“为了那点破事,一直抓着我不放有意思吗?我家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奖学金我让给你了,我认栽!休学也算了,我姑妈因为你工作丢了,我家店全关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爸妈都快被逼跳楼了,还不够吗?就为几千块钱,你非要把我往死里逼?”
他边说边不经意地露出自己刚才摔倒时擦伤的手掌,带着丝丝血迹,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是,我当初是做错了事,处罚也处罚过了。我现在就想安安静静上学,拿个文凭早点上班给家里还债,有错吗?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非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周围陆陆续续响起窃窃私语,不少人认出了这两位是之前奖学金风波的主角,章皓说得声泪俱下,联想到他家似乎确实遭遇了变故,有些人开始用略带谴责的目光看向江屿年,也有人持怀疑态度,但大多一脸懵逼,没人敢贸然劝阻。
江屿年疼得冷汗涔涔,嘴唇煞白,想要辩解,却因为剧痛和突如其来的委屈,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章皓见他这样,心里更加得意,嘴上仍不依不饶,“撞一下能有多疼?你装什么可怜?是不是我又上热搜了你才满意?行,我怕了你了,是我撞得你行了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赶紧放过我吧,”
就在场面几乎一边倒,江屿年百口莫辩之际,两个身影几乎同时拨开人群冲了进来。
率先注意到这边的是江砚,他径直穿过狭窄的过道,没有任何废话,明目张胆地将还在喋喋不休的章皓狠狠撞开,章皓猝不及防,踉跄着再次摔倒在地,这回屁股砸了个结结实实。
章皓龇牙咧嘴地叫唤,刚想发作,却对上一双阴鸷的眼。那眼神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戾气,像在看一件死物,瞬间将他所有的话吞进肚子里,只剩本能的恐惧。
江砚多停一秒都不屑,迅速在江屿年身边蹲下,“撞到哪儿了?”
“既然撞了人,就道歉吧。”
路远白的声音紧随其后,见江屿年惨白着脸坐在地上,身上沾着油污的,眉头顿时拧起,失去以往的气度从容。
章皓一见是路远白,刚才的牙尖嘴利一下子卡了壳,那种对上位者本能的畏惧让他气焰矮了半截。路远白目光转向四周的人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食堂有监控,事实如何,调出来一看便知。”
章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越来越多人的注视下,尤其是路远白和江砚带来的双重压力下,最后那点虚张声势也彻底瓦解。
他愤恨地瞪着江屿年,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喷出来,梗着脖子,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行,你们都是一伙的,那我没什么好说的,算我倒霉!我活该!对不起行了吧!”
他挤开人群,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人流被疏散,发现不对劲的郝梦才姗姗来迟,看到坐在地上面露苦色的人,吓了一跳:“屿年!你怎么……这是怎么了?”
她连忙走上前,想看看受伤没,可路远白和江砚一左一右蹲在江屿年身边,她连个缝隙都插不进去。
这画面……怎么怪怪的?
江砚想伸手把人抱起来,又怕碰到伤处,手悬在半空,最后只敢虚虚扶住他哥的肩膀,另一手托着他的小腿,喉口压抑着焦灼,“哥,哪里疼,告诉我?”
路远白道:“应该是旧伤复发了,感觉怎么样?能动吗?”
江屿年瘦弱的身子被两个高大的男人围在中间,一边肩膀靠着江砚,一只手无意识地撑着路远白的手臂,浑身都在细细地发抖,等缓过一阵剧烈的疼痛,才艰难地抬起湿漉漉的眼,咬着嘴唇溢出一声极轻的气音。
“疼……”
他的目光,越过身边的江砚,直直地望向路远白。吐出的字,清晰地落入了旁边江砚的耳中。
他看着他哥仰着头,对着另一个男人流露出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时候,他哑声说:“我送你去医院。”
路远白按下他的手,冷静道:“校医院有点远,先送医务室紧急处理一下,再看情况是否需要转医院。”
他低头温声问缓过一点劲来的江屿年,问他能不能站起来?我抱你过去?
江屿年疼得晕晕乎乎,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路远白不再犹豫,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处,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背,稳稳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江屿年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路远白胸前的衣襟,将脸埋低了些。自始至终,没有看旁边人一眼。
路远白抱着江屿年,对郝梦点了点头示意,快步朝外走去。江砚眼睁睁看着他哥被男人搂在怀里,离他越来越远,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握紧成拳——
作者有话说:某人心里酸酸的[可怜]
第66章 病弱 情敌争抢照顾病弱宝宝
江屿年被路远白一路抱进医务室, 他整个人蜷在男人怀里,额头抵在对方肩窝,薄薄的冷汗濡湿了布料, 疼得直抽气。
路远白臂弯收得很紧, 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校医让他把人放在病床上, 他动作放得极轻,生怕磕着碰着加重江屿年的痛苦。
“怎么弄的?”校医一边戴手套一边问。
“被人撞了,他脚踝有旧伤, 可能复发了。”路远白言简意赅, 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张惨白的小脸。
校医卷起一点裤脚,示意帮忙按住腿。路远白上前, 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握住江屿年纤细的脚腕,另一只手稳住他微微发抖的小腿。
郝梦在一旁看得揪心,“屿年,忍一下啊,马上就好。”
江屿年闭着眼, 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随着校医正骨的动作, 他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好疼……”
“轻点医生。”路远白忍不住出声, 眉宇间透着毫不掩饰的紧张。
校医看他一眼, 没说什么,手下动作倒是更利落了。上药, 包扎,一气呵成。整个过程,江屿年都在咬牙撑着,身上的冷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等到终于结束, 他嘴唇都快咬烂了,意识昏沉地任由路远白把他放倒在旁边干净的病床上,几近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