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乾坤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许藏玉收了回去, 只有那只小鹤被他放在手心把玩,这样精巧的小玩意,是个死物,也太过可惜。
看够了, 玩够了, 正准备丢回袋里,小鹤却忽然飞起来, 围着许藏玉绕圈。
“原来你不是死物。”
许藏玉难掩心中激动, 伸手接住小鹤, 小鹤果真听话落下,这股默契燃起许藏玉的期望,他迫不及待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的主人是我对吧,你会说话吗?”
一连串的发问, 小鹤只歪着脖子看他,然后在他手心表演了个转圈圈。
“好吧,没想到真是个取乐的小玩意, 未通灵智,想必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许藏玉又失望了。
戳了戳小鹤,哪知这小东西嗖得飞出去, 不过很快便被外面的阵法拦住,但小鹤仍旧不放弃,硬着脑袋往上撞。
怕这东西把自己撞坏, 许藏玉把它抓了回来。
“不要乱跑, 外面的这道阵法你闯不出去。”
小鹤在他手心扑腾不停, 非常焦躁,许藏玉只好安慰:“等等,我想到办法一定让你出去。”
养不熟的小东西, 走了就走吧,最起码不用像他一样每天窝囊活着。
*
路鸣消失一天,次日,准时出现。
端着每天惯例的一碗苦药,神不思蜀,许藏玉没动那碗药,只看着他空荡荡的手。
路鸣:“师弟,多吃甜食无益。”
许藏玉将空荡荡地食盒递到他面前,“我修仙之体,还能因为吃甜食吃死?师兄,若你不想每日给我买糕点嫌麻烦告诉我就行,我还有些钱可以拜托其他师兄帮忙。”
“你找什么其他师兄,”路鸣像是被他刺到,声音尖锐,意识到自己失态,才平复情绪,“不过是跑一趟而已,师兄岂会这点耐心都没有。我今早忙着门中事务,这才忘了给你买。”
“你好好喝药,我去去就回。”
路鸣拎着空荡荡的食盒到回芳斋,不想今日的人格外多,他站在外面人挤着人,手里的食盒忽然动了下,灵光一窜而过,刚掐住灵力去捕捉,就被人挤着往前栽去,等再看,茫茫人海,那点踪迹早就没了影子。
他检查了一遍手中依旧空荡荡的食盒想自己是不是过于谨慎,以至于,草木皆兵。
兴许是自己看错了呢。
若是往常,他绝不会如此敏感,只不过,面对即将要做的事,心里还是不免紧张。
无论,他窃取或不窃许藏玉的灵力,许藏玉都保不住化神的修为,只有,他将那股灵力收取,许藏玉才能保住一条命。
就算许藏玉日后恢复记忆,再怨再恨,都是他路鸣救了他的一条命。
没有他,许藏玉早就死了。
路鸣自认为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做起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只不过有点遗憾,遗憾许藏玉没有将那颗心主动交出来,因此,他需要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挤进去。
做贼偷东西的感觉终究没有征服来得痛快。
*
少年一身绿裳隐入花丛,无聊拨弄花草,赤红花汁渗入指缝,欣长的指尖犹如淬了毒,可惜这双手是断折利器,生不出催天毁地的力量,也只能拨弄手下脆弱的花草。
许藏玉已然转了半天,可最终还是走回原地,他暗中记下路鸣走过的每一步,重新复拓,然而,每次都会被弯弯绕绕的花丛挡住。
该死的阵法,非得用灵力才能破开?
身后花枝拨动,路鸣咦了声,“师弟?”
残枝败花践踏满地,路鸣笑着问:“这些花得罪师弟了?”
“我只是想出去看一眼,谁知道进来转了半天。”他从这些花上踩过,未见半点怜惜,“我就算不得同门喜欢,他们难不成还能杀了我?总躲在这当缩头乌龟算什么。”
“师弟。”路鸣无奈看着他,“你总是这么任性,从前吃的苦,转头忘了。我并非拘着你,而是你的身体再经不起一点伤害。”
他揽住许藏玉的肩,“我已经寻到救你的方法,要不了多久,师弟你想去哪就去哪。”
“真的?”许藏玉犹疑地问,“什么法子。”
路鸣敛下眼底深幽,“我在修习一种平复灵力暴动的功法,只要师弟不排斥我,我可将我的灵力灌入为师弟医治。”
“听起来挺有意思。”许藏玉拿过他手中的食盒,摸到底部隔层,发现里面的小鹤已经不见,这小东西听不懂人话,跑路倒是快。
“师兄所习功法,可要我一同修习。”
路鸣靠得更近,手滑到许藏玉腰间,“只要师弟愿意,师兄来就好。”
许藏玉撇过头,朝花丛外走,脸色并不好看,“师兄说的功法到底是什么?”
腰肢被人从背后锁住,他听见路鸣吐出两个字。
“双修。”
“你我情投意合,就算是鱼水之欢,也本该水到渠成。”
许藏玉却想笑,甚至装都装不下去,“若只有此法,不解也罢。我只听说世间有阴阳相合之道,还未有双阳得道之法,师兄莫不是弄错了。我对师兄只有尊敬之心,若因此毁了师兄的道,倒不如由我一死了之。”
路鸣的笑面一点点破碎,他以为许藏玉是久经花丛的多情种,没想到是块古板倔强的臭石头。
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不过一具外在皮囊,双修之法又不是只有男女才可以。
许藏玉死都不怕,还怕和男人睡一觉。
“师——”
“别说了,反正我是不会走这种歪魔邪道的路子。”
路鸣被他说得一肚子火,脾气瞬间上头,把人扣在怀里,“行不行,师兄会教你的。”
他的指尖捏着一颗雪白药丸,散发淡淡密香。原本不想用这种让人心生幻象的毒,不想最后还是用上了。
许藏玉这张嘴太硬,不用点手段根本撬不开。
他许藏玉看人从来没有错过,路鸣就不是个东西,装了这么久果然不装了。
“师弟,听话点师兄是为了你好。”
下颌被掐到发红,许藏玉仍旧不肯松懈牙关,“我到底是谁?”
路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只有我一个师兄。”
那颗药丸被塞进许藏玉嘴里,外面裹着糖衣,消融后那股苦涩的味道顿时逸散,苦到他想呕吐。
纵横剑气从背后袭来,漫天红花飘散,浓重的杀气直冲路鸣身后,路鸣从惊愕中回神,拔剑抵挡,但奈何对方剑气实在太强,饶是他做好准备也被逼退一大截。
更让他后背发凉的是,这样的剑气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食盒早就劈成两半,精致的糕点碎成粉渣,只有他手里还留有最后一块完整的。
周围都是纷乱剑气,毫无灵力的许藏玉只能站在原地,可那几道剑气从他身边擦过便刹那消散。
不知道谁在秋水宗里找事,但许藏玉庆幸这个意外让他趁机吐掉嘴里那颗药。
“我的师弟,什么时候成了秋水宗的人。”
很清冷,又疏离的声音,是冬日握在手中冻手的冰,可许藏玉却控制不住回头。
提剑少年,一身素袍,锋眉俊目,恰如苍山一片雪,过时冷风,遇水消融。
那片雪飘到跟前,簌簌融化,果然是暖的,甚至还有点烫。
许藏玉的手背接到了少年掉下的泪,是烫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每个字几乎都是沙哑的,那双眼在极力克制,终究控制不住沁红的眼角。他的背后冒出一个扑哧翅膀的小鹤,飞了半圈落在他的肩膀,许藏玉忽然明白少年是谁叫来的了。
“师兄来晚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弄丢你。”
他伸出手,动作极慢,小心翼翼,像试探那般拨开许藏玉额角凌乱的发丝,做好之后,方才迟钝地收回手。
剑锋翻转,少年看向身后的人,眼底重新浮现冷色,已然是风暴暗涌,不再压抑,杀意朝路鸣席卷。
刀光剑影只在一瞬之间,快如疾风,许藏玉却出乎意外地将两位高手对决看得一清二楚。
少年剑法中规中矩,磅礴大气,可越到后来越偏激,路鸣几乎是被他压着打没有还手之力,路鸣终究会败,只是能撑多久的问题。
“秋水宗果然只会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卑鄙龌龊之流,偏好渡世救人的虚名。”
路鸣吞下喉间涌上来的鲜血,咬牙道:“见不得人的事?那你呢,萧明心。你对他的心就光明正大?你应该听到了吧,他说了不喜欢男人,”
萧明心的脸色果然变了,像被踩中尾巴一样狼狈。
说什么光明磊落的话,心里想的东西还不是一模一样,他路鸣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
路鸣估算着时间,这时候师父应该已经被惊动,可萧明心却忽然拿出一个传送卷轴,转眼间,三人已经到了一片荒地。
这时他才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你难道还想杀人灭口?我已经传信师父,就算你杀了我,我师父也知道是你动的手。”
萧明心杀意未减,仍旧一剑刺穿他的肩膀,等不及再补一刀,便被拉住手腕。路鸣看到他身后的人,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燃起一点微妙的希望。
也许,许藏玉对他真有一点微妙的在乎。
可他听见的却是一句极其平淡的话。
“不要为了这种人搭上自己。”
路鸣身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剑伤,虽然没废根基,但也够他修养一阵。那点期待碎得干干净净,他本不该有此妄想,许藏玉会为他说话,他应该恨他才对。
许藏玉不想这个少年为他冒着份险。秋水宗根基深厚,不可能不护着路鸣这个徒弟,就算他有错,也不会任由他人轻易杀害。
萧明心看出他眼底的担心,这才从怒火中找回冷静,挥去剑上血迹,收回剑,不自觉软下声音。
“好,师弟,我们回家。”
“等等。”
路鸣强撑着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帕包裹的完整点心,张着嘴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希望许藏玉能够有一丝动容。
“你要的点心,我给你带回来了。”
许藏玉只看了眼,没有丝毫被打动的迹象,“用这些甜点做哄人的把戏,可我从没说过,我喜欢吃甜的。”
“别再自己我感动了,这东西留给你自己吃吧。”
许藏玉没有留恋,没有回头,路鸣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两道背影越走越远,手里捧着甜香的糕点被捏得粉碎。
偷来的东西,永远都是偷来的。
许藏玉从始至终都不是属于他的。
路鸣狼狈地冷笑,眼神阴鸷,天一宗算什么东西,掌门弟子已经疯了一个,另一个谁保证以后会不会出意外,只要他路鸣爬得够高,早晚天一宗也会被他踩在脚下。
他今日所受屈辱,也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捂着肩上的伤,路鸣跌跌撞撞往回头,偏偏迎面一个不长眼的跛脚疯子往他身上撞,路鸣疼得吸气,一脚踹过去,“你是想死吗?”
疯子抬起头,看向路鸣却忽然清醒,“是你,你是秋水宗的人,济世堂就是你们开的,就是你们卖假药给我,我一辈子的积蓄啊,全都赔了,我找你们理论,还被打断了腿。”
“你们赔我的钱,赔我的腿。”
他嚷嚷着,顿时围过来好几人,对着路鸣指指点点。
路鸣打量一番都是筑基修为,根本没放眼里。
几人看着他嘲讽:“在秋水宗卖假药被人报复了吧,啧啧……怕是伤得不轻啊。”
“今天你倒霉碰上债主,不把赔款交出来,休想活着回去。”
路鸣被气笑,心中杀意翻腾,“就凭你们几个废物?”
他动不了萧明心难道还拿捏不了几个废物,今日没能在萧明心身上剜下一块肉,就拿这几个不长眼的祭剑。
刚拔出剑空间却有波动,一张灰白死人脸出现一旁,是路鸣再熟悉不过的人。
“你们传我,是有我师弟的消息?”
几人面有愧色,“不、不是,周侠士,我们不要你给我们找人的钱,你能不能帮我们出口气,他们秋水宗的实在太欺负人。”
天下不平之事甚多,去无门每天连渡冤魂收恶鬼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管活人的事情。
周回并不想掺和私人恩怨纠纷,但秋水宗几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向浑身杀意,伤痕遍布的人有点意外,居然是秋水宗路鸣。
“你身上的伤是天一宗的人动的手?”
观察剑痕用的是天一宗的招式。
“不关阁下的事。”有去无门的人在,路鸣知道今日的气解不了,半点没有交谈的欲望。
“你觉得你走得了?”周回叫住他。
路鸣生起冷意,“你什么意思?”
“我因秋水宗假药一事根基受损,休养五年,你不会此事就此揭过了吧。你们推出一个冤大头挨了十鞭,但我可不是傻子。许藏玉的债讨了,我周回的债还没讨。”
数个小纸人从他手中挥出,每个都拿着剑在他操控下将周回团团围住,周回本就伤重,根本难以应付他的邪门招数。
“你敢杀我,秋水宗不会放过你。”
周回淡然冷笑,“杀你?哼,死是多么简单的事情,苟命活着才叫煎熬。秋水宗的天才大弟子应该没尝过做废人的滋味吧。”
“你敢——”
几把剑将他丹田捅了个穿,腹中金丹碎得不成样子,掌中灵力也在骤然溃散。
路鸣疯了似的跪在地上,“你凭什么毁掉我的天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成为一个废人比让路鸣死了还难受,没有修为他拿什么往上爬,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没有修为他早就会和他那个早死的弟弟一样,在试炼中被意外丧生。
没了修为他会被变成人人可欺的废人。
周围的嘲讽路鸣全都听不见了,直到那道熟悉的声音,他最后的救星出现。
路鸣跪着爬到陈述面前,“师父,我的丹田还有救的对吧。”
陈述探过灵力,神色凝重,给疯疯癫癫的路鸣喂了口丹药,“保住你自己命吧,许藏玉果然是个祸星,我早该不让你带他回来。”
路鸣几乎疯了,他的丹田真的废了,就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谁也没办法救他。
他拔剑想要自尽,却被陈述施法拦住:“路鸣,别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秋水宗丢不起弟子自尽的面子,他连死都做不到。
第62章
许藏玉被萧明心带到竹林雅居, 这里布置冷冷清清,却让他难得心安。
只是眼前的少年貌似是他藏在乾坤袋里那副□□画像的主角,这人自称师兄,若不是仇人, 他便是情债了。
“师弟, 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被路鸣关在秋水宗, 若不是千里鹤传迅, 我真怕你是不是永远消失了。”
许藏玉眨着迷茫的眼, “额其实我也想问,我到底是谁?”
萧明心:“”
“你怎么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是不是路鸣对你做了什么?”萧明心脸色阴沉,捏紧手里的剑,像是打算再找路鸣打一架。
“不是。”许藏玉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从土里被炸出来就没有记忆,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话说回来,咱们宗门是干盗墓的吗?”
“师弟, 你怎么会这么想,天一宗当然不是干盗墓的。”萧明心艰难地开口,“所以,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埋在黑山里?”
“大概吧。”
“黑山让所有人都翻了个遍,根本没找到师弟的踪迹,师弟你”萧明心想不明白, 难不成许藏玉终有一劫, “我还是看下师弟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好。之前看过大夫说我脑子里都是淤血, 师兄你看看有没有治法?”对比路鸣,许藏玉更加信任眼前的人,那股心里油然而生的亲厚没有骗人, 这人过去与他绝对有很深的羁绊。
萧明心刚将灵力探入许藏玉体内就被惊住,再三确认都不敢相信,这副模样和路鸣给他诊断的表情几乎差不多,许藏玉顿然心凉,“该不会真没救了吧。”
“不会的师弟,”萧明心收回手,顿了下,才道:“师弟你已经是……化神期。”
许藏玉:“”
若按照他知道的来算,化神之后,就是飞升了吧。原来,他这么厉害的嘛。
萧明心继续道:“应该是师弟除祸之后所得的机缘,但是师弟的全身灵脉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灵力,所以在爆体最后一刻,封了全身关窍。这封印,出于师弟自己之手。”
许藏玉终于弄清楚前因后果,他就说自己这张脸怎么可能跑去盗墓把脑子砸了呢。
那个路鸣从头到尾在骗他,说得好像他十恶不赦,被仇人报复一样。
萧明心摸上他的脑袋,“师弟脑中确实有淤血,想必是灵脉崩裂所致。师弟体内灵力暴动,无法汇聚于丹田,我看能否帮师弟引导灵力,再想办法修复师弟的灵脉。”
萧明心再次调动灵力,耐心引导,然而,化神灵力不容小觑,躁动的灵力,胡乱冲撞,萧明心怕伤害到他,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许藏玉的灵力,承受了所有的伤害。
可时间渐渐过去,额头出了层细汗,情况犹未好转,用元婴初期引导化神力量终究过于渺小。
萧明心的灵力被次次打断,再续上时被许藏玉拦住,“如果,你没有办法也不要为难自己。”
萧明心从小都是别人口中的修炼奇才,突破速度从来都是人中佼佼者,可他现在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用。天赋优越又如何,他还是没护住想要保护的人。
好半晌,萧明心才艰难开口:“都是师兄没用。”
“师兄不用自责,没有谁生来就有保护谁的义务,我若真有一难,那也是我自己没用,怪不了旁人。况且,我如今没事,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事已至此,难不成非要自艾自怜,怨天尤人。他向来心宽,走一步看一步,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就不会放弃。
可他这个师兄好像不能接受,看样子,这个情债貌似心里真的有他。
不完全只有画像上羞愤欲死的抗拒。
萧明心全身都被寒冷裹挟,可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却忽然抱住他,轻声说:“所以,不要伤心。”
那股阴寒终究难敌怀中温热,一颗心又被重新捂暖。他无声笑了,任是风雨催破,果然只有他的师弟永远不曾折腰。
我搂着人抱紧了些,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师弟,许藏玉,我是你的师兄萧明心,我陪你一起在竹雨峰长大,一起练剑,一起读书。但是你总不爱读书,见书就困,虽不精通文墨,但还好字都认识。”
许藏玉越听越暖心,又越听越尴尬,咳咳咳,这么丢脸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提了吧。
咕噜一声,打破温馨的气氛,许藏玉不好意思笑了声,“好像有点饿了。”
天色已晚,许藏玉想想道:“想必现在商铺已经打烊,还是明日再出门吧。”
顺便消费一波,他一袋子的金子半点没花掉,反而越来越鼓,按照这速度,躺平几年不成问题。
“师弟等等,我去小厨房看看。”
许藏玉跟了过去,但是,这个小厨房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到处都落了层灰不说,蛛网也结了好几层。应该荒废许久。萧明心掐了好几次去尘诀,才将里面焕然一新。
“小厨房在你小时候用过几年,后面你一直吃辟谷丹,便没有再用。”
“那师兄直接给我辟谷丹就行。”许藏玉没下过厨,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玩意。
“我记得师弟并不爱吃辟谷丹,除了修炼,总会买些打发嘴馋的小玩意。”
不是关系匪浅,都不能把他的小习惯摸得一清二楚,他看周围一穷二白的灶台道:“现在也做不成饭吧。”
“未必。”
萧明心带着他瞬移到一处院子,院子旁边有几处良田,里面种了各种草药。屋内灯火憧憧,能看见一人拿着药杵在捣药。
“这是哪个师弟的院子,师兄该不会来这里借菜?”
萧明心走到叶子宽长的草药前,连根拔起薅了一把,“这种草药清凉下火,油煎爆炒清脆爽口,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此处药田里没有一根杂草,每株草药都长得油光水亮,想必主人极其爱护,但萧明心手里一把就薅走大半,不知道那位师弟见了会不会气昏过去。
见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许藏玉笑着打趣:“想不到师兄为人正经,也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萧明心面无愧色,挥去袖上灰尘,偷东西都能偷得闲情雅致,“师弟也忘了小时候经常偷四师弟药草炒菜的事情?原本,这些草药的用量只要十几株,师弟尝到味之后,四师弟的药田里就没剩下一颗,最后不得已种了一大片。”
“”许藏玉笑意僵硬,他这简直是魔王再世,那个四师弟一定恨透了他。
“要不我们把草药种回去?四师弟种这些草药还挺不容易的。”
萧明心满面淡然,“没关系,四师弟已经习惯了。”
许藏玉:“”
萧明心转身离开走在前面,忽然想起提醒他,“如果发现药田里挂了空心铃铛千万不要碰。”
“为什么?”身后一道声音弱弱的,很心虚的样子。
他回头,就看见许藏玉手里正捏着草药上挂着的空心铃铛。
“叮叮叮——”
屋檐上铃铛大震,里面捣药的人瞬间放下药杵,冲出房门。
“哪个贼人敢偷我的草药!!!受死!”
“快走。”
萧明心一把拉开他,地上瞬间留下一片寒光熠熠的银针,差一步他就能被扎成筛子。
陈知光冲到药田,没看到半个人影,气得骂了句:“算你跑得快,看下次我不把你毒成废物。”
他在药田看了一番,发现什么都没少,唯独少了紫水苏。紫水苏算不上什么珍贵的药,唯独吃起来口感甚好,只有许藏玉那个胆大的吃货才会不要命的每次光顾。
许藏玉三师兄回来了?
他冲到许藏玉的院子,没有看到人,院中更没有人踏足的痕迹,就连地上的草都长到膝盖高。
三师兄怎么可能回来,要回来也该回的是去无门而不是这个曾经抛弃他的地方。
许藏玉藏在暗处不解地问萧明心:“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曾经的住处。”
“哦四师弟猜出是我?”
萧明心:“大概除了你,没人会这么干。”
许藏玉以为四师弟会对着院子破口大骂,但事实四师弟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抹着眼泪走的。
许藏玉心口一酸,万分愧疚,“看来四师弟还是很在乎自己辛苦栽的草药。”
“四师弟在乎的,或许不是草药。”萧明心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他的眼睛道:“不要低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他要是真恨你,断不会再种出一片。”
师弟在事情方面看得透彻,对于情,却总有些迷糊,很多话每每想问他,到了嘴边最后又放弃了。
“那我是不是该上去打个招呼,不然四师弟今晚岂不是会会睡不着。”
萧明心把他拉回来,“消失五年,你现在贸然出现,四师弟才会真的睡不着。过段时间,最起码让大家有个准备。”
许藏玉忽然想到路鸣的话,“路鸣说我在宗门并不受待见,还犯过错?”
他注意到萧明心面色僵住,骤然浮出怒色,“秋水宗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秋水宗的人师弟也不会遭受那些无妄之灾。”
许藏玉现在像一张白纸,听着每个人说他都是不同的样子,并且每个人都似乎避开那些细节,仔细讲述曾经的过程。
“师兄,我想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不是你的错听别人说不如师弟亲自想起,等我治好师弟,师弟就知道全是秋水宗的人胡说八道。”
萧明心没有回去,他走到后山,盯上了栖息在苍松之下的赤红色羽毛的野鸡,手里拿着箭,蓄势待发。
但那只野鸡长得非常漂亮,双眼有神,不似寻常之物,许藏玉看着手里的一把药草语气不确定地说:“这不会也是谁养的吧?我以前还偷过鸡?”
“你没偷过,”萧明心的话让他的心里少了些负担,紧接着许藏玉就听他说,“这是师父养来取羽毛炼器的灵兽,一般没人敢动手。”
“师父的?你知道还——”
话没说完,萧明心就一箭射出去,许藏玉见他将鸡取来,还好心的把鸡毛全部扒干净放在原地,对于师父的炼器材料半点没有染指,至于其他无用的鸡肉,毫无心理负担地拿走了。
许藏玉哑口无言,他和师兄真不会被轰出师门吗?
尘封许久的灶台重新燃起炊烟,萧明心将食材处理好,就将草药放入锅中爆炒,大火从锅中冲出,萧明心一只手不停爆炒,一只手拦在许藏玉面前,面色凝重,像是在做一件郑重的事情。
“后退,小心火。”
或许,该担心的不是他,而是萧明心,他整个袖子全部被火点燃,依旧若无其事的扑灭,用半个袖子继续翻炒,“再等片刻就好了。”
许藏玉失笑,“再等片刻你就熟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以为萧明心在炼丹。
接过他手里的锅铲,盖上锅盖大火顿时熄灭,许藏玉放好调料便将菜出锅,站在一旁的萧明心愣得像木桩,严肃的表情里有几分无措。
“你的手”
萧明心身体僵住,右手藏在身后,“没事。”
“确定?”许藏玉把他的手捉出来,上面红了一片,沾着油迹,烫出好几个水泡,许藏玉皱眉拿帕子小心擦干净上面的污迹,避免弄破他的手。
这双手修长漂亮,只有常年练剑留在虎口处的老茧,其他地方没有半点操劳的痕迹,分明十指未沾过阳春水。
“既然不会做菜,何必逞强?”
原本那处只在耳尖的血色瞬间爬到脖颈,萧明心面色窘迫,“我看你就是这么做的”
他似乎还是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我把菜放进锅里就着了火?”
“看来,再优秀的人也会有无法胜任的事情,”许藏玉拿出他身上的药给他处理好伤口,就把他打发到一边亲自操刀。萧明心很愧疚在旁边时不时给他添火。
但这些干柴十分诡异,有时会忽然蹦的一下冒出个火星,许藏玉的衣摆下也不小心被烫出个黑黢黢的小洞。
萧明心想也没想用手打灭,慌张到忘了用灵力。
“你在做什么?”
萧明心像忽然被他点到,脸上除了僵硬还有没藏好的慌张,“打蚊子。”
“我怎么没看见?”许藏玉做饭全靠手感,但没想到做出的烧鸡出乎意料的好,尤其是那香味,比外面的烧鸡诱人许多,估计是灵鸡比凡鸡香。
他招呼萧明心过来,“可以吃饭了师兄。”
萧明心拍灰起身,不染纤尘的衣摆,到处都是烫得焦黑的洞,甚至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
许藏玉:“师兄,你的衣服好像着了。”——
作者有话说:萧明心:真男人从不低头看狼狈[哈哈大笑]
第63章
虽是一番兵荒马乱, 最终好歹也是吃上了饭。
但基本上是许藏玉动筷,萧明心只吃了几口,动作斯文,细嚼慢咽。如果忽略掉他烧掉一半的袖子, 也是赏心悦目的美景。
不过强者就是强者, 就算顶着一身狼狈,也不会因为尴尬丢掉半分优雅。
等快吃完的时候, 萧明心试探着问:“师弟吃饱了吗?师父养的灵鸡不止一只。”
萧明心不开口则已, 一开口许藏玉都被他噎住。
“我觉得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况且晚上也不需要吃太多。师兄还饿?”
萧明心摇头,他只是陪着许藏玉吃饭,平时都是辟谷丹解决,已经许久没有食过人间烟火。每每许藏玉在身边时才有点真实的人间喧嚣。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竹林雅居, 若你想出门,一定要和我一起算了,你还是不要乱跑, 等身体修复了再说。”
萧明心收拾完残局,怕他无聊,给他搬了一大箱子的书解闷, 还好心地说看完帮他找新的。
大概知道他的性子,萧明心找的都是些风俗人情的杂书,许藏玉看着不至于马上睡过去。
许藏玉发现这些书萧明心应该都看过, 上面还有些批注做的很工整。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东陵地界的记录, 东陵有山, 绵延千里,奇珍异兽,花鸟鱼虫皆有介绍。
但他越看越发现批注不对劲。
奇奇兽, 有毒,不能吃。
小莽牛,无毒,肉质鲜嫩,下次给师弟带。
赤眼灵狐,红毛白啼,形态幼兽,多受修士喜爱,无用之物
后面的记录全都变了味,百科全书浑然成了食材大全。
萧明心一本正经,原来私底下还挺可爱,许藏玉倚在床上愣是把这本无聊的百科全书从头看到尾,最后终于困了,发现萧明心还在熬夜苦读。
房内只有一张床,但睡两个人足以,许藏玉往里面一滚道:“师兄给你留了位置,你要是困了,记得早点休息。”
萧明心从重重书卷中抬头,床上的人早就进入梦乡,他放下书,揉着酸痛的眼眶,轻步走到床边。
手指忍不住触向许藏玉的脸,可最终只是拉过他身上的薄被往上提了提。
许藏玉只当他是好师兄,可他的心思从不单纯,若许藏玉知道只怕会离他远远的。
医书上记载压制暴动灵力必须修为高于对方才能成功,不受反噬,可他如今依旧元婴初期,想要最快修到化神也要几十年,但许藏玉等不了,他必须尽快突破,帮许藏玉引导灵力。
*
烛光顿熄,屋中人消失。而百妖横行的妖境闯入了个嗜血的修士,不知斩了多少的恶妖,浑身的素袍都染成了红色,脚边堆叠了一颗又一颗的妖丹。
妖境众妖闻之丧胆,见之拔腿。关于萧明心的出现已经被传成修罗降世。
妖丹中的灵力被萧明心一一吸收,元婴初期的瓶颈也逐渐松动。
天雷轰鸣,一身血腥在天雷中燃成灰烬,再睁眼,已是天明。
掐诀去掉满身的血腥味,萧明心踏步离开已成血海之地,师弟应该快醒了,得赶快回去。
*
许藏玉在熟悉的味道中清醒,转身发现身边根本没人,另一边的床褥整齐平整没有动过的痕迹,那萧明心不会一夜没睡吧。
撑起身体,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被人劈成了两半,胸腹之中似乎有一股气流在不断冲撞。
他难受的一声闷哼,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闯入耳中,似是林间清风,抚平夏日的暴动燥烈,脑中那根快要崩裂的弦,也在逐渐平缓。
是萧明心在弹琴?
许藏玉窗好衣裳,拨开珠帘,穿过屏风,果然看见了萧明心的背影。
他正盘坐在地,手指抚琴,似乎察觉许藏玉的到来,抬眸含笑,一向如冰似的人,温柔的不像话。
许藏玉却愣住了。
他不是萧明心。
虽然和香明星长得一模一样,但根本不像活人,身形隐隐约约透明,就像是一道若隐若无的影子。
“你是谁?”
琴声停,许藏玉走到他面前坐下,撑着下巴看他,满眼新奇。
“居然还有半透明的人吗?你怎么会和师兄长的一模一样?”许藏玉眼眸转动,“让我猜猜,你是师兄的……影子?”
“这么说也没错?我是萧明心的剑影。”他道。
“剑道强者可凝出剑影,一团虚无之物罢了。”剑影说的是事实,但并不完全。若萧明心不取一抹意识溶于剑影,他只是无知无觉的死物。
准确来说,他就是萧明心。
不过萧明心不承认,就算是自己的剑影,他也妒忌那些从许藏玉身上分走的相处时光。
“哦……为什么师兄让你在这里,我师兄人呢?”
剑影掩下心中鄙夷,修为不够的废物,连自己的师弟都救不了。
跑去妖境夺取妖物修为,快速突破,真不怕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出门去了,想必马上就会回来。”
剑影心里是不愿的,他希望萧明心最好受了重伤,过段时间再回来。
但,又希望他能快点回来,治好许藏玉。
“还疼吗?”剑影摸着他的脑袋,眼里都是担忧。
许藏玉终于发现他和萧明心的不同,萧明心的情绪一向克制,但剑影毫不掩饰。
他摇摇头,“好多了,多亏你的安神曲。”
剑影艰难地把手收回,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和许藏玉贴得更近。
可萧明心走之前再三警告过他,不准放肆。
剑影知道他的顾虑,他怕许藏玉讨厌他,怕最后一点师兄弟情分都没了。
可剑影不在乎,他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懦夫,他只要一个答案,就算许藏玉会因此讨厌他。
许藏玉发现剑影看着他久久不语,似乎在走神,不由歪头,“怎么了?”
剑影收回的手又重新伸向他的脸,指尖顺着秀气的眉滑到眼角,头也压了过去。
许藏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剑影好像……熟了。
越来越红,像极了莽撞青涩的少年,可是眼睛却坚定地看着他。
毫不意外剑影亲了他,虽然在意料之中,许藏玉还是不免心慌,眼睫颤动,但剑影好像比他还紧张,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
“你……讨厌我、我亲你吗?”
剑影忽然拿出一把剑,赴死一般坚定,“不用委屈自己,你要是真讨厌,随便你捅几刀。”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讨厌你?”真讨厌,剑影就不会有靠过来的机会。
剑影眼里一亮,“我以为……你讨厌男人,当然也会讨厌我。你跟路鸣说的那些话,其实我也知道,你还是喜欢女人?”
许藏玉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路鸣的话,管他男的女的,他都不会喜欢。
“那你觉得我会和路鸣怎么说,说我喜欢男人,那畜牲听了,岂不会以为我喜欢他。”
剑影欣喜若狂,许藏玉说不讨厌他,那就是喜欢。一想到许藏玉喜欢他,剑影感觉没原本没有的心脏也在狂跳,像是生出了一颗心,一颗因为许藏玉而跳动的心。
他再也控制不住,将许藏玉紧紧拥住,再次亲向那片诱人的唇。
可剑风突至,一人夺门而入,剑影被打偏到一旁,离许藏玉远远的。
萧明心急匆匆赶回来,手里拿着点心,面上虽有些冷色,但仍有些难掩的激动。
许藏玉抬起眼皮,唇角勾起,哦,回来的这么巧?
他还以为萧明心能在门外站多久呢。
剑影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盯着萧明心,眼神像是仇人,萧明心神色鄙夷,毫不留情收回剑影。
一抹意识而已,也敢放肆,踩到他这个正主头上。
让他知道许藏玉的心意,他的用处就此而已。
“师兄。”
萧明心将买来的点心放在桌子上,“我记得这些是你爱吃的东西。”
一碗甜汤,还有桂花糕。
许藏玉试了几口确实喜欢,萧明心对于他的喜好很了解,有些他并不知道的东西,萧明心却了如指掌。
“师兄,”许藏玉见他还在演戏,无声笑了。敛下眼眸,做出伤心之色,“你怎么把剑影收起来了?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
萧明心嘴角微妙的笑意骤然僵硬,强忍着维持快要崩裂的神情,“师弟喜欢他?他只是个影子而已。”
还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吗?一个连替代品都算不上的东西,许藏玉喜欢剑影,那他呢?
萧明心脑中一片纷乱,抬眼却发现许藏玉眼底笑意狡黠。
“…………”
“师弟……”萧明心无奈,他被许藏玉耍了,那副狡猾的模样,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他的心悬了半天,结果是许藏玉故意扯着线。
“师兄,剑影真是虚无之物?”
什么无知无觉,鬼才信?他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萧明心脸上果然心虚起来,底气都弱了几分,“我放了一抹意识在剑影身上……”
“哦……那就是说,其实剑影就是师兄呗。”许藏玉扯着嗓子,拉长音调,打趣之味十足。
萧明心没能抬起头,哪怕已经在强装镇定,耳朵已经红到通透。
“师兄……”
他怕许藏玉嘴里再说出咄咄逼人的话,倾身过去把人吻住,几乎要把人揉碎在怀里。
许藏玉嘴里的呼吸全部被他夺去,舌尖吮到发麻,身体完全贴在萧明心身上。
明明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子。
攻城掠地般裹挟他每一次的呼吸,双手也被扣住,另一双手指强势插入指缝,紧紧十指相合。
许藏玉衣裳散乱,根本遮不住光洁的胸膛,萧明心只是看了眼便没法再移开眼神。
那片白玉似的肌肤没多久便红梅点点。
“大师兄,你在吗大师兄?”
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喊,听声音是昨晚的四师弟。
许藏玉从沉沦中清醒,萧明心却仍旧没有放开他,眼神暗沉,盯向门边,像要杀人似的。
世界上最讨厌的人,莫过于大早上扰人清梦,还有就是关键时刻,坏人好事。
陈知光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都占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委屈。
明明已经掐算好时间,按照平时这个时辰,萧明心早就起床练剑,他哪知道冰山似的克己复礼的大师兄,正做着白日宣淫的事情。
萧明心默不作声,故意装作人不在的样子。
陈知光却纳闷起来,“昨晚还看到大师兄小厨房的炊烟,没道理人不在啊?”
饶是许藏玉脸皮厚,也没有办法在还有另一人的情况下继续下去,轻咳两声,推了推萧明心,“四师弟,大清早找过来,想必是有要事?”
门外,陈知光犹未放弃,又叫几声,萧明心这才不情不愿起身,走出房门,解开紫竹林的幻阵。
“有什么事情?”
陈知光被他眼底的冷意吓到,顿然收起嬉皮笑脸。
奇怪?谁得罪大师兄了?
陈知光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我的药田被人偷了,今早师父也在骂有人偷了他的灵兽,还故意留下兽羽挑衅,师父气得让弟子们一定要把人逮到。”
“我恰好看到大师兄这里有炊烟……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大师兄你干的。”
萧明心:“是我做的。”
陈知光:“哦……啊????”
“师弟饿了,我借了点你的药材。”
“?????”
陈知光不知道该惊大师兄把偷说得坦坦荡荡,还是该惊他在胡言乱语。
能被萧明心挂在嘴边的师弟只有一人,其他人不是某师弟,就是某峰弟子。
可,许藏玉都消失五年了,大师兄不会发梦还没醒吧。
难不成也像楚师兄那样不正常了。
萧明心不做过多解释,走向房中,“既然来了,也省得我去找你。过来看看你三师兄的状况。”
三师兄……
陈知光不由屏住呼吸,鬼使神差,跟着萧明心过去,还真在房里看到一人。
活生生站在面前的许藏玉。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三师兄,你没死。”陈知光红了眼,来不及伤心,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便听见萧明心道:“他失忆了,你问他他也不知道。”
第64章
陈知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为许藏玉探脉惊了又惊,“我……我大概是看错了。”
“你没看错,”萧明心道,“你三师兄现在是化神。”
陈知光手指微微颤抖, 根本压不住心中的激动, “化神,我这辈子居然还能活着看到化神。三师兄那你岂不是比掌门还厉害。”
许藏玉丝毫没有荣幸的感觉, 不好意思道:“估计天底下也没有哪个化神有我倒霉。”
萧明心提醒他:“吹捧的话等会再说, 我找你来, 是帮你三师兄看看全身损坏的灵脉怎么治?”
陈知光把抖着的手指又放了上去,眉头紧皱,“破损的灵脉可以用药修复,但重要的是, 体内暴动的灵力必须要收回丹田才可以止住灵脉继续受损下去。”
“可谁能压制化神期的灵力?大师兄……”他看了眼萧明心忽然惊道:“你怎么忽然元婴中期了,我我我昨天看大师兄还是元婴初期。”
萧明心忽然问:“元婴后期可有希望压制?”
“能否压制三师兄的灵力,除了看修为之外, 还得看三师兄排不排斥压制的那个人,简单来说,心意相通, 效果最好。”
陈知光安慰萧明心一句,“我看大师兄还是很有希望的。”
许藏玉弱弱插一句,“能不喝药吗?”
“当然可以。”陈知光心虚地问:“三师兄还是怕喝药?”
许藏玉:“谁没事乐意喝苦药。”
陈知光挠挠头, “其实三师兄小时候并不怕喝药, 那时候三师兄总是偷我药田里的药炒菜, 我气不过,后来在三师兄受伤的时候给三师兄的药里加了双倍黄连,自从这之后三师兄就算受了伤硬抗也不喝一口药。”
“原来……这失忆了, 习惯也没改哈哈……”
“所以,昨晚偷菜的是三师兄你?”
许藏玉:“…………”
见许藏玉沉默又心虚的样子,陈知光顿然大笑,“我就说除了三师兄,没谁这么嘴馋。”
“不过三师兄,你失忆之后好像胆子变大了,连师父的灵兽也敢宰了吃。”
“那是你大师兄干的。”
“哦哦…………?”
陈知光还纳闷谁这么嚣张,宰了灵兽还把毛留下,巴不得天下无人不知,原来是大师兄干的。
那倒不足为奇。
“三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向师父举报。”
许藏玉虽然觉得他嘴碎,但是人倒是不错,对着傻小子也是越看越顺眼。
“我的伤就拜托四师弟了。”
陈知光拍着胸脯保证,“我用尽毕生医术也要医好三师兄,待日后我的病历本上,就有医好化神的光辉一笔。”
千载难逢的研究对象,陈知光当然不会放过,兴冲冲跑去给许藏玉配药。
一番奔波,陈知光将带来的药放入浴池,药物浸透浴池的水变成浓郁的颜色,那股味道直冲天灵盖,许藏玉心想这药幸好不是喝到肚子里。
“差不多了,三师兄脱衣服吧,放心,我不会看的。”
两人都默契转过身,许藏玉利索的把自己脱干净踏进浴池,只留一小节肩膀露在外面。
这时候陈知光转过了身,打开工具箱,铺开长布,露出里面各种,尖刀长针,还时不时看着许藏玉的脑瓜子思考。
许藏玉不确定地问:“你还要做什么?”
陈志光解释:“三师兄脑袋里还有淤血不清除干净,轻则影响记忆,重则失明。”
许藏玉玉见他摸到一把尖刀,很怀疑他是不是要给自己脑瓜子开个洞。
陈知光犹豫片刻,又把手伸向那些尖尖细细足足一掌长的银针,瞧出许藏玉眼里的担忧,再次保证:“放心三师兄,这针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许藏玉还是选择相信陈知光,直到第一针扎进头上,痛到眼泪根本止不住。
吓得陈知光手里的针抖了一下,“看来三师兄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内里积血已经完全淤堵。三师兄忍耐片刻。”
第二针、第三针,许藏玉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陈知光也憋得满头大汗。
许藏玉嘴边忽然塞过来一根手指,萧明心擦掉他脸上的汗。
“忍不住就咬我的手。”
许藏玉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没事,只是有一点点……嗯”
闷哼声没能压住,许藏玉下意识攥紧身边的东西,扑了个空,最后被一只手握住。
萧明心盘坐在地,身上横着一把古琴,一边看着他,一边单手拨弄琴弦。安神曲悠扬舒心,许藏玉的注意力渐渐被琴声引去,漫长的煎熬过去,终于等来如释重负的一句。
“结束了。”
许藏玉长吁一口气,这才发现萧明心的手已经被他攥到发紫。
“师兄……”
萧明心收回手无所谓地说,“连小伤都算不上,无碍。师兄不是纸做的,不用担心。”
陈知光插香记时,看着他们同门情谊深厚,心中感动。
“以前三师兄和大师兄总是不对头,我还以为你们会成为一辈子的敌人,没想到三师兄失踪后,大师兄满天遍地的找三师兄,这些年基本上没有闲过。唉……三师兄你说的没错,大师兄果然是面冷心热的人,其实对我们师弟还是很上心的。”
许藏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了眼萧明心便移开目光。原来……在他人眼里自己和萧明心就是纯洁的师兄弟关系。
那他要是知道面冷心热的大师兄,已经跟他幕天席地席地亲到不知天地为何物,岂不是会吓死。
许藏玉一向喜欢捉弄人,但这次决定不多嘴老老实实做个好人。
陈知光舔着张谄媚的脸凑过来,“三师兄伤好之后,能不能指点我几招?”
眼前可是活生生的化神期,等三师兄飞升之后,他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
见陈知光这样自信,许藏玉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或许他真的命不该绝。
“这有什么难的,我的救命恩人。”
陈知光喜不自胜,浑身都是干劲,“三师兄要不要试试我的其他药草,炒起菜来也是风味甚佳,有几株活血化瘀,刚好有助于三师兄的病情。”
许藏玉失笑,不想夺他辛苦栽种之物,哪知陈知光不等他回答,已经欢欢喜喜去药田拔菜。
许藏玉不在的这几年,药田半点没有被糟蹋,陈知光柜子里的药堆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才迫不得已才被他打包卖出去。
直到昨晚,药田里的铃铛才被触动。当时陈知光一刻也没多想,就冲了出去,那时他才知道,多希望自己的药田能被人偷。
现在三师兄还是他的三师兄,可恢复记忆后呢。他已经是别派弟子,去无门才是他的师门。
大师兄肯定也没跟他说被逐出师门的事,要是三师兄知道……还能做到不怨不恨吗?
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因为偏见被冤枉,谁又能做到心平气和?
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就是怨憎相恨。
去无门的人知道三师兄没死,也必定要将他带回。那竹雨峰永远不会再有三师兄。
陈知光的心忽然沉下,难以平静。
抱着满怀的药草,却见师父忽然走了进来。
三长老见到陈知光拔了药田一半的草药,惊奇道:“你不是最爱惜你的药材,拔了这些药,准备出门去哪?”
陈知光慌一下,低头神情羞赧,“近几日手头紧,卖点药材赚钱。”
三长老没问他有什么困难,丢给他一把鸡毛,“这灵兽羽是上好的炼气材料,卖了也值不少银子,便宜你了。”
“师父这怎么好意思。”陈知光嘴里推辞,手已经诚实的收起来。
“我让你小子帮我查灵兽被盗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陈知光又是一阵心虚,根本不敢说他的宝贝灵兽已经进了许藏玉肚子。
两手一摊,苦恼地说:“奇了怪了,毫无头绪。天一宗谁不知道那是师父您的灵兽,我看偷的人不是为了灵兽,而是为了挑衅师父。”
“想必也是修为高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然哪个弟子会无聊到大晚上去拔您的灵兽毛?”
这正是三长老苦恼的地方,他还真不相信是哪个大胆的弟子干的。难不成真是和他有过节的人?
但跟他有过节的,他想想,数也数不过来。
“要真是我的仇人,那你也查不出来。算了日后有什么线索再向我禀报。”
三长老刚准备走又想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另一个弟子,“你大师兄最近如何?”
陈知光扯出笑,“大师兄挺好的,我昨天见他还在苦练剑法,今早沉浸修炼,连我叫他都没听见。”
三长老满意点头,萧明心果然是他最放心的弟子。
“你没事学学你大师兄少往外面乱窜。”
陈知光连连点头保证,可算把人哄出去。
*
针扎过后头上的刺痛慢慢舒缓,那股淤堵感也在慢慢通畅,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许藏玉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终日不得安稳,终于松懈下来,人就变得格外疲惫。泡在浴池中,根本抵挡不住袭来的困意,头一歪,一只手托住他的脑袋。
“睡吧。”萧明心轻声说。
许藏玉的脑袋如今扎的像个刺猬,歪一下,那些针都容易扎错位置。只能由一只手托着,可萧明心身材高挑,这样的姿势迫使他半跪在浴池边,整个人都靠向许藏玉。
陈知光闯进浴室的时候,看见萧明心的脸几乎贴着许藏玉的脸,在氤氲的雾气中,两人就像是吻在一起。
他眨了下眼,当是自己看错了,明明是三师兄睡着了,大师兄托着他的脑袋,自己居然往那种方向想,实在是太龌龊了。
他们明明是兄弟情深,古有孔融让梨,今也有兄为弟躬。
这才是和谐宗门该有的样子。
“四师弟以后别不声不响进来,惊了你三师兄。”萧明心稳住狂躁的心跳,恨不得刚才的时光能够久远一点,不要有太多的外人介入。
陈知光老老实实嗯了声,回过味才感觉不对,他弄出点动静再进来,岂不是才会惊到三师兄?
他一向不敢反驳萧明心,闷不做声把腹中疑问吞下。
瞧旁边的香炉快要燃尽才说:“我给三师兄头上的针拔掉。”
萧明心没有叫醒许藏玉的打算,轻声道:“动作轻点,别弄醒他。”
有萧明心近距离看着,陈知光倍感压力,好在医术精湛,收针干净利落,许藏玉只是轻轻皱动眉头,没有清醒的迹象。
他将工具收好,和萧明心在一旁蹲着,“大师兄,就这么等三师兄醒来吗?”
萧明心的目光瞥向他,语气很冰冷,“再说下去你就要把他吵醒了,你的事情做完了,还不走?”
陈知光感到会心一击,为什么面冷心热的大师兄在他这里只剩下面冷?
虽然挨了顿说,但陈知光不想走,五年没见,他还有好多话想问。
“反正我没事,我和大师兄一起等三师兄醒。”
萧明心的眼神更加冷漠,“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萧明心的表情实在太冷,陈知光被冻了个哆嗦,拿起药箱不甘不愿地离开。
他哪有话多,到现在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察觉到陈知光离开,萧明心便设下一道封印,整个人浸入已经淡了颜色的药池,将人揽入怀中,把头轻放在自己肩上。
动作虽轻,但藏玉还是醒了,他发现整个人都靠进萧明心怀里,摸摸头上,针已经取了。
腰上的手掐住他双腿交叉跪坐在萧明心身上,这是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现在根本不着一物。
萧明心的眼神在雾气中氤氲,表情镇定,没有许藏玉尴尬,可放在腰上的手却渐然往下。
许藏玉感到尾椎骨一阵酥麻,逐渐难忍。
欣长指节趁水深入,带着薄茧简直折磨。
从前只觉得萧明心的手指修长漂亮,现在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真的很长。
嗯……还很灵活。
和萧明心吻过来的舌头一样。
热气蒸腾,两人身上都出了层汗。
门外忽然高声呼喊:
“大师兄,我忘了提醒,三师兄脑中瘀血刚通,一定不要做刺激的事,以防血气上涌啊~~~”
萧明心咬牙切齿:“这小子真是欠打,早不说,晚不说……”
“噗呲”
许藏玉没忍住笑,捏住他的祸根,“明天我向四师弟讨些去火的药,免得大师兄血气上涌。”
萧明心脸上通红,先是被陈知光气的,再是因为许藏玉的调侃。
比起许藏玉他的脸皮实在算不上厚,调笑一句,半天也说不出话。
第65章
日复又一日, 晨曦刚露霞光,一人乘风而回,手提瓜果蔬菜,笑意淡淡, 恰如冰雪消融。
“明心。”
萧明心脚步顿住, 那抹笑意消退,“师父。”
三长老仔细打量之后惊住, “你的修为这么快突破了?”
他很快发现不对, 有一股妖邪之气萦绕着萧明心, 脸色顿然沉下,“你拿妖精那些妖丹提升的修为?”
萧明心没有否认。
三长老更是担忧语重心长,“以你的天赋突破不过是时间问题,为什么用妖丹来急于求成?就算是妖丹, 也需要先炼化妖丹上的邪气。你向来修炼稳扎稳打,最近怎么这么急着突破?”
他看着萧明心手上的东西,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这是准备做饭?”
萧明心面色如常,“许久未食人间烟火,想再尝一尝罢了。”
萧明心实在反常, 三长老不好说什么,只能再次提醒他,“你这五年的成长掌门看在眼里, 如今掌门有渐渐脱手门中事务的想法, 以后天一宗还得你来接手, 你的身后便是整个天一宗,我望你能够尽早接下这份担子。”
“师父放心这些妖气影响不了我,过几日就能炼化。”
萧明心就算剑走偏锋, 说话也还是从前的稳重可靠,三长老疑心消退,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萧明心踏入竹林雅居眉眼这才浮现暖色,可今日许藏玉早早醒了,萧明心进来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晚出早归,这几天你在干什么?”
萧明心笑了笑将瓜果蔬菜放在一边,抱住他,语气揶揄:“自然是去峰顶练剑,你不会以为睡在我旁边,我能忍住整晚坐怀不乱?”
许藏玉脸上微热,却忽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拿起他几乎垂地的衣袍,“这是谁的血?”
萧明心施法弄干净,敷衍过去,“许是在市卖场不小心弄到的污秽。”
许藏玉没有生疑,去看篮子里装的瓜果蔬菜,这些都是昨天他让萧明心买的东西。
萧明心原是想买些酒楼的饭菜,但许藏玉说不用麻烦你,这让他有一种不能照顾到许藏玉的内疚,于是顺便带回了本食谱偷偷研究。
许藏玉去小厨房利索弄完四菜一汤,恰好陈知光过来便留下一起吃饭。
吃着吃着萧明心忽然问他:“师弟脑中瘀血已通几日,是否还是不能受到刺激?”
许藏玉差点把嘴里的菜咳出来,看了眼陈知光还好他不知道萧明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