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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南月珠意气风发地走了,白玉姮也准备转身回府里。

“玉儿这是在等我回府吗?”

“……”白玉姮听到朱鹤欢喜至极自来熟的话语,瞬间有些无语。

后者笑嘻嘻凑过来:“玉儿……”

“朱公子。”

对于朱鹤的热情,白玉姮就显得冷淡极了。

“不知今日白姑娘可有闲时?”

白玉姮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了,他这么明显的心思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那双桃花潋滟的含情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尾眉梢唇角都在笑,满心满眼地期待着她的回应:“我想与你同游这江州城,听闻城内外江南之景甚美,若无……好友相伴同游岂不可怜可叹?”

他这样说罢,心下却紧张不安,袖下的手情不自禁地蜷缩起来。

能感受到他的忐忑不安,白玉姮沉吟半晌,她虽能看出他的情意,但她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

修行数百年,因少时亲缘淡薄,以至于她从未思考过感情之事,也并未有爱慕者当众与她表明心意,所以她才会在裴渊剖开他的心展露对她的情时那般慌乱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她从未涉及的领域,她好奇之余察觉到几分危险。

见她不应,朱鹤有些焦急起来,他也是第一回这么追女孩子,心下也怕自己过于唐突,但如若不早些表明心意,过几日他完成事情便要走了,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他想起一个人,急切但又沉下心道:“对了怎么不见裴兄?”

“……”白玉姮今日第三回听到裴渊的名字了,又不知他为何突然牵扯裴渊进来,踟蹰半晌,道,“不知……”

“你若是不想一个人同我前去可以找上裴兄啊!他虽为你师父,但我瞧他颇为爱重你,定会应允的。”

“……”白玉姮头疼,她现在听不得裴渊、爱这些字眼,还是两者挂钩的。

“裴兄仁厚,虽不爱说话,性子也冷冷的,但我也能感觉到他人挺好的……”朱鹤这般说着也觉得自己慌乱中提出来的主意甚好,说着说着就有几分兴奋,好似她和他已经答应他前去游玩了,“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过两日我便要离开江州回南岭了,今后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若是白玉姮此前没有察觉到他对她的心思,那她听了这话十有八.九会应他,还会拉上小灿他们一起为他举办个送行会,毕竟相逢即是缘。

但此刻……

白玉姮抿了抿唇,对上眼前人一脸期待的神情,硬下心肠正欲拒绝他时,余光瞥见站在树荫下、有意无意被人提到的、时时刻刻都在扰乱她心绪、令她意乱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噙着一双锐利如刀寒光似剑的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这边。

白玉姮:“……”

对上他瞥过来幽幽冷冷的眼神,心下不由一虚,想起那些事,那灼烫、湿滑、黏腻的东西好像还在后腰,原本不算平静的心又是一乱。

白玉姮抿了抿唇,总觉得她的反应太过懦弱了,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不就是徒弟爱上师父……不不不,师父爱上徒弟吗?这有什么稀奇的……那些情情爱爱千古以来都不算稀罕事……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再说了,现在她的身份是徒弟!他对她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该理亏该羞耻的人是他才对!她才是正直理亏的一方!她干嘛为他顶包心虚尴尬难堪的情绪!

白玉姮在心底给自己做好了建设,那点尴尬心虚也消散了,回视他的视线时格外的正义凛然,清凌凌水汪汪的眼瞪着他,毫不避讳,丝毫没有开始时的慌乱无措。

看什么看!

白玉姮气他,一双眼瞪圆,还有脸出现,这么阴森森地盯她……还跟看仇人一样看朱鹤,活像是抢了他宝贝似的,一张俊脸白了又黑,墨瞳阴沉沉的。

白玉姮才意识到这徒弟她根本就没看明白过!瞧瞧那眼神,活像是要将人撕了,就说两句话她都能闻到那一股子味了!幽幽又沉沉。

“……裴兄?”朱鹤自然也注意到如有实质的视线,这样冷不丁地对上难免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拉住白玉姮的手臂,又心虚又迟疑道,“裴兄可是听到我与玉儿说的话了?可否愿意与我们——唔唔!?”

朱鹤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他变得逐渐阴沉的脸,还没说完就被他掐了哑诀。

“唔唔唔!?”

白玉姮将人哑诀解开。

“裴兄你——唔!”

裴渊面不改色地与他或者是她较劲。

看着无辜却又不无辜的朱鹤,并不想他们之间的事牵连无关紧要之人。

白玉姮冷下脸来,清喝一声:“裴渊!”

“裴兄你怎么这样?”朱鹤捏着白玉姮的衣袖躲在她身后,又伤心又气愤地控诉他,“我当你是兄弟呢!你怎么一言不合就禁我言?”

转而又垂下眸子看向白玉姮,轻颤着声音道:“玉儿,若是你师父不愿与我们同行,那大可与我直说犯不着这样捉弄人!他不去,我们自个儿去!”

似是被他吓得怕极了,抬眸看了眼他又快速瑟缩回去。

“……”

白玉姮不禁扶额,他这一番话没有让裴渊消气,反而火上浇油,没看见那人的脸都黑得跟那墨水一样了,眼里的寒冰都能将身处酷夏的人冻得瑟瑟发抖,他还在这儿挑衅!

真是不要命了啊!

第86章 醋 妒火中烧

白玉姮知晓朱鹤心底的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但她向来护短,也以免他被裴渊气得掐了脖,此刻任由他被禁言。

但她这一番看似在任由他, 却在维护旁人的举动更是让裴渊妒火中烧。

一双发红的眼死死瞪着他。

他那副矫揉做作的样子他怎会看不明白!?这些不过是他玩剩下的把戏!

但此刻他玩过的把戏被不同的人用在同一个人身上,还颇有成效,裴渊更是气得天灵盖直冒火气。

上古的碧螺春都没他纯!

裴渊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可他最气的不是朱鹤这没脸没皮的样子, 而是白玉姮护着他。

一双锐利的眼如结寒冰,反倒刺得他发胀发酸。

“你吼我?”

裴渊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讷讷重复道:“你居然吼我?”

白玉姮一时尴尬, 想他的身份毕竟是她师父,她方才那么言辞激烈,想必会有损他师父威严。

“呃,不是……师父您听我解释!”

裴渊抿唇撇开脸,颇有几分强装倔强的模样。

白玉姮头疼, 偏生他耍起了性子,若真生气了她也想不出法子哄。

只好将朱鹤撇下, 拉着此人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将朱鹤身上的禁言解了。

裴渊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那纤细修长的手指,温热透过袖口直烫他心口,眉目稍霁,唇角压不住上扬。

罢了罢了, 她不懂情-爱,容易受人蛊惑,不然也不会屡屡上他的当。

要怪只能怪旁人蛊惑了她!

不然她怎会吼他?

裴渊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甚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声音扬起, 只要是人都能听出他的好心情:“我们这是要去哪?”

“你……”白玉姮诧异挑起眉来转头看他,没有错过他眉目舒朗的愉悦,“……”

“你不生气了啊?”

“……嗯,还有点气。”裴渊正色。

“……”

裴渊垂眸看她,故作伤心:“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吼我,这事没完。”

回想她的冷厉语气,那三分假此刻也变成了六分真。

他眉宇蹙起,垂头丧气,好似给他多大打击似的。

“那你想怎么办?”白玉姮也不甘示弱,“你在幻境中那样对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白玉姮抿唇,一时感觉后腰那坚硬如铁的滚烫耸动着,冷眉竖眼对着他。

“……”裴渊耳尖红的滴血,面色如常,声音虚了三分,“一码归一码,不可归同而言。”

白玉姮呵笑一声,心道自己也知道心虚了?但也知道他是中了情/毒才会如此,但……

但这不是他可以冒犯她的理由!

“抱歉……”裴渊臊眉耷眼,“那时我……情不自已,并非故意冒犯。”

“……”白玉姮想捂着他的嘴。

算了,这小子从小心思就多,不然她怎么也不出来他对她有那样过分的心!

“对了,你那情毒如何了?可解了?若是没完全解开可以小楹帮忙。”

裴渊见她转移话题并不接他的话,心里叹了一声,抿唇不语。

“怎么了?可是有何难处?”

“魇兽情/毒又岂是那么容易方可解开的……”裴渊说罢,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楹医术高明,解毒之术亦是登峰造极,你与她说了症状,不日就能解开。”

“这毒易解可那情呢?”

白玉姮一怔,对上他幽深的眼。

“若不是有情,那又怎会中这毒?情与毒不可分,解了毒却治不了根……”

白玉姮无言,经他这么提醒,也想起有关这魇兽的事来,他说的半分不假。

但他这情又是从何而来?

她自诩容貌生的不错,但也不是最美的。那灵真帝君、南月珠、岑楹、牡丹……哪个不是貌美如花、姿容出众,甚至白骨化的商素更是容貌倾城,貌非凡人……哪一个与她相比不是更胜一筹。

若是不论样貌,这世间女子哪个不是美好可爱的?

为何非得是她?

且她还是他的徒弟,怎样都有碍伦理,大胆异常。

白玉姮着实钻研不明白他为何偏偏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这不是她的强项,她不懂,自从情感如同流沙漏出指缝,她便更加的迟钝懵懂。

“那你想如何?”

白玉姮问出口,心里忐忑,担心他不管不顾说出那些她暂时接受不了消化不了的话。

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有办法,但是……”裴渊犹疑,不敢对她说,那个办法还是他听来的,青楼楚馆的女子对情爱之事简直手拿把掐,他虽鄙夷这种做法,但还是抱有期待,若真的能让她心里有他,卑劣一点可耻一点又如何?

他等了她百年,痴恋了她百年,怀柔试过了,装傻充愣试过了,现如今直白心意也试过了,可她都无动于衷,他都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困住画的那规矩伦理的圈里,碰不到爱不得?

裴渊不甘心。

他只要她的心,不管何种方法。

说他可恶可耻都行,他只想日日看着她牵着夜夜抱着她锁着她,告诉她他对她浓重的爱意冲撞舔舐碾磨将他深埋在她身体里心里……

白玉姮好奇他未说出的话,可心里有预感并非是她所期待的好话,眼皮子一颤,挣开手退后离他数米远,姿态防御,神色警惕地盯着他。

裴渊:“……”

两人僵持不下,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徐徐微风吹散冷凝的气氛。

裴渊率先撇开眼,往前走几步,低声道:“这法子我不会用在你身上,你不必担心。”

他心有不甘,强迫她他还是做不到,这不是他要的感情。

裴渊说完直接转身离开,没有留给白玉姮说话的余地。

白玉姮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心下涌起难言的情绪。

心绪迷茫,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是看不出他快要喷涌而出的欲望情意,也看到他眼底的痛苦隐忍挣扎,但她什么也做不到。

至少,在此刻她做不到回应他什么。

白玉姮转身离开,走在与他相反的方向,心中将那些扰人的情绪压下。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起感情更重要的事-

五人守在离青云山不远处,隐蔽身形,观察周围。

计划虽有了,但要执行还是有些困难的。

纵使不论那复杂陡峭的地形,就凭这里重兵把守,三五刻便有士兵巡逻交替,瞭望台上虎视眈眈,连只蚊子都难以在其中飞进飞出。

“怎么样?有把握吗?”岑楹还是很担心崔明璨那三脚猫的技术。

不怪她看扁他,而是这人确确实实有时候不着调不靠谱容易掉链子。

相比岑楹的担忧,崔明璨显得格外的自信,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你可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是谁堂堂掌门关门弟子!对这些小小的移步换景金蝉脱壳穿墙取物的阵法手拿把掐!”

“得了少说大话了,”岑楹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这可是关乎我等性命之事,若是被抓住了,不仅我们性命不保,就连你阔哥的王位可就不保了!”

崔明璨也知此事的严重性,正色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只要没有外人干扰,保证万无一失地将你们投放进去!”

岑楹听了也放心了下来。

白玉姮与裴渊二人也换好了巡逻军士的衣着后,再与他们确定一遍计划。

“……切记一切以自身安全隐蔽为主,不可强行,如有异常及时撤退。”白玉姮叮嘱,“这是寻魂灯,我临时做了两个,不太精细,但还是能撑那么三两个时辰,同那天我给小楹他们的一样,能够在你们接近四方镜时发出异动。”

二人接过她递过来的巴掌大小的小塔,塔尖盘踞的金蛇张开嘴,口中衔着一颗珠子。

“这珠子在你们接近四方镜时会亮,响动是在你们偏离方向时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要注意了,别被听见了。”

裴渊和岑楹齐应:“好。”

“为了安全起见此次小阔就在外面和小灿守着阵法,我们能不能逃出来就看你们的了。”白玉姮笑道。

“那你可就放心吧!”崔明璨扬眉,又转向岑楹,说道,“岑小楹你可争气点啊!别拖小玉裴师叔后腿了!”

岑楹翻了个白眼,气道:“你岑姐我虽然法力没他们厉害,但这迷药什么的耍得可是一把好手,就连这隐蔽之术都跟玉儿不相上下,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别被人发现了阵法,害得我们出不来了!”

“哼哼,那我可不能让你们小瞧了!你们就安心进去吧!保准将你们救出来!”

白玉姮笑他俩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互相呛对方几句才过瘾,唠唠叨叨说了几遍安全事项,直到岑楹和崔明璨都听烦她了,出手想要捂她嘴。

白玉姮笑嘻嘻地躲开。

闹了一通,三人也整装待发,只差崔明璨催动阵法。

“你们各自站在阵法中间。”崔明璨指挥道。

“准备好了啊,我念咒了!”

三人道:“准备好了。”

崔明璨颔首,一边掐诀一边念咒,紫光在他画的阵法上显现。

三人各自站在东、南、北的方向的阵法上,隐隐感受到脚下的阵眼有股强大的吸力,快要将三人吸走。

光芒愈盛,李天阔也没有闲着,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帮忙将耀眼的光遮住,不让旁人察觉暴露了。

光芒闪过,一道黑影从隐秘的灌丛中闪过,李天阔余光瞥见,还来不及单手掐诀震开,阵法的光芒吸力将那影子一同吸了进去。

“……”

崔明璨和李天阔懵然半晌,都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愣神了片刻。

崔明璨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讷讷道:“方才是有人闯进去?”

“嗯……”

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尴尬不已,他们三人没掉链子,反倒是他俩拉了后腿。

“那黑影是谁?方才瞧见了吗?”

李天阔默然,又摇摇头:“没看清。”

崔明璨:“……”

二人又是一默。

对上视线尴尬撇开眼,各自绕着这三个阵法巡逻。

二人默契地相反而行,都想着等他们出来再负荆请罪吧……

第87章 凌虞 一张利嘴

白玉姮对上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一阵无语。

“……”

那人反倒是无所察觉, 脸上带笑:“白姑娘好久不见。”

“……”白玉姮不禁冷笑,发觉此人没脸没皮,“还不知廖公子这般厚颜, 竟学会跟踪蹭阵法了?”

来者正是廖明远。

后者呵呵一笑:“白姑娘说话当真有趣,不过是顺势而为,充分利用资源罢了。”

“你该不会已经跟了我们许久了吧?”

自从怡红院一别, 就没见过他, 此时这般恰好出现,很难不让人多想。

“我还记得是谁在重光殿嫌弃我等……”

廖明远笑:“既然大家都来到了此次,也不论是谁先发现的, 等将四方镜拿到手才算真。”

“……”白玉姮无语,不能拿他怎么办,也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转身隐蔽自己的身影,同时丢下一句话道, “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咯。”

廖明远站在原地静默半晌, 而后提脚跟了上去。

笑话, 这回有明确的指路灯在,谁会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乱碰乱撞,跟在身后坐享渔翁之利,最后能将四方镜拿到手里才是真-

“少主可在里面?”

少使站在一营帐前, 问那守门的侍卫。

侍卫:“在的,在与大人说事。”

少使听闻,想要掀帘踏进去的手脚一顿,忍了忍, 在营帐前来回踱步。

侍卫算与他相熟的,出声道:“少使大人莫转了,转得我们头晕……”

少使面纱下的脸狰狞片刻,冷声问:“哪个女人在哪?”

“已安置在少主大人的营帐中……诶诶诶,少使大人您去哪!?”

少使步履匆匆,恍若一阵风,侍卫还来不及阻止就只看见一片衣角闪过。

一路快步来到少主的营帐,这边的营帐可比那总督大人的营帐守卫多得多。

怪不得这几日他怎么都不能靠近这边,想来少主心里也有数,知道他见不得这人。

少使见着心头火起,暗啐一口红颜祸水,想到被押在大狱的少陵就恨得牙痒痒。

“少使大人!”

守卫见他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吓得赶紧将人拦下。

“少使大人,少主说任何人不得入内……特别是您。”

守卫默默地补了一句。

少使冷呵一声。

“我要见她!”

“大人……您别为难小的们……”守卫为难拱手。

“……”

少使憋了一身的火气,冷声冲里面的人道:“凌姑娘,少陵因为您被官府那群人抓了,如今还安危不明,您就这样躲在里面,可知羞愧?”

“大人您……”守卫蹙眉,想拦也不知道该怎么拦。

“这也般如何对得起少陵对你的一番情义?怎么?还是说你怕了?为之羞愧不敢出来见人?”

“莫不是说堂堂花莲事竟是一只缩头乌龟,旁人为了你而落难,自己却像只乌龟般缩在壳里,寻得别人庇护?”

“凌……”

“唰!”

营帐被人唰地掀起,一位高挑女子冷睨着他,身后跟着三四个冷酷女子,一同冷眼看他,眼里是毫无避讳的警惕:“少使许久未见竟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你若是能说服你那主子将我放了,我立刻前往大狱将少陵救出来。”

少使不过是专捏软柿子,狐假虎威,等人真的站在面前又不敢说话了。

他冷冷道:“姑娘逃了这么多年,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花莲事听到这番阴阳怪气,丝毫不气,只觉得此人多年不见只会阴阳怪气,这张嘴没有丝毫的长进。

“那是自然,在外面事事顺心,不用受人白眼,又有了底气,自然是硬气。哪能像你们奴颜婢膝自甘堕落。”

“你!”少使胸膛剧烈起伏,眼里的火快要喷出来将眼前女子烧得干干净净。

“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说就赶紧走,你若有本事就冲你主子发火,而不是我这个被囚禁桎梏在此的困雀说。”

“少陵可是为了你……”

“呵,为了我?”花莲事也冷了下来,一想到自己卧薪尝胆辛苦逃出魔窟,却又落入那人的魔掌,此刻也是各种情绪翻涌,不甘、恼恨、愤怒、悲戚……

“是我让你们来抓我的?”

“你们若是没有动劫走我的念头,官府又怎会来寻人?”

她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步步紧逼。

“是我让你们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的?”

“是我告的密?”

“是我让她殿后的?”

“……”

花莲事一句一字宛如利剑般插入、抽出他的心脏,少使面具下的脸霎时一冷,哑口无言。

“你当我真的想再见你们?”

花莲事心中憋闷,恨不得将这群人除之而后快。

“若能选择,我宁愿折了十年寿也不想遇见你们!”

她话说得决绝又狠毒,恨极了他们。

少使面上一白,袖下的手捏得嘎吱作响。

“所以,”花莲事捋好被风吹乱的发丝,轻笑一声,说不出来的讽刺,“麻烦你们搞清楚,谁欠了谁,谁最该死。”

“……”

“啪啪啪。”

“凌姑娘,哦不,现在是花管事了,多年未见一张利嘴不减当年啊……”

陷入僵局的两人齐刷刷看过去,两个男人就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戏。

身穿铠甲,面带戏谑的男子鼓掌感叹:“好久不见,花管事变了许多,就是这张嘴半点没变哈哈哈哈!”

花莲事抿唇不说话,余光中瞥见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支着额,不发一言。

“韩总督,少、少主……”少使朝二位行礼,垂着脑袋不敢看轮椅上的男人。

“少使啊少使,你这嘴真的一点用都没有。”韩烨笑呵呵地点他,“这么久了还是被凌虞怼得说不出话,啧,真没用。”

说着说着就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少使受伤了一阵,拱手道:“多谢韩总督提点,听闻总督大人与黎姑娘拌嘴颇有经验,少使应当多跟黎姑娘学学,来日定能胜了凌虞这张利嘴。”

“……”韩烨俊脸一黑,这混小子话里话外都讽他被一个小小婢女拿捏,堂堂三州总督拌嘴拌不赢这个小婢女。

这营里谁不知道他被赶出副帐多久了,日日宿在主帐,偏生对那人半点办法都没有。

韩烨阴恻恻一笑,露出的白齿森然:“就少使现下的这张嘴哪还轮得上我来教?”

“行了。”轮椅上的男人声沉沉意冷冷,打断两人的剑拔弩张,轻咳了几声,话虚但气势凛然,“少使下去,自个儿领罚。”

“少主!”少使不甘心。

“下去!咳咳,莫让我说第二遍。”

“……”少使憋红了一张脸下去,路过花管事时冷哼一声。

后者根本不想理会这人,什么话都没说,看也不看那一眼,转身回了营帐。

韩烨啧啧赞叹:“我还当你是难兄难弟,看来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韩烨此刻极其想念想副帐的那只小狸猫了,至少不像这凌虞一样,净往人心窝窝里戳,还一声不吭地跑了数十年,好友再不把人看牢了,估计没几年咽气了都哄不了美人归抱不上孩子。

韩烨也不想掺和好友的感情事,毕竟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想到副帐的小狸猫心下痒痒,拍了拍好友的肩,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匆匆离开。

“……”

男人在营帐前许久,始终没有进去。

良久,轮椅上的石雕终于开口:“走吧。”

“……”

身后推轮椅的人恨铁不成钢,但还是乖乖听令推着走到不远处另一个营帐。

天爷哦真是作孽了!

_

营帐中,花莲事,也就是凌虞坐在榻边上,痴痴愣愣地看着某处,看守她的婢女都已然习惯她这幅样子了。

这位主儿她们都清楚是什么性子,虽说看起来没有任何一点威胁之处,但她们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可是“威名在外”的!

四个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凌虞拧眉,心中烦闷,瞥了眼营帐门,轻嗤一声,这人若是还敢过来挨她骂,她就佩服他皮厚命贱。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营帐外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凌虞轻嗤,打心眼里觉得此人畏缩,既已将她掳了回来还不敢过来见她,当真是可笑。

凌虞等了等,也烦了累了,躺在榻上浅眠。

床榻并未挨着营帐,后面还有一处空地,专门挪出来放置兵器的,洁白的纱幔遮遮掩掩,凌虞一转身就对上了蹲在缝隙中的人的眼。

“嘘。”

那人食指抵在唇上让她噤声,她试着压低声音发出气声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有嗬嗬嗬的气音。

她正欲动作,身体也如同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

一双纤细玉白的手从纱幔中伸出,将一只虫子放在她的耳边。

她还来不及反应,耳中传来一道人声。

轻柔温和。

应当是眼前半隐半现的女子。

“你就是花莲事花管事?”

“你莫要出声,我受官府贺大人之名前来营救你,哑穴我待会都会解开,你莫要声张。”

凌虞眨了眨眼睛。

“你可信我?”

信,怎么不信。凌虞心中想道,只要能将她带离这里,离那个男人远远的,她就算是火坑她也要跳。

“那就眨眨眼。”

话音刚落,她就拼命地眨着眼,生怕晚一秒眼前这人就会反悔。

眼前人似乎被她的举动逗笑了,清和悦耳。的笑声钻进耳中,泛起一阵酥麻,凌虞面上一红。

骨节分明的玉手轻轻在她额间一点,她身体霎时一松,试着动了动,能够自由动作没有半点不适,也可以说话了。

虽不知她如何做到的,但此刻她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她想离开这里!

她并不是头脑发昏随意做出的决定,军营并非等闲之人能进,这人她并非在营中见过,想来她说的话有七八分的可信度。且能够在那人和韩烨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进入军营,想必是有些本事在身的,她可以将逃出去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这般想着,那双看纱幔中倩影的眼愈发的亮,好似她是九天之上见她落难救她于水火的神女,悄然而至,心中感恩并期待。

“凌姑娘,我想托你办一件事。”

眼前的“神女”对她说道,声音悦耳动听,她仅迟疑了一瞬便点头,做出口型:什么事?

“帮我拿个东西如何?”

第88章 低头看看 “他能绑我一时,困不了我一……

白玉姮跟随着寻魂灯的指引来到一个营帐前, 她隐蔽身形躲在里面,凑巧听了一场剑拔弩张的拌嘴。

也听到了原本应该在江州州府的花莲事,此刻竟在这关卡重重、重兵把守的军营之中, 还听到了一些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白玉姮一点就通,那少陵应该就是化作花莲事的模样骗过了贺大人等人。

她躲在营帐中,一手摸着剧烈颤动的寻魂灯, 一一边用放出神识探查周围。

很奇怪。

白玉姮从被人微微掀开一角的营帐门看出去, 观察当前的所有人。

在神识快要触及到某个人时,猛地一缩回去,犹如被烈火烫了一下。

避魂珠?

凡人怎会有避魂珠?

白玉姮打量着在场的几个人, 再次尝试着将神识放出去,一条游蛇从营帐中窜出,恍若在无人之境无所顾忌。

金蛇试着每个人都接近了一遍,直冲穿过身体,毫无阻碍。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的消瘦的冷峻阴沉男子。

白玉姮眯眸窥探。

小金蛇动作缓慢地慢慢靠近,在离那人半尺远的地方被一股力量震开, 迅速飞回她手中, 可怜兮兮地吐着信子。

寻魂灯也闪烁了一下复而归于平静。

白玉姮盯着那人,目不转睛,似是在思索着事情。

而那人似乎注意到了她隐晦的视线,直直看过来,白玉姮身形一避。

在等他们将话讲完后, 白玉姮顺势躲在床榻之后,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看向走进来的女子,身形高挑,模样英气。

虽没见过那花莲事, 但也听过小灿描述她的相貌,如此看来十有八九是她了。

又记起小灿对她的夸赞结合方才那些人说的话,白玉姮此刻心里有了别的念头-

“白姑娘,抱歉,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凌虞拧着眉,很是抱歉,但态度坚决,“那人我并不想再见到,更不想主动招惹,就连与他虚与委蛇都做不到,若你必须要我做这事才愿救我出去,那便算了吧,多谢你的好意。”

白玉姮闻言有些惊奇,既然这么厌恶,为何不愿赶快逃离此处?走不了不就一直能碰上吗?

“能问问为什么吗?恕我冒昧。”

“他杀了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孩子……”凌虞说起这些事,眉间浮现浓密的恨意,“还欺骗了我……如此深仇大恨,我又怎能再次与他虚与委蛇,且若我主动寻他,恐怕也会引起他的注意,只怕得不偿失了。”

白玉姮了然,见她不愿多说,便知趣地闭嘴不多问。

“那你不想报仇吗?”

凌虞失笑,又痛又恨:“想,如何不想?”

“可他背靠权势,我一平民百姓如何能抵抗?只愿能离他多远是多远,此生不复相见是最好的了。”

白玉姮:“那你可知他有可能是乐清镇一案的幕后黑手?”

凌虞掀起眼来有些震惊地看她:“当真?”

她知道一点那乐清镇发生了什么,官府浩浩荡荡地派了数千名士兵数艘船只出海,乐清镇那片海域出现妖兽、发现了大量失踪的人口、失踪的人被杀了这些大概的事都传遍了。

白玉姮瞧她双眸圆瞪,瞳孔发颤,震惊的模样不似作假。

“嗯,是真的,他们将你掳走那日我们顺藤摸瓜去到了怡红院,看到他们的罪证。”

“我、我一直被他们用药迷晕,直到突然撤离那日才醒,匆匆忙忙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我只知道他们在江州城内挖了许多的地道,四通八达,弯弯绕绕间还未认清路便出了城。”

“结果还是险些被你们抓了,是少陵伪装我,才得以脱身。”

白玉姮还想着她既然与这些人相识,那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结果也是一问三不知。

“画皮大仙你可知道?”

凌虞愣了愣:“画皮大仙我不知道,但是画皮我知晓……”

白玉姮讶异:“说来听听!”

“不过是一个文人写的志怪故事……”

凌虞细细讲来她所知的志怪故事,是一个恶鬼身披画制的人皮化作人,以美色诱人,但实际是剖腹掏心掏肺的厉鬼。①

“这故事倒是新奇有趣得很。”白玉姮道,“这故事你与他说过?”

凌虞死死咬着唇,身子轻颤:“没有……我只跟我丈夫说过……”

白玉姮一怔。

凌虞立马抓住她的手臂,双目血红含泪,发颤道:“姑、姑娘,我、我爱人他没死!定是被他们抓了!求你救救他!我帮你!我帮你拿那个东西!”

“冷静一点。”白玉姮在她身上点了个穴,那边正在看守的人时不时看过来,白玉姮怕被人发觉她的异样。

“白姑娘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我丈夫肯定就在他们手上!”

“你真的确定他没死?”不是方才说了被那人杀了,怎的变成在他手里了?

凌虞颓然垂头,眸光暗淡:“可若不是他还活着,若不是他还在魏阙手中,那他为何会知晓我与丈夫的亲昵耳语?”

“定是他还活着!魏阙定然知晓!我帮你!”她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拿,你答应我帮我寻到我丈夫……”

白玉姮拧眉,被她绕得有些晕,只好先答应:“好,我会帮你找。”

“谢、谢谢你!”凌虞擦掉眼角双颊的泪,郑重说道,“我帮你拿,你将东西在哪告知我便好。”

白玉姮迟疑了半晌,她道:“暂且不动,那东西若是离了他身体,他会立刻死了,我们尚且还不知晓他们在乐清镇做的事的目的……还有你丈夫的踪迹也没有头绪,先暂且放下,你一切照旧。”

“好。”

凌虞只能依赖她,连连点头应道。

白玉姮兀自想道,那避魂珠能将杂乱污浊的想要占据肉、体的魂魄驱赶。亦能够萃取、稳固魂魄……看来那人得了失魂症,怪不得她的小金蛇无法靠近,两个暂居肉、体、不稳定的游魂在避魂珠的作用下会发生相互抵抗伤害。

这是避魂珠在保护固魂的肉、体。

那四方镜碎片到底在谁手中?

白玉姮闪身出了营帐-

“你主子可在?”

少使瞪大了眼看眼前的女子,霎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幻想出来的,这人怎么会主动来找少主呢?

心中腹诽着,眼睛忍不住在她身上逡巡,唯恐她暗藏着利器一个想不开又给他少主来一剑,面上收了惊疑道:“何事?若无重要的事,可以直接转告我。”

凌虞冷呵一声,看得明白他是何意,冷声道:“自然是不能说与你听的事。”

“……”

见他不说话,一双藏在面具下的利眼审视她,凌虞拧眉:“罢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你直接告知他,我在后山那等他,将一切话都说开,他死心了,你就不必担心我总会给他一刀。”

少使瞄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四名女使,见无异样,点点头道:“好,等少主回来我会同他转达的。”说罢,又忍不住质疑、警告她:“你最好是想一刀两断,别给我动旁的心思。”

凌虞冷笑一声,无视他转身离开。

少使憋了一口气,这女人还是这般冥顽不灵,要不是少主心里放不下她,他早就将她除之而后快了,也省的她时常扰乱少主心神。

瞧着她离开的背影顿住一会儿,他便离开营帐去了主帐。

“少使大人来啦?”花黎媚眼如丝朝他热情打招呼,被旁边的男人掐了腰,眼含警告。

少使高冷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他见不得这女人的做派,一个家生子不仅生得这幅魅人模样,还使了不入流的手段令得总督大人昏头转向,主次尊卑不分,就跟那凌虞一般,想想就是令人咬牙切齿的可恶。

“怎么了?”魏阙双手搭在木轮椅旁,抬眼瞧他,“有事?”

少使忍了忍积在心里的不满之言,“嗯。”

魏阙少见他这幅扭捏之态,唯有在与凌虞有所牵扯时见过,心下顿时如子投湖,惊起一阵骇浪,眼角唇边搐动:“我先回去了,今日的棋算我输了。”

韩烨瞧他这幅没出息的模样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虽有嫌弃,但也终于为那位有所松动泄出一口气,好友这些年确实过得不容易,早日说开早日媳妇孩子热炕头。

待人走后,他笑了一声:“看来让你去跟她聊还是有些作用的,你瞧这不就想开了。”

花黎脸上笑着应付他,心中暗道:那位可哪里是她能说得动的人?若能轻易被她的三言两语说动,魏公子也何至于苦等了这么多年?

她想到那夜的情形,面对与她处境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凌虞,竟不知如何规劝。

身后是死死盯着的女使,眼前是连绵万里的山峰秀丽。

“你叫花黎是吧?”

她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我知晓你是那人委托过来的,你不用多说,我不会听的,莫要浪费口舌。”

花黎怔愣片刻,看向隽秀的山:“凌姐姐,我虽受人之托劝你认命,但面对你,我说不出那些话。”

凌虞眼里有几分讶异,看向她,昳丽动人的侧颜说不出的忧愁:“我与你境遇相似但又有不同,我是自愿爬他的榻,做他的金丝雀,没有丝毫的勇气反抗。”

“每个人的境遇不同,我无法评价你的选择。”

“谢谢,”花黎冲她一笑,颊边浅浅梨涡诱人,“每个人都说我心思深沉,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但他们没有看见我活得有多痛苦,我需要他的攀附,得到那权势庇护想庇护的人。”

“所以我觉得你很勇敢,能够靠自己闯出来,花家工坊靠你一个人开了起来,做大做强……”

凌虞松下一点心防,笑着摇了摇头:“还好,所有的苦都过去了。”

“但你现在……”花黎与她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

“他能绑我一时,困不了我一世。”

两厢沉默了下来,如今她身陷囹圄,比从前的境遇更甚,这军营连只苍蝇都难以自由进出,更何况她一个大活人。

花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沉默良久。

见时辰差不多了,身后的女使上前提醒:“姑娘该回去了。”

花黎喊住她:“凌姑娘,行到山前必有路。徒遇悬崖,不妨低头看看。”

凌虞回眸疑惑看她,后者对她一笑。

“……多谢。”

眼前人明显出神了,他捏着花黎的下巴,眯眸窥探:“在想什么?”

花黎黏黏腻腻地窝在他怀中,用他受用的法子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韩烨冷哼一声,捏住她双颊,樱粉的唇瓣撅起,他眸中带笑,但语气冷硬,狠狠道:“你可不许学那人,不然……”

“不然什么?”

“你还敢想?”

韩烨看她好奇的样子一时火起,狠狠地吻了上去,用行动表示他的愤怒——

作者有话说:注:

①志怪故事是参考清代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画皮,这段话化用百度百科。

第89章 撒谎 他方才都看见了。

山峦叠嶂, 雾气连绵。

凌虞立在崖边数百米处,四个女使呈包围圈围住她,只要她有异动, 能够随时反应过来,将人拦下。

魏阙如约而至,双眸充血, 死死盯着她, 手下攥住的把手咯吱作响。

“你、你有何事要与我说?”他在极力地保持镇定。

凌虞瞥过隐秘树丛那,目光竟是许久未有如此久落在他身上。

像,真的很像。

他真的很像他。

凌虞恍惚片刻, 定下心神,道:“我想问你,当年许婆说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魏阙呼吸一窒,一下子就联想到她当年的反常,事情如同串珠般串连在一起, 她就是听了许婆的话假死出逃的。

“确实是真的。”

声音滞涩沙哑。

但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给她一个迟到多年的解释。

“但也并非全是真的。”

凌虞拧眉冷眼看过来。

“魏源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当年与你成亲拜堂之人是我, 而非魏源!”他手上用力,几欲站起与她说,一双墨眸布满红丝,清俊的面容有几分狰狞。

他恨恨地笑,癫狂不已:“我是老侯爷外室生的, 却是养给魏源的死士,是魏源的影子,是他的助力。他不喜的,我自然要为他分忧, 所以,”魏阙盯着她,吐露出最戳心的话,“他不爱你,他爱的是你的嫡姐,所以他可以为了她不碰你,但他交不了差,所以我要出手了……”

凌虞听到此话恍若雷劈。

从许婆那听来的跟他亲口告知,有极大的出入,当年听与现在知晓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凌虞惊颤,唇瓣嗫嚅:“那、那与我夜夜耳鬓厮磨之人、秉烛夜谈之人、相约相守一生之人……是你还是、还是他?”

魏阙低低笑,震得胸口生疼:“是我如何?是他又如何?本就是他抢了我的一切,侯府的身份、父亲的宠爱、还有你……他生生从我身边抢走了你,他本是看不上你,但碍于父命还是将你娶了回来,却连拜堂成亲、与你行鱼水之欢都不愿,让我这一个毫无存在之人替了他哈哈哈哈……”

凌虞连连后退几步,踉踉跄跄,几欲跌倒在地。

“我是他们家养的狗,需要之时要我为他们摆平一切,不需要之时便能将我除之而后快!”他捏住双膝,目光森冷,“魏源千不该万不该对你动了心,与你拜堂成礼的人本就是我,你该是我的!”

凌虞再一次听到真相,仍是觉得心惊胆颤,她那夫婿如何的温润柔和,往日西窗剪烛的亲昵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逐渐与眼前这戾气狰狞的脸对上。

她本应该猜到的,夜里她的夫婿柔情似水,白日里却对她避之如蛇蝎,甚至几番在众人面前下她脸面。

可……

凌虞死死咬着唇,踉跄走向他,半蹲在他身前。

一双眸在探寻,在确认。

“虞儿……”

魏阙一改狰狞痴狂的神情,痴迷地盯着她,视线一错不错,打量着她的眉眼。

“后来他自己察觉到对你的心思,便想着将我踢了,独自一人霸占了你,可我又怎能甘心?”

凌虞的手颤颤巍巍地覆在他脸上,后者呼吸一停,屏气凝神感受侧脸的柔软温暖触感。

她许久没有这般温和地对他了。

自从她知晓他将魏源杀了之后。

“虞儿,你我虽同为庶出,我比你的处境更为艰难,我是魏源的阴暗面,他所有不能做的事都是我来做,他不乐意的我也要做,没有人在乎过我,只有你……”

只有她,在烛光柔和的夜里给他温柔,与他共诉心肠,耳鬓厮磨。

他怎能不贪恋?

所以在得知魏源的心思后,他便设计,让他折磨他、想让他悄无声息的死了,可没想到这一幕被她知晓,竟让她误会了这么多年。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魏源这个老狐狸给他留了一手,让他与她生了嫌隙,苦苦分离了数十年之久!

侯府次子显露于人前,以不可抵挡之势夺了嫡子的权势、声名,乃至他的妻子。

凌虞想起在他密室中见到的,奄奄一息、失踪许久的丈夫,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让她去找许婆。

而许婆说的话全都是指责魏阙狼心狗肺,枉顾侯府多年教养之恩,杀兄灭父夺兄妻……

凌虞信了,但她并不知道他就是与她拜堂成礼的人,为了没有后顾之忧,直接一把火烧了跑了……

她随着逃难的队伍离开了京城,遇见了花棋,开始了新的生活,在发展花家工坊时去过京城一趟,渐渐知晓了某些隐秘,但她并不想再回头,凌虞已经死在了火里,现在活着的只有花莲事。

她要与前半生割席,不再是凌家庶出、能为了攀附权贵卖出去的女儿,也不再是侯府的花瓶夫人,被人当成物品夺来抢去。

她只想做自己。

所以,这十来年她便再也未踏足过京城,就连京里的消息都甚少听入耳中。

可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到,竟然还会再次遇见,始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魏阙轻蹭她的掌心,眸光微闪,怔怔望着她。

“虞儿,当年之事我亦有做得不对之处,我有难言之隐,也确实不该隐瞒你,对你……对你无礼。可否、可否与我回去?”魏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祈求,“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勉强你,我会学着、学着你说的那样尊重你的意愿,不再勉强你,可以、可以跟我走吗?”

凌虞没有被他的言语打动,而是问道:“那你将魏源杀了是吗?”

“还有花大哥。”

“……”魏阙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眼睫低垂遮住眸中的阴冷,“你都嫁与我了,何故与人再次成婚?定是他勾得你对不对?你匆忙离开,路上遇见他与他相处甚多,帮你甚多,你撇不开脸自然是能理解的,但他怎能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对引诱你呢?”

魏阙淡声循循善诱:“虞儿,外面风雨极大,你初出外头自然是会被他人蒙骗,后面我不是也证实了他就是个莽汉子,瞧中你的姿色,所以百般得寸进尺,用你的愧疚感恩之心作要挟,要你以身相许。”

凌虞瞧着他不语,明明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此刻也被他的容貌声音迷惑,眼前人模糊不清,逐渐与深藏在脑海中的那人对上。

“虞儿,娘子,卿卿,吾爱……”

“昨儿听闻明月楼的龙须酥出了碧茶味的,娘子可要一同去试试看?”

“卿卿抱歉,今日是为夫错了,不该枉顾你的脸面当面呵斥你,日后定不会再那样了,卿卿信我……”

“奇怪?我怎会奇怪?我不是卿卿夫君么?……何来性子不同?”

“卿卿放心,日后,日后你我就能安心过日子了。”

……

桩桩件件,声声低喃,她那时爱他,却也时时被他日夜不同的性子折磨,怀疑自己,怀疑他不够爱自己,怀疑他心里还是有她的,白日的冷淡不过是逢场作戏,不愿与外人道他们的甜蜜。

那时质疑与痛苦快要将她湮灭了。

最后有人告诉她她的丈夫竟有两个!?

白日是侯府芝兰玉树大公子,夜里是侯府不入流,甚至连名分都没有的庶出公子。

凌虞扯了扯唇角,站起身来,垂眼凝望他。

他们将她骗的团团转,如今却好意思让她将一切的屈辱全都忘了,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忘?

凌虞没忘,也忘不掉,花大哥被他们杀害的那一幕,若非因她而起,若非因他们穷追不舍,又怎会害了旁人性命?

回忆种种,哪怕有半点偏差,总是落到了如此境地,那便由她来终结了罢。

“你想如何回到从前?”

凌虞一步步向后退,魏阙步步逼近。

“只要虞儿你想,我们都可以回得去的,想想我们共剪西窗烛时的耳语,案几上的桃花……”

凌虞猛然一近,攥住他的腕子,冷不丁地盯着他:“魏阙,别想了,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回头了的。”

他急忙搂紧她,下意识想反驳,凌虞知晓他要说什么,厉声阻止:“不会有来生,护国寺那盏来世灯我早已让人毁了,我们不可能再有来生。”

她没有声嘶力竭,而是冷静地阐述那盏他苦苦求来的,期盼与她能够修有生生世世缘分的佛灯就这样被她毁了。

魏阙双眸充血,冷得吓人,一口堵塞在胸口,胸膛来回起伏中,那口血还是吐了出去。

凌虞趁机挣脱他的桎梏,两人身体分隔的空隙中淡淡地散着一抹光。

凌虞伸手去碰,指尖捏住那块硬物。

下一瞬,魏阙便拧紧她的手。

冷不丁对上他满是恨意、不满的眼。

忽而咧嘴一笑,唇角的血顺着他的扯动滴在二人交握的手中。

“你不是真的想要见我是不是?”

“……”

凌虞用力挣脱,厉声道:“何须废话,我说了,我只想与你做个了结!”

“……”

两厢纠缠下,魏阙忽地一笑,松开她的手,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好好好……”

凌虞怕他耍什么花样,心下快速地念白玉姮说的咒,同时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转身,撩起一阵青烟,奔向直耸陡峭的悬崖。

“姑娘!!!”

他就坐在那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那张玉白的脸越发的苍白,甚至发青。

一阵烟尘拂过,崖上唯独不见那紫衣女子。

疏忽职守的侍女紧忙看了黑漆幽深,弥漫着浓烟的崖底,一边硬生生跪在轮椅前,磕头谢罪。

“少主!!!”

少使不甘心那人死了,但又害怕那人真的死了。

他搀扶着从轮椅上跌落的人,望着他青白的脸,一阵慌乱:“少、少主!?您的护心镜呢?!”

魏阙胸前空了一块,正在潺潺涌着黑血,丝丝缕缕看不见的黑气正在从里面飞出。

“凌虞!定是她!”少使怒红了眼,就要喊人将崖底搜干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不要……”

魏阙靠在少使身上,摇头的动作轻得可怕:“让她走,我欠她的……”

“少主!!”

少使恨铁不成钢,心里恨不得将那女人大卸八块。

“莫要再说了……”

说话间,又从干涩的咽喉中涌出一口血,唇瓣微微翘起,双眸看着她方才离开的位置。

“她骗我的。”

“来世灯没有坏……”

魏阙咧嘴笑,眼前景象逐渐朦胧,唯有那紫衣女子的身影,音容格外的清晰。

出京前他看过了的。

灯还好好的。

怎么可能被她毁了?

她分明还是怨着他的,故意让他心不安。

她就是个骗子。

她方才撒谎了,她一撒谎就会咬下唇。

魏阙合眼前笑。

他方才都看见了。

第90章 好久不见 “云中四霸在此,尔等宵小岂……

崖洞。

“你要的东西。”

白玉姮接过那一颗黯淡无光, 沾染几缕鲜血的珠子。

她下意识去看她神色。

只见她恍若游魂,脸色发白,苍白的唇瓣在细微颤抖着, 白玉姮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问道:“你……还好吗?”

凌虞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嗯, 不用担心, 已经结束了……”

她说完,身上像是泄了一股气,而后又挺直脊骨, 暗淡的神采逐渐焕发新的光亮。

“是啊,已经结束了,我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不用过那些揣度人心,被人利用的日子了!”

那双眼眸迸发出绚烂的神采, 她抓住白玉姮的手,道:“仙子, 你答应我的, 是真的对不对?”

白玉姮见她自己想开了,也为她高兴:“放心,此事交给我。”

将凌虞暂时放进乾坤袋中,同时还不忘警告一直被袋里的三眼蟾蜍老实一点。

四方镜碎片没有在魏阙身上这点倒是让白玉姮想不到的,但此刻已经拿到了避魂珠, 她也不再多做停留,拿上寻魂灯便往指示的方向去了。

躲过下崖搜查的士兵,白玉姮回到原崖上。

夜渐黑。

红霞漫天。

白玉姮垂眸看着手中的闪着微弱亮光的地方,好像陷入了什么秘境似的。

“玉儿!”

一声近乎无声的低喃从茂密的树丛中传来, 若不是她耳尖,估计早就随风飘散了。

白玉姮走上前去,只见隐匿在树丛之中的裴渊。

下一刻,寻魂灯发出尖锐的声音,那亮光也逐渐刺眼,白玉姮一挥袖,将灯盏收起,看向他。

“你找到了!?”

裴渊颔首,目光一寸不移地盯着她看,不过是离开了短短数来个时辰,可他却好像是几百年未见似的,灼热赤、裸的目光叫白玉姮受不住。

“嗯。”裴渊扯了扯唇角,带着一丝苦意,将得到的碎片交给她。

尚有余温的墨黑瓦片似的东西落在她掌心,她不动声色地催动元神共鸣,将上面依附的那缕元神给收回来。

怕惹了他的注意,白玉姮一心二用地同他没话找话:“你是从哪里找到的?我看寻魂灯指向的是那魏阙身上啊?”

魏阙?

裴渊十分敏锐地注意到她口中的疑似男子的名字,抿了抿唇,在她专注的目光下,那点微妙的情绪消散,唇角翘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嗯,先前是在他身上,但那确是附着在玉佩上,他此次出门并未携带玉佩。”

白玉姮千想万想都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无言半晌而后了然点头。

碎片中附着的元神已经入体,又有避魂珠的护体,元神复原得更加的迅速、完美,没有丝毫的痛楚。

“既然四方镜已经拿到了,那我们事不宜迟,尽快联络小楹离开这儿吧!”

裴渊点头,不置可否。

五人各自带着听蝉的,如此,白玉姮直接传音给小楹和小璨几人,让她们做好准备,传送他们出去。

“等等,好像还有一个人。”白玉姮忽地想到那个跟着她进来的廖明远。

虽然对他这种捡漏格外不喜,但想着这合欢宗与天衍宗几百年来的兄弟姐妹了,若是让那廖明远被人发觉,恐怕会惹得那凡间皇帝不满,从而对他们几个门派出手。

白玉姮轻叹一声,同裴渊道明缘由。

后者心中不喜,但他知道她的想法,也不愿节外生枝,遂也同意她的做法,二人分开去寻那廖明远,最后集合在此。

与裴渊的郁闷不同,白玉姮此刻却是松了一大口气,自那日又闹了别扭之后,她就格外不想与他独自相处,觉得别扭,又有些她难以言说的心绪难平。

种种心绪下,白玉姮第一回只能怯懦的选择了逃避。

想要避开他幽深的眼瞳,避开他欲言又止的唇,避开他炙热滚烫的情、欲。

*

四人一同出现在崔明璨、李天阔跟前,后者齐齐松了一口气。

原本不情愿的廖明远此刻脸黑无比,虽然不服气又输给了他们,但也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缘由,将这情领了,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廖明远:“廖某在此多谢诸位愿意带我出来,来日需要廖某一臂之力,定当全力以赴。”

崔明璨嘿嘿一笑道:“那廖兄,不知我们之间的赌约……”

“欸,崔兄弟这个既然已经立下了,便不可随意毁约,我又不是那种不知好歹之人。”

廖明远一个抬手制止了崔明璨的下文,气得后者脸黑如锅底,憋闷极了,又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始作俑者后,上前跟他勾肩搭背,好话说尽,想要毁约。

白玉姮与岑楹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收拾好东西后,几人一前一后下了山。

“欸崔明璨你就别纠缠廖师兄了,有点掌门大弟子的样子行不?”走过这一路,岑楹对这位廖明远的观感好了那么一点点。

“嘿,岑小楹你少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崔明璨不管,说着就要跟廖明远称兄道弟,好让他放弃这个赌约,并非是他玩不起没能力,而是这打打杀杀决一死战这种多伤感情啊!

夜色浓密,山野之间雾色深重。

山林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雄厚吼叫,风吹树叶沙沙声,几乎幽静可怖。

一行人走至山腰,逐渐没了说笑,神情警惕地用余光观察四周。

“滋—啦——”

剑与剑鞘碰撞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天阔双手握紧佩剑。

倏然,一阵清凉带着细微腐臭之气随风袭来,六人眉头紧皱,皆是立刻捂住口鼻。

“嘣!”

“嘣!”

震动的响声由远及近,地面被震得石块飞起。

六人瞬间严阵以待,目光灼灼地盯着声音接近的方向。

“吼!!!”

一声怒吼震破了幽静的山林,一只青面獠牙,虎面马身,偏生又在马的长脖子处生出两只灯笼大的虎掌,隐在幽深的树后,鹅蛋大的眼睛绿油油,阴森地瞪着她们。

一阵浓雾袭来,几人迅速催动法术,将雾气吹走,可那雾气像是长了脚似的,被吹得绕了一个圈又跑了回来,简直烦不胜烦。

岑楹用巾帕覆盖住口鼻后,对其他几人喊道:“玉儿用火攻!青迷瘴最怕火!”

白玉姮闻声应道:“好!”

说罢,几人联手结印,掐出一个火诀,轰轰大火像巨龙般喷出席卷青迷瘴。

那虎面妖兽怕火,躲在树丛阴影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猛然嘶吼一声,像是在呼唤同伴。

顷刻间,一群黑影蝙蝠从林中倾巢而出,掠过所有人的头顶,如同飞蛾扑火,将那火焰压了下去,而后尸体窸窸窣窣地掉在地上,化为灰烬。

等眼前能够视人后,树林的枝桠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黑衣人。

就连那凶猛的虎面妖兽也乖巧无比,背上落了一人。

“好久不见诸位。”

马背上的一身黑衣黑裙的蒙面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是那个人!在梁府的那个!”崔明璨认出眼前的女子和她肩头上趴着的黑蛇。

“是你?”

白玉姮没想到她又来了。

姽婳勾唇笑道:“是啊,我们又见面了,怎么样,我之前的提议不知道这位仙师想的如何了?”

众人齐齐将视线看向白玉姮,后者抿唇不虞,而后道:“恕难从命,你我不是同路人。”

姽婳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如何不是同路人了?仙师若是愿意了解,我想,你会发现今日这番话会觉得可笑至极的。”

白玉姮拧眉,做好攻击的准备,心中也怕这人将她的身份说出来,眉目冷凝。

“放心,我尚且不至于那么卑劣。既然仙师不愿,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笑了笑,声音魅惑,闲适抬起手,那些静候的黑衣人如同方才那些倾巢而出的蝙蝠似的,不要命地朝她们涌了过来。

“将她们身上的四方镜碎片夺过来!”

一声令下,就连她身下的虎面妖兽也加入了混战。

姽婳悬浮在空中,身下坐着蛇身,像看好戏似的颇有意趣瞧下面的混战。

手中金蛇变成了一把长剑,白玉姮挥剑斩下冲过来的黑衣人,只见那些黑衣人被金剑砍伤后瞬间化作黑雾消散,黑雾飘散在空中,最后再次凝聚,变成蒙面黑衣人。

“怎么办那些人怎么杀都杀不完!”廖明远此刻被缠的头疼,此番鏖战从月中天打到月挂树梢,几人虽然不是普通凡胎□□,但也变得疲惫不堪。

“再打下去,我们都要被抓了!”崔明璨问裴渊,“裴师叔,可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裴渊作为他们当中资历最高的,此刻都依赖他能想出办法,灭了眼前的黑衣人。

而裴渊因在魇兽幻境中受了伤,此刻只能调动三四成的功力,他沉吟半晌,后道:“若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续魔雾,此物乃魔族禁地的禁制,能够无限复活,直至将人活活拖死。唯一能解的便是需要元婴期以上的修士用元神神光照射,方能驱散。”

他话音一落,几人安静一瞬,廖明远咬牙问:“需要几个元婴修士?”

裴渊扫视一圈这环绕的黑衣人,沉声道:“至少五个。”

“……”

几人更是沉默了。

她们当中除了裴渊,其他几人要么在结丹期,要么只有金丹期,还有白玉姮探测不出的修为。

白玉姮放下手中的剑,暗自调动内力,试图将那缕元神彻底修复,若能成功,她不明等级的修为也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众人咬牙:“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裴渊摇头:“唯有这个办法能彻底清除,不然,只能拖到清晨雄鸡高鸣,金乌普照,削弱黑雾。”

李天阔双手握剑抵挡,粗粗地喘气,冷声道:“那便拖到晨起!”

姽婳闻言笑:“当真是无知小儿,还真以为以你们现在的样子能撑到第二日?”

“呼!”

只见她长袖一挥,身后瞬间飞出更多的黑影蝙蝠,蝙蝠如黑云压城,聚拢在一起,变成数倍的黑衣人,不怕死的一波又一波扑上来。

“哼,就让你们瞧瞧续魔雾的厉害!”

她居高临下地鄙睨鏖战的几人,冷笑道:“若是能乖乖交出四方镜碎片,我倒是能让尔等一命。”

“少说废话!”崔明璨怒起,双手握的刀陡然变大数倍,一刀一群将冲上来的黑衣人灭了。

“大不了同归于尽!”

“呵,那便受死吧!”

正当众人准备奋起反击时,黑漆的树丛中缓缓闪出一抹光,夹带着几声激昂的鼓声,树荫后的人影宛如戏子登台,有序而出。

“哈哈!”

“老大莫怕!我们来救你了!”

“云中四霸在此,尔等宵小岂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