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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铸剑 池乌 18355 字 5天前

“您尽管说,要什么珍惜药材,我都去寻来。求郡主帮忙,或者求其他人帮忙,我都会去求,总有办法找齐的。”白朝驹说道。

“药材不算难找,寻常药馆都能买到,但最关键的那样东西,很是麻烦。”黄巫医说道。

“是什么?”白朝驹问道。

“蛊王种下时,需用种蛊之人的血做引子,解蛊时,同样需要种蛊之人的血来解。”黄巫医说道。

种蛊之人的血?白朝驹沉默了,公冶明是在朝凤门被种的蛊,那种蛊人,不就是仇怀瑾吗?

“得要仇怀瑾的血。”他说道。

黄巫医点了点头:“他戒心极重,根本不好靠近。”

白朝驹突然站起身来,这下力道极大,差点把椅子也撂倒在地,他指着黄巫医,大声道:

“先前在地下时,你怎么不说?那里还留着几滴仇怀瑾的血!”

“我看过了,那血不行。杂质太多,也不新鲜,用不了的。要是能用,我早就用了。”黄巫医说道。

白朝驹只好懊恼地坐下:“我要是早点到地下就好了,偏偏差了这么一会儿,让仇怀瑾跑了。”

“取血我倒是有办法。”黄巫医说着,从怀里取出个琉璃小瓶,“这是我下午在长安集市里买到的大蝇,能吸血存在腹中。你若真要取仇怀瑾的血,不妨试试此物。只是现在,他在暗我们在明,你多加小心。”

“多谢巫医。”白朝驹连连点头,收下了琉璃小瓶。

他同巫医道别,从二楼走出,走过院子,去往东侧厢房。天字一号二号是郡主给他们俩留的,说这几日他们肯定累坏了,得好好休息休息。

白朝驹正想走进天字一号,犹豫片刻,又挪开步伐,扣响了隔壁天字二号的房门。

“你应当还没睡吧。”白朝驹看屋里没有烛火,不确定公冶明是不是还在。

敲了片刻,他没听到声音,正想离去,只听哗啦一声,门拉开了。

公冶明站在门口,他披了件单衣,里面是睡觉的亵衣,长长的头发没有梳起,乱糟糟地披着,眼神比往日里迷茫数倍,看模样刚从床上起来。

“抱歉啊。”白朝驹尴尬一笑,“我吵醒你了,你接着睡吧。”

他想着明日再同他说取血的事,转身要走,只见一道明晃晃的刀刃,横在自己面前。

“我去!你怎么睡觉还带刀?”白朝驹硬生生地被刀刃拦了下来,他看刀刃一点点地逼近自己,不得不往侧边退去,就这样,一点点退进房间里。

公冶明用脚把门合上,堵在他面前,拴上了锁。

“又要一起睡?”白朝驹笑道。

公冶明点了点头。

今夜月色很是明亮,加上时辰尚早,客栈的灯笼还亮着,廊道里的,屋檐下的,亮着近十盏灯笼。

哪怕屋里没有点灯,也很亮堂,连脸上的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公冶明站在床边,指着里面,看着白朝驹,意思让他先进去。

白朝驹看了看床,又看了看他的右手,手上的竹板已经取下了,但依旧缠着绷带。

“我不能睡里面,我睡相不好,喜欢翻身,会压到你右手,你睡里面。”

“不,我睡外面。”公冶明说道。

“你怎么非要睡外面?”白朝驹笑道,“我都进来了,又不会睡了一半跑了。”

他看公冶明还是不肯,执意拉着他的手,要他先进去,又说道:“那这样,我们把枕头掉个方向,这样你睡外面,我也压不到你的手了。”

“不好。”公冶明说道。

白朝驹以为他没理解,很耐心地解释道:“你不是喜欢睡外侧嘛,把枕头换一头,你还是睡外侧,但是左手靠着我,我也不会压到你了呀。”

“不行。”公冶明说道。

“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白朝驹皱起眉头,“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睡。”

说罢,他转身要走,感觉公冶明拉住了自己的胳膊。他停下脚步,见公冶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爬进床铺里。

白朝驹坐在床边,脱下袜履外衣,正想躺下,一侧头,看到公冶明依旧坐在床上,也不睡下,长长的头发垂在被褥上。

“你怎么啦?”白朝驹侧躺在床上,支着胳膊看他,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垂着头。

不会就这样生气了吧?白朝驹心想着,伸手去撩他头发,想看看他有没有皱眉。

手刚刚伸出去,公冶明把头侧了侧,看向墙壁的方向。

“你真生气了?”白朝驹问道。

“没有生气,你先睡。”公冶明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听不太出他的情绪,

怎么回事?白朝驹奇怪了,他也坐起身来,这一下动静,公冶明把头垂地更低了,后脑的头发悉数从肩膀上滑落,把他的脸挡的严严实实。

他这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脸吗?

白朝驹记起来了,公冶明面中那道疤是不对称的,靠左些,左脸上大抵有两寸长,而右脸上只有半寸。

他大抵是觉得左脸的疤太显眼,不想用左脸对着自己。

应当是这样了。白朝驹细细回想着,先前俩人一起的时候,公冶明都只站在他左边,用右脸对他;吃饭也是,只坐在他的左边。

原来睡觉也是。白朝驹还当他喜欢睡外面,原来只是想睡在自己左侧,让疤痕少露出点罢了。

难怪方才白朝驹提议调转枕头,他怎么都不肯。因为白朝驹不想压他的右手,这样一来,他就没法把右脸对着他了。

“你……”白朝驹伸出手,撩起他头发,他的头发看着有些毛躁,摸起来却分外顺滑。

“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左边的脸不好看吧?”

“没有。”公冶明立即反驳道,“我又不是那么在意外貌的人。”

他说着,耳朵一下子全红了,连带着脸颊也一点点发红起来。白朝驹心想,他肯定是被自己说中了。

“我又不是没见过。”白朝驹笑道。

他随口说了句实话,想着宽慰下他,没必要这样畏畏缩缩。不料公冶明一个劲地往后退,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了,仍旧是垂着头。

“那你为什么非要看!”公冶明整张脸全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

他知道白朝驹就在自己面前,只要一抬眼,就会对上那双又亮又深邃的眼睛,还有挺拔的眉毛,带着笑意的嘴角。他长得太好看了,就连皮肤也很好,光洁无瑕,令他无法直视。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至少他的视线里,不能出现别的东西。他伸手,想把面前的人推远一点,哪料手臂却被一把捉住。

白朝驹俯下了身子。

公冶明还想躲,可他右侧和后方都就是墙壁,根本躲无可躲。他只觉得左眼下方一股瘙痒,有个柔软的东西贴了过来,轻轻地蹭了下。

白朝驹的双手分别握着他的小臂,他俩贴地太近,看着眼前人闪躲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他疤痕的位置,落下一个吻。

公冶明终于抬起眼眸,看向他,瞳仁微微震颤。

白朝驹看到,他那双可爱的圆眼睛,因为瘙痒微眯着,眼角自然地往上翘起,形成一道曼妙的弧度,形似桃花,意外得有些撩人。

而他脸上的疤痕,像是树的枯枝,衬得桃花样的眼睛更加勾人,连带着整副面容都滋长出独特的神韵。

白朝驹一瞬间看呆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你……真的很好看。”

那双撩人眼睛的主人显然还是懵的。

他不确定白朝驹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夸赞自己。总之方才那一下,让他紧张的内心舒缓下来,他有勇气直视他了。

更何况他是亲上来的,他居然主动亲上来了。

公冶明整理了下思绪,略带欣喜地开口:“你说过,只有夫妻才可以亲。”

白朝驹笑道:“对啊,我想让你不要妄自菲薄嘛,以后肯定娶到很好的姑娘。”

娶到很好的姑娘?他怎么改口了?

公冶明看他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好像先前说的只是玩笑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原来只有我当真了吗,他又垂下了头,慢慢躺下,缩到被子里,背对着他。

“唉,你不会又生气了吧?”明亮有磁性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没有生气。”公冶明说道,他只是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感觉一双手环在了自己身上,是白朝驹从后面抱住了他。

“不要这么小气呀,你也亲过我了,我亲一下又怎么了。”白朝驹轻声说道。

亲是可以亲,只是你亲了又说这种话,根本不是诚心的,公冶明想着。

第97章 鸡笼地下皇7 这杀手不太专业

夜色越发深了, 打更的号子过了二更。

公冶明睡不着,他看着墙板发呆,看到自己的影子一点点暗下去。客栈的小二把走道的灯笼一盏盏熄灭, 屋檐上的灯笼也暗了下来。

只有一轮明月照得墙壁透着寒光,冷冷清清。

公冶明感觉搭在腰身的手臂放了下来,身后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匀称。

他轻轻翻过身来, 面向着他。

白朝驹早就睡着了, 月光从他背后照来,透过散乱的发丝,落在耳廓和侧脸上,勾出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大丛不听话的头发丝, 胡乱翘着, 在月光下晶莹透亮。

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公冶明想着。

也不是不说话,不说那句话就好了。

他悄悄凑近过去,想将他看得更仔细些。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可这人老把娶妻生子挂在嘴边,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的吧。

也不一定, 或许是自己先离开他。

公冶明想着, 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的位置,有轻微的异样感, 是蛊王扎在那里,深入脊骨。

他把身子往上挪了挪,探长脖颈,在白朝驹额头上,落下个吻。

白朝驹依旧睡得很沉, 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公冶明能感到,自己空洞许久的内心,总算传来一阵满足,尽管只有一点。

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地弯起嘴角。深洞般的瞳仁里钻出一股贪婪,宛如毒蛇出洞,但毒蛇只在洞口探了下脑袋,又立刻缩了回去。

不能有再多的非分之举了,不然会失去他的。

他轻轻合上双眼,阻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白朝驹是惊醒过来的。

他在睡梦中,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一睁眼,就看到公冶明的身体横在自己的正上方,右腿跨过自己的腰,左腿的膝盖顶在自己腹前。

他左手握着柄刀,刃上沾着点点血霜。

白朝驹眼角的余光扫到,有个黑影,从窗口翻了出去。

“有杀手?”他小声惊呼。

公冶明小心地把跨在他身上的腿收回来,收起手里的刀。

“不像个专业的杀手。”他说道。

“不像专业的?”白朝驹疑惑道,“不是朝凤门的?”

“他身手不差。”公冶明说道,“但刺杀的手法,不太专业。”

白朝驹抬眼看着他,大抵是他现在只能左手持刀,实力打了点折扣,才把那杀手放跑了。

但即便是他打折扣的实力,对付个普通杀手依旧绰绰有余。那杀手的身手确实不差,竟能从他刀下逃走。

不是专业的杀手,身手又不差,那会是谁?为何前来暗杀?

“黄巫医!”白朝驹警觉道,“杀手肯定是为皇上来的,也会去找巫医!”

他说着,一个挺身翻下床,从窗口跃了出去。

黄巫医可千万不能死了,倘若他死了,公冶明的蛊也没法解了,这是白朝驹最无法接受的事,他不想他连三十岁到活不到。

他刚落地,就听到西侧厢房传来一阵惨叫,正是二楼的位置。

那杀手动作这么快?白朝驹急了,他也不再绕路从楼梯上去,直接飞身跃起,借着顶梁的柱子,他双手攀住房檐,一个飞身上了二楼。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来不及回味,三步并作两步地闯进黄巫医的房间,又看到那个黑影从窗口翻了出去。

“巫医!”他大喊着,四处张望,没见到人影。

另一个身影从他身边掠过,是公冶明,他手里握着柄刀,也从窗口翻了出去,去追那个黑影。

“我在……”有虚弱的声音传来。

白朝驹往出声的方向寻去,见一只手,颤巍巍地从碎成木片的床底伸出来。

“巫医?你还好吗?”他慌忙扒开大块的木片,抬起坍塌的床板,把底下的人救出来。

巫医坐倒在地上,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受伤了!”白朝驹惊道,看到他肩膀上全是血。

黄巫医呲牙咧嘴地说道:“得亏我躲得快,只被他砍到了肩膀。”

“我先帮你包起来。”白朝驹说着,撕下块布片,手忙个不停。

“这地方暴露了,不能再待了,我带你去找十二相的人,他们应当还在老地方,那里更安全。”他边说着,已经把黄巫医的肩膀包上了,随后蹲下身子,把黄巫医背在身上。

“还有个蛇先生,他说自己是妙手回春的神医,肯定能帮你治得好好的。”

白朝驹赶到那个隐蔽的洞口时,东方既白,他依照先前鸡兄的手法和路径,快步走进密道深处。

蛇男子果真在此地,睡得正香。

“快起来救人!”白朝驹拍着他的面颊,把他喊起来,又俯下身,把背着的黄巫医平放在床上。

黄巫医因为失血而嘴唇发白,眼睛半睁半闭,还有些意识在。

“怎……怎么了?”蛇男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身边多了个血糊刺啦的人。

“快把他治好!不然,救皇上的奖赏,你可别想要了!”白朝驹威胁道。

“治治!我当然治!”蛇男子一个激灵地起来,打开床边的药箱,顿了顿,对白朝驹说道,“你去弄几只火烛过来,快,替我照亮些。”

公冶明一路随着黑影,追到山脚下。那黑影轻功也很扎实,跑得很快。

公冶明的绝影步属步法,胜在脚步鬼魅,悄无声息。这步法潜入和打架厉害,在小空间里更能发挥,真跑起来不算太快。

另一类轻功属行法,譬如白朝驹的渡海踏波步,专注于速度,跑起来更快,方才若是换他来追,没准就追上这黑影了。

其实还有第三类轻功:旱地拔葱。这类功法单分一类,蹦得极高。但其他方面不尽人意,因此练的人极少。

那黑影习的介于步法和行法之间,在步法中算跑得快的,公冶明看到,俩人间的距离被一点点拉开。

这可不行,不能让真他跑了。公冶明从怀里摸出柄匕首,也不犹豫,直接对黑影的后背飞去。

匕首飞得很准,笔直朝着黑影后背的方向。千钧一发之际,黑影敏锐地觉察到了危险靠近。他一个急侧身,匕首擦着他衣襟飞过,狠狠钉入不远处的树干上,没至手柄。

公冶明总算见到了黑影的正面。他的脸蒙得严实,只露出双眼睛。但那双眼睛,还有周遭黝黑的皮肤,看得有些眼熟。

“王钺?”他问道。

黑影甩了下手,也丢出什么暗器,公冶明赶忙闪到身侧的树后躲避。

有个东西落到了路中央,炸了下,焚出一片白烟。等白烟散去,那个黑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朝驹看着蛇兄把黄巫医的伤口清理好,缝了几针,再拿草药包好。

“静养几日,会慢慢恢复的。”蛇兄说道,“所以那人为什么要杀他?他可是朝凤门的药师,懂很多蛊虫秘技,更应当留着活口吧?”

白朝驹若有所思道:“也许是那人并不在意这些蛊虫,他们看不上眼。”

“为什么看不上眼?”蛇兄笑道,“他们不知道这东西多方便吗?朝凤门就是靠一手蛊王,控制成百上千的杀手听令于他们。因为蛊王每月都要解药,没有解药,就会惨死过去,过程痛苦难耐,听说比凌迟还痛。被种蛊王的人,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不一死了之,要不跟着种蛊人死心塌地,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这世上,简直没有比蛊王更好的控制手段了。”

白朝驹摇了摇头,说道:“当然有比蛊王更好的手段。”

“那你说说?”蛇兄笑道。他心想,这少年大抵没见过世面,要说什么情义那种无关痛痒的东西来,真是不知江湖险恶。

“利用蛊王,被种蛊者确实会无比顺从,但这种顺从,对他们而言是一种下策,并非他们本意,只是被威胁着听从命令罢了。被种蛊者会将种蛊人视作神一般的存在,但他们也知道,自始至终,迫害他们的就是神本身罢了。哪怕顺从,他们同样面临死亡的威胁,只是威胁程度的轻重不同罢了。”

白朝驹说着,心里不自觉想起那个人,心情也格外沉重。

“倘若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承受死亡威胁,他会对一切都失去感觉,变得越来越麻木,他也不会将自己视作是一个人,只是件唯命是从的工具罢了。”

“那又如何呢?”蛇兄说道,“这样是绝对的服从,是掌权者最希望看到的。”

“非也。”白朝驹很坚决地否定道,“既然如此好用,皇上为何不用这东西治国呢?”

“皇上可未必知道蛊王吧。”蛇兄说道。

“皇上可未必不知道蛊王。”白朝驹说道,“当年皇上失踪时,朝凤门就介入其中,买通了我师父身边的家奴。事成之后,又送给家奴很好的官位。他们能把手伸这么长,不可能没想过通过别人把蛊王献给皇上。”

“那你说说,皇上为什么不要蛊王?”蛇兄问道。

“因为不论是治国,还是立业,所需的不止是忠诚的人,更要能人。若是依靠蛊王,尽管拥有众多忠诚的手下,但能决定、能思考的,只有你自己一人罢了。哪怕你贵为皇上,只靠一个人,是治理不了整个大齐的。蛊王,实则是固步自封之计。”白朝驹说道。

“有点道理。”蛇兄若有所思。

“古人有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皇上有文武百官治国,为的是大齐的安定。所以我以为,一致的目标利益,才是拿捏人最好的手段。”白朝驹说道。

“还真是。”蛇兄忽地狡黠一笑,“譬如我们,就是因为一致的利益,才走到一起的。”

听他说这事,白朝驹笑道:“其实我的目的,不止是找到皇上。”

“你也想杀了仇老鬼?”蛇兄笑道,“昨日那个,和我们一同从地道里出来的,脸上有道疤的少年,我看和你关系很近,他也被种了蛊王?难怪你这么了解蛊王,你是想替他报仇吧?”

白朝驹坚定道:“我一定要帮他把蛊王解了。那你呢?你又是与仇老鬼是什么恩怨?”

“我要为我师父报仇。”蛇兄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

“你师父?”

“不错,仇老鬼那招绝影步,就是从我师父身上夺走的!”蛇兄说道。

第98章 鸡笼地下皇8 原来都是来报仇的……

“你是盗圣的徒弟?那你不就是现任的盗圣?”白朝驹惊讶道, “我竟没想到,如此名号的人物,就在自己身边。”

“称不上什么名号。”蛇兄笑道, “我就是个贼,只会偷鸡摸狗。那姓仇的,武学造诣远在我之上, 我知道自己没机会打过他, 所以才学医,找机会给他下毒。”

“原来如此。”白朝驹笑道,“难怪你自称妙手回春,妙手和回春, 各论各的, 你也没骗我们。”

“我称不上盗圣,我只从师父地方学了无形手,未能学成绝影步。”蛇兄说道。

“怎会这样?”白朝驹问道。

“师父刚成为盗圣那年,不过二十出头,就被仇老鬼虏走。那仇老鬼自诩仁义,只取绝影步,不取无形手。说什么盗门不需要绝影步, 也没不要再往下传承, 直接将我师父的双腿废了。”蛇兄说着,语气也越发低落下去。

“就连师父的师父, 我的师公,当时他还金盆洗手,正要退隐江湖,也突然暴毙。”

“……他果真不是人。”白朝驹愤愤道,他情绪太激动, 竟没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脸颊凌厉如刀刻,嘴唇抿成一道细线,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屋内两人。

白朝驹猛然站起身来,不自觉身体紧绷。

站在门前的人正是花神男子,也是刻意混入十二相的。白朝驹先前就对他颇为警惕,但在过程中,他相当配合,并没有做出奇怪的举动,这让白朝驹的警惕松懈下来。

如今,正当二人交谈仇怀瑾种种恶行之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好似就在等白朝驹松懈的时刻。

白朝驹心里浮出十二分恐慌,他强行摁下眼中的惊恐,挤出个还算温和的笑,说道:

“花神先生,我们方才说话声有些大,应该没吵到您吧?”

花神抿成细线的嘴唇拉扯了下,露出个冷峻的笑。

“我受一名姑娘之托而来。她也想取仇老鬼的命。”他声音低沉。

“你竟也为了仇老鬼而来?”白朝驹惊道,他也未曾想到,找仇怀瑾复仇的人竟这样多,还都扎堆在了一起。

“可您先前称自己是种花的……啊,我明白了,先生说的种花,不会是种血花吧?”白朝驹笑道。

“确实如此。”花神点了点头,“正如你所见,我也是个杀手,但不是朝凤门那种杀手。”

“我大抵明白了。”白朝驹点了点头,“我知道仇怀瑾功夫高深,但我们有这么多人,应当同他有一战之力。况且还有他的徒弟在,他对仇怀瑾的出招肯定很了解……”

他说着,忽然想起来,公冶明不知道自己在此处密室,他现在找不到自己,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外头到处乱转呢。

“我得赶快去找他。”白朝驹站起身,往外冲去。

白朝驹回去时,正巧遇上公冶明站在那家客栈里,等厨房的包子出笼。

“别等了。”白朝驹说道,“这里不安全,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等一会儿。”公冶明说道。

白朝驹看他眼睛死死盯着包子,大抵是真馋了。他环顾下四周,看着还算安全,就对厨房说道:“那给我也来十个包子。”

“你吃这么多?”公冶明侧过头看着他。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吃。”白朝驹说道。

不一会儿,厨房热腾腾的包子出笼了,俩人拿着包好的包子,往山脚的暗室赶去。

蛇兄坐在屋内,迎面就闻到扑鼻的肉香。

“正巧,我肚子也饿了。”他笑道,看着白朝驹拿着包子从门口进来,身后多了个少年。

“这位便是你的杀手朋友吗?”花神问道。

“啊……对。”白朝驹犹豫了下,想说小老鼠已经不是杀手了。但他又想到,这里的人都不用真名,干脆就叫杀手算了,听着唬人些,反正公冶明自己也不介意这些,他好像没啥特别介意的。

“那咱们商量商量计划吧。”蛇兄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取出纸笔。

“昨夜那个杀手,好像是王大哥。”公冶明说道。

“王大哥?”蛇兄一脸疑惑。

“你是说王钺?”白朝驹惊道。

“我没追上他,只是稍稍看到了他的脸。”公冶明说道,“他消失在了鸡笼山南面,不远处的山坡有座寺庙。”

寺庙?白朝驹想起来了,说道:“还真有个做杀手的和尚,那日我在船上遇到过,也是朝凤门的人。”

“照你这样说,那昨夜偷袭你们的杀手,不还是朝凤门的人?”蛇兄笑道,“难怪他要取巫医的命,仇老鬼肯定知道蛊王的制法,留他无用啊哈哈哈。”

他佐证了自己的想法,笑得很是开心。

“朝凤门?”公冶明沉默了,摇了摇头,“怎么会?朝凤门难道没杀手了?为何要派他?”

“但王钺怎么会是朝凤门的人?”白朝驹也感到难以置信,“兴许是你看错了。”

“我有八成把握。”公冶明说道。

“姑且信你的话。”白朝驹说道,“先前高风晚带官兵去清剿朝凤门,把里面的人全扫空了,他们暂且没有可用之人,是有可能的。但倘若王钺是朝凤门的人,皇上就肯定又被朝凤门接回去了。”

“皇上又被朝凤门接回去了?”蛇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我们岂不是,全白干了?”

白朝驹接着说道:“少林的内经有解毒的奇效,倘若仇怀瑾中了毒,去那里找和尚解毒也不无可能。而且,你既然追到了寺庙底下,没准他们真把老巢挪到了那里。”

花神沉声道:“这像个陷阱。”

“得先去找高大人和郡主确认此事。”白朝驹说着,拍了拍公冶明的肩膀,“你知道朝凤门还剩哪些人吗?”

“师父,红姐姐,我只知道这俩人。”公冶明说道,“按你说的,其他杀手或许都被高风晚剿了。但我们得快点行动,不能给他们请援兵的时间。”

“红姐姐、就是狮姑娘吧,她是不是使鞭子的?”白朝驹问道。

“是她。”公冶明点了点头。

“再加上老和尚,和王钺。”白朝驹算到,“还行,就算还有杂兵,把高大人的人和郡主的人一并算上,应当能同他们一战。”

“我又想到一个人。”公冶明说道。

“是谁?”白朝驹当他是想到了什么援军,面露喜色。

“魏仲元,他没准还带了从重明会撤离的私军。”公冶明说道,“这样就说的通了,师父敢劫走皇上,却派不出像样的杀手。”

“那我们更得抓紧行动了。”白朝驹说道,“倘若被私军劫着皇上逃走,日后就更麻烦了,我立刻去通知郡主,你们谁去找高大人?”

公冶明连连摇头,他先前对高风晚毫不客气地动手,自然不敢去找高大人。

“我也不敢去。”蛇兄坦言道,他是贼,肯定不想见官家的人。

花神也摇了摇头,他是杀手,自然也不愿意同官人打交道。

关键白朝驹自己也不想去,他先前被高风晚捉走,又越狱逃跑,他也不愿再面对高风晚。算来算去,那还是袭击比越狱的罪状小些。

“你去。”他对公冶明说道。

“我……”公冶明欲言又止。

“只是带句话的事,顺便和他道个歉。”白朝驹对他眨了眨眼。

“好。”公冶明答应了。

白朝驹心里暗喜,他答应地比自己想象得还快,本来还打算再开点条件的,现在一看,都多余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夜色深沉,陆歌平同高风晚一同坐在县衙里,商讨着白日里发生的事。

高风晚提起茶壶,把郡主方才喝空的茶杯满上,劝道:“说一千道一万,此事还得郡主直接说服陛下才是。”

“我真是未曾想到,他竟会将天乾关之变归咎于我。”陆歌平揉着额头。

“郡主因此事被连累才退居处州,在下也明白,难免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高风晚劝道。

“我自然是劝过他,若非要亲自驻守天乾关,就留下公冶将军驻守新州,哪知道……罢了,不提此事了,他现在在哪儿?”陆歌平笑道。

“我将他请到了花厅后头的上房里,不远,就在签押房东侧……”

高风晚正说着,就见一小吏急急忙忙地从门口闯进来。

“大人!不好了!”小吏焦急地喊着,又看到陆歌平,见是个生面孔,一时局促,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直接说。”高风晚命令道。

“大人白日带回来的那个男人,被个蒙面人劫走了!”小吏焦急道。

“什么?”高风晚猛地站了起来,他未曾告诉底下的人,那人是陆铎,只命令他们必须保护他。小吏说的白日带回来的男人,就只能是陆铎了,他竟又被人劫走了。

“看守的兄弟们快死完了,小的……小的只是个杂役,不会功夫,看情况不妙,就赶快跑过来通知大人,请大人恕罪!”小吏说道,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

“快快,别磕头了。”高风晚说道,“你快帮我喊人,把衙门里还在的人,全喊过来。”

“是是。”小吏连声应着,往外跑去。

“此地危险,郡主不宜久留,在下请银姑娘护送郡主回去,她是我师姐,很靠得住。”高风晚对陆歌平说道。

“不必,我就待在此地。”陆歌平不动声色道,“等你把他带回来。”

第99章 鸡笼底下皇9 不必担心我的手……

高风晚折损惨重, 夜里衙门的人本就不算多,先前折损了一波,跟着他追去的, 只剩十来人。

这十来个训练有素的官兵,追到城外,竟遇到一大群埋伏在那的贼寇, 黑压压的, 少说也有百人。十来个官兵根本敌不过对方黑压压的人群,他们边战边退,死伤惨重。最终退回城内的,竟只剩高风晚一人。

高风晚在城墙下喘了好久, 终于一瘸一拐地, 往衙门方向走去。他的左腿似乎折了,每走一步都刺痛无比。

离衙门不过一里路的距离,他走得格外艰难。好在这时候,天才蒙蒙亮,街上的人不多,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狼狈的惨样。

他正这样想着,低着头, 一手扶着墙, 挪过一个巷口,眼前走出一个黑衣少年, 站定在他面前。高风晚抬起头,本以为这少年要对自己伸出援手,正想道谢,当他看到少年的面容时,不由心头一惊。

这少年他见过的, 第一次狠狠打飞了他的剑,还踢了他一脚;第二次直接当着他的面,把嫌疑人掳走了。他现在忽然出现在这里,高风晚自然而然心生畏惧,不禁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倘若他要取自己的命,自己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少年扑通一声跪下了,老老实实对自己磕起头来。

“你这是做什么?”高风晚疑惑道。

“在下先前对高大人多次不敬,请高大人饶恕。”公冶明说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高风晚看他这没头没脑的举动,算是怕了他了。

“在下想请高大人带人,救出陛下。”公冶明说道。

高风晚看他一脸真挚,不像撒谎的样子,仔细思考片刻,问道:“所以你也是郡主的人?”

公冶明连连点头。

陆歌平怎么一天到晚净找些奇奇怪怪的人?高风晚看少年还跪在地上,又要磕起头来,无奈道:“我正要回衙门见郡主,你扶我回去吧。”

“我可以抱着大人过去。”公冶明伸出手。

高风晚听他荒谬的说法,怒道:“抱像什么样子?我是男子,又是官,岂有被你随便抱的道理?你若真有心,背我过去吧。”

“好。”公冶明立即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蹲下。

白朝驹也在城中转了许久,他找到先前郡主身边的人,打听到郡主还在县衙,就急忙往县衙赶去。

他刚进县衙,正巧看到公冶明背着高风晚进来。

白朝驹对高大人行了礼,之后三人也不说话,默默走到招阁,陆歌平还在里面等着。

白朝驹看着公冶明把高风晚小心放在椅子上,一副低眉顺眼、点头哈腰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

这事不适合他,白朝驹想着。他还是挺怀念他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模样,也许不能称之为狂妄,应当是率性吧。

下次还是别让他做这种事了,他心想。

“我去给大人找郎中。”公冶明说道,起身往外走。

“你别动。”陆歌平叫住了他,抬高音量,说道,“这衙门里,没有其他做事的人了吗?”

她瞟到门口轮班的衙役回过头看,看着自己,就对他斥责道:“你们高大人腿断了,都不上心吗?还在这里发呆,也不去请郎中?”

“是是。”衙役不敢怠慢,赶忙去寻郎中了。

“找把椅子坐下。”陆歌平对还傻站着的俩人说道。

俩人把昨夜遇袭的事情,还有追查到的线索,都与陆歌平一一讲来。四人都各自说了遍自己遇到的事,在此期间,高风晚的腿也被包扎好了。

“按高大人方才所说,朝凤门的杀手已经被官府俘走,但城外又埋伏了一大群人,兴许还真和三个月前,重明会撤走的那帮私军对上了。”白朝驹说道。

“既然如此,他们剩余的人数比我们想象地多得多。”陆歌平眉头紧皱,“我这边确实还有两百人,不算多,勉强可以牵制他们。不知高大人还有多少人?”

高风晚连连摇头:“我先前喊来的增援,带着俘虏刚刚撤走。而衙门的人遭遇昨夜的偷袭,损伤惨重,没几个能动的了。”

“还是有机会的。”陆歌平说道,“我们不需要打赢他们。救出皇上就行。就像他们昨夜那样,也是以少胜多,打我们措手不及。”

“可他们现在必定在防备我们。”高风晚说道,“不如等几日,等周边卫所派的增援过来。”

“再等几日,兴许他们就带着皇上撤走,换个地方藏起来了。”陆歌平说道。

“好像也有可能。”白朝驹喃喃道。

“有可能什么?”陆歌平问道。

“有可能让他们措手不及。”白朝驹拍了拍公冶明的肩膀,“既然重明会的人也在,那魏仲元也一定,我们是不是可以挑起昧火鞭和他的矛盾。”

公冶明点了点头:“我可以去找红姐姐,请她帮我们。”

“若是有内应,带走皇上就容易很多。”陆歌平说道,“但也得做好应战的准备,我想那些人里,最难缠的还是仇老鬼。”

“郡主说的是,我也担心仇老鬼。”白朝驹说道,“昧火鞭善心尚存,就算不能拉拢,她兴许也不会针对咱们。那个和尚功力挺高,但应当不及仇老鬼,加上他做事异常小心谨慎,或许能请十二相众人故技重施,把他吓走。至于魏仲元,我们有他的哥哥魏伯长在,干脆安排他们兄弟俩叙叙旧。这样一来,麻烦的只有仇老鬼。”

“还有王钺。”公冶明补充道。

白朝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王捕快,就让我去劝劝他吧。就算劝不动,我应当也能同他一战。”

“可以。”陆歌平说道,“那仇怀瑾该如何应对?十二相中有什么高手吗?”

“有个花神先生,他说自己也要取仇老鬼的命,兴许可以。”白朝驹说道。

“我来。”公冶明说道。

“你不能上。”白朝驹说道。

“我一定得上。”公冶明说道,“倘若对付不了仇怀瑾,我们计策都得落空。”

“那你的手怎么办?”白朝驹一把抓起他右手的胳膊,举给陆歌平看,“郡主,你看他的手,伤都还没好呢!”

“你有几成把握。”陆歌平对公冶明问道。

“郡主!”白朝驹看她非但不帮自己劝他,还在推波助澜,一时焦急万分。

“五至六成。”公冶明说道。

“有这么高?你吹牛吧?”白朝驹惊讶地看着他。

“我没有吹牛。”公冶明很认真地看着白朝驹,“首先,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手,我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不就是还没好全吗?”白朝驹焦急道。

公冶明微微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的心法吗?”

“我当然知道。”白朝驹说道,“武林心法多数是混元功,而你的心法是二元功。二元功分阴阳两气,阳为盾,阴为矛。阳的那股护住全身筋脉,阴的那股对外进攻。所以你武器上的血会凝结成冰,我见到你不久,就知道你的心法了。”

公冶明点了点头,说道:“大多数人只知道,二元功存在天生的弱势,它的气分阴阳两股,而外发的只有阴的那股,所以力道上弱于别人。但它的真正厉害之处,就在于护住全身筋脉的股阳气,就算我的手断了,也可以用这股阳气护住我的手,令它活动自如。”

白朝驹愣住了,他其实也没想到,二元功竟是这样用的。毕竟正常人受了伤会好好修养,手断了还要上战场的,那是疯子中的疯子。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手。”公冶明说道。

“不对。”白朝驹说道,“那你这样,岂不是一直在消耗内力?你的内力能支撑多久?你若是支撑不住,又会被蛊王反噬了……”

“打一架的时间还是有的。”公冶明说道,“而且我很清楚,仇老鬼也和你一样,不知道二元功真正的用途。他看我的手没好,肯定会轻视我,这是我们的机会。”

“这好像有点勉强。”白朝驹说道。

“我还没说完。”公冶明突然对他眯起眼笑了下,“还有另一个关键点。他确实对我的刀法了如指掌,但他并不知道,我还会用枪。”

“这……”白朝驹还想反驳,但他已经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被公冶明说服了。

“可行。”陆歌平说道。

“如果红姐姐愿意帮我,胜算还能更高些。”公冶明说道。

“好。”白朝驹也答应了下来,“那我们先尝试说服红姐姐。”

“那这样。”陆歌平说道,“倘若你们能说服红姐姐,就让她帮你们正面应战,直接拿下仇怀瑾;于此同时,我的人潜入保护皇上,等仇怀瑾被结果后,对方群龙无首,我们即可大获全胜,这样最稳妥。倘若说服不了红姐姐,你就尽量牵制仇怀瑾,为救出皇上争取时间。”

“倘若说服不了,也只能正面应战仇怀瑾。”公冶明说道。

“你有病啊?这么喜欢送死?”白朝驹说道。

“不是送死。”公冶明说道,“你们不了解他,只有正面应战,全力以赴对他,我们才有赢的机会。牵扯只会把我们的主动权送给他,让他把我们挨个拿下。”

“好。”陆歌平说道,“倘若红姐姐不愿帮你,我们的人全力以赴帮你。”

第100章 鸡笼地下皇10 也不算意料之外……

骊山下的小道上, 两名少年并肩走着。

白朝驹故意走在小道靠左的位置,正如他所料,不论道路右侧的空间如何大, 公冶明只走在他左侧,把右脸对着他。

“你……”

“方才……”

两人竟不约而同地同时开口了。

白朝驹本想打趣下他,没料到他也想同自己说话。

“你说。”白朝驹比了个请的手势。

“方才你说的花神, 本领如何?”公冶明问道。

果真是正事, 白朝驹心想着,也对,不是正事他怎么可能突然开口。

“咱们等下问问他。”白朝驹笑道。

“不。”公冶明说道,“你直接约他出来, 我来探探他的底。”

“也行。”白朝驹应道, 心想既然要请人帮忙,那帮忙的人的本领高低肯定要探查清楚。

知道他本领不错,白朝驹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你小心,别伤着手。”

“把他约到这里。”公冶明挑了块还算空旷的山地。

此时秋风萧瑟,山地上满是金黄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

白朝驹带着花神沿着小道走来,还没走到那块空地, 就见树上掠下个人。

兵不厌诈是吧, 我也差点被你骗了,白朝驹心里暗笑。他知道这一下不是冲自己来的, 微微侧身避开。

只听“铮”的一声,花神反应倒是很快,翻出袖间的短刀,架住了公冶明自上而下的一击。

白朝驹再侧头看去,俩人已经各自退开数步远。公冶明左手持着一柄横刀, 刀尖指地垂在胸前。花神双手握两柄短刀,一前一后一上一下,腰背微躬,双眼盯着突如其来的袭击人。

“冒犯了。”公冶明收起刀,对他拱手行礼。

“我朋友有些唐突。”白朝驹生怕花神记恨此事,赶忙走上前要再说几句好话,却见花神笑道:

“这位兄弟,一定是仇老鬼的得意弟子吧。方才若是出十成功力,我已经是具尸体了。”

他那招这么厉害?白朝驹听心惊,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过奖了。”公冶明面不改色道,“在下有要事请兄台帮忙。”

“是打败仇老鬼的事吧,我也正为此事前来。”花神说道。

公冶明点了点头,走到他面前,说道:“我想请兄台伺机给我递枪。”

“你还会用枪?”花神笑道,“常言道一寸强一寸长,若用枪打仇老鬼的刀,我们优势能大得多。你说的是什么时机?”

白朝驹在不远处看着,只见公冶明伸出了胳膊,胳膊被花神的背影挡住,看不出他伸手做了什么。

公冶明不紧不慢说道:“我嗓子不好,喊不了大声,等打起来,怕你更听不清,麻烦兄台看我手势行事。”

“当然,我眼神好得很。”花神爽快答应道。

“怎么不让我帮你?我眼神也好得很。”白朝驹上前问道。

公冶明认真看着他,说道:“你得保护皇上,不能分心。”

他应当是怕仇老鬼伤到我,白朝驹心想,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没把握能从仇怀瑾手下全身而退。

“好,我一定护住皇上。”白朝驹答应道。

秋风习习,阳光正好。

金黄的树叶洋洋洒洒地从枝头落下,落到屋檐的瓦片上,落到泥土地错杂的脚印上,落到石桌的茶盘上。

鸡笼山南侧的小庙前,院子里的石桌旁,围坐着四人:一个胡须花白的和尚,一个左眼带着眼罩的阴沉男人,一个穿着朴素却坐姿挺拔的瘦削男人,和一个弓着背、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

阮红花站在庙侧,她正在替这位前任皇上收拾杂物,耳边传来那些人交谈声。

“宁靖应当在派人过来了。”有个和缓的声音说道,“仇爱卿把我从衙门带出来,下一步作何打算?听闻你还中毒了?是大意了?还是将计就计?”

“仇门主的毒,老衲已经解得差不多了。”一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

“微臣是遭那忘恩负义的孽徒暗算了。”一个格外低沉的声音,声音中隐约压着怒火。

“你的孽徒,已经是宁靖的人了。”和缓的声音道,“我也没想到,她竟会找这么多江湖人士帮忙,她从前,还是看不上这些人的。”

阮红花还在听着,忽地觉察到一阵不寻常的风声,从自己后面刮来。

她回头一瞧,见围墙外的大树后,一上一下探着两个脑袋。

这俩人怎么又来了?胆子真是够大的。她心想着,看了看院子里聊天的众人,他们完全没注意自己。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衣物,悄无声息地往围墙外走去。

一切正如预料那般进行着,说服阮红花的过程出奇的顺利。

白朝驹本想趁阮红花加入四人对话时,放出黄巫医给的大蝇,先取来仇怀瑾的血。大蝇才飞近,就被仇怀瑾发现,一掌拍死了。

仇怀瑾拍死了大蝇,四人也不坐着聊天了,纷纷站起身来。老和尚随着魏仲元一起往庙里走去,仇怀瑾则带着皇上往山下走。

白朝驹见不远处的山林里,飘出一缕白烟,那是他们行动的信号。

直到此时,事情还在有条不紊地按计划进行。

阮红花按他们约定的那样,在潜伏着的众人涌出包围皇上的那刻,用鞭子拦了下仇怀瑾,以防他拉着陆铎同归于尽。她看到阿凝默不作声地站在了自己声旁。

仇怀瑾脸色阴沉地看着拦住自己的俩人,倘若是这俩人同时打他,他没把握能赢。

而仇怀瑾身边也出现了一个面露愁容的中年男子,正是魏仲元。

白朝驹护着陆铎,远远瞧见了这一变故,心想:坏了,魏伯长怕不是顷刻间就被自己的亲弟弟给杀了。

“阿凝,你去杀了魏仲元,替我给秋生报仇。”阮红花对公冶明命令道。

她见公冶明还想说什么,仇怀瑾就持刀向他攻来,她赶忙甩出银鞭,铰住仇怀瑾手里的长刀,大声喝道:“快去!”

她看到了阿凝的右手还没好全,多少也有点自己的责任,而仇怀瑾一定先要他的命。至于魏仲元,显然比仇怀瑾更好对付些,就算他打不过,也应当能留条小命。

她一人可对付不了仇老鬼,白朝驹想着。

就在这时,他见到王钺领着一帮人走近过来,手里持着柄长枪。这长枪不是官府的样式,倒同魏莲先前所用的诡枪有几分相像。

白朝驹见到这枪,也明白了。公冶明没看错,昨夜袭击自己的人,就是王钺。

“王捕快,你为何要与朝凤门的人为伍?”白朝驹不解道,“你不是一路在追魏莲吗?劫走魏莲的人,就是朝凤门!”

“我当然知道魏莲是朝凤门劫走的。”王钺应道,他此时眉头紧锁,眼神中暗含一股杀气,与往日随和的模样全然不同,仿佛走火入魔那般。

他挥了下手,身后众人端起了手里的弓弩,满天箭矢向着白朝驹等人飞射过来。

“红姐姐,我们各报各仇。”公冶明对阮红花说道,“你替秋生报仇,我替自己报仇。”

“你怎么打得过你师父?”阮红花焦急道。

“我有把握。”公冶明说道。

此话一出,仇怀瑾都咧嘴笑了下,他意外地收起手里的刀,对着公冶明站定,冷冷说道:“我还真没想到,你竟是这等狂徒。”

接着,他看向阮红花,说道:“你要替秋生报仇就去报,不必来护着他。这孽徒,我定要亲自教训他。”

阮红花眉头紧皱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俩人,也是,他们师徒间的恩怨,确实不该由自己再来插手。

她看向魏仲元,挥出手里的银鞭,掀起大片落叶。

当落叶再度落下时,山腰的一小片空地上,只剩下师徒二人面对面站着。

萧瑟的秋风止了片刻,地上落叶也不再沙沙作响,只是安静且平和地躺着。等到来年春天,它们就会化作上好的养料。

但树是不会死的,死去的只是叶子而已。

那人呢?我们中的谁,还能等到来年春天?谁又会在春天来临前,化成上好的养料?

公冶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稍稍动了下右手的手腕,阵阵刺痛感传来。

男人举起了手里的刀,他没有动,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以为自己会出离愤怒,可愤怒之余,心里却是无尽落寞。

他还真一直在骗我。

我养了他整整十年,一点点把他带大,尽心尽力地教他本事,就连字也教他识了。他却根本没信过我,就连能说话了,也不告诉我。

现今,他还对我拔剑相向。

哦,对,他方才说着报仇什么的,是在说自己家人的事吗?可我不是早就告诉他了吗?他爷爷拥立错了人,是反贼,是逆臣,皇上早就想诛他九族了。

我只不过是,代皇上执行死罪而已。这有什么?

我迟早是御前司指挥使,要不是中途出了意外,皇上战败被俘,我现在就已经是指挥使了,等到那时候,你爷爷还是得死。

说到底,还是我替皇上求的情,说你天资非凡,年龄尚幼,又不记事,可留一命,从小培养,日后能为皇上所用。

你的命,是我给你求来的!你凭什么复仇?凭什么拿刀指着我?又凭什么欺瞒我?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能说话的?”仇怀瑾还是问道。

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公冶明握紧了手里的刀。

“出招!”

他听到低沉又震慑的声音,是仇怀瑾在呵斥他。

“出招!不打先手,你以为自己还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