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不是浪费……”
公孙钰发现自己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眼中酸涩，苍白而无力。
“还有你，灵犀。”楚辞生染着醉意，温柔叮嘱道，“就算是魔族，也要约束好手下的魔物，不要徒造杀孽，有伤天和。”
灵犀没有回话，喉咙间死压抑住抽噎声。
楚辞生还絮絮叨叨了很多，像个操不完心的老父亲。
他似乎真的醉了，就算是嘱咐也是颠三倒四的，告诉灵犀以后要找夫君，也得找只好看的公狐狸，不然生下的狐狸崽子会丑不拉几的……
楚辞生意识逐渐模糊，察觉到了自从病重后从未感受到的暖意。
青年高兴地想到，果真喝酒是能暖人心肠的，
他露出点孩子气的笑容，摆摆手对而人说道：“你们走吧，我不想你们陪着，自己一个人呆着清净。”
清风将楚辞生的发丝吹起，月白袖袍翻飞，像是即将乘风归去。
走出殿门，公孙钰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只触到冰凉潮湿之感。
公孙钰茫然地眨了眨眼，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呢?
记不清了。
“师兄，谢谢了。”
楚辞生又喝了口酒，从鼻腔发出满足又甜蜜的轻哼声。
“要是他俩的事真成了，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楚辞生眼前有了重影，眯了眯眼才看清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洛融川。
青年熏着醉意的面容不带任何阴霾，像极了当初在刚回云涯山不久，被父亲与师兄疼爱纵容的少年。
洛融川轻轻“嗯”了一声。
楚辞生抱着酒坛，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呢喃声过于含混，洛融川只听清了只言片语。
不知过了多久，连极轻的呼吸声也没了。
浸泡着凌冽甜蜜的酒香与阳光温暖的气味，楚辞生在阳光中醉了。
被大风吹开的窗棂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成了死寂大殿中唯一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公孙钰与灵犀发疯般冲进来，却在距离阳光中醉死的青年半步之遥，不敢靠近。
灵犀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长剑出鞘，寒光照亮了清晨的山巅，一剑劈开风雪。
他剑如闪电，连云涯山巅的云海，都仿佛印照出霜雪剑意。
直至朝阳初升，林宿雪已经从头到尾练完了三遍剑招。
他收了霜雪剑，从云涯山巅去往剑修早课的校场。
林宿雪是宗主亲传，天生剑骨，是注定要成为剑圣的绝顶人物。
自那一日长老们讳莫如深的惊变后，林宿雪一天比一天刻苦，修炼像是要走火入魔了一般，将诸多年长他数百年的师兄师姐稳稳压了一头。
林宿雪凭借着手里一把剑，隐隐已经成了当今一代亲传弟子的领军人物。
他本人依旧独来独往惯了，仿佛是为了剑而生，除了手中能劈开寒霜的剑，再无别物。
今日的云涯山有细微的不一样，宗门竟挂满了白幡，飘飘扬扬的缟素仿佛铺天盖地的雪幕。
“发生了何事?”
林宿雪看着白幡，心中无端涌出了股不详的预感。
“啊?你没听说吗?”
旁边的亲传弟子诧异地扭过头，见提出问题的是林宿雪，顿时不意外了。
这位可不是他们凡人，是天上的剑仙转世，剑仙除了剑，怎么会分心关注其他事呢?
“那位没啦。”亲传弟子小声说道，看林宿雪依旧一脸怔忪，又细致地补充道，“就是被关进北辰宫的那位。”
没了，是什么意思?
大脑仿佛在瞬间被轰然炸开，林宿雪完全不能理解这条信息，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却本能地抗拒接受其中的含义。
他浑身上下都冷下来，连血液都仿佛寸寸冻结。
“哎，本来以为只会被关进北辰宫就算惩戒的，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呢。”那个亲传弟子也是个嘴碎的，还一旁啧啧感叹道，“肯定有人要倒霉了，就算那人犯了错，等宗主出关还不得活撕了……”
“你闭嘴！”
林宿雪突然像是暴怒的狮子，赤红着眼嘶吼道。
无比强大寒凉的剑意从体内溢散出，锋芒凛冽得能绞碎风雪。
亲传弟子瞥见林宿雪猩红的眼眸，突然记起死的那位是与林宿雪一脉的师兄，缩缩脖子不敢多言了。
不过他心里并不惧怕，以林宿雪比冰雪还要清冷无欲的性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师兄失态。
“这都是假的！”
林宿雪额角青筋直跳，自顾自地喃喃道：“对……全都是假的，没有棺椁，没有尸首，全是传言 ！”
师兄出事，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从不相干的弟子口中得知消息。
林宿雪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愤怒和绝望，明明是面无表情，却像是快要哭了。
嘴碎的亲传弟子有些瑟缩，但还是负责任的解释道：“不可能是假的，代宗主亲自传回来的消息。”
“至于尸首，据说被魔族公主抢回去了。”亲传弟子小声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这也不奇怪，据说他们在宗门时就格外亲厚，灵犀公主本就是那位最疼爱的师妹。”
“他最疼爱的才不是灵犀……”
林宿雪乌黑的瞳仁里失去了焦距，眼睫茫然地轻眨了一下，仓惶地重复着，“他最喜欢的是我才对……”
他可是师兄养大的孩子。
不对……
师兄亲口说过，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林宿雪喉口发涩，心脏一抽一抽撕裂般剧烈疼痛，根本喘不过气来。
自己根本没资格和灵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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