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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高震跟着九殿下回到军营,每天想多看他几眼的人不知有多少。高震倒也挺大方,该怎么跟大家相处还怎么相处,并不会因为被人多看几眼就不高兴。

其实,他来的那天整个军营就都知道了他是九殿下的人,但因为听说只是殿下的教习哥儿,便没把他当成妃子那般供着、疏远着。反倒都忍不住往他身上多看几眼。

后来,经过几天的观察,士兵们渐渐发现,九殿下对这个教习哥儿的喜欢程度完全不亚于对待老婆,甚至大有往天上宠的架势。而高震对九殿下也完全不似一般教习哥儿那么顺从,他不高兴了,甚至会踢九殿下。

有人亲眼看到,那天在校场比武,九殿下赤手空拳却同意对方带刀,虽然最后也赢了比赛,但下台后就被高震踢了一脚。关键高震踢完就跑,连给九殿下抓他的机会都没留。

当时,看着到这一幕的士兵,全都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反观九殿下,也望着高震跑远的背影,缓缓扬起唇角。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高震为踢得这一脚,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不过,自那日起,士兵们闲来八卦便开始讨论,教习哥儿上位的可能性有多大。因为谁都看得出来,九殿下对这个教习哥儿那是宠得很,几乎是在纵容他对自己胡作非为,完全无视礼教。

军营里自然纪律严明,但大家私底下相处却没那么多规矩。高震这种随性自如的性格,意外地在将士中挺有人缘。

所以今天大家一听说,药是高震给准备的,立刻兴奋起来。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似得。

突然之间群情高涨,似乎连出征前的鼓舞士气都可以省了。让周允狞不由感慨,阿震还真是一员福将。

天刚黑,京西铁骑营的两万铁骑便倾巢出动,披星戴月向驻扎在南郊的镇南军大营杀了过来。

因西南皆是平原,沿途连个像样一点能设伏的地方都没有,唯一能算得上遮挡的只有一片杨树林。树林前后不过三十丈,铁骑军根本就没把这地方看在眼里,打马扬鞭,风驰电掣般冲了进去——

第一匹马跪下去时,后面的马根本就来不及减速。

等一大片马被钢刃绳割倒后,漫天火箭也从四面八方飞驰射来。

瞬间,火光冲天而起,拉开了这场生死之战的序幕。

第55章 055 出名 摁着亲才过瘾……

钢刃绊马,流火围杀,熊禄的两万铁骑还没看见镇南军大营就在半路这片小树林里折损了三分之一。

大火汹汹,从四面八方滚来,火舌如龙,盘卷翻腾,凡所燎过,寸息不生。铁骑营的将士们被困火中,甚至连敌人的面还没见到,就被漫天飞射的箭翎杀得人仰马翻,好不狼狈。对于战场厮杀惯了的铁骑将士们来说,真没有比这更让人憋屈的了。

熊禄也憋屈得很,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最讨厌算计来算计去的阴谋诡计,而且他也根本不觉得这个几十丈大的小树林能埋伏多少人,要是有人非在这种地方设埋伏,这人要么自大,要么就白痴。

结果,有人偏偏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偏偏就在这片小破树林里埋伏了一小队人马,结果就是这一小队人马干掉了两万铁骑军将近三成。相当于砍了熊禄一条腿。

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损失这么大了,竟然还没看见敌人是谁。

这可把熊禄给气坏了。他一马当先冲出火海,立刻召集后面没进树林的铁骑将士绕过树林去追那些悄悄撤离的敌军。

“兵分两路,沿这片树林,包抄他们。这地就这么大,他们一定跑不远。追上后,一个不留,全部就地斩杀。”熊禄恶狠狠地说着,他咬牙切齿,满脸烟熏被挤在一张脸上压出一张凶恶的脸谱。

属下应声而散。分成两队,沿着这片已经全烧起来的小树林,包抄围堵,还真让他们追上了一队。

这一队赶着两辆马车,马车上拉着油桶,他们边走边往地上撒油,一看就是居心叵测想要继续操控火势。

想得美!

“拿命来!”

铁骑营的将士们被这玩儿火的把戏戏弄得够呛,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追了这半天总算逮到了出气筒,自然要发泄一番。拉弓搭箭,万箭齐发,不过眨眼间就把赶油车的那一小队镇南军给射成了刺猬。

看着那些人倒地不起,铁骑军那叫一个痛快,骑在马上哈哈大笑。

然而,正笑着,突然有人惊叫一声:“诈尸!诈尸啦!”

“什么?!”

“不可能?!”

望着远处,铁骑军脸色齐齐一变,只因刚才被他们射成筛子的镇南军,竟然齐齐从地上爬了起来,不但爬了起来,还点燃了油车,骑上拉车的马跑了。

“一定穿了内胆。”有人大喊。

“等等,那儿有一个没起来的,过去看看。”铁骑军惊疑不定,立刻把趴在地上那人围住,喝问:“你们是不是穿了内胆?”

“内你娘的胆!看死!”这人翻身跃起,手中火折子往地面的油上一扔,瞬间火起,‘轰’一下,火苗蹿起七丈高,燎得马惊人翻,倒在地上滚了一身火油,一时间哀嚎四野,很是凄惨。

放火的人看着他们在地上翻滚,心中痛快,可惜笑了没两声,就忙咬牙拔箭,瞬间疼得龇牙咧嘴,忙从腰间的小瓶中摸出一颗药丸吃下,瞬间血不流了,伤口也不疼了,可把他嘚瑟得够呛,叉着腰,跟地上这群在火海中翻滚的家伙说:“告诉赵熨,想赢爷们,至少军中得有个姓高的!否则,就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铁骑营的将士们一脸懵逼,‘姓高的是什么鬼?你特么的倒是说人话呀’!

最终熊禄所帅主力,于南城门外刺猬河下游的平原上与好整以待的一万镇南军展开了正面厮杀。

诚然,京西铁骑营的将士们勇猛无比,个个都是身经百战,骁勇善战,然而,偏偏砍不死镇南军。

不是砍不到,是真砍不死。

就是明明砍到了,人也倒下了,等你杀一个来回再看时,他又站起来了。

“这太邪门了!将军,咱们还是快撤吧?”从镇南军层层叠叠的人海浪潮中厮杀了数个来回的副将,好不容易凑到熊禄面前,张口就是想跑,被熊禄一刀砍下了首级。

“谁再敢言退,就如此人。跟我杀过去。”熊禄扬刀,一马当先,冲入敌方阵中。他虽在人群中拼杀,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大营前的那个银甲将军,那人脸上戴着面具,看起来十分神秘,却又极其吸引人,令人忍不住便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熊禄暗腹,花寻麾下何时出了这样的人?光是看这么几眼,已觉此人绝非池中物。

就在这时,银甲将军手中长刀高高抬起,向熊禄所在之处,用力劈下。瞬间,万箭如暴风雪般从天而降,刚刚还围着熊禄的镇南将士飞一般向四外散去。

只听,噗噗噗——

血花四溅。

熊禄不过一个眨眼,便成了人肉靶子。

他从马上跌落时,还直愣愣盯着周允狞所在的方向,那抹银亮的铠甲成了他死前眼底唯一映显的底色。

有人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喉咙里咕嘟咕嘟吐出两口血,人已僵直着从马上翻了下去,只余一声叹息,于空中飘荡了一下,便散掉了。

镇南军立刻喊道:“叛军主将已死,余人速速投降,九皇子念你等宿有功勋,可免一死。”

这话一出,铁骑营所有将士齐齐一愣,

“九皇子竟然在镇南军?这是怎么回事?”

“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周允狞低沉的声音穿过虚空,在战场上四撒开来,却带着奇异的力量,令人信服。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铁骑营将士们纷纷停手,扔了兵器,在镇南军的看守下,聚在一处。刚刚还硝烟弥漫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

九皇子周允狞催马上前,道:“我知你们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我在此间。如今赵熨假传圣旨,火烧太后,杀害大臣,他企图篡位已是不争事实。如今他又蒙骗你们前来杀害皇子,实在可恨。我深知你们一生为周氏皇族效忠,皆以护卫大周为己任,然今日之过,绝非你等本意,全是被赵氏蒙骗。不过,诸位,今日杀业确已犯下,现有一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等可愿领受?”

‘唰’的一声,竟是铁骑军齐齐跪倒,他们一个个眼中冲血,看得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跪在最前排一人高喊:“赵熨欺人太甚!此等小人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某愿追随殿下,杀进京城,除去此贼!”

“愿追随殿下,杀贼卫国!”众将士齐声高喝,震动四野。

周允狞点点头,说:“既如此,便随我直取京城。”

当晚,铁骑军残部一万余人,编入九皇子麾下。九皇子部人数增至六万余人。

然而,这一战,成名的不是某位将军也不是智谋无双的九皇子,而是已经成为镇南军中传说的高先生。

只因,此战中他贡献了一万瓶止血药,那药的效果却堪比仙丹,受伤的将士们吃了它,能立刻止血止疼,继续活蹦乱跳冲锋陷阵。

用将士们自己的话说:一瓶药理有十几粒丹,带在身上就像带着十几条命。以后小高先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谁也别跟我抢!

铁骑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镇南军中尽有如此神药,难怪那帮家伙那么经打,怎么砍也砍不死。一时间,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个军中传说到底何许人也,直到那天九殿下召集三军将士,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将首战的头功颁给了一个好看得不似凡人的男子,众人才知道,高先生根本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而是一个哥儿。

确切的说,他只是九殿下的教习哥儿。职责仅为暖床的那种。

所有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说九殿下牛X,连找个暖床的哥儿,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几天,高震走到哪儿都能立刻引起将士们的围观,他们追捧他的程度,完全不亚于他原来那个时代的人们追捧大熊猫,可他又不是大熊猫,卖个萌还能换块笋,他只不过是为了能少死点人,被这么当稀有动物观赏,十分不自在,索性不出门了。

见高震躲在大帐生闷气,九殿下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外边那些都是粗人,若是惹阿震不高兴了,我替他们陪个不是。阿震可不要一气之下,真不管他们死活。”

高震气笑了,瞪他一眼,道:“放心吧,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九殿下喟叹:“如此甚好。”

昨天因为高震的丹药,九殿下这边几乎零伤亡,高震自己也收获了一大堆人品值,隐藏任务的人物卡,直接刷新出了一万张,也就是说昨天所有参战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受了伤,也都吃了他给的药丸,所以,他们都因此捡回了一条命,系统按人头给高震开了人物卡,以至隐藏任务进度一下就刷满了。

隐藏任务是原剧情中没有的,任务完成后,按理说这个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目前看来,却没有特别明显的违和,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地在推进。

高震也就没有深究。他看着任务奖励栏里那只金色的小皇冠,不知是什么意思,便没有领取。

九殿下见高震出神,便亲了亲他的发旋,道:“已收到确切消息,赵熨正四处调军回京,咱们没有时间浪费了。我已与花将军商定,明日全军压境,直取赵熨人头。所以,”

高震抬头,冲他笑了笑,没等他把所以说出来,就直接点了点头:“没问题,殿下要多少丹药,我都能供给,不过,”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九殿下边说,边缓缓向他凑近。

高震直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我先收点利息,殿下可不准吝啬。”

“都给你。”

周允狞低声允诺,声音魅惑又性感。

高震一步跨坐到他腿上,‘心想摁着亲才过瘾’便双手按着他肩膀,把他摁在椅子里,用力吻了上去。

第56章 056 决战 活要见人……

熊禄被杀的消息传回宫里,赵熨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跌坐在椅子里,默然失神。

其实从昨天发出去的调兵令如石沉大海,没有一处回复,他就知道事情的发展并不乐观。他虽然占据了皇宫,手握玉玺和兵符,可以发号施令,但各处将领手握兵权,似乎并没有对他一呼百应,而是皆在观望。

赵熨知道,那些将领都在等局势更明朗些,若他能胜出,他们必然蜂拥而至,若花寻胜出,他们亦然。说到底,这些人只是怕贸然出手,结果帮人不成,反倒被连累成为叛军。

原本赵熨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他才会着急忙慌宣布自己的孙儿是皇帝义子,这样一来,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比花寻这个什么依仗都没有的镇南将军要占理得多。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花寻拥立九殿下周允狞的消息一经传出,且不论真假,那些原本可以被他调遣的各地驻军却全都按兵不动了。

恐怕在查清这个消息的真假之前,他们的将领都不会轻举妄动。

“唉,大势已去!”赵熨长叹一声,靠在椅子里,望着大殿穹顶出神。

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在这场他与花寻的较量中,大多数朝臣虽然没有公开反对,却也没有多少是站在他的阵营里。他们更多是在明哲保身,宁愿观望也不会轻易表态。

所以,他现在只剩最后一条路,召集心腹,调动京西大营和北衙大营的全部兵力,主动出击,势必拿下花寻首级。

此举若还不行,那就只能逃之大吉了。

赵熨做好了两手准备。逃跑的准备连心腹都没告诉,只让其子悄悄去办。

当晚,赵熨从西山大营和北衙大营调来十万人马,他亲自挂帅,命侄子赵长为先锋,外甥宋伟、钱预为左、右将军,从三面围合,突袭镇南军营。

这一路行军颇为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路长驱直入,直抵敌军大营。

喊杀声震天动地。

然而,喊声却在三路人马破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大营里灯火通明,就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中计了!快撤!”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声,可还没等他们调转马头,新一波喊杀声便从四面八方如惊涛骇浪般向他们扑来。

他们以为的三面合围,不过是将自己送入了镇南军的包围圈。形势对调只在瞬息之间。这座营寨瞬间成为关住他们的牢笼,无数火箭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嘭然炸起。

直到这时,赵熨军才发现,原来大营地上洒满了火油,此刻被点燃,烧得他们没处躲没处藏,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杀出去!”

除此之外,赵军别无选择。

然而,刚才冲进大营有多顺利,此刻冲出去就有难。来时平坦的地面,因被火烧穿了木盖,露出了地下的大坑。坑底插满尖刀,掉下去的人马绝无生还的可能。

死伤惨重,哀嚎遍野。

有人凿开大营的木栏总算于坑陷火海中杀出一条血路,本以为终于有了一线生机,却发现,对方的士兵,竟然砍不死?!

不但砍不死,他们甚至都不怎么流血,像是没有痛觉。

“妈的,这些是什么东西?”有人绝望地大叫。

“什么什么东西?老子是你爷爷!”被质疑的镇安军边暗爽,边大骂着又砍了回去。

形势几乎是一边倒,主动权一直稳稳地控制在镇南军手里。

赵熨收到前方战报时,花寻老将军亲率十万大军与九皇子周允狞的两万亲兵汇合,直抵南城朱雀门,开始攻城。

赵熨收到消息后,失神良久,浑身的力气也像被什么东西猛然吸走,滑下椅子,失声痛哭。

“大势已去!”

皇帝梦做了还没有一个月——

大势已去。

这似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整座京城到处都弥漫着战火硝烟。

赵熨来到了金銮殿。他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上高台。他满脸泪痕地望着高台之上这把天下独一无二的椅子,再次失声痛哭。

而后,赵熨终于坐了上去。

他想笑,想说‘朕还没死’,然而张开嘴却直直喷出一口血来。视线似乎在这一刻定格,赵熨双眼发直向前栽倒,他跌在高台冰冷的地面上,昏迷不醒。

……

轰隆!

镇南军撞开了朱雀门。

前锋军蜂拥而入,将守城士兵杀得连连后退。

在他们身后,一银甲将军戴着面具,驾马踏风而来。他手持长剑,高坐马上,挺拔的身姿令他在盈动的火光中显得更加卓尔不凡。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耳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惨叫声。

周允狞紧蹙着眉,催马进城,却突然高喊:“我乃先帝九子周允狞,我知今日之祸非你等之罪,乃是受赵熨等奸人蒙骗,你等若是现在投降,即刻免罪。”

他喊完,所有镇南军立刻高声重复,一时间不只守城士兵呆住,就连躲在家中的普通百姓也惊讶极了。原来坊间流言竟然是真的,朝堂真的被赵熨这个奸人给霸占了,如果不是被奸人霸占,九殿下怎么会来攻城?听说他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冷宫,是皇族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一般来说,出了这种事,如果不是皇族实在没人了,怎么论也轮不到他来出头。

有人立刻想到,前些天传言诸王之死全是被奸人刺杀,现在看来那个奸人肯定是赵熨了。

怔愣也只是一瞬间,守城将士听说皇子在此,纷纷放下兵器,跪地投降。

周允狞松了口气,这样一来能少很多无畏的杀戮,也能少死很多人。

他立刻回头吩咐军医:“快派人把丹药发给受伤的将士们,不要分敌我,他们都是我大周的将士,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军医连忙去办。

其余听到九皇子这话的将士们,全都热泪盈眶,望着九殿下的目光瞬间就充满了崇拜,恨不能终生追随。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好的皇子,打着灯笼也再难找了。

因为丹药的效果实在太过神奇,能让那些血流成河的士兵吃下后也立即痊愈。不少人本来都已经躺在地上等死,结果一颗药就给救活了。听说药是九皇子给他们的,感动得当即就流下泪来,不少人甚至跑到九皇子面前磕头谢恩,感谢九皇子仁爱之举,救命之恩。

高震出品的救命小药丸在这个夜晚继续高光,一时成了所有将士们畅聊的话题。

整个夜晚,到处都乱哄哄的。而高震则躲在周允狞为他准备的宽大马车里,呼呼大睡。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周允狞会吃败仗。像是已经料定,他们家殿下必然稳赢。

形势的发展也似乎正如高震所料,当花寻老将军和九皇子一路高歌猛进,冲到皇宫门前,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冲缓缓打开的正阳门里不疾不徐地跑了出来。

车辕上坐着一名老太监,他摇摇冲九殿下行礼,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张面具来,竟然是穆忠。

穆忠停下马车,跪在地上,望着九殿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是他看着出生,默默守护了二十年的人啊。

十年前的天之骄子,十年风雨磋磨,今日终于恢复往日荣光,他一直盼着这一天,盼得太久太久了。

“殿下。”穆忠伏地,虔诚地参拜。

“快起来。”周允狞亲手把他扶了起来,问:“人呢?”

“在车里。”穆忠忙擦眼泪,“父子俩都在。”

九殿下点点头,回头看向花老将军。

老将军抬手,滹获等几名将军立刻大步上前,掀开车帘,将被捆住手脚的赵熨父子扯下车。

两人嘴里都塞着布。

花寻走进,抽出腰间佩剑,漫不经心地说:“赵国舅,别来无恙吧?”边用剑尖挑开赵熨嘴里塞着的布。

这个过程,赵熨吓得尿了裤子。

花寻皱眉,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嫌弃道:“古言云‘有多大胆,做多大事’,以赵国舅这点胆子,似乎做了自己不该做的事。你,太过了。”

花寻回头:“殿下,这等国贼,当如何处置?”

“国贼不可恕,否则谁来给那些死去的将士一个交代?”周允狞面无表情地道。

花寻点点头,没有一丝一豪的迟疑,手起剑落,噗一声,血柱喷涌,赵熨人头落地。赵熨的儿子见此,直接吓晕了。

“这点出息。”滹获啐了一口。

这时一队人马穿街而来。

为首之人是一名白面儒士,他飞快走到周允狞面前,躬身一揖,道:“大理寺少卿冯保仁参见九皇子。微臣来迟,望殿下恕罪。”

“无妨。”九殿下摆摆手,大概因为冯保仁是冯美人的哥哥,他对冯保仁的态度也要宽和一些,说:“你将赵熨之子压入大牢严加看管。将赵熨身首均挂午门,让军士轮流高喊‘贼人已除’,以安民心。”

“遵旨。”

冯保仁一直是宁妃党,他是宁妃父亲林丞相的学生。林家出事那年,冯保仁在外任上,后来回京任大理寺少卿。也多亏如此,才躲过了当年赵呈兰针对林党的大清洗。

这些年,宁妃被关‘死院’,无法出来。只有十岁的周允狞是冯美人在代为照顾。所以,在很多时候,冯美人会替周允狞考虑很多,可到底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有些界限她一直谨慎地没敢跨过。

也正因此,周允狞长大后对冯美人有尊重也有信任。儿时将其当成母亲般的依赖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埋入了心底,化为无形。

从几个月前宁妃开始为这一局做铺垫,冯保仁便出了不少力,这些九殿下心里都清楚。

将赵熨父子交给冯保仁处理,周允狞和花寻直接带领兵将冲进皇宫。

他不相信周允狞失踪。

对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57章 057 追封 怪不好意思的……

听说九殿下回宫,百官连夜赶往来,争相参拜。也别怪他们这么着急,毕竟与赵熨孙子那假义子相比,这位可是如假包换的真皇子。哪有假义子都拜过了,反倒不拜真皇子的道理。说到底,他们为得无非就是保命。

周允狞深知大臣们的心思,人性如此他可以理解,为大局稳定着想,他也没有追究。百官齐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九皇子贤明仁厚,有古圣之风。

周允狞对这些称赞不置可否,他回宫第一件事便召集宫人,交由穆忠调遣,分头查找皇帝下落。

众人查找半宿没找到皇帝,却在御马监找到了准备偷马逃跑的凌月河。

昔日高高在上的总管太监,如今也落魄了,他蓬头垢面被五花大绑着推到周允狞面前。

之前为令百官信服,周允狞早摘了面具。那半张疤痕尤显的脸,在夜晚烛火灯明的照映下更显狰狞。尤其他此刻肃穆威容,宛如那话本中走出来的罗刹,令人闻之丧胆,见之害怕。

凌月河只看了一眼,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殿下饶命。”凌月河浑身颤抖,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再想起之前十年他纵容凌丙对冷宫的克扣和欺压只觉前途渺茫,今日恐无活路,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想要活路,也不是不行,”周允狞淡淡道:“说出周允独藏匿在哪儿,便饶你不死。”

凌月河吓得直接跌坐在地,心脏跳得似要蹦出胸膛,片刻后,他嚎啕大哭,跪伏着膝行,求周允狞饶命:“殿下,老奴绝非故意为之,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是赵熨逼我的!是他逼得我无路可走,才不得已将陛下献……献……”他说不下去,一口气没捯上来,噎住喉咙,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献什么?

难不成是献祭?!

周允狞立刻起身,飞快往殿外走去。

他一动,文武百官连忙跟了上去,宫中各司的管事也连忙跟了上去。浩浩荡荡一群人,直往西北角而去。

这条路……这个方向……莫非殿下是要去……

不少管事越走头低得越低,因为他们已经猜到殿下要去的方向或许正是曾经囚禁了他十年的地方,那片鲜有人迹的冷宫。

那是皇宫最无人在意的角落。在那里生活的人们,曾经一度被认为是活着的尸体,是连宫里洗粪桶的太监都看不起的存在。也是九殿下从十岁至今一直生活的地方。

想起那十年,文武百官有谁给过他援助吗?没有。有谁给过他一丝同情?也没有。有谁曾想过就是这个无人问津的皇子,会挺身而出,拯救岌岌可危的大周社稷吗?更没有。

群臣惭愧,跟在九殿下身后,一个个都觉得太不起头。反倒是落后几步陪着九殿下的穆忠腰板挺得笔直。反倒是从大理寺牢房匆匆赶回来的冯保仁理直气壮跟在九殿下身侧鞍前马后,殷勤贴心。

然而,九殿下并没有去冷宫,他于中途拐上另外一条僻静宫道,直奔金轱辘所在的那片空地。这片空地,南面有一门通御厨房,西面另有一门,所通之处,便是他们所在的这条宫道。

九殿下站在门前,取下腰间荷包,那荷包上歪歪扭扭绣着一个‘狞’字,不用猜都知道做这个荷包的人手艺非常拙劣,但九殿下不但不嫌隙,还随身带着,可见对做荷包之人也是喜爱至极。

他从荷包里拿出了两包药粉,回头吩咐众人:“你们且后退。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说完,便撕开一包药粉,捏起一撮,在门口撒了一条封口线,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触目所及,到处都贴满了符纸。不是他离开前留下的那些,是有人重新贴的。符纸上全是用鲜血画成的咒纹,那咒纹周允狞刚好认得,是封蛊咒。如今整个大周会用己身之血凝咒封蛊,周允狞只能想起一人,金冥道长。

道长竟然来过这里?

周允狞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不明白,既然道长进宫了,为何还会容赵熨犯上作乱?以他对金冥道长的了解,这位道长刚正不阿,最看不惯的就是奸佞犯上,何以——

所有的猜测都在看清眼前一幕时,戛然而止。

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轱辘的巨大轴心两侧都呈一个圆。此时,足有丈余的圆盘上,一侧钉着周允独,一侧钉着废后,两人身上都画满了咒纹,头颅软软垂着,像已昏迷许久。周允狞离得远,无法分辨那二人是否还有呼吸。

轱辘正对的空地上,用铁锹撅出一道道沟,那一道道深入地面的线条也是一张咒纹,与帝、后两人身上的图案一摸一样。

又是封蛊咒?!

周允狞一路倾洒药粉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一眼看清金冥道长的尊容,他僵硬地停住了脚步。

道长脸上挂满了血迹,血液从他的七窍中流出,如今已挂在脸上干透了。他安静地盘坐,没有任何呼吸起伏,这个样子竟是已升仙了,在生命的最后,他用尽自己惊魂再次封印了这座大凶之阵。

周允狞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想起儿时受道长教诲,收获温暖的善意,他强忍泪水,恭恭敬敬给道长行了大礼。

此时,再看金轱辘上的两人,也已没有呼吸。

这时,来时那道门被人推开,有一身穿道袍之人站在门口大喊:“殿下,道长留给殿下一封书信,请殿下展阅。”

周允狞原路返回,从年轻的道士手中接过书信。

纸上字迹苍劲,是金冥道长独创的字体,写道:

殿下幼时,贫道有幸相识,曾摸骨探知他日殿下定为天下共主,只是前期磨炼重重,非一‘善’字不可解也。故不敢声张,只愿多赠丹方古籍又教画符咒语,以此傍身,望有少助。

然,十年光阴不过一梦。而今南蛮再入京城,又掀蛊惑,贫道随废后蛊毒寻到源头,竟在帝身,定是南蛮早时所设阴谋。贫道实没想到,救下废后,反倒引动帝身蛊虫,贫道入宫本预来救驾,谁想赵熨与南蛮勾结,欲操控皇帝发动蛊阵。凌月河本将皇帝藏匿,后为自保,他出卖皇帝献与赵熨,成为蛊阵之祭。

贫道入宫时,大阵已开,为免惨案再起波及百姓,贫道只有以命相搏,但求一线生机,若能救回帝后两命,也不枉此生,若不能,也是天意。

贫道死后,望殿下将尸身葬于金轱辘下蛊阵内,以血肉骨骼净化蛊阵,可保大周百年安稳。

……

吧嗒。吧嗒。

周允狞的泪水悄无声息滚落,一滴一滴砸在信纸上。

他想说,道长高义。

然而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但此刻可不是伤感的时候,周允狞飞快擦干眼泪,咳了两声,才开口道:“金冥道长为救京城百姓免遭蛊虫祸患,以身殉国,追封国公,其余道士各自□□行赏,”

他话没说完,眼前那位年轻的道士便长长一揖,恳请道:“殿下仁厚,但我等修行人不可贪著名利,还望殿□□谅。”

“既如此,”周允狞想了想,说:“便赏你等原籍亲人罢。”

“多谢殿下。”年轻的道士松了一口气。

“礼部尚书可在?”周允狞回头问时,立刻有大臣连忙挤过人群凑了过来。

“礼部尚书焦淼,参加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焦淼个子不高,面黄肌瘦,看起来像个干吧的小老头。

周允狞略顿了,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说,片刻后才道:“皇兄和原废后为保大周免受蛊虫之祸,以身化阵,殉国而亡,礼部主理后事,厚葬。”

“遵旨。”焦淼躬身行礼。心中却也免不了感慨,九殿下真是个仁厚人儿,想来他在冷宫时,周允独那般苛待他,他却还能为其保住死后名节,这等胸襟气度,世所罕有啊。若他日,九殿下登基为帝,必成一代明主。

此时,在场为九殿下人品折服的大臣可不止焦淼一人,纷纷在心里暗暗期盼九殿下能早日登基,以保江山社稷稳固。

……

这一晚,前半夜兵荒马乱,后半夜素缟恸哭,怎是一个混乱可说。很多人一夜没睡,就显得那个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的家伙,尤其没心没肺。

高震揉着眼,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马车里了。他身上盖着云锦缎面的崭新棉被,身下的床铺着柔软的茸毯,因已入夏,怕他热着,还在毯下铺了一整块白玉凉席。

高震察觉到这些,暗暗有些心惊,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过过这么精致的日子,一时脑抽,还担心自己又穿越了。

结果他刚下地,房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周允狞双眼通红地走进来,一看见他,立刻两步上前,一把拉住人按进怀里,紧紧抱住了。

高震还迷糊着,讷讷道:“殿下,我们这是在哪儿?”

“霁云殿。我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周允狞整张脸都埋进高震的头发中,嗅着他发间的清香。

“哦。”高震松了口气,还好没穿,只不过又回到皇宫了,他问:“那以后,我还能出宫吗?”

周允狞微顿,抱着高震的手臂却悄悄收紧了些,不动声色地问道:“阿震出宫想去做什么?”

“就是在宫里待久了,偶尔出去玩儿,可以吗?”高震觉得凭他活泼好动的性格,让他在宫里宅一辈子,可能有点为难人。

周允狞也松了一口气,道:“想出去玩儿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

“是偷偷溜出去吗?”高震想想还挺刺激,又问:“那你都当皇帝了,还能溜得出去?”

周允狞轻笑,双手捧住高震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说:“只要阿震想,什么都可以。”

高震脸一红,说这么直接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第58章 058 纵容 不许亲……

如今国事繁忙,九殿下又刚回宫,处处都离不开他。他只和高震温存了片刻,就被穆忠找了过来。

“殿下,数百名大臣联名上书,请您早日登基,以安社稷。”

穆忠如今看见九殿下,满眼都是钦佩。他没想到九殿下刚回京就几乎取得了所以朝臣的认可,现在朝中呼吁九殿下早日登基的声音,与日俱增。穆忠见此老怀甚慰,就像自家的明珠蒙尘十年,如今不但终于重见天日,还赢得了满堂彩,怎能叫他不觉欣慰呢?

这件事得和多方商议。周允狞想了想,道:“同我去永和宫,拜见母妃。”

他临走前,回身望着高震,道:“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几本书来,给你解解闷。等忙过这一阵,我便带你出宫散心。”

“真的?”一听能出宫,高震眼睛都放光了。

周允狞见他如此,只无奈地摇摇头,暗腹‘阿震孩子心性率真坦荡’真是越看越让人心生喜爱。他突然手痒,捏着他的鼻尖,宠溺地说:“当然是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等我回来。”

他笑着松开手。

高震连忙捂住鼻子,瞪着他哼哼道:“那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周允狞一哂,一把扯过人,在额头上狠狠印下一吻,力气大得像在拿着玉玺盖章。高震被亲得满脸通红,一把推开他,偷偷去看穆忠的反应,结果穆忠很识趣儿地早就退到门外,正垂眸等候。

高震冲周允狞比划‘以后有人在,不许亲我’!

周允狞笑容更盛,也比划,问‘你那么可爱,万一我忍不住呢?’

高震气得跺脚,怒瞪着他,比划‘你敢亲,我就一个月不理你’!

周允狞连忙道:“那我听阿震的。”

屋外的太监侍卫们都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知道九殿下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过,有一点他们已经非常清楚:九殿下喜欢他的教习哥儿,喜欢得不得了,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所以,以后在后宫里混,惹谁都不能惹这个教习哥儿,因为惹他就相当于惹了九殿下,以九殿下宝贝这位的程度,惹事者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为了保命,他们这些人最好也跟着九殿下学,对这位教习哥儿言听计从。别的不说,若自己能把他哄开心了,那前程肯定是错不了的。

高震目送九殿下和穆忠离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去。九殿下最近总逗弄他,他虽有些恼火,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有什么改变的。因此,高震回去就开始打听京城都有哪些好玩儿的地方,研究得相当投入。

九殿下带着穆忠往永和宫走,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永和宫里,宁妃正在审问现任太医正柳尚铭。

本来宁妃对高震的来历非常介意,她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周允狞娶他过门。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宁妃看不顺眼的哥儿,竟然在这场围京之战里,屡立奇功,就连花寻老将军听说那些事后,都哈哈大笑,说他是殿下的福气所在,是古今罕有的贤伉俪。

如果说宁妃一开始嫌弃高震的来历,是担心他暗地里耍什么花招,害周允狞。那么,如今他屡帮花家军打胜仗,不惜一切代价提供丹药的举动,直接将宁妃的顾虑碾碎,当然也令她每每面对自己时,甚觉颜面扫地。

宁妃想,既然高震真心对狞儿,那当初赵呈兰为何会选这样一个人送到狞儿身边?可别告诉她赵呈兰是好心看狞儿一个人在冷宫孤单,特地送个人来给他作伴。

作为多年对手,宁妃很清楚赵呈兰绝对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她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随便选个人就送到周允狞身边,其中必有原因。

于是,宁妃开始着手调查,这一查就查到了柳尚铭头上。原来赵呈兰之所以会选高震,正由柳尚铭推荐。

至于柳尚铭所图,也是显而易见。因为高震的父亲正是原太医正高正旗,他不倒台,柳尚铭这辈子都别想坐上太医正的位子。

宁妃听完回报,坐在椅子里冷笑一声,这些小把戏,连明眼人都骗不了,何况骗她?看来高正旗的倒台必有内幕,翻案成功的概率应该很高。若是能翻案,那么高震的出身也就不再是罪籍,反倒成了二品官员家里的嫡出哥儿,这样的出身做皇子正妃也算勉强够格。

不过,宁妃转念一想,柳尚铭这点小心思自己能看穿,赵呈兰那只狐狸又怎么可能看不穿?然而,她却选择了纵容。

是什么让赵呈兰无视柳尚铭残害忠良?宁妃觉得这事得当面问一问,

所以,她回到皇宫,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柳尚铭给逮了来。

柳尚铭跪在永和宫的大殿里,整个人抖如筛糠。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哆哆嗦嗦一连叫了好几声‘娘娘’。

“柳太医,”宁妃靠在椅子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哀家听说那高家哥儿是你推荐给赵太后的?”

“是……是。”柳尚铭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宁妃,眼珠乱转琢磨着宁妃问这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妃冷笑一声,问:“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是卑职,是钦天监的尹大人说那高家哥儿必出帝王。所以,卑职才——”

“什么?”宁妃惊讶,一改刚才懒散姿态,于椅子里坐正了,皱眉,道:“你再说一遍。”

“是、是尹大人说高家哥儿将来生子必为帝王。”柳尚铭声音渐低,后面的话简直是斗着胆子在说:“卑职早前已向太后举荐,不成想皇上去年突然不能人道,那孩子竟被指给了九殿下……”

宁妃会信他才有鬼。冷笑一声,道:“来人,去把钦天监的尹大人请来。”

太监应声而去,却在大殿门口遇到了周允狞。他连忙行礼,被周允狞拦住:“为何如此慌张?”

那太监道:“太妃让请钦天监的尹大人。”

“为何?”

“说是,”太监忙压低了声音,回道:“尹大人曾说高家那位主子可生帝王。”

周允狞:……

他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当即便让太监赶紧去钦天监把尹大人给请来。

宁妃见周允狞来了,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柳尚铭还跪在地上,如今一见九殿下,连忙磕头,嘭嘭两下就把额头磕出了血。

周允狞既已听说前因后果,对踩着高震父亲上位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他在宁妃身边坐下,直接无视了柳尚铭。

反倒是宁妃不悦提醒:“行了别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是,若你至今还有所隐瞒,那哀家和殿下自然都不会饶你。”

柳尚铭一听,连忙道:“卑职冤枉啊,太妃娘娘,卑职只是替赵太后办事,身不由己。连去钦天监送庚帖都是以犬子合八字为由,不敢声张又不敢不办事,卑职艰难啊。太妃娘娘明鉴啊!”

宁妃和九殿下交换了一个眼神,母子俩自然都不信他,于是,宁妃又问:“赵呈兰将哥儿送给九殿下,意欲为何?”

“她……她想,杀母取子。再扶持下一代君主。”

柳尚铭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已被汗水浸透。他哆哆嗦嗦跪趴在大殿中,脑门上的血混合着汗水,滴落下来。

大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宁妃淡淡道:“你先去偏殿止血,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可擅自离开。”

“是。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柳尚铭一边磕头一边退了出去。

他一走,宁妃便对周允狞说:“这件事,我要亲自处理。”

周允狞皱眉。

宁妃瞥见,直接气笑,道:“放心,我不是赵呈兰,没她那么糊涂。我只是深感之前误会了那孩子,险些冤枉好人。”

周允狞听明白了,母妃这是要弥补高震。不过,也难得他母妃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一般人在得知自己错了之后,为了面子大多都会咬死不认,更何况还想着要弥补了。

“母妃至善,儿子怎敢不从?”周允狞立刻起身给自己的母亲行了一记大礼,心中也更加尊敬起来。

宁妃笑着点了点头,对周允狞道:“明日中午,你带阿震来宫里用膳,我让御厨房做些好的。”

“遵旨。”

母子俩正说着话,去钦天监的太监带着尹大人回来了。

宁妃立即召见了他,问了柳尚铭给高震和他儿子合八字的事。

那张八字十分稀有,简直是万里挑一,尹大人记忆深刻,如今宁妃一问,他立刻就想了起来,摇头叹道:“当时柳夫人问得急,有些话我没能当面告知,至今尤有遗憾。”

“什么事?”

宁妃和九殿下竟然齐声追问。看得出来,两人竟都有些紧张。

尹大人道:“那哥儿命有一劫,乃是桃花煞,甚是凶险。遇贵可解。若无贵人相助,恐怕不久命中。”

“何时应验?”九殿下急道。

“今年早春。”尹大人说完还叹了口气,自责道:“我只恨当时没有将凶事直言告之柳夫人,只隐晦地劝她那哥儿宜入天家……唉,我事后常常后悔,也不知那哥儿至今是否还活着。”

宁妃和九殿下同时松了口气。

高震如今活蹦乱跳的,看来所谓的劫难已平安渡过。

宁妃道:“你既然算到这哥儿当出帝王,想来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

“但愿如此。”尹大人说完,才纳过闷来,猛然惊觉宁妃突然问起这个哥儿,莫非是见到人了。

宁妃看他脸上神色变化,便笑了笑,说:“你若想见他,明日便可见到。不过,在此之前你需先替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