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陵也有些紧张，他声线微微不稳的道：“你呆在这个阵法里，什么都不用做，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
“好。”越凌回了一句，他按照墨陵的安排走入阵法，盘膝坐下。
外面尹初九一直看着，见到越凌坐好，他一边觉得放松，一边又觉得喘不过气，就在这时，阵法里的越凌突然抬起了头，眼睛精确无比的找到了他，幽深黑沉的眸子锁定他，似乎有千言万语，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那里面带着尹初九熟悉的柔和和宠溺包容。
不恢复记忆了!
带他走，远远的离开这里!
什么都不管。
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只有他们两个，就算有人追杀，也不想管!
想拉着他，一起去死!
有那么一刻，尹初九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些阴暗念头，想不顾一切的带越凌走。然而那些念头刚升起来就被他活生生的压了下去。
不，越凌他不能死，他舍不得。
墨陵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让那些扮演的人就位，就要挥下手开始。在那一刻，尹初九突然冲了出来，冲进了阵法里，一下子跪在越凌的面前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越凌，你一定要好起来，然后……”
墨陵急切的看着尹初九，叫了一声，“初九!”
尹初九浑身一颤，没让越凌看见的眼睛充满了红色，然后他狠命眨了眨眼，压下那些酸涩，放开了越凌，起身要走。但越凌反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脚步。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执拗的问他，“然后什么？”非要听完尹初九剩下的话。
然后忘了我，别喜欢我，只恨我。
这样，当我从这个幻境消失的时候 你也不会那么难受。
尹初九转身，面上带着豁朗的笑容，“然后剩下的话，等你好了我再告诉你。”
越凌死死的盯着尹初九，目光像锯子一般划过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似乎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一般，但他没成功，尹初九脸上除了微笑，什么表情也没有，无懈可击。
“好。”声音嘶哑，越凌起身狠狠啃了一口他的嘴巴，“我会记得。”
尹初九闭上眼睛，接受他的那个吻。
对不起，我希望你记得，但我更希望你不记得，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自私。
回到原位，尹初九盯着里面的少年，看着墨陵让人启动阵法。白光闪过，阵法开始，一切都回不去了……
墨陵来到尹初九的身边，他也看着阵法中的越凌，但却是在问她，“他可能会忘了喜欢你，只记得恨你，你后悔吗？”
后悔吗？尹初九不知道，也没想过，他不后悔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他必须这样选择。
蝎宫总部，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仇九的宫殿，并走向了他。
仇九盯着来人，脸上出现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来人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地，表情恭敬，他在脸上摸索了一会儿，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脸。
“长老，墨陵宫已经开始了越凌恢复计划，他们已经开始在恢复他的记忆，如果我们要动手，这是最好的时机。”
居然这么快就有了机会!仇九有些激动的差点从凳子上站起来，他用力抓住椅子的扶手，嘶声道：“那你们就行动，互相配合，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越凌恢复记忆，只要我们成功，等出去幻境，我会推荐你成为蝎宫的分支长老，获得我们宫内的至高修炼功法!”
那人激动的抬起脸庞，说：“谢谢长老!”
说完，那人就转身走了。
等人一走仇九就忍不住站了起来，脸庞因为激动而胀红。
就要成功了，他就要成功了。就算是杀不死越凌，他一旦脑子出了问题，那么他就不再令人畏惧。而没有了宫主的凌越宫也不以为然。
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思让宫里的三个高手易容成墨陵宫的人混进去。
说起那个人，这还要感谢墨陵。
几天前，越凌和尹初九同时消失，墨陵宫在寻找越凌和尹初九，他们蝎宫自然也在寻找，墨陵宫甚至还采取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方式。
蝎宫也算第二大势力，怎么会发现不了墨陵宫的打算，尽管最初确实没人发选。
于是他将计就计，专门选出三人成为一队，故意引着墨陵宫的人到达一个无人荒原，最后埋伏起来杀了他们，最后找擅长易容的长老做出人.皮面具，让那三人混了进去——平时的墨陵宫很难混进去，宫里的每一个人，都会经过细致的检查，由墨陵一个一个的挑选。
墨陵宫杀得蝎宫的人，蝎宫自然也杀得墨陵宫的人。
仇九起初只是想让那三人时时汇报越凌等人的动向，然后安排应对计划，但在他听到墨陵提起记忆二字，他便想到了另外的办法，也改变了那三人的任务，并且劝说蝎宫其他几位长老同意他的计划。
如今，墨陵和越凌总算行动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
尹初九盯着阵法里的少年，心情很紧张。从越凌进去，阵法启动，过了这么久，但是越凌仍旧保持着之前他坐下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如果不是看着越凌有时候会轻皱眉头，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眼神偶尔也会迷惑，他几乎要怀疑墨陵的阵法到底有没有启动。
“墨陵。”尹初九忍不住低声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陵皱了皱眉，也对这情景有些不明白，他想了想，抬手让那边准备的人动作。
“可能是刺激不够的原因，刚刚的阵法只是重现了一些场景，本来我打算的是不用我们商量的那两个场景，现在看来，或许不行。”
“刺激太小，对主上来说，可能那不是他的记忆，他只是在做梦。”
墨陵摆手，那边的人动作了，先是阵法大师手势改，阵法也随之改变，接着是演员就位。
十几个人出现在了越凌的身边，小心的没进入阵法，有人扮演侍从，有人扮演宫云溪，扮演宫云溪的人坐在一张豪华雕花木椅上。
紧接着，从空中掉下来了一个铁笼，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严严实实的把越凌罩在了里面。
剧情开始了。
尹初九猛的握紧了拳头。
在尹初九死死的目光下，扮演宫云溪的那个属下站了起来，，如同他记忆中的那般，他吊儿郎当的走近越凌，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轻慢不屑的说：“住在里面的感觉怎么样。”
铁笼，“宫云溪”，幻境所造成的熟悉宫家庭院，盘溪坐在里面的越凌猛的睁开了眼睛，他脸上带着疑惑，眼神却死死的盯着他，几欲充血，像一头被冒犯了的凶兽，俊美的容颜变得狰狞可怕。
“宫云溪”被吓了一跳，他斜看了墨陵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就继续演了下去。
“呵，就凭你这幅怪物的模样，也配喜欢人。怪物就该做怪物的事，你们说说，怪物应该做什么？”
“宫云溪”问周围的人，那些人尽职尽责的说：“哈哈哈哈，怪物就该被关起来让人看看，他是个什么鬼样!”
“怪物啊，就该被打死!”
“啧啧啧，也不晓得他爹娘造了什么孽，居然生了一个怪物出来。”
“少爷，虽然他长得丑不拉几的，但是观赏价值还是很高的嘛。”
越凌死死的瞪着周围的人，他的记忆变得混乱，他潜意识的觉得他不是怪物的模样了，有人帮他把身上的毛弄干净了，而且也有人对他好，已经很久他没有听到怪物这三个字了。
他不是怪物。
他不是!
可是，他低头去看，却看到了一片浓密黝黑的长毛，手上长着，胳膊长着，脚上也长着，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长满毛发的丑陋小腿从裤管露出来，让他无地自容。
他很丑，他是个怪物。
不，这是个梦，这是梦。
越凌闭上眼睛，思维混乱，幻境里的记忆和原本的记忆全部涌入他的脑袋，让他分不清楚。
他不是怪物，他不是。他是怪物，所有人都厌恶他，他们让他喝猪潲水，让他吃狗吃剩下的，让他钻裤.裆。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冲击他的脑袋，越凌一时觉得这是梦，一时觉得这不是梦。
他的脸上尽是汗水，额角的青筋也鼓了起来。然而他面前的那个“宫云溪”仍旧在刺激他。他说：“赶明儿我就带他去游街，诶，听说他还是云都城越家的子孙，好些人都讨厌他，明天我们就专门从哪儿路过。”
越家……
“越凌，舔了这口口水，我就让你回去祭拜你爹娘。”
“从这下面钻过去，我们就让你回去。”
“你只是个怪物，还要什么羞耻心？赶紧的吧!”
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冲击着脑袋，越凌猛的睁开了双眼，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这不是真的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他应该记得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会保护他，会照顾他，允诺他会陪他一辈子，永远的对他好。
那人是谁，热汗从眼睫滴下来，他用尽全力搜索着那个名字，喉咙颤抖，那个名字几乎要从他的舌根底下吐出来，然而就在下一刻，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那是个嗓音甜美，语气却高高在上的声音。
“怪物，就凭你，你也配喜欢我？”
“我喜欢的是宫少爷这种翩翩公子，你？跟我提鞋都不配!”
越凌的思维瞬间僵住，眼前只有那个穿着白衣的少女，她破烂的乞丐服不见了，而是穿着她从来都穿不上的绫罗绸缎。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是、你!”越凌死死的瞪着那个女孩，双眼凝聚了一层黑色，浓得吓人，“是你背叛了我，把我送到了这里。”
“少女”有些害怕，但仍旧挺直了背脊，抬高下巴，满脸倨傲，“没错，就是我，你这个怪物也就只有这么点用处。”
场外，听到越凌那句话的尹初九身体僵了片刻，然后恢复了正常。
他看着阵法内笼子中表情沉郁，疯狂中又带着绝望的少年，不知是开心还是悲哀的想到：越凌他想起来了。
和尹初九想法一样的还有墨陵，他惊喜的朝前走了两步，道：“主上他开始恢复记忆了!”
阵法内，越凌如同尹初九书中描述的剧情一般，他抓着铁笼，体内能量被封印的他孱弱的出不去，陷入了幻境回忆中的他已经忘记了他现在很厉害，他只是盯着他厌恶的那两人，像是要记住他们的面容一样。
总有一天，这些人给予他的耻辱，他全部都要送回去!
他虽然孱弱，但仍旧不屈。
外面扮演那两个人的属下背心出了一层冷汗，尹初九几乎都看见他们脸上的害怕，不过他们仍旧尽职尽责的做自己的工作，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越凌的反应越来越激烈，他的一切表情也如同剧情中进展的一样。
越凌想起了更多，如果顺利发展下去，越凌的记忆就会被激发，然后慢慢的恢复所有的记忆。
“尹初九，你不用担心。”墨陵突然开口低声对他道：“我已经算好了，如果发展顺利，从主上激发记忆到完全恢复，时间恰好就在幻境结束的时候，所以这段时间里，你并不需要担心主上厌恶你。”
“真的？”尹初九睁大了眼睛。
“嗯。”墨陵道，“我们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之后，就立马建立了幻境。也就是说主上在幻境要结束的时候，才会得知你是作者，他是一个角色。”
“那个时候，他才会表现出恨你或者喜欢你，而这段时间里，你仍旧可以对主上好，照顾他。只是……再也不能亲近他。”
墨陵抿了抿唇，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有些不习惯。
“谢谢你。”尹初九喃喃道，他衷心的向墨陵表示着感谢，“真的很谢谢你。”
他不在意越凌是不是厌恶他，他只在意能不能继续跟在越凌的身边。
墨陵可能都不知道，他的那番话，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救赎。
有了墨陵的保证，尹初九便不再忐忑，他看着阵法中的尹初九，只希望一切发展顺利。然而房屋外突然冲进来了一个人，那人冲进来就朝着阵法中的越凌攻去，动作凌厉，想要破坏越凌恢复记忆。
如果记忆被破坏，越凌的精神就会出现问题!
尹初九第一个做出反应，他朝着那人冲去，想要阻止他的动作，然而突然又出现了两个人那两人是原本队伍里的，他们都朝阵法中的越凌攻去。
墨陵等人也反应了过来，可那两人距离越凌太近，墨陵只得下意识的命令周围其他的人保护越凌。
只是那三个人很强，不是寻常角色，尹初九挡住最先冲进来的那个人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其他人想阻止另外两个自然也不容易。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朝越凌那里看去，登时目眦欲裂。
一个人已经冲破了防御，一剑下去，狠狠的刺破了一块能量石，破坏了阵法。几乎是立刻的，阵法里的越凌身体一僵，表情突变，接着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嘶吼。
“不要——!”尹初九大叫了一声。
“主上!”墨陵也叫了一声。
破坏了阵法，那个人大笑了起来，一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看着周围围上去的人，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另一个人跟着这么做。
想到什么，尹初九立刻回头，他面前的这人却是冷笑一声，趁着场面混乱，蹬了他一脚，转身就逃。
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了力量，尹初九飞身一扑，抓住了那人，和他缠斗了起来。有了他拖延时间，其他人也涌了上来，终于把他抓住了。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尹初九浑身颤抖的道，接着他表情一变，又道：“不、不能杀他，他必须活着，必须活着。”
语无伦次的，尹初九说了一通，接着他冲到了越凌的身边，看着在地上痛得翻滚的越凌，他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
情势变化得太快，上一刻他们还顺利的刺激越凌恢复记忆，可是这一刻，越凌就被人恶意攻击，记忆凌乱。
“主、主上的记忆被打乱，两个世界的记忆在他的脑子里争夺，如果失败，他的精神就会崩溃。”墨陵声音颤抖，好一会儿之后，他抹了一把脸，语气坚定的道：“进行第二个方案。”
尹初九侧头看着墨陵，墨陵继续道：“只要第二个记忆刺激，让主上恢复那里的记忆，那么或许就能遮盖住现在混乱的记忆，让他不那么混乱，护住他的脑子。”
尹初九害怕，墨陵沉色道：“我们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尹初九终于没了那么害怕。
“尹初九，你准备好了吗？”
尹初九怔怔的听着墨陵的讲述，然后缓缓的看向倒在地上，他碰也不敢碰，痛苦嘶吼着的越凌。
他的头脑还有些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但是他早就准备好了，只要是对越凌好的，他都愿意去做。
“是，我准备好了。”
越凌挑起眼皮，看着眼前关在笼子里的人，他半蹲下，身子微微前倾，搜索着幻境中失去记忆蠢得要死自己的记忆，挑起了笼子中人的下巴，嘲讽的道：“我喜欢你？”
笼子中的人静静的看着他，表情平静 没有说话。
“哈哈。”似是嘲笑，又是带着疯狂，越凌抬手一挥，撕碎了那人的所有衣裳，裸露出来的身体上还带着许多未褪的嫣红，摸上那些红痕，他阴翳的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味道究竟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手机码字，存稿需要定时，然而我的字还没写完，居然给我发出去了!(╥﹏╥)
作者君继续码字中，如果看了的小伙伴，请记得稍后或者明天跟着看剩下的内容，替换内容好像不需要多余的币币。
我讨厌手机码字……可是没有带电脑回家……
给小天使们造成了麻烦，鞠躬……
第67章
眼前的殷红遍布□□的胸膛, 小麦色的皮肤上全是点点红痕，越凌看着那些痕迹, 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一个一个的痕迹毫不客气的按压上去, 留下一个个青紫色的手指印。
这些居然是他留下来的, 他居然会喜欢这个人，简直可笑！
那些殷红越多, 越凌就越是暴怒，明明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他, 他想要杀了他，想要折磨他, 结果竟然会喜欢上他。
眼神深沉, 越凌沉如黑潭的眼眸盯着尹初九俊朗的脸，打开了笼子，抬手就把他抓了出来, 一把按在了地上。尹初九面朝下的被压在地上, 他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 被身后的人压着脖颈，那人和他接触的地方也只有那只手。
他嫌弃他。
“你真是用心险恶啊。”越凌的声音冷漠中带着厌恶, “让失忆的我喜欢上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我就不能报复你了？”
尹初九不说话，越凌却不在意, 他微微压下身体，嘴唇凑近尹初九的耳廓，吐出内容缱绻但却森冷的话语, “没错，我杀不了你，但折磨的方法却不止一种。”
话音落下，越凌就撕掉了尹初九身上所有的衣服，整个人覆了上去。没有前戏，没有润滑，在他进入的那一瞬间，尹初九的脸立刻就白了，额头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越凌厌恶和他有任何接触，即使做着人类之间最亲密运动的时候，除了相交的部位，他们两个的皮肤再也没有接触的地方。身下开始很痛，接着是麻木，最后再也没有任何感觉，而他的后背，则很冷，冷得他浑身发抖。
这不是性.爱，而是单方面的折磨，对他精神的摧残。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人依旧在起伏，尹初九趴在地上，双手搁在自己的头的两边，承受着那人的鞭挞，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来回晃动的地面，因为长久的睁着而变得干涩，还有些酸。
越凌恨他，他想到了，他也想过越凌会怎么折磨他，可是却没想过他会这样做。
“不要……”不要这样做，不要这样对他，尹初九忍不住抓住撑在身体两侧少年的手臂，汗津津的手掌几乎抓不住他，“越凌，不、不要这样做。”
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杀了我，但不要这么折磨我。
然而他身上的少年却是低下了头，无比温柔的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不要什么？你应该享受才是。”说完，他的动作越发的快速，几乎不留情面的动作着。
尹初九呜咽了出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在视线的晃动间，之前的那些记忆断断续续的浮现了上来。
他被这样对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算起来，应该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越凌刚恢复记忆没多久，第二次就是现在。
在越凌刚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就想杀了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拿着长剑的越凌，在最后关头却是停下了动作，然后用一种疯狂的动作侵犯了他。
接着他就被关进了笼子里，他以为越凌不会对他做这种事了，却没想到，今天的越凌越发的疯狂。
他突然想起了墨陵之前问他会不会后悔，尹初九想，他后悔了，可他后悔的不是让越凌恢复记忆，而是回应越凌的喜欢。如果他没有答应，那么越凌做这件事他或许就不会觉得难过痛苦，他不知道幻境中的越凌还存不存在，如果存在，那么那个越凌知道了他对他做的一切，会不会难过。
如果在恢复记忆的时候没有被人袭击，越凌没有陷入那个危险里，那么现在他和越凌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越凌会把他当做一个普通路人，他还能留在越凌的身边，像一个墨陵宫的普通属下那样，留在他的身边。
看着他的记忆慢慢恢复，看着他慢慢变得安全，看着他走上巅峰，看着他离开这个幻境世界。
一天前，越凌恢复记忆的木屋。
“我们别无选择。”
“尹初九，你准备好了吗？”
墨陵这样对尹初九道，尹初九收回凝视着越凌的目光，点头，“准备好了。”
得到尹初九肯定的回答，墨陵立刻安排人准备下一个阵法，现场很乱，阵法大师们也被那三个人惊了一下，扰乱了步骤。听到墨陵的安排，他们慌了一下才仔仔细细的布阵法。
尹初九着急的坐在越凌身边，他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轻柔的按摩他的脑袋，越凌头上出了一层的冷汗，闭着眼睛，本来就白的脸看着更加的白，像透明的。
没有心思欣赏越凌的美貌，尹初九用袖子焦急的擦他脸上的汗。可是越凌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不仅是脸上，就连身上也有，没多久，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浸透了。
尹初九焦急的擦着汗，口中却无比轻柔的鼓励越凌，“越凌，别怕，我们会帮你的，你别怕，那些都是你的记忆，你一定会克服的，你别怕。”
然而他腿上的少年说不出话，也给不出任何反应，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记忆里，那些记忆有幻境中的记忆，也有他现实中的记忆。
现实中的记忆汹涌磅礴，一举把他的幻境中的记忆冲散，如果现实中的记忆如同墨陵计划的那样正常恢复，那么那些记忆虽然会让越凌陷入混乱中，但并不会持续太久，等他适应了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他就会像紫卓那样，会疑惑，可不会变成这样糟糕的样子。
蝎宫人的袭击，把越凌的所有记忆都弄混乱了。幻境中的越凌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现实中的越凌却是活了几十年，经历的事情多得无法计较，一下子，就把幻境中的越凌拉入了一个混乱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他的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记忆，有他小时候的，有他长大了的，还有他遇到那些属下的，那些记忆在他眼前飞来飞去，晃来晃去，每一个都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却看不过来。
越凌看着那些记忆，里面有些记忆他记得，可是好多记忆他不记得，甚至是没有经历过，然而他模模糊糊的明白那个无悲无喜的冷漠男人就是他长大之后的模样，他就是那个人。
越凌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了，表情也越来越狰狞，尹初九小心抱着他的脑袋，手在他的头上转来转去，他不敢摸，也不敢碰。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越凌不这么痛苦。
“对不起。”眼泪触不及防的掉下来，尹初九沙哑着嗓子，一边掉泪一边道歉，“对不起，越凌，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不要出事，我求你，你不要出事，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了，好起来，你一定要好起来，我求你了。”
半跪在地上，对着仍在痛苦中的少年，尹初九像是在祈求他唯一的神。
墨陵带着阵法做好的消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顿住了脚步，好久之后才走上去拍了拍尹初九的肩膀，“尹初九，阵法已经做好了。”
尹初九的身体顿了顿，他来不及擦掉脸上的眼泪，回过头急切的问墨陵，“做好了？”
“嗯，做好了。”指着屋子另一边，那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的阵法，好些幻阵大师脱力的站在一边喘气，做那个阵法耗费了他们太多的力气，尹初九感激的朝那几个大师点了点头，就问墨陵，“现在把越凌报过去就可以了吗？”
墨陵点头，“嗯，报过去就行了。那个阵法有压制所有记忆的作用，等越凌的那些记忆被压制住了，就开启他后面的记忆，如果后面的记忆恢复，他察觉到那是他真正的记忆，那么他就能梳理之前那些混乱的记忆。”
尹初九不懂这个世界的阵法作用，他写的时候想到什么作用就写什么作用，也不知道什么原理，但他听明白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把越凌放进那个阵法，他就能好。
不做停留，他擦了一把脸，弯身就把越凌横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不引起颠簸的把他抱进那个阵法里，接着退了出来。在他退出来之后，魔灵就朝那几个阵法大师点头，那些阵法大师就像之前那样动作，手上的姿势不断变化，与此同时，阵法也发出了一片白色光芒。
紧张的注视着阵法里的越凌，尹初九发现随着白光越来越多，越凌脸上的痛苦表情就越来越少，当白光消失之后，他的表情就恢复了平静。
“现在主上脑子里没有任何记忆，他的所有记忆都被压制在了脑海深处，相当于吃了失忆的药一样，不过这个功能只能在阵法里才有作用。”墨陵道，“现在，你就需要站在阵法旁边装作那个背叛主上的少女，把主上推下悬崖，刺激他恢复悬崖那里的记忆，然后我们会慢慢控制阵法，把他之前的记忆一点一点的还给他。”
阵法偏外的地方有一个台阶，仿造的是悬崖，尹初九要做的就是把越凌推下去。
尹初九盯着阵法里的越凌，双手颤抖，墨陵说，他要亲手把越凌推下去。
“越凌，真抱歉啊，我不是故意把你推下去的。”
“但是想想，你好像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用处了呢。”
小说中白衣女孩的台词出现在尹初九的脑子里，主角越凌的反应也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原来……真的没有人会喜欢他，会对他好。
他是个怪物……
越凌本质上是个温柔的少年，他被这个世界残酷对待，但内心深处仍旧渴望着被人认真对待，可是当他敞开了胸怀，等待他的，却是又一个背叛。尹初九不知道，他能不能做下去，他能不能动手，他以为他自己做好了准备，然而他此时才发现，当真正降临的时候，不管他做了多少的准备，都不够。
那不是别人啊，是越凌，是他一直喜欢着的越凌。
可是现实不容他迟疑，迟迟不动的他被墨陵推了一下，墨陵表情严肃，指着前面的越凌，严肃的道：“你快过去，时间久了，主上会有危险。”
尹初九心脏巨震，一会儿过后，他捏紧了拳头，步伐坚定的朝着越凌走了过去。
来到越凌的面前，站在阵法外，尹初九看着阵法中的他满脸茫然，表情空白的站在那里，似乎正为他目前的处境而感到迷惑。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尹初九记得所有的场景，他知道越凌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也知道他面临着什么，他站在悬崖边，在他的面前有一个白衣女孩，女孩的周围还有许多围观的村民，他们的表情不再和善，而是带着鄙夷和一种莫名的兴奋。
“越凌。”回忆着剧情中女孩台词，尹初九缓缓开口，他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喉咙动了又动，才勉强用正常的嗓音说出那话，“越凌，你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是不是？”
阵法中的少年表情空白，并不能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尹初九知道，那是他还没想起来的原因。他朝前走了两步，逼近他，在环境中，越凌则是看到一个白衣少女长得很好看，但他不认识那个少女，觉得他很陌生。
越凌很疑惑她是谁，就在这时，少女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又开口了，“越凌，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越凌心中想到，然而看着少女的脸，这句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少女开始变得有些奇怪，她的身形慢慢拔高，肩膀从窄小变得宽阔，身上仍旧是白衣，但是她的样子却不再是之前的样子了，柔美的脸变得俊朗，皮肤也不再白皙，而像是上好的蜂蜜色。
那皮肤应该很好摸，也很好吃，莫名的，越凌这么想到。
她好像从他变成了他。
失去了记忆的越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本能的明白这个地方不对劲儿，为什么他会在悬崖这里，这悬崖是哪里，他又是谁，这个少年又是谁？
“你是谁？”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越凌退后了一步，防备的盯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觉得他应该这么做，因为……因为好像所有人都不喜欢他，“这里是哪里，你想做什么？”
眼前的少年顿了一下，接着他说：“这里是古神村，我是琅琅啊，我把你从树林里救了回来，当时你差点被魔兽吃了，是我救了你。后来我把你带回我们村子，帮你搭建草屋，帮你收拾房间，做饭，洗衣服，还帮你梳头发，你忘记了吗？”
他不记得，越凌想这么回答，可随着少年的描述，他的脑子里却出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在那个画面里，有人帮他做饭，有人帮他洗衣服，也有人帮他梳头发，但是他没让那人梳头发，而且在那画面里，他一直在阴暗的角落里盯着那人，警惕的盯着他，根本不像是这个少年说的那么温馨。
他说他喜欢他，那肯定不是的，他不喜欢他，甚至是……有些讨厌他。
又退了一步，越凌对着少年摇头，“我不记得你说的那些。”
阵法内的越凌做出了相应的反应，但是那反应却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尹初九停下来，着急的看向旁边的墨陵，无声的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墨陵也有些紧张，对越凌的事，他是最上心的那个。见状，他立刻侧头去问身边的阵法大师，那几个阵法大师低声讨论了一番，然后对他说了几句话。
接着那几句话也由墨陵转告给了尹初九。
“之前主上恢复记忆被破坏了，导致他现在的记忆混乱，他们的意思是虽然我们压制了他的记忆，但那些记忆始终存在，所以很有可能，主上并不会按照我们所计划的那样恢复记忆，甚至是……还有可能受到过度的刺激，恢复所有的记忆。”
“所有的记忆？”
“没错，所有的记忆，现实中的，幻境中的，所有的记忆完完全全的恢复。”
尹初九顿住，墨陵沉默了下，却是继续对他道：“尹初九，不管结果如何，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让主上恢复记忆，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尹初九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如果越凌不能渡过这一关，那么他很有可能会精神失常，成为一个精神病。
小说世界没有精神病的说法，但结果不会变，那就是越凌会废掉，他会成为一个废人。
不再想别的，在墨陵等人的目光下，尹初九一直脚踏入了阵法，半个身体朝着越凌那边倾斜，接着在众多人的目光下，他捧起越凌的脸亲了上去。
然后继续问：“想起来了吗？你还记得这个感觉吗？”
小说中琅琅没有和越凌亲吻，和越凌亲吻的只有他，但是不管有没有亲，那种喜欢的心情是一样的，现实中的越凌真切的喜欢过琅琅，通过这个吻，他或许能回忆起那种小心又甜蜜的感觉。
阵法中，越凌看着眼前的少年倾身上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那一刻，他全身的肌肉紧绷，但下一刻，他的肌肉就不再紧绷，精神也舒缓，全部心神沉浸在了那个亲吻里。
少年问，“想起来吗？你还记得这个感觉吗？”
记得，他记得。
在少年亲上来之后，他的眼前浮现了出了更多的画面，画面里他和少年相拥亲吻，他抱着少年，少年也抱着他，他们还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倾尽全力的融合在一起，所有的感觉他都记得。
他想起来了，他是谁。
初九，他的初九。
“我喜欢你。”抱着少年，越凌满足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充实的分量。
他想起来了？尹初九抱着越凌，看着他脸上的幸福表情，蓦地，他心里酸了一下，他这是第一次嫉妒小说里的女性人物，虽然是虚拟的，可是越凌是真的喜欢过她，在意过她。不过很快尹初九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要做的是让越凌度过这个难关。
于是，下一刻，他推开了抱紧自己的少年，在他疑惑的目光下，狠下心把他朝着台阶那里推去，任由他落下去。在现实中，越凌是跌落了台阶，但是在幻境中，他却是被推下了悬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他推下去？
跌下悬崖的时候，越凌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少年，怔怔的想到。
他们不是情侣吗？他们不是相爱吗？为什么他要把他推下去？
“越凌，真抱歉啊，我不是故意把你推下去的。”
“但是想想，你好像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用处了呢。”
站在悬崖边上的少年这样说道，越凌看着他看似抱歉实则鄙夷的表情，他心中徒然升起了一股愤怒，不是这样的！他的少年不会这样说！
这不是他！
不是他！
他说过会对他一直好，说过不会背叛他，他说过他们两个会一直在一起！他不会为了什么利益牺牲他！
这不是真的！
越凌汹涌着愤怒想到，他迫切的希望这不是真的，而随着他的想法，他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悬崖边上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少女，他之前见到的那个少女，她表情恶毒，看似纯洁的表情实则充满了阴暗。
果然不是他的少年，是另一个人！
越凌有些得意的想，可是就在下一刻，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片画面，在那个画面里，他和少女相处融洽，起初他对少女很防备，但是少女为他做了很多的事情，甚至差点被魔兽咬死，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慢慢的，他喜欢上了少女，把她放在了心尖尖上。
可是就在他以为他会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的时候，少女把他带到了悬崖上，把他推了下去，说只要他下去了，他们村子就会得到一件神器。
他不想死，他要活！越凌这么想到，可是悬崖好深好深，几乎见不到底。他不知道在悬崖里落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眼前就有一株发着光的植物，他很饿，他把那株植物吃了。
然后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体内没有能量的他拥有了很多的能量，他成了一个顶尖高手。他从悬崖底飞了上去，找到了那个存在，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杀光了他们，不留一个人。
紧接着……紧接着他似乎杀了很多的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那些人又是谁？
越凌再次疑惑，这时，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许多画面。他看着画面里的自己杀了许多的人，那些人全部都是欺负过他的，他杀了很多人，也救了一些人，他把那些人组建起来，创建了一个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势力——凌越宫。
凌越宫在幻魔大陆地位卓绝，其他势力不敢与其争锋。不过有个势力很顽强的和凌越宫作对——蝎宫，蝎宫每年都会找凌越宫的麻烦，他们打着为天下人好，除魔卫道的口号征伐凌越宫，但是最后都没成功。
他看到自己不在意那些事情，他看到自己每天每天的坐在一张华贵的宽大石椅上，无悲无喜的看着所有的事情发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他不在意任何事情了，那些事情也引不起他的任何注意。
他已经报复了所有对不起他的人，其他的人再怎么蹦跶，只要不伤害他，他就不管，当然，那些人再也伤害不了他了。
一天又一天的，他坐在那张椅子上没有任何情绪，有些无聊，也有些不知道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改做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哥，你这么写，就不怕那主角跳出来报复你啊。”
那个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缥缈无踪，像是天上的声音。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不是天上的声音，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于是，他对那个声音开始好奇，也对声音里的那个人好奇。最后，当他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他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只是一本小说。
——他只是小说里的一个角色，主角。
他所有的经历都是被人杜撰出来的，他整个人都被掌握在那个人的手底下，他所有的苦难都是由那个人造成。
可是那个人从来没想过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命运，接受这个角色。
已经平静了许久的他再一次升起了愤怒的情绪，他恨那个人，纵然那人名义上还能是他的父亲，可是他恨他！
阵法里的越凌表情快速变化，外面的尹初九着急得浑身发抖，他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越凌到底想起来了什么？
不止是尹初九紧张，墨陵也紧张。
就在众人紧张的时候，阵法里的越凌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一脚踏出了阵法，抬手就抓住了尹初九的脖子，把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同时，他还挥手破坏了阵法，让阵法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尹初九被越凌抓在手里，面色苍白的盯着少年，有些了然，越凌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真是糟糕啊。
他看着越凌死死的盯着他，眼里一片阴沉。抬起手，他手里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那是他最大的攻击——死亡黑涡。
他等待着越凌攻击，但是就在下一刻，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俊美的脸变得狰狞，不复之前的美好。
巨大的记忆冲击着脑袋，越凌痛得几乎抓不住他最恨的那个人，等他消化完了所有的记忆的时候，他越发的愤怒，这个人竟然胆敢做这件事，让失去记忆的他喜欢上他。
不可饶恕！
越凌暴怒的要杀死这个人，他抬起了手，可是面对眼前人平静的脸，他的攻击怎么却打不下去，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要杀了他，可是他手里的黑涡却在渐渐消失。
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
尹初九不知道越凌现在所经历的事，他只见到越凌顿住了攻击，他手上的黑涡甚至都渐渐消失。他不杀他？
有些疑惑，他也有些欣喜的看向少年，难道他还有点喜欢他吗？他没有只是恨他？尹初九心中忐忑，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就被扔在了地上。
少年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了一个背影。
“把他给我关进笼子里，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能打开。”
第68章
他如他所想的那样恢复了记忆, 也如他所想的那般对他展开了报复。
尹初九是被脸上温热的毛巾弄醒的，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紫卓拿着一张帕子打湿了水擦他脸上的狼狈。见他醒来, 他把帕子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到不远处的桌旁坐下, 倒了一杯茶, 眼神幽深。
茶？
桌子？
尹初九这才注意到他没有被关在逼仄的笼子里, 而是在一个房间里, 他躺在床上, 只是两天没有在床上, 他却感觉过了好久。
这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 越凌怎么会同意让他在床上。
朝紫卓看去，这个房间里只有他能给自己答案。紫卓垂着眸喝完了一杯茶，似是在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又倒了一杯。
“这是墨陵求来的。”他道，“墨陵说, 别让你死了, 你也不能死，主上就同意了。”
主上？尹初九撑起身子，“你想起来了？”紫卓之前一直都称呼越凌的名字，他从来没叫过越凌主上, 只有墨陵才会这样叫。
紫卓咧了咧嘴, 但没笑出来，“是啊, 我想起来了，在主上想起来之后我就跟着想起来了。不止是我, 黑猫也是一样，你以后少到黑猫的面前溜达，她可讨厌你了。”
那天，越凌在房间里恢复记忆，墨陵也把他和黑猫两人带了进去，越凌恢复记忆并没有避开他们，他们看见越凌在阵法里受折磨，也隐隐察觉到了是什么情况。
紫卓本来就有了恢复记忆的苗头，看到越凌这样，那些记忆更是入潮水般涌了上来，在越凌清醒过后没多久，他也就全部想起来了。
黑猫倒是没全部想起来，但后来墨陵一回生二回熟，又如法炮制了一番，用阵法帮着黑猫也恢复了记忆。
“我……”
“你也别解释了，黑猫讨厌你不是别的，她喜欢主上，只是跟着主上讨厌，对她来说，你没有什么其他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情敌。至于角色，在小说里，你没折磨她，还给了她一个比较厉害的身份，她对你没那么恨。”
尹初九说不出来话，许久之后才道：“那你呢？”黑猫不恨他安排的那些剧情，那么紫卓呢？紫卓很不恨他？
紫卓挑了挑眉，在尹初九的紧张的目光下，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
尹初九：“嗯。”
之前看着冷漠严肃的紫卓突然笑了，好像又变成了尹初九熟悉的那个人，“我也不恨你，说起来，你给我安排的身份挺不错，除了生下来爹娘都死了以外，其他的都好。让我拜师学艺，最后成为一代神医，可以说我的身世是我们四个人里最好的了。”
尹初九怔住，他没想到，紫卓竟是这么想的。
然而紫卓就是紫卓，号称‘鬼医’的他离经叛道，这点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
见尹初九怔住，他还笑了笑，继续说道：“尹初九你也不要觉得很愧疚我，如果我是你，我根本不会在意那人恨不恨我。且不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写的小说世界是真的，就说人，人生来都是自私的，不管是大自私还是小自私，就说那些整日救人的圣母圣父也是自私的，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让自己的某个渴望得到满足，救人也是一种渴望。”
“你写小说只是为了赚钱，又不是成心要折磨这些人，别整天觉得对不住他们，没意思。”
“这人呐，得为自己多想点才活得好。”
“紫卓，你……”紫卓说的这番话，完全出乎了尹初九的想象，更关键的是，紫卓这个样子看起来并不讨厌他。
似乎是看出了尹初九的想法，紫卓说道：“没错，我不讨厌你，你有什么好讨厌的，你不过是一个人，而不是神。神尚且有犯错的时候，人又怎么可能不犯错。”
不过他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实话说，最开始恢复记忆的时候我是有些恼火，但想起这些日子你的所作所为，我就不恼火了，毕竟你也算在尽心的弥补，比起一些道貌岸然的人来说，你已经很好了。”
他明白了，尹初九感激的看向紫卓，很感谢他原谅自己。
“别高兴得太早，我和墨陵那个呆子都不恨你，但主上却很恨你，他恨不得想要杀了你，这个幻境的主要目的就是折磨你，结果没能折磨到你，反而还把他自己折磨了一番，甚至还喜欢上了你，这对主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才能从主上手里活下来。”
尹初九还没说话，紫卓就说了这么一大通，说完之后，尹初九就想不起刚才的事了，满脑子都是紫卓说的话中的内容：从越凌手里活下来。
“因为。”紫卓坐直了身体，一向轻佻的眉眼里带着邪气，他玩味的道：“我可不想死。”
尹初九怔住。
“如果主上一个不小心把你给杀死了，我们的世界就会崩溃，一旦世界崩溃，我们这些人就会随着那个世界的崩溃而消失，再也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虽然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是本小说挺不得劲儿的，但是我还是不想死。”
“当初主上要这么做的时候，其实我就反对过，只是没用，主上一意孤行，还是做了这个结界。”
“所以，尹初九，活下来，然后在幻境消失的时候留着一口气，回到你自己本来的地方，把你的小说写完，让我们这个世界永存，到那时，不管你死不死，都与我无关。”
看着紫卓，尹初九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帮自己说话了。他是真的觉得他没做错，但也没有站在他这一边，他也是真的觉得越凌该折磨他。
只是折磨归折磨，他却不能死。
紫卓是一个真正的利己主义者，按他自己说的话来形容，就是：小自私。
尹初九终于明白了紫卓的意思，他却不觉得生气，因为紫卓的态度已经算好的了，不仅如此，他还觉得挺好，紫卓这么表现了自己的意思，那他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和紫卓相处了。
就和墨陵一样，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朝紫卓笑了笑，他答应了下来。
紫卓明显对着结果很满意，他甚至拍了拍尹初九的肩膀，笑着说：“行，那就好好养好身体，大概还有八天，撑过去，就结束了。”
“对了，你得好快点，不然接下来的行程你估计受不了。”突然，紫卓说了句。
尹初九问，“什么行程？”
“主上决定立刻出发去找神草，恢复所有实力。他打算把你带上，让你体会当时他被推下去的心情，同时，也让你走一走当年他所走过的那些路。”
“对了，你不用担心蝎宫的人会来抓你，主上已经在开会讨论怎么处置蝎宫，这段时间，他们怕是没有时间来找你，找我们的麻烦，前两天那件事，主上可是真的生气了。”
再拍了拍尹初九的肩，留下了药，紫卓这才离开。
尹初九看着紫卓离开的背影，思绪已经飘到了他说的那最后一句话上面。越凌已经在想办法对付蝎宫的人了，也是，越凌一向记仇，恩怨分明，他在恢复记忆的时候被蝎宫的人破坏，对于知道精神如何重要的越凌来说，蝎宫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要他的命。
那三个人是蝎宫的人，被抓起来的那个人全招了，也说了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当时尹初九被关在笼子里，特地被越凌带过去看刑讯的场景，目的就是为了恐吓他。
场面确实很血腥，但当时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冷漠阴翳到极致的越凌，根本没有对那场面做出任何反应，那场面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想到这里，尹初九不由得苦笑了声，如果越凌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很生气。
另一边，越凌正如紫卓说的那样在开会，他把墨陵，黑猫都叫了过来，和他们说寻找神草的事。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会‘预言’的尹初九，自己就知道神草在哪里，他的身体在紫卓的治疗下也已经全部恢复，那么就是时候去到神草了。
由于越凌清楚的记得神草的所在位置，所以他们并没有说多少关于寻找神草的事，只定下了跟着去的几个人，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们这次开会主要说的，还是关于蝎宫的事。
这十几天来，蝎宫和墨陵宫的交战越来越火热，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越凌就听说了，现在恢复了记忆，他更是明白蝎宫为什么要这么做。
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越凌吩咐墨陵，“全力进攻蝎宫，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摧毁蝎宫的力量。”
墨陵站起来，板正着脸点头，“我知道了。”
他早就想把蝎宫攻下来，但无奈他要顾着还没恢复记忆的越凌，就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但现在越凌已经恢复了记忆，再也不用担心精神受损，他也就可以放开手脚了。
当然，这其中和蝎宫前两天攻击越凌有关，如果当时不是他们准备了两套方案，恐怕越凌现在已经废了。
他们正说着，紫卓就走了进来。越凌看了一眼紫卓，没说话，墨陵看向紫卓，他想问，但顾忌着越凌在这里，就没问。
等紫卓坐好，越凌就继续吩咐如何对付蝎宫。在现实世界，他没在意蝎宫的挑衅，但蝎宫先是在阵法做手脚，又是在幻境中攻击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不利，越凌也不能不在意了。
这一商讨，就商讨到了晚上。
说完之后，众人便解散了。黑猫有心跟着越凌，但踌躇了下，还是没跟上去。她想了想，走到了紫卓身边，问了关于尹初九的事。
紫卓看了她一眼，就老实说了。黑猫听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好久之后才恢复平静，转身离开。
轻笑了声，紫卓没在意她的表情，反而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墨陵，墨陵可没走，他怎么着也有问题问他。
被紫卓看着，墨陵想了想，果然走了过去。
“尹初九怎么样了？”他问。
紫卓笑了声，“还行，刚才我已经和黑猫说过了，伤倒是不怎么严重，就是精神有些不济，可能是被主上刺激的。”
墨陵闻言，松了口气。紫卓看着他，问，“怎么，你同情他？”
墨陵想点头，但想着紫卓在面前，就没点头，只是说：“我只是在想，主上想怎么对尹初九。”
“能怎么对付，不就是报复回去，你难道还不知道主上的性格了？”紫卓刺了一句。
紫卓的性格本来就算不上好，邪气得很。失去记忆的时候到还好，做事没那么邪性，由于跟着同样失去记忆的越凌，看着反而还好了点。可他一旦恢复记忆，就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不过墨陵早就习惯了，被紫卓刺了一句他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紫卓挺好，之前失去了记忆的紫卓还让他有些不习惯，竟然还会对他说麻烦了，谢谢了。
“我知道主上的性格，但我觉得……”墨陵想了想，到底还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但我觉得，主上的性格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紫卓扬眉，哦了一声。
“主上想要报复什么人，都会以凌厉的手段报复回去，杀人，割肉，放血都不在话下，在进入幻境之前，主上就憎恨着尹初九，他把尹初九召唤到这个幻境中来，也是想折磨他，甚至是杀了他。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在主上恢复记忆之后，他当时是想杀了尹初九的，他拿出了他的最强攻击，可是在即将攻击到尹初九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最后只是狠狠的推开了他，什么都没做。”
即使在后面报复的时候，也采用的是那种手段，比起越凌在现实中的报复手段，那几乎算不上是报复，更甚至，在折磨完尹初九之后，他不过是求了一求，主上竟然就同意了让他暂时不回去笼子，甚至他偷偷的找紫卓去治疗，也没有禁止。
后面的话墨陵没说，不过紫卓已经心领神会，他笑了笑，“那又如何？”
墨陵不解，紫卓继续道：“按照你这个描述，主上似乎对云初九除了恨之外还有别的感情，那些感情应该是受到幻境中的影响而产生的，可那又怎么样？主上还是恨尹初九，他从始至终都恨着尹初九，这个幻境甚至都是为了尹初九所建立的。”
“然而在环境中，他非但没能报复到尹初九，反而失去记忆的他还喜欢上了尹初九，你觉得以主上的性格，他能喜欢尹初九吗？即使是喜欢，他能对尹初九好吗？他会表达出来吗？相比较那一点点喜欢，他的恨是不是会更多？”
紫卓还记得失去记忆了的主上是怎么追求尹初九的，不知道感情的主上为了尹初九还来找他想办法，被尹初九拒绝，也忐忑无比，为了得到尹初九，他耗尽了所有的心思，他编织了一个密密麻麻的网，把尹初九锁在了他的世界里，可是他费劲了所有心思得到的爱人，却是他的仇人，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墨陵怔住，一直以来他的情感就不多，没有紫卓的细腻。听到紫卓这样说，他突然明白主上为什么会那么做了。
眼看着紫卓要走，他拉住了紫卓的衣袖，皱紧了眉头，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听着有些严肃，“那你的意思是，主上其实有点喜欢尹初九，但是他也恨着尹初九，所以不知道怎么处置他，是吗？”他还以为他的猜错是错的。
紫卓的身体僵了一瞬，他回头瞪了一眼墨陵，恶狠狠的道：“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墨陵被瞪了一下也不生气，他满脑子都是：如果主上喜欢着尹初九，那么幻境结束之后，他是不是要……要去寻找那让人失忆的药草了？
不知怎么的，墨陵心中有些闷闷的。
离开这里，墨陵转道去了尹初九的房间。
房间里，尹初九还趴在床上，他的下半身已经没了知觉，没有办法，只能趴在床上，尽力恢复。墨陵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出神的想着越凌，也想着未来的事。
他想着，越凌现在恨他，那么等到幻境破碎之后，越凌就不会伤心了。他之前很害怕越凌因为他的消失而难过，而现在，他不难过了。
纵然……他其实是已经难受到喘不过气来……
想到喜欢的人恨着自己，永远不能再见面，他就几乎不能呼吸。
见墨陵进来，他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所有情绪。墨陵看了他一样，也没揭穿他。他只是站在床边，看了一下他的情况，看他的伤已经被紫卓处理好了，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来了这里不说一句话，似乎也很怪异，于是他想了想，搜刮了一下关于越凌的事，说了出来。
“主上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所有的，现实中的，幻境中的，全没忘记。”他道，这件事尹初九应该已经知道了，如果主上没有恢复那些记忆，那么他应该就不会那么折磨他，墨陵看了一眼尹初九的脸，却发现他听得认真，于是就继续说了下去，“他的精神状态也很好，没有任何后遗症。”
那就好，尹初九侧着脸趴在床上，眼神悠远，似乎在透过墨陵说的那些话回忆着什么。
“刚才主上还拉着我们几个开了个小会，商量了一些事，你放心，主上已经全部恢复，等幻境结束，他就会安然无恙的回到现实世界。”
这话说得有些干巴巴的，墨陵有点说不下去了。这些事情尹初九都知道，他再来说一遍也显得多余，而且他还担心的是，主上恢复了记忆，对他们来说很好，但对于尹初九来说，却不好。
但是，墨陵却不想就这么离开，当初是他和尹初九合着商量让越凌恢复记忆，如今越凌恢复了记忆，尹初九在里受罪，他觉得，他好像不应该就这么对尹初九不闻不问。
于是，墨陵虽然说得干巴巴的，却还是留了下来。
他说了很久才说完，然后这才打算离开。只是他刚转身，从来进来之后一直没说话的尹初九却是开了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应该说是沙哑，而应该说是粗哑，和他之前清越的声音完全不同，像是被沙子磨了一遍，听着不知道怎么的让人觉得有些难受。
“越凌他，是不是很恨我？”他问。
墨陵想了想，点头。恨你，但也应该喜欢你。
墨陵其实并不想让尹初九问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尹初九应该会很难过，但他却一时间忘记了尹初九许久之前就和他说过的，“那就好，他恨我比喜欢我好，这样我就不担心我离开之后他痛苦难过了。”
这一次，墨陵没说话。
尹初九像是没发现般，他却是又问了一个问题，“越凌他会杀了我吗？”
这个问题墨陵拿不准，他没有回答。
尹初九见了，勉强的扯了下嘴角，笑了笑，道：“如果他要杀了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墨陵问道。
“你帮我拖一拖时间，让他在幻境要结束的时候再杀我，这样我还能留着一口气，他既出了气报复，我也能活着回去。”
“你？”
“我不想这个世界消失，也不想越凌死，不想紫卓死，不想你们死，不想这个世界里千千万万的生灵死。”尹初九淡笑道，“可以吗？”
墨陵怔住，他不知道为什么尹初九此时还能想到这个，不，应该是他一直都想着这个。他此时才想起来，尹初九从始至终都为越凌着想，他知道越凌恢复了记忆之后会对他怎么样，可是他还是没拒绝。
他记得他问过尹初九会不会后悔，当时尹初九没回答，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后悔的。
墨陵看着趴在床上的尹初九，他一心想着他离开了越凌不会难过，也想着让越凌发泄的愤怒，他觉得越凌只是恨他，所以他看上去不再担心。
可是……他不知道，恨着他的越凌却也有可能喜欢着他，或许那一点喜欢被压在沉重的仇恨下面，可仍旧是喜欢。
谁也不知道那喜欢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那喜欢会不会生根发芽，最后成长为森天大树。
越凌他，其实也是喜欢着尹初九的。
墨陵这样想到，然而他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尹初九。
第二天，越凌选拔的队伍准时出发，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尹初九再次被关进了笼子里，被一辆板着拖着前进，而他们前进的方向便是神草所在的方向，他们走的路，便是越凌曾经走过的那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小攻已经恢复记忆了，只是这一章没有细写，先过渡一下情节。后面大概就会大虐了，小攻是喜欢小受的，但是也恨他，所以虐度应该会比之前的强一些……吧？【锅盖护头】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心悦君兮君不直 20瓶；李可乐赖冠霖、日他！ 10瓶；妖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其实……坐在车里比走路要轻松多了。
走路要费力气, 很累，坐车就不用走路，还能休息, 这个座驾也还行，四面采光, 歪头就能看到其他角度的风景。
就是空间不怎么大, 得把脚缩起来, 也不能翻身, 只能一直坐着, 等停下来, 可能脚都会麻掉。
尹初九全面评价了一下他如今的代步工具, 得出了这个还算满意的结论。虽然是囚车, 但这也带了一个‘车’字，他在现代都没有车，在这里有了车，已经很不错了。
别人坐在囚车里要么怨天尤人，要么大声怒骂, 结果他坐在囚车里, 还有心思看风景。
墨陵走在后面，凑近了尹初九低声问：“你不难过吗？”他不明白他怎么还笑得出来，明明昨天他去看他的时候，看起来状态就没有那么好。
这一次出发的人有他和主上以及紫卓黑猫四人, 还有五个属下, 加上尹初九，一共十个人。由于主上已经知道了神草的位置, 因此他们并不用派更多的人来护持。
墨陵想着他和尹初九的关系，就主动走在了后面。此时他放低了声音, 也不怕前面的主上听见。
尹初九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像是在吐出心里的沉郁一样，说：“怎么会不难过，但是再难过也得过下去不是吗？”他看了眼前面越凌的背影，心里的难过消失了一点，脸上挂着轻松的表情，“幻境还有多久破碎？”
墨陵想了想，道：“大约还有五六天的样子。”
“五六天？”明明应该还有七八天左右。
“嗯。”墨陵道，“因为主上恢复了记忆，紫卓和黑猫也是，在恢复记忆的同时，他们也恢复了些体内的能量，主上不花费其他的能量，但紫卓和黑猫会，幻境本来就是靠着能量维持，现在能量被消耗了，幻境破碎的速度就会加快。”
“你看周围，是不是发现那些树木的样子又模糊了很多。”
尹初九朝周围看去，还真的是那样，之前墨陵跟他说的时候，他只发现有一些草变得模糊，但现在连树木也变得模糊，或许再过几天，连那些幻境中的虚拟人物也会变得模糊。果然，能量被消耗了太多，幻境破碎的速度加快了。
那么……尹初九看着前方越凌的背影，他的身形仍旧是少年的身形，背影和他看了千万遍的背影一样，可是那里面的人已经不一样了。
不管那性格如何，那人怎么想的，那身体里的灵魂都是越凌的灵魂。
他以为他还有七八天的时间，没想到，只有五六天的时间。不、或许五六天的时间都没有了，如果越凌找到神草，恢复所有的力量，那么这个幻境的剩下的能量就会被吸收，幻境就会立刻破碎，他就会立刻离开这里。
“尹初九。”墨陵有些迟疑，干巴巴的勉强算得上安慰的说一句，“等回去后，你就把这些忘了吧。”
但尹初九没回答，他想了想，也没继续说，操控着胯.下的马继续前进。
这次出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去悬崖寻找神草，二是让尹初九走一遍当年越凌走过的路。小说里的越凌进入月亮之森，他几乎横穿了大半个森林，最后才凑巧走到那个村子的周边，被少女琅琅捡了回去。
具体路线尹初九已经不记得是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他坐在马车里，看着身边的景物变了又变，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停在一棵巨大的大树面前。
其实这颗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幻魔大陆的树都很大，几人合抱的大树比比皆是，然而他看着这棵大树，他却明白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当年，我从这里出发，一路往森林深处走，今天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你也按照我当年走过的路线走一遍。”不知什么时候，越凌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他坐在骏马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好看的眉眼冷冽如冰，“下来。”
咔哒一声，马车上的铜锁被打开。
尹初九怔怔的盯着眼前的少年，这是在恢复记忆之后，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他。之前的那两次，是单纯的折磨，他从来没看清过他的眉眼。
那两天的经历就像被蒙上了一层纱，让人看不清。而他那两天的记忆也同样模糊不清，他过得浑浑噩噩的，直到这一刻，才仿佛清醒过来。
不一样了。
恢复了记忆的越凌不一样了。
神态，眼神，态度，全都不一样了。
“越凌……”张开嘴，尹初九的身体比他的思想更快一步喃喃叫出了少年的名字。下一刻，少年就拧紧了眉，看向他的眼神里冷冽中带着丝透骨的恨意，“闭嘴，不准这样叫我！”
尹初九怔住，眼睛一酸，匆忙低头，他忘了，他眼前的越凌不是那个心心眼眼里只有他的那个少年，而是恢复了所有记忆的幻魔大圣人。
墨陵说越凌记得所有的记忆，他知道越凌会恨他。可是他又听见墨陵说越凌也记得幻境中的记忆，他以为……以为越凌可能会没有那么恨他。
他说谎了，在墨陵的面前他说他不在意，说越凌恨他也好，可是他却又卑微的想着，恢复了记忆的越凌或许也有少年越凌的一点影子。
可他想错了，没有，一点也没有。
在现实那几十年强大的记忆下，幻境中几年的记忆被冲击得一点不剩，那一点点的心意也被冲刷得消失。
此时此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他所喜欢着的那个少年真的没有了，他亲自把他给弄丢了。
除了他，再也没有人会记得那份小心翼翼又甜蜜的心情了。
从板车上下来，尹初九站到越凌的面前。他低垂着眼，不去看少年，目光所及的，只有他胯.下的那一匹高头大马，以及……少年垂在马腹旁的结实修长的腿。让自己放空什么都不要看，突然他感觉自己被蹭了下，他回过神，发现蹭他的居然是越凌身下的那匹马。
这……尹初九愣了一瞬，那匹马继续蹭他，用脑袋乖巧的蹭着他，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他这才认出来这匹马竟是之前他和越凌之前骑的那匹马，当时他们被吸进空间裂缝，这匹马就留在了那里，没想到被墨陵带了回来，如今越凌还选了它。
对这匹马，尹初九当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把它当做是一样出行工具，可此时，他却想摸摸它。他和越凌之间共同的东西不剩下什么了，记忆没有，物品也没有，这匹马或许是唯一一样共同承载了他们两个记忆的东西了。
然而就在尹初九即将摸上去的时候，他面前的马脖子上的缰绳突然抽动了下，马不得不把脑袋放正。
“放肆，本尊的马也是你能摸的？”
少年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尹初九下意识抬头去看，就看见少年微抬着下巴，冷冷斥责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朝少年道了歉，“对不起，我不该去摸它。”
“呵。”轻呵一声，越凌不再说话，夹了一下马腹，便走了几步，离开了这里。越凌走了，尹初九不知道该做什么，站在原地，他突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孤独。
墨陵走了过来，对他道：“现在是原地修整，等吃完了饭，才会再次出发。而你，也要出发了。”他暗示性的说他要走路了，“这个给你，你先吃点东西，不然一会儿会没有力气。”
尹初九被塞了一手，他低头去看，是一块肉质鲜嫩的肉，再抬头去看，墨陵已经走了。
他要在森林里徒步，如果不吃饱，确实会没有力气，而且会过得很艰难。只是越凌会准许他吃吗？他看见了不会生气吗？抬起头小心去寻找少年的身影，他看见紫卓正在和少年说话，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事，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紫卓说他不想死，那么他找越凌说话应该也是故意的了。想了想，尹初九拿着肉走到一边，点燃了柴火准备烤肉。
他身上没调料，不过这个世界的动物肉质鲜嫩，就是原味的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点燃了柴火，再把肉插在一根木棍上，他就开始烤了。肉的味道慢慢传出来，尹初九不由得抽了抽鼻子，被关在笼子里的这两天，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正这时，黑猫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包调味料，蹲在他的面前，眼神沉沉的盯着他，野兽独有的竖瞳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
幻境里的黑猫看他一般都是带笑，黑猫性格纯真，喜欢一个人就很热情，而厌恶一个人也很直接。之前他看到的是黑猫热情的一面，现在他就遭遇了黑猫阴沉的一面。
自作自受。
尹初九翻了下肉，心中苦笑，脸上带笑，语气平和的说：“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黑猫耸了下鼻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厌，“要不是你做饭做得还行，你以为我会过来。这是调料，给我把肉做好吃点，然后分我一半。”
“好。”尹初九应下。
尹初九顺从的态度让黑猫愣了一下，她想着尹初九怎么也要反抗反抗，结果这么就答应了。真的是……太讨厌了！
蹲着，黑猫懒得看尹初九，只看着他手上的肉，她越看越是不高兴，明明尹初九是个坏人，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让他们过得这么不好，但他怎么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肉，真是太过分了！
鼓着腮帮子，黑猫越想越生气。
尹初九不知道黑猫的心思，他专心烤肉，用那调味料烤出了一大块味道鲜美的肉，然后用一张洗干净的树叶包着递给黑猫。
“我做好了。”
好香啊，黑猫眼睛一亮，抬手就要接过那肉，但立马又想到现在的情况，赶紧抬了抬下巴，一脸孤高的接过了那肉，别以为用两块肉就能让她原谅他。
拿着肉，黑猫就要走。但她又停了下来，她往尹初九那里看去，尹初九给了她一半肉，还剩下另一半，但那另一半他却没有直接吃掉，而是又分成了两半，分别放在两张树叶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黑猫指着那两块肉问。
“这是给……”尹初九笑着回答，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就顿住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底有着低落，黑猫露出不解，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没什么，我想留到下一次吃，一次吃完了，下次没吃的肚子会很不舒服。”
还下次吃，肉过了时辰就不好了，又油又硬，很难吃。
拿着肉，黑猫转身就走。但不知怎么回事，她又回头看了眼尹初九，他正看着地上的两块肉出着神，看着那肉根本就不是他为了下一顿而特意留的，更像是想把肉给谁吃，但却不能拿过去一样。
习惯性分的肉。
黑猫一怔，她突然明白了，那肉确实不是尹初九留给自己的，而是他留给主上的。在她幻境的记忆力，主上的饭菜一直是他做，做完了饭，他第一时间就会盛两份儿，一份儿给主上，一份儿给自己。
尹初九刚才烤好了肉，可能一时间没适应目前的境况，就下意识的做了这事。
他……
哼！那又怎么样！他这么做都是应该的，黑猫这样想到，但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尹初九带着几分落寞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在幻境中第一次看到尹初九的样子，那时的尹初九爽朗又活泼，更关键的是，他一心为主上着想，后来，在失去记忆的主上攻击她的时候，甚至是主动来向她道歉。
当时她只以为是尹初九在意主上，现在想来，其实是尹初九怕她对主上印象不好，讨厌他，以至于以后不能帮他。
好讨厌！
明明那么坏，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好的事！
明明他们两个还算得上是情敌！
咳嗽了声，黑猫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表情非常嫌弃，“主上，那尹初九烤了肉，真的是，他也就这一手做饭的手艺不错了。”
越凌撩起眼皮，眼神不冷不热。
不仅是越凌，正在烤肉的墨陵以及正在看医书的紫卓也看了过来，墨陵是带着紧张，而紫卓则是带着兴味。
“主上，尹初九的那块肉是我给他的。”墨陵赶紧道，“不是他自己去要的，我想这一路他既然要走过你当年要走的路，那么他应该有充足的体力，不然倒在了路上，麻烦的也是我们。”
他担心主上会对尹初九生气，纵然他猜测主上或许还喜欢尹初九，可是他却不知道主上有多喜欢，所以他不敢赌。
墨陵解释着，但越凌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冷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接着他的目光就放在了黑猫的身上。黑猫心领神会，继续说道：“他烤了一块肉，哼，味道还行，但是他竟然还多分了一块出来，属下立刻就猜到了他是什么意思。”
越凌眼神淡漠，这才说出第一句话，“什么意思。”
“他那一块肉想留给主上吃，但主上你是谁，是这片天地的最强者，也可以说是这片天地的主人！更关键的是，他也不想想他对你做了什么，主上你怎么可能会接受他的肉，不自量力。”黑猫嗤道，然后拿起她手里的那块肉就吃了下去，“他还骗属下说那是他留着下一顿吃的，我怎么可能被骗到，等属下把这块肉吃了，就去把那块肉拿回来，不让他吃。”
尹初九，姑奶奶这下不欠你的了！黑猫恨恨的吃着手里的肉，暗道。
她只是纯粹的想还那个人情，才不是帮他在主上这里讨好，主上肯定不会吃那块肉，你就留着真正的到下一顿再吃吧。
黑猫这样想到，但不知道怎么的，她只要想到尹初九一个人吃光两块肉，她心里就很不舒服。肯定是幻境的错，就是这个幻境的错，才会让她受到那些记忆的影响。
黑猫情绪复杂，一边讨厌着尹初九，一边又不想看到尹初九可怜的样子，算了，不管怎样，她已经全部还清了。
她觉得主上肯定不会吃那块肉，就打算吃完了这块肉把尹初九手里的那块肉拿过来，不让他一个人吃两块。
说起来，这肉的味道真的很好，在她幻境里的记忆中，每次主上都吃得干干净净的，而且……表情也很柔和，像所有的普通人那样，拥有着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情绪。
打定了主意，黑猫就埋头狂吃，就在她吃的痛快的时候，面前突然响起了一个清冽的声音。
“黑猫，你去把那块肉拿过来。”
黑猫抬头，越凌正淡淡的看着她，眼底弥漫着一抹讥诮，“这个幻境是我的，你们都是我的属下，那那块肉也是我的。他烤了肉也就罢了，竟还想把我的那块肉给独吞了？”
独吞？她说了尹初九会独吞那块肉吗？
黑猫怔住，越凌却加重了声音，“还不快去！”
黑猫把口中的那块肉咽下去，呆呆的走到尹初九那边，让他把那块肉交出来。她也没说别的，只说是主上要吃，尹初九就立刻把肉交了出来，那动作很小心，小心中又带着一丝期盼。
拿着肉，她转身回头就递给了主上，主上冷着一张脸打开了树叶，在她怔愣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将那一块肉吃进了肚中，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剩下。
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少年在吃着那肉的时候，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隐晦的柔和，但等她细看，那里面却没有任何情绪。
主上他，这是什么意思？
黑猫打量着坐在面前的俊美少年，不由得在心里想到，他是不是还对尹初九有意思？他也像自己这般受到了幻境记忆的影响？
可能就是这样的，黑猫又想到，但是就在下一瞬，少年的脸立刻冷了下来，眼底也弥漫起了一股浓重的黑雾。他抿着唇，把手里的树叶扔进了火堆中，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树叶被火舌卷上，最后烧成一滩灰烬。
吃罢午饭，他们就再次启程了。
这次尹初九不再坐在板车上，而是走路。他在前面走，后面跟着越凌等人。
在这之前，尹初九顶着越凌凌厉的目光，和他说了几句话，“我不知道，当初我写的时候，只勾勒了几句话，具体的路线我并不知道。”
“没关系，我记得。”越凌回到，“一直都记得。”
于是，尹初九目前走的路线就是越凌给他指出来的路线，越凌往哪儿指，他就往哪儿走。
月亮之森很大，无边无际。它还很高，倾斜度几乎有六十度，尹初九走在森林中，就像是在爬山，没有多少平地，几乎都是斜坡。走不了多久就感到很累，喘不过气，踉跄了一下，尹初九抓住了旁边的树干，稳住了身体，粗糙的树干划破了他的手心，一片火辣辣的。
他没有停下来，只放开了树干，沉默的继续往前走。
越走，他越是清楚的感受到当年越凌经历的那一切。
他只在小说中淡淡写了几句话，却要一个少年倾尽全身的力气去执行。只是爬山他就觉得很累，那么那个少年用他的两只脚，走过了一座座的山岭，越过了一片片的草原，那时他感受到的是什么？
除了累，是不是还有疼，还有……孤独？
只是想着一个少年，独身一人在草原行走，在森林攀爬，渴了喝河里的水，饿了啃草根，困了睡草原，他就感到心脏那里密密麻麻的疼。
难怪越凌恨他，如果有人让他经历这一切，他也会恨那个人。
他和越凌，真的不可能在一起，越凌也……不可能原谅他，他果然应该恨他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尹初九觉得他应该开心，可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无比清晰的明白，他真的把越凌给弄丢了，而越凌，也不可能是那个只想着他的越凌了。
走在他后面的那个越凌，也不会再为他而心疼。
明明早就想过他和越凌不可能在一起，也想过越凌恨他才最好，可当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却还是感到很难过。
越凌，再见了。
真的说再见了。
不知是不是心里想开了，这么难走的路他却觉得轻松起来，不再觉得累。再有几天，一切都结束了。
这些喜欢，这些讨厌，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就像他最初想的那样，全部结束。
嘿，本来最开始就想着让越凌恢复实力，然后他就离开，这不就和他之前想的一样吗？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偏了偏。
尹初九在森林里走着，突然前方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兽吼，惊起了林间的一片飞鸟。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剧情估计都是虐的吧，虐小受身，虐小攻心。目前是虐小受身，后面就是虐小攻心，等虐完了，这个文也完了。
有小天使说当场分手，这个剧情应该会没有的，因为小受知道小攻对他的恨意，所以他也算理解小攻的行为。如果小攻平白无故的虐他，他肯定是会分手的。追妻火葬场，应该会有一点，大概在虐小攻心的部分（虽然他们并没有分手）
第70章
一头足有两米的巨兽冲森林深处冲了出来, 兽目通红，健壮的四肢拔地狂奔，冲着不请自来的一群人张开嘴吼了一声, “吼——”
尹初九走在众人面前，首当其冲。
喝！
灼热腥气的喷在脸上, 衣服被那口气吹得猎猎作响, 尹初九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是月亮之森的七阶魔兽！
所有人在巨兽出现的那一刻就辨认了出来, 那五个属下立刻做出攻击的姿势, 紫卓等人则气定神闲的坐在马上, 表情丝毫未变。这魔兽或许能对普通人和低阶修者造成威胁, 但对他们却没有任何威胁。
他们的目光都放在地上和魔兽几乎面对面的尹初九身上, 尹初九的级别并不高，只有他才会受那只魔兽的威胁。
确实只有尹初九一个人，尹初九比他们更先意识到这个情况，在魔兽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同时，他也辨认出了那魔兽是什么魔兽——撼地兽, 形如猿猴, 力量奇大无比，同时，也是越凌当年遇见过的魔兽。
在小说里，还未觉醒力量的越凌被撼地兽追着在森林里逃窜, 他打不赢撼地兽, 只能寄望于从它掌下逃脱。没有力量，越凌就借着森林里那些巨大而密集的树木意图对撼地兽造成阻挠, 树木倒了一颗又一颗，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森林, 最后越凌还是没能摆脱撼地兽，最后以撼地兽把越凌再一次追下悬崖，这才结束。
好在那个时候的越凌已经经过了几次的淬体，力量强盛了许多，他抓着一颗悬崖底树，这才摆脱了撼地兽。但那撼地兽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悬崖上不甘心的捶了许久的地才走。
尹初九知道打不赢撼地兽，所以就没想过打赢它，他只想赶跑它。撼地兽长得强悍，但它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嗅觉敏锐，闻不得刺激性的气味。
站在原地，尹初九心中微微紧张，面上却无比冷静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黄色小包。接着他整个人就朝着撼地兽冲了上去，他的身体和撼地兽比起来就像一个小不点，他这个动作看着就像是主动送死一样。
坐在马上的越凌表情巨变，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等他重新恢复神智之时，他就挡在尹初九的面前，而他的前面则是一头倒下了的巨兽。
墨陵紫卓黑猫他们三个人也下了马，站在他的身边，面露询问。
越凌抿着薄唇，沉沉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了，转身去处理那地上的撼地兽。撼地兽的肉不好吃，但体内有魔珠，可以留着。虽说这只是幻境，魔珠留着对他们没什么用，但除了这个他们是真的想不到应该去做什么。
那三人老老实实的走了，越凌这才转身看他身后的尹初九，眸色暗沉，“你刚才想做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捏得死紧死紧。
竟然想寻死，他怎么能想去寻死！
越凌在生气，尹初九想到，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越凌会生气。他下意识的有些紧张，但很快又意识到他和越凌不再是那种亲密的关系，而且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要紧张，那只会让人笑话。
他抬头直直的注视着越凌，不紧张不低落不含任何情绪，只当他是个陌生人，是自己的债主般的正常回道：“撼地兽实力强横，但嗅觉灵敏，所以我想用刺激性的味道逼它离开。”
说着，他把手里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调料包拿了出来，那调料包正是之前黑猫给他的，里面有辣椒花椒麻椒等刺激性调味料，那些调味料不小心闻到都会让人打喷嚏流眼泪，如果他直接送到撼地兽的鼻子里面，那撼地兽受到的刺激肯定会更大。
尹初九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调味包解释，所以他没看见越凌身体微震，眼神明灭不定，最后化作一片更为深沉的晦暗，“你就不怕那撼地兽受到刺激，兽性大发，把你给杀了。”
“我会逃的。”尹初九抬头，他的态度更加的模式化，就像他在学校回答辅导员的语气一模一样，“你别担心，我不会死，我会活着把你走过的路全都重新走一遍，一定会坚持下去。”
他好像明白越凌为什么会生气了，也是，如果他才刚报复他的仇人，结果那仇人连第一关都没坚持过去，他也会生气。
因为这样就没有了报复的快感啊，是他大意了，没想到这一层。
尹初九认真回答，他觉得越凌应该不会那么生气了，可他面前的少年看着比之前还冷，好像更生气了。
他不明所以，少年的人设本就是深沉难猜的那种，他没恢复记忆前，心思就很难猜，后来他和他确定了关系，他才模模糊糊的能猜到一些少年的心思，现在少年恢复了记忆，他更是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待尹初九想清楚，越凌已经转身，重新骑上了马，冷冽的吩咐，“继续！”
命令一下，紫卓等人立刻把撼地兽尸体收好，和他一样上马。尹初九悻悻的把调料包放好，按照之前计划的路线继续前行。
他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被他遗忘的记忆——越凌刚才救了他，就像他还没恢复记忆的那样。
难道……不、不可能，尹初九否定了心里的猜测，最后为越凌的行为找了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他肯定怕他死了，就不能报复了，所以才一气之下帮他杀了那撼地兽。
月亮之森很大，无边无际的大，它还很高，高到几乎能与月亮比肩。
一弯月亮悬挂在山峰顶端，所以它才叫月亮之森，还是一个比较浪漫的名字。站在峰顶，可以清晰的看见月亮升起的路线，抬手，仿佛就能触碰到月亮一般。
其实尹初九设定月亮之森还有个浪漫的理由，他敬佩金庸老爷子，也喜欢他的作品，其中最喜欢的一部就是神雕侠侣，其中神雕侠侣MV里面小龙女和杨过大雕在空中飞翔，经过月亮的那一幕，又仙又美。
他直男式的欣赏就想让自己的主角也这样浪漫一番，虽然不发展感情线，但这也是妥妥泡妹子的好机会。带着妹子看月亮，多浪漫啊。
不止是泡妹子的好机会，也是泡汉子的好机会。
躺在车板上，尹初九仰头看着从树叶缝隙透出半分身影的皎洁月亮，想起了那天他们刚到月亮之森时越凌对他说的话。
——我能带你上去，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那句话让他心神巨震，也让他感到甜蜜和无措，当时他还不知道幻境会消失，他会离开，也没想过让越凌恢复记忆，他很认真的想着可以跟越凌去任何地方，等他的实力恢复了，他们就在这片大陆逍遥快活。
也想不到他和越凌会走到这一步。
世事难料。
把手臂盖在脸上，尹初九不再想那些过往，把注意力放到了现在的事情上。从他们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他们一步不停的赶路，在这三天里，他们一共遇到了十头高阶五头中阶六头低阶魔兽。
那些魔兽有些是他杀死的，有些是怕他死的越凌杀死的。说来也好笑，越凌这个债主也当得太不容易了，他从没见过那个债主像他一样，在欠债人还债的时候还要注意着让人不死，自己亲手动手帮忙救命的。
这三天过得有些辛苦，但效果也很明显，他们已经从月亮之森的外围走到了月亮之森深处，估计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到神草了。
随着越来越深入月亮之森，他就从之前对路线的陌生变成了熟悉，大概还需要一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到那个悬崖。之前的那些路线是他随便写的，后面的路线却是他认真写的，所以当那些熟悉的描写出现在他眼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找到神草，越凌实力立刻恢复，用完幻境能量，幻境立刻破碎。找到神草，越凌不立刻恢复实力，在幻境能量自己用完的那一刻再恢复，幻境破碎。
也就是说，最少一天最多三天，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管哪种方式，时间都不多了。
“尹初九，主上找你。”墨陵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尹初九放下手臂，对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好，我这就起来。”
这三天里越凌会时不时的找他，都是关于路线的事，所以尹初九也习惯了，越凌这次找到多半也是为了路线。
跟着墨陵，尹初九到了越凌的面前。越凌身边没其他人，就他一个。墨陵把他带过来之后，也离开了。
夜晚，很安静，他们两人之间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哔啵啵声音，有了这声音做调和，气氛还不算很凝结。
越凌坐在地面突出来的一块石头上，半曲着腿，他垂着眸看着他手里在把玩着的一块琉璃石头，他没有说话，橘黄色的火光映在他的玉白脸上，有些红，红红的颜色似乎将他脸上的冷意都模糊了。
好陌生。
越凌不开口，尹初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站在火堆对面，和越凌一样低着头，只是他没可以看的石头，只能看着他自己的脚尖。
好久之后，越凌的声音才响起，他说：“明天你和我一起离开。”
什么？尹初九抬头，疑惑的看着越凌，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越凌看起来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尹初九只得把疑惑咽下去。
第二天，他如常起来，打算和前一天那样前行，但他还没开始，就再次被墨陵带到了越凌的面前。越凌骑着马，他身边还有一匹马，那匹马他认得，是紫卓的。
“尹初九，请上马。”墨陵道。
尹初九没动，他只抬头看着越凌，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被他看着的少年面无表情，道：“上去。”他没有解释的意思。
尹初九隐约察觉到应该和昨晚越凌说的那句话有关，他咬了咬唇，利落的上了那匹马。
越凌不解释没关系，反正他只跟着他就可以了，尹初九这样想到，果然就在他上马之后少年就有了行动，他夹了下马腹让马往前走，尹初九愣了下，也夹了下马腹跟了上去。
越凌一直往前面走，他也一直跟着往前走，一直走了十分钟，他们越发的深入月亮之森了，但少年还是没有停下来。不仅如此，墨陵和紫卓他们没有跟上来。
——明天你和我一起离开。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和他一起离开，就只是他们两个离开。可他们两个要去哪儿？越凌要带他去哪儿？
慌乱中的尹初九没有发现越凌带着他走的这条路也非常的熟悉，周围的巨大树木越来越少，地面开始出现了人类行走过的痕迹，像是有人群在这里生活一样。
等他注意到这些，他才意识到越凌把他带到哪里去了——那个背叛他的村子。
似是在印证他的猜测一般，远处的森林里出现了一抹白色，那是个正在采药的少女，少女背对着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出现。
越凌停了下来，黑色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少女，直到少女采好了药材离开，他这才收回视线。
尹初九不知道越凌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他要报复，那么他应该上去抓住那个少女，如果他不报复，那么他就不会到这里来。
这个村子已经不是越凌的对手，他并不需要观察埋伏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尹初九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他却没有权利询问。他只能待在后面，看着坐在马上少年的背影，胡乱猜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如果一个人心里只有仇恨，他想做的是什么吗？”就在这时，越凌突然开口了。尹初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斟酌的回道：“报复。”
“是的，报复。”背对着他的少年道，“在我人生的几十年时间里，我想的只有这一件事，除了这个，我的心里再没有其他的念头，我的心里有一个小本子，所有对不起我的人我都做了清楚的记录，他们欠我多少，我就要让他们还我多少，不多不少，分毫不差。”
他知道，尹初九说不出话来，这些他都知道。
“我的生命里只有恨，除了恨，我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我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感受不到离别之情，恋慕之情，相聚之情，死别之情。在我报复了所有对不起我的人之后，我连恨也感受不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这个世间，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存在在这个世间。我是谁，我为什么又存在，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尹初九没有回答，越凌也像是不需要他的回答一般自顾自的说着，背对着尹初九的他抬起手捂住了心脏跳动的胸膛，幻境中的他好像能感受到那些情绪，能感受到除了恨之外的情绪，可是他明明也拥有着同样的记忆，他却什么感觉不到，就仿佛那些情绪并没有跟着他的记忆回归他的身体里。
对尹初九，他只存在着最初的那种感觉。
他恨他，厌恶他。
可是……他又会做出和他想法不同的举动，听到尹初九给他烤了肉，他想吃，看到尹初九可能会死，他把那头魔兽打死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为什么……
难道那种感情是喜欢，是在意？越凌回忆着幻境中的自己对尹初九的所作所为，不解的想到。
不，或许不是喜欢，如果是喜欢，他为什么又想要折磨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越凌放下手掌，又问。
尹初九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他明白越凌为什么会这么问了，他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可是那个答案是他说不出口的答案。明明已经决定了放手，可是听到越凌这么说，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对不起。”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话。
“无所谓。”越凌回头看着尹初九，他的脸上已经没了那一闪而过的迷惑，带着他特有的冷漠沉沉道：“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所做的，也唯有报复。”
随着他的这句话落下，林中快速闪过了八条黑影，那八条黑影跟着那白衣少女离开的方向远去。
“尹初九，看在幻境中你对我好，以及你也不是故意的份儿上，我不会杀你，这十天我对你的折磨，就当你把那些欠我的还给我，此后，我们两个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尹初九猛地抬头，看见的就是少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厌恶了，也看不到恨了，他就像是一个无悲无喜的神袛回望着他。
之前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恨，而现在，他连恨也感受不到了。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报复了他，那他们就两不相欠了，他们之间，连恨也没有了。这近十天的折磨，换他对他十八年的折磨。
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好，这样最好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尹初九失神的想着，越凌却又夹了夹马腹，重新往前走。这次他扯了扯缰绳，换了一个方向离去。尹初九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跟上越凌的，他只知道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操控着身下的马跟着他。
这一次，越凌带着他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上，两人骑着马站在悬崖边，看着悬崖下翻滚的云层。
“下去拿到神草，我会吃掉它，将幻境打碎，然后你就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好，我知道了。”
越凌简短的对尹初九说了这句话，就下了马，尹初九跟着他下马，两人一起站在悬崖上。接着，越凌用一根绳子将尹初九的腰绑住，那跟绳子被他握在手里。
然后，他又拿出了另一根绳子，捆在了一颗树上，把那绳子扔下了悬崖，那绳子很长，长到无法测量。
做好了准备，越凌率先跳下了悬崖，尹初九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也跟着跳了下去。
悬崖深不见底，这里是月亮之森的顶峰，往下看几乎只能看到空中飘浮着的云层。但其实谁也不知道，这个悬崖跳下去并不会摔死人，这悬崖底下有许多宝藏，神器，神草，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功法法器，那些天材地宝散发出来的能量汇聚在空中，几乎凝结成了实质性的物质，当人跳下去之后，就会陷入那种奇特的物质里，然后缓缓下降，安全的落到地面。
原来住在这个悬崖边上的村子，他们知道下面有神器，但不知道落下去不会死。以前他们村子里祭祀的时候，不管是从村子里选出来的人还是从其他地方拐来的人都是杀了的才扔下去的，他们觉得有血会更加显示出他们的诚意。
加上修者体内血也含有能量，他们也觉得那血能补充下面的能量，生出源源不断的神器和神草。
只有越凌，越凌那小子不服管教，命也大得很，不仅命大，还很防备人，所以他们才会安排人慢慢接近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推下去。
摔死好了。
摔死也有血溅出来，应该也能补充一点能量。
于是越凌就成了唯一一个不是被杀死然后才丢下去的人。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是主角，要是他被人杀死了再扔下去，他岂不是也死了，这怎么能显示出主角的特殊性，主角光环不是说着玩的。
当身体陷入那一片软软的能量中，尹初九想起他设定这个情节的样子，有一点想笑。当时初十吐槽他这个设定满篇bug，假的不行，他就反驳回去，说玄幻文有点bug也正常，主要是爽，不然主角和其他人一样，有什么爽点，爽点都没有，读者们看着也憋闷。
躺在能量聚集的物质上面就像是躺在云层上，软软的，还有点凉凉的。缓缓下落，几乎感觉不到大陆的重力，在那些能量的承托下，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安全的落到了地面。
到了地上，那股能量就消失了。
而他们也看到了一大片雪白的人骨，密密麻麻的，堆满了这一片小山谷。好多骨头，那村子杀了好多人，尹初九站立不稳，退了一步。
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越凌却是表情平静，他平静的越过那些骨头，手上用力，被绳子绑着的尹初九也跟着他离开。等离开了那里，越凌就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这绳子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让他们不分开。从悬崖上跳下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跳在同一个地方。
尹初九沉默的让越凌解绳子，绳子解完，他们就再次出发。
神草生长在悬崖下的一片山谷里，普通人要找到那株神草会比较难，但对于越凌来说，就很简单。没走多久，两人就到了那片山谷，也看到了那株神草。
越凌平静的取下神草，就带着尹初九回到最初他们下来的那片悬崖下，他又把尹初九捆上，接着抓着绳子带着尹初九离开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