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的手指纤长白皙，穿插在皇后娘娘抹了发油的青丝里，皇后娘娘被服侍的舒坦，闭着眼，唇角似乎勾起，全然不向刚刚失去了身边的贴身宫女的模样。
“你说，这件事儿，推到谁身上好呢？”
“依奴婢拙见——贵妃从前交好的和嫔，只需推到彩云身上，那么死无对证，谁敢再来寻娘娘的晦气。”
“贵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后宫的主子，说到底，只有娘娘您一个人，您才是唯一的主子。”
皇后听了这说到她心坎儿里话，睁开了眼，看着镜中无比和谐的画面，又唇角弯起，“翠柳，你可真是本宫的大功臣。”
第86章 翠柳
“娘娘说笑了。”
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的美貌姑娘朝着镜子展颜一笑, 皇后坐在那里看着也微微笑着。
“不要辜负本宫对你的期望。”
说罢，皇后拉开桌上的一个妆匣，从里面挑了一支掐丝芙蓉绒花发簪插进那宫女发中, 桃粉的颜色, 衬得这美人儿更是面如白玉, 扑面而来的漂亮，那种带着脂粉气的，却异常勾引人的漂亮。
“……是, 奴婢为了娘娘, 万死不辞……”
那宫女顿了顿, 跪拜下去，皇后睥睨着那宫女拜下去的身影，嘴角勾起, 莫名的笑了笑。
“补药记得喝, 先好好养些日子吧。”
“是。”
皇后说罢摆了摆手, 就让那宫人退下了。富丽堂皇的承乾宫空荡荡的, 正殿里只留了皇后一个人, 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 盯着面前的锃亮的西洋镜映出的自己, 挑眉轻笑。
承乾宫的两个掌事宫女，一个去了西三所, 一个莫名葬身在了湖水中, 内务府连忙送了一批清秀稳重的宫女来承乾宫, 紧着皇后娘娘挑几个顺手的。
内务府的总管太监领着宫女们在承乾宫院内站了一排, 静候着主子出来挑选。
那排宫女们有着相似的面容，圆脸，细眉, 微微上扬的唇角，和眼里压不下的激动。她们当然兴奋，进宫当宫女，除了走了大运被万岁爷看上一步登天，最好不过的结果就是给宫里能说的上话的主子娘娘身边当贴身宫女，如今有机会到皇后娘娘身边，可不是心里高兴，那可是真正的主子娘娘。
那总管太监笑的两眼眯眯，躬着身子朝守在殿外的宫女谄媚的笑笑，“劳烦碧柔姐姐进去通报一声，内务府带着新调教好的宫女们过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中掏出来一荷包悄悄的给那宫女递过去。
那宫女也算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从前是承乾宫的一等宫女，前些日子提了贴身宫女，替了翠烟，这些天翠柳没了，巴结她的人也就更多了，有的礼可收，有的礼收不得，内务府总管太监递过来的荷包，确实要收下的。
碧柔微微一笑，顺水推舟将荷包收下了，“还请公公稍等。”
话落，碧柔推开殿门进去，只在隔了内室与外间处的屏风处停下，躬下身子，毕恭毕敬的说道，“娘娘，内务府的人来了，说是这一季的奴才都调教好了，请娘娘前去挑几个顺眼的奴才。”
“嗯，进来服侍本宫更衣吧。”
听了皇后的话，碧柔躬身进去，皇后娘娘坐在梳妆台前眯着眼，随手一指，指到了一旁在衣架上挂着的深紫色旗装，上面还有金线绣成的朵朵盛放的牡丹花，富贵逼人。
碧柔看了一眼就垂眸去取了那件旗装，伺候着皇后娘娘更了衣，今日里皇后为了衬那一身的素静，旗头也梳的素静，如今换了身衣裳，上简下繁，虽说有些不相称，但也是大方贵气。
皇后娘娘默默的看了看镜子，伸手往梳妆台上一捞，拿起了一红宝石镶金偏凤钗，往头上一别，方才是正正好了。
“出去看看吧。”
碧柔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连忙上前去搀扶着皇后娘娘，皇后向来是凤仪万千，不用特意怎么，只往那里一站，就是国母模样。
殿外的院子里站了一排宫女，皇后出来也不是真的为了挑几个贴身的宫女来，贴身伺候的人，还是用的时间长的奴才好，内务府调教出来的，总归不会是一张白纸。
“就你吧。”
皇后伸手一指，那长长的宝石镶金护甲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那公公连谄媚地将那被皇后娘娘亲手指出来的宫女带上前去，那被选上的宫女容貌姣好，是那一排宫女中最为清丽的，内务府的太监心思灵通，见了那出色的容貌不知心里转了几道弯弯“能被皇后娘娘看上，这可是天大的富贵！”
那宫女虽是容貌清丽，却低眉顺眼的跟着内务府的太监上前去了，眉眼之间有几分懦弱，将本来出色的美貌削弱了不知几分，站在宫女堆里也不出格。
也是多亏了皇后娘娘凤眸明目，不忍明珠蒙尘……
“奴婢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那宫女蹲跪下去先是给皇后娘娘行了个大礼，又低垂着眼睑不敢抬头再看。
“瞧着倒是个好的。”
皇后娘娘没有说话，本就安静的承乾宫更是幽静起来，碧柔托大接了话，拉回了皇后娘娘的思绪。
“嗯，承乾宫的宫人繁多，只是多是伺候久老人了，如今进些新鲜面孔也是好的。”
皇后说完就转身进了殿里，内务府的太监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对上了碧柔的目光。
“姐姐，您看这……”
“皇后娘娘很是满意内务府送来的人，只是今日娘娘劳累，有些乏了，公公带着她们退下就好了，承乾宫的赏赐不日就到。”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了！”
内务府的太监听了当即喜笑颜开，带着那一排宫女出了承乾宫。碧柔则走到了那被皇后娘娘选上的宫女一旁，“跟着我进去吧。”
承乾宫里井然有序，那宫女走的小心翼翼。
“你既是专门被内务府送来了，便直接从一等宫女做起，你跟着碧柔好好学吧，让本宫给你好好想个名字……就碧月吧。”
皇后已经进了内室，碧柔领着那新来的宫女在屏风外候着磕了头，皇后娘娘幽幽的声音传出来，碧月连忙谢恩。
皇后娘娘勾唇笑笑，“好了，先下去……熟悉熟悉承乾宫的规矩吧。”
永寿宫
胤礽与关欢坐了坐，享受着永寿宫的温馨。
关欢刚刚有了身孕，更是不曾显怀，连孕期的反应都不常有，胤礽却总是欣喜的很，每每来了都忍不住去摸摸关欢的腹部，总是把关欢弄的痒的笑出声来才作罢。
“今日皇后失态了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翠柳跟了她许多年，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虽说胤礽刚刚在关欢面前下了皇后的面子，但到底夫妻多年，皇后这么多年也是没有功劳，总有苦劳的，他心里对她这一趟倒是不曾责怪的。
“臣妾知道的。”
浓情蜜意总是容易被勘破，关欢见胤礽前后脸色变的快，心里也是别扭的，她自觉面上不显，但哪里逃的过胤礽的慧眼。
“怎么，吃醋啦？”
胤礽听着关欢那阴阳怪气的“臣妾”心里也是被隔应到了，人总是有习惯的，他与关欢相处一年多以来，他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爱意真情，真真假假夹杂着不清，但他早就习惯了享受着关欢时不时的醋意，也习惯了宠着她。
“…没有。”
关欢总是自以为高明的演着，以前倒还好些，只是最近没怎么出过永寿宫的大门，又总在金窝银窝里待着，小脾气也就又上来了。
“好好好，没有，没有好了吧，倒是朕自作多情了，自以为煊妃娘娘早就芳心暗许了。”
关欢突然从胤礽怀里换了个方向，扭过身子环抱住胤礽脖颈，凑到胤礽耳边轻轻说到，“芳心暗许？……那倒是千真万确的。”
胤礽在关欢腰处的手紧了紧，一手顺着里衣悄悄往上摸去，“那煊妃娘娘可否让小的找找那暗许的芳心？”
关欢按住胤礽作乱的手，那柔若无骨的触感更是撩人，胤礽还记着太医的嘱咐，也只是想解解馋，没想继续下去，只是被这么一按，本就被撩出来的火儿更是泄不下去了。
“万岁爷，娘娘，姜贵人到了。”
逢春被推着进来通报，他本以为皇上和娘娘浓情蜜意一番也就罢了，没想到，没想到这般有伤风化……
“好了，既然姜氏到了，就由她陪你说说话——她是个聪明人。”
胤礽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就将关欢轻柔的放到床榻上，起身带着逢春回乾清宫了。
姜贵人此时在正殿里候着，见了万岁爷出来连起身行礼，退避到一旁，倒是与旁人不同。若是换个心思多的，主子娘娘有孕在身不能承宠，见了万岁爷可是要尽态极妍的。
“好好跟着煊妃，错不了。”
“是，奴才谨遵圣旨。”
姜贵人见万岁爷提点自己，当即跪下点头应是。
“去和煊妃说说话吧，若是成功诞下皇嗣，朕与煊妃都是要记你一功的。”
话落，胤礽摆摆手中的碧玉串子，就出去了。
姜贵人恭送万岁爷离开，不再多看其背影，垂眸敛目进了永寿宫内殿里——
作者有话说：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一个多月没更新了，真的很对不起大家，最近也很忙，期中期末连起来了，会努力更新的，大概两三天会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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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马脚
“姐姐安好？”
姜贵人近日里常来永寿宫, 与关欢的关系更是亲近了许多，不同于往日里恪守规矩的小心谨慎的样子，进来了自觉坐在床榻边的凳上, 说话也松快了许多。
“安好。只是总在殿里待着, 有些闷了。”
关欢坐在床榻上, 见姜贵人来了也没动身，刚刚与胤礽胡闹了一番，脸上还透着薄红, 姜贵人见了掩唇笑笑, “姐姐容光焕发, 可不像憋闷的样子。”
关欢被人调笑了脸上有些挂不住，本就春光满面，这样一来更是粉嫩动人。
姜贵人却敛了笑, 话音一转, “翠柳的事儿, 姐姐可有何高见？”
关欢知晓这才是姜贵人来的真正目的, 也接下话茬, “依本宫看, 皇后才是幕后之人。”
“姐姐看的通透。”
关欢也不清楚其中内幕, 只是直觉罢了，她不清楚的事儿, 姜贵人又如何清楚的呢？
“哦？此话怎讲？”
“妹妹虽然位份不高, 但比姐姐多在这宫里待了些年头, 从前在东宫时, 外人都看着当时的李侧福晋如日中天，可真身处其中，才知道, 太子妃把宫里把控的——极好。”
“所以？”
“翠柳是皇后娘娘贴身的宫女，除了自戕，不会在宫里出现意外的，就是不知咱们的皇后娘娘意欲何为了……”
“等明日请安就清楚了。”
关欢靠着高高的枕头，眉头轻簇，“明日里本宫让青绿去承乾宫告假，就说本宫受了惊吓，遵从太医的嘱咐，卧床修养。”
“娘娘好好歇息，明日嫔妾从承乾宫回了便知晓了。”
姜贵人说着就起身告辞了，关欢早上起来便不曾歇过，也就没有留她，点点头，让银朱送人出去了。
青绿端来小厨房一直煨着的血燕，还有关欢点名要的小吊梨汤，关欢自然喜欢那小吊梨汤，只是青绿在一旁盯着，血燕不得不吃。
“小姐还是小孩子脾气，总是爱吃些孩子爱吃的。”
“今天可不是我要吃，是你小主子要吃的。”
关欢就着玉勺饮了小半碗燕窝，就放了下去，转而舀了一勺心心念念的小吊梨汤，入口微甜，温温热热的让人心里都舒展开了。
“小厨房总不能只做了这一碗，一会儿你们几个也去一人领一份儿分着喝了，暖暖身子。”
“那奴婢可就不客气了，省的小姐心心念念的，饭都不肯好好吃了。”
说来也怪，关欢初初有孕，这几日来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偏偏胃口不好了，爱点些宫里不常做的吃食给小厨房出些难题，只是万岁爷拘着些。关欢吃了那些就连带着不怎么正常用膳了，反倒瘦削了些，惹人心疼。
关欢若无其事的一勺一勺舀着里面晶莹剔透的梨子，留青绿与银朱在那里无奈的笑笑。
承乾宫
皇后打发走了内务府的人，就到了内殿休憩，这几天一件件的事儿下来，不说如何如何耗费心力，到底是磋磨人。
“花颜呢，去将花颜叫过来。”
“是。”
碧柔本就算是承乾宫的老人了，现下更是皇后面前的红人，一直在内殿贴身伺候着，听了皇后的吩咐隐身下去传令。
要不说皇后难当啊，没有一刻闲暇，费心费力催人老啊，不怪历代的皇后娘娘得宠的少。
说起花颜的身世来，碧柔也心里嘀咕着，据说花颜是翠柳的亲生妹子，也是瓜尔佳氏的家生子，一直在国公府里养着，翠柳殁了当天就被送进宫来帮衬着皇后娘娘。
只是这花颜人如其名，容貌极盛，如今永寿宫的娘娘有了身孕，她进宫来，不知是替翠柳的差，还是来办小主的差事了？
宫里头当人奴婢的，最主要的就是得主子看重，原先翠柳她们两个贴身宫女共住一间房，如今两个人都离了承乾宫，倒是便宜了花颜，自己吃了独食儿。
“咚咚……咚咚”
碧柔站在那间屋子前，敲了几下门，就侧身静静等着屋里的回应。
“等一下。”
屋里传出声音，碧柔当即接话，“花颜姐姐，是娘娘传您过去正殿呢。”
“这就出去，劳烦妹妹了。”
话音落罢，花颜便推门缓缓而出，果然是天生的好颜色，一身素静的宫女服也遮不住的曼妙身材，一张脸只是略施粉黛也能看出不凡来，不说跟小主娘娘们比，最起码在宫女堆儿里是艳压群芳了。
碧柔敛下眼眸，不再看着花颜的脸，本就侧着身，正好顺势再退后几步，错了一个身位跟在花颜后头，等花颜进了正殿，碧柔自觉停下了脚步，将门关好，静静地守在门外。
正殿
“花颜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花颜进殿里就隔着屏风见了皇后在床上斜躺，心中有数，先请了安。
“起来吧，在自己宫里不用多礼。”
花颜笑着应是，袅袅起身朝凤榻走去。
皇后语气听着如常，等花颜走近却见娘娘面露愁色，“娘娘可是又头疼了？奴婢给娘娘按按头吧。”
花颜熟练地坐在榻沿，伸手给皇后娘娘按起了头上的穴位。
皇后也就势换了姿势，倚着高高的枕头坐了起来，“本宫的头疼，现下也就只有你可以解决了……”
“……格格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花颜垂眸，眼前浮现了十多年前的画面。
花颜与国公府里其他的家生子不同，她本不叫花颜，她最一开始没有名字，她是伺候福晋的一个嬷嬷从外面带回去的，她从小就没了家，在大街里与野狗抢饭吃长大的，直到遇到石府，哦，对了，当时石府还不是国公府呢，石府施粥，一群小乞丐围了上去。
从小身子瘦弱，又是女孩儿，比不过那群流氓能挤到前面去，总是落在最后头，是当初的福晋觉得那孩子可怜，嬷嬷伺候了福晋一辈子，也没个一儿半女，正好成就一段母女缘分。
后来进了府里，嬷嬷也是个心善的人，最起码在花颜眼中是的。嬷嬷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取个什么名字好，便去求福晋赐个名字，恰逢那天格格在，也就是如今面前的皇后娘娘，格格那日刚翻过诗经，里面有句话是“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当日花颜被嬷嬷收拾干净的，虽然年纪还小，但也能看出个美人坯子。
“你长的漂亮，不如我赐你个名字，德音怎么样？”
格格兴致勃勃地欢迎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
“多谢格格！多谢格格夸赞！多谢格格赐名！”
当时的小女孩太过激动，说话也语无伦次，惹人发笑。
花颜回过神来，眼中含笑，“格格头疼，奴婢是万死不辞的。”
……
咸福宫
姜贵人回了宫里，坐在窗边的榻上，看着外面秋风萧瑟，呼啦啦的吹着树叶，闭着眼，听着风声，倒也有趣。
“小主真是好雅兴。”
姜贵人抬眼，见进来送茶的是当时煊妃帮着让内务府送过来的人，也就笑笑，“……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奴婢不懂……”
“本也就是随口说说。”
姜贵人眼含笑意，端起面前的茶盏，润了润喉，“再过些日子，快到冬至了吧，正好煊妃娘娘有孕，到时候也就差不多满三个月了吧，宫里可得好生热闹热闹了。”
“定然是热闹的。”
就是不知道最热闹的，是承乾宫，还是永寿宫了？
姜贵人心里想着，摇头笑笑，应该还是承乾宫更热闹些，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是要红红火火……——
作者有话说：12号就考完最后一科啦！到时候狠狠更新！！！
谢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宝宝，亲亲！！！！！！！
第88章 临冬
宫里也不是时时有事, 皇后娘娘身子不比从前，却也牢牢握着宫权，不肯撒手。贵妃娘娘也低调了许多, 不说日日里按着宫规前去承乾宫请安, 但也没缺席过几次, 比之从前可是懂事许多。至于永寿宫，一向低调做人，安分做事, 虽说之前富贵惹人眼, 但如今两位高位娘娘都安生了, 旁的依附于她们的，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
永寿宫
自从上次皇后娘娘折腾了一通永寿宫后，便再无烦心事儿, 关欢在宫里头养尊处优, 日日被人捧着哄着, 精神头倒是还算不错。
许是先前初初有孕之时动了胎气, 虽精神不错, 却也每每被补药苦的没了胃口, 那股苦甜苦甜的霸道味道总是在嘴中难以散去, 故而反倒是瘦削了些许。
一张本就不大的小脸更加窄了，更是突显了那双水盈盈的秋瞳, 显得楚楚可怜的。日日里被补药围着, 气色倒也还好, 白里透红, 粉嫩嫩的。
“今日可有好好喝药？”
青绿挑了珠帘，就见胤礽往屋里走来，手里的碧玉串子上的穗子还随着大迈步一甩一甩。
“有嬷嬷日日盯着, 自然每天都喝了那一大碗十分十分苦的补药。”
胤礽挑眉轻笑，上前用还带着些外面寒气的手串刮了刮关欢的鼻子，“可不是，谁不知道永寿宫的娘娘最为听万岁爷的话？”
关欢眼波流转，瞥了胤礽一眼，随即往里错了错身，留出一小块地方好让胤礽坐下，胤礽却转去了一旁的暖炉旁，“今日外间下了雪，寒凉许多，朕去去寒气再过去。”
“青绿，还不赶紧给万岁爷准备姜汤去去寒？”
“是，奴婢知晓娘娘关心万岁爷，奴婢这就出去。”青绿也嘴角勾起，朝关欢促狭地笑笑，不再做那扰人的差事，转身就出去了。
“青绿倒是个知事的好面子，到时候让嬷嬷好好教导她。”
胤礽见手暖的差不多了，立即到了床榻边上，将关欢拥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关欢本就瘦削，小腹平坦，如今有了身孕，虽月份不大，却也有了微微的隆起，胤礽每天过来总是要感受下不同，只是今日怕寒气还未散尽，只隔了衣衫轻轻抚动着。
“外面的红梅开了吗？”
关欢突然来了一句不搭前言的话，胤礽却也总能顺着关欢往下说。
“今日是第一场雪，红梅想必还是花骨朵呢。朕让逢春叫些人取回来几枝，在殿中让宫人们好好照料着，也就开的快些。”
“那可真是好。”关欢听了胤礽的许诺垂眸浅笑，眼波流转，纤纤玉指柔柔地覆上胤礽那双青筋鲜明的大手，跟着在肚上一点点的移走……
承乾宫
皇后这些天来也是深居简出，除了日常的妃嫔们过来请安，也甚少办些宴会之类的让她们来聚聚，不过无心人躲得远，有心人自会来，譬如宁嫔之类，恨不得在日日在承乾宫里为皇后娘娘鞍前马后。
花颜的事儿被皇后藏的深，连宁嫔都很少见到，花颜虽说之前没怎么做过粗活，但也为奴作婢这些年，到底不如主子们皮肤细嫩，皇后便将自己的那些调用品赐了下去，让花颜这些天好好准备着。
花颜底子自然是十分好的，只是这些年来藏着容貌，总是画上遮颜妆，到底对皮肤还是有伤害的，经过这些天的调理，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一头浓密柔顺的黑发更是将她从宫女群中一下子显了出来。
“准备好了吗？”
“奴婢一直准备着。”
要说这些天后宫里是风平浪静了，太医院可是忙的脚不沾地了，永寿宫的汤汤水水需得时时备着，承乾宫的皇后娘娘伤了根基，半月里就要换一回方子，日日都要有人盯着拿药，景仁宫的贵妃娘娘也时时要些补气血的东西过去，左右逢源，片刻不停。
皇后娘娘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整，状态可算是好了，最起码不向前些日子那般苍白了。
花颜在内殿中侍候着皇后娘娘用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等明日里下了早朝，你去乾清宫给万岁爷送些茶点，再捎个话，本宫请万岁爷过来用午膳。”
“是，只是……只是有些地方还未完全修复。”
“无妨，十全十美了，反倒太过刻意。”
“是……”
花颜低垂着头，头上只插了一支淡粉珠花和几朵青绿色绢花，配上一身水绿的旗装，倒是看着清丽。
“明日里换身艳丽些的衣裳吧。”
“奴婢明白。”
皇后说罢又拿起刚刚被放在了一旁的册子，比对着今年冬至节需要准备的份例。
“隆冬，隆冬，又一个冬天要来了……”
“是啊，今年冬天雪下的早些，天也寒些，娘娘还需多多注意身体。”
“德音，你恨本宫吗？”
“不管是从前的德音，翠柳……还是如今的花颜，都是感念着娘娘恩德的。”
皇后听了抬起头，望向窗外，在大片大片雪的映衬下天空大白，透过窗子照进来，竟让皇后的眼眶湿润了。
“……将这册子拿下去吧。”
“是。”
花颜捧着份例册子下去，皇后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道，“算了，终究是本宫对不住你了。”
景仁宫
景仁宫的院子大，比承乾宫还要宽敞，贵妃着人搬了几个暖炉围在一起，殿门大开，几个宫人围绕着煮酒烹茶，一盏盏往内殿里送去。
贵妃娘娘站在内殿里一张黄花梨木桌旁，面前则是一盏盏被放好了花形茶盏，贵妃垂首俯身，带着华丽护甲的手轻轻煽动茶的香气来到鼻边。一双凤眸微眯，沉浸在面前的无数茶盏中。
“娘娘，娘娘，承乾宫的人，来了。”
“哦？”
小太监从外间疾步走进来，向贵妃娘娘汇报。
“请进来。”
话落，贵妃也随着那小太监一同到了正殿里。阖宫上下的人都知道，贵妃娘娘爱好奢贵，即使如今在景仁宫里不负从前盛宠，也是打扮的富贵逼人，大大的金丝芍药绢花在旗头正中，两边是一对振翅偏凤步摇，靓丽极了。
“奴婢景仁宫碧柔，奉皇后娘娘之名来给贵妃娘娘送这次冬至宴的册子。”
碧柔蹲跪下去，双手却将那本册子高高举起，捧的稳稳的，半点不见局促。
贵妃娘娘眼神一瞥，自有身边人极为懂眼色的将册子取来，送到贵妃手上。
贵妃翻了翻，就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娘娘这些天来事务繁杂，准备了冬至宴后便觉身体不适，怕误了宴会事宜，故而特地将冬至节册子给娘娘您送过来，若有不当，娘娘自行更改好了送到内务府处就好。”
“本宫必当竭尽全力为娘娘分忧。”
贵妃嘴角挑起，笑意藏在眼底，一直看着碧柔告退，出了景仁宫的大门。
“实在是娘娘英明，早早地准备好了冬至节的东西。”
“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心机深沉，冬至节这么容易出事儿的事情，定然会分拨下来让本宫掺一脚进去。”
“走吧，接着赏茶去。”
永寿宫
胤礽只下了早朝过来与关欢调笑了一会儿，就又匆匆回乾清宫处理折子了，关欢窝在花团锦簇的床榻上，愣了会儿，开口道，“去请姜贵人过来一趟。”
“姐姐何事相邀？妹妹今日不过来的晚了些，倒是让姐姐心急了，是妹妹的不是。”
姜贵人挑着帘子进来，也是富贵养人，虽是同样的容貌，但观其气度，不再向从前那般畏缩，真真儿有了几分主子的样子。
关欢眉目弯弯，坐在床榻上笑笑，“不过今日里无聊，想着耳边少了只小百灵鸟，一时之间不太习惯罢了。”
“姐姐可真会取笑人。”
姜贵人抬起手来虚虚捂脸，带着几分娇羞的笑笑。
“冬至节快到了，本宫心里总是有几分的不安心，但孕中不宜思虑过深，这才分外地想与你说说话儿。”
“姐姐确实需得好好将养，不过隔了昨日一天没来看望姐姐，今日再见，脸仿佛更小了些，不过姐姐容貌还是这般倾城。”
“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
关欢顿了顿，又接着说到，“……本宫是在担心皇后……”
“皇后娘娘？”
“宫里最近都太安静了些，反倒不是平常了……”
关欢看不懂皇后的真正意图，但自从她进宫以来，宫里从未消停过，如今这一个多月的喘息，倒是像暴风雨前的平静，表面上无风无浪，实则都在孕育着危险的想法。
“姐姐需要静养，冬至节上的风浪，波及不到永寿宫来。”
“怕就怕，人为的风浪，就是冲着永寿宫来的。”
关欢虽面上娇俏明艳，说此话时却目光灼灼盯着稍远处的屏风，姜贵人被其目光带的看了过去，之间万花齐开，争奇斗艳，只是不同寻常屏风花样，牡丹为百花之王，若是这等万花图，向来都是众星捧月只捧着那一朵牡丹。永寿宫殿里摆放的这一副屏风，却是两花并蒂，各展芳华。
姜贵人心中一惊，但也心中有了几分计较，更肯定自己一开始跟随煊妃娘娘的决定，这副能摆在永寿宫内殿的牡丹并蒂图，实在是——精妙绝伦！
“那娘娘的想法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只是到时候，还需你的配合。”
“娘娘英明，嫔妾自当为娘娘分忧。”
关欢笑笑，折下一朵摆放在床榻边上白玉瓶中的红梅，插在姜贵人发中，“红梅傲气，衬你。”——
作者有话说：今日第一更来啦！会努力有第二更的！
第89章 冬至
乾清宫
“万岁爷, 主子娘娘身边过来人了。”
花颜奉命来乾清宫请万岁爷过去用午膳，刚好逢春出来，虽说看着花颜面生, 但见其出示了承乾宫的令牌, 还是接过了花颜手中的膳盒, 转身进去了。
“没见朕正忙着呢。”
胤礽不曾抬头，仍批着折子，逢春见状将膳盒放到一旁榻上的矮桌上, 又回禀道, “今日承乾宫来了个眼生的姑娘, 说皇后娘娘与万岁爷有事相商，想请万岁爷过去一趟。”
“皇后……”
胤礽听了之后顿了顿，手中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午膳摆在承乾宫。”
“嗻——”
逢春见万岁爷应了就又出去回话, 想着好再卖皇后娘娘一个人情, 毕竟宫中的事儿, 不是东宫起, 便是西宫起, 谁说的好呢？
“姑娘回去回话儿吧, 万岁爷吩咐午膳摆在承乾宫。”
逢春搭在臂弯的浮尘一甩一甩，花颜见了俯身行礼, 又抬头讨好一笑, “劳烦公公了。”说着, 塞了一个荷包进去就转身离去了。
逢春看着远去的身影收回了目光, 捏了捏手中的荷包，默默藏进袖子中，大多数时刻, 承乾宫的赏赐，他都是会接的。
承乾宫
“娘娘，万岁爷吩咐一会儿来承乾宫用午膳。”
“你进去了吗？”
皇后还是在床榻边上翻着宫里的账册，闻言也没有抬眼，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并未，万岁爷事务繁忙，是逢春公公将膳盒带进去回的话。”
“去把那身喜庆的衣裳换上，一会儿再过来……对了，你让碧柔她们几个也换身喜庆些的衣裳。”
“是，奴婢遵旨。”
花颜听了皇后娘娘的吩咐就要退出去，皇后娘娘的意思不难理解，这是拉了承乾宫的人来给她做陪衬，好唱好了今天这一出大戏。
碧柔她们之前大多常年在外室或者外院服侍，脸上多风霜，自是不如她俏丽，一群喜庆的人儿站在一块儿，才能看出来谁最出挑不是？
永寿宫
姜贵人没待多长时间便又回了咸福宫，毕竟谁不知道这几日万岁爷几乎日日午膳摆在了永寿宫，她无缘无故留下来，平白讨人闲话。
刚刚兰苕进来回话，说万岁爷将午膳摆在了承乾宫，不知为何，关欢反倒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让人扶她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一个多月的卧床静养，今日怎么也该着下地走走了，她对医术不算精通，但总归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
她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许是许久未曾照过了，也许着是因为她在真正满满融入了这里……
“今日本宫觉得精神好多了，想着出去走走，银朱，你来帮本宫梳头，梳一个——明艳喜庆些的吧，好去去这些日子的病气。”
“好，小姐感觉好了那便是好了，这些日子奴婢手艺都有些生疏了，奴婢去净手，随后就给小姐来好好梳头。”
银朱听自家小姐精神头好了也心里高兴，兴冲冲地出去准备。
青绿在一旁守着，给关欢打开梳妆台的匣子，关欢只需要挑出她今天想要佩戴的首饰就好。
“喜庆些，也简单些，待会儿少用些钗环，要不然压的我头重。”
关欢声音清软，如今心里藏着事儿，说话不自觉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青绿与银朱本就事事以关欢为先，如今更是如此。
“好，那奴婢帮娘娘梳个架子头，将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玛瑙红梅头面给娘娘戴上，再别一枝红梅山茶流苏，正好衬得娘娘面色红润些。”
银朱骤然想起前几日内务府送来讨好的头面，晶莹明艳，华贵喜庆，正正好符合娘娘的心意。
“好好好，都好，你看着来就是。”关欢被银朱一提醒也想起来了那套头面，确实精贵美丽，关欢又抬手拉出那挂满了耳饰的匣子，挑了那红梅珍珠耳坠，让青绿侍候着装扮上。
关欢正在孕期，本就不适合涂抹那些脂粉，也多亏了这一个月来调养的好，面容白皙，色若桃花，眉眼如画，实在是光彩照人的很。
关欢穿不了正红，但砖红色总是可以挑的，衣裳颜色虽比之正红暗淡了些，但反而更衬得人白嫩，不仅如此，上面还用银线绣了好一幅冬日雪梅图，行走之间流光溢彩，步步生辉。
一个多月了，后宫的一池静水，总要有人搅动起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不知是孕期的敏感还是怎的，关欢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明明西六宫这边有梅林园，关欢却想要去东六宫那边瞅瞅去。
其实真要追究起来，也并非偶然。刚刚胤礽虽派人来传话不再永寿宫用午膳了，关欢也只心里轻松了片刻，这一年多以来的教训告诉了她，宫里的日日夜夜，容不得她半分疏漏。
她让小顺子又出去探听，宫里本就没有秘密，何况皇后宫中前去乾清宫请人便是过的明路，没有瞒着任何人的意思。
关欢猜测不出这位皇后娘娘耍的何种把戏，只能大略猜出两种可能，一种是皇后娘娘身体虚弱，强撑病体为后宫分忧，只盼今日再引起万岁爷的怜惜之情。再者，就是皇后娘娘另觅新人，想着再捧一位小主出来了。
又或者是其他的事儿，但关欢到底对皇后了解不深，猜测不出，只是今日这一趟，她是真的要来走一遭。
“娘娘，系好斗篷再出去。”
宫外准备了暖轿，小顺子也在一旁跟着，娘娘一时兴起，宫人们自是需得准备齐全，尤其娘娘腹中还有了小主子，更是万万不能松懈。
过了中间宫道，关欢叫停了暖轿，想着下去走走，宫人们围了一圈，前面两个小太监，身旁是银朱与兰苕陪着，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太监与宫女，又有斗篷遮风与汤婆子暖手，关欢倒也没觉出十分的严寒来。
“啪，啪……”
关欢刚下来走了没几步路，就听到净道的声音，关欢的手狠狠握了握其中的汤婆子，意料之中。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胤礽本在御撵上，这几天前朝事多，他正闭目养神，思索着其中关窍，却突然听到熟悉的请安声。
他连去掀开帘子，就见关欢在外面请安。
“太医不是让你卧床静养，怎么朕只离了半天功夫，你便出来寻欢了。”
说着，胤礽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御撵，亲自将关欢扶了起来，又握了握关欢缩在斗篷里的手，见掌心温暖，才松了眉心。
当时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原来对关欢如此关心，许是成了习惯，许是真心多了几分，不管如此，结果总归是成了这样。
“万岁爷忘了？太医说静养一月便好，待臣妾自觉有了力气，还是需多多走动，对皇嗣也好。”
“前几日便可下床走动了，只是看着今日天气空明，想着出来走走，正好与万岁爷谈及了红梅，便出来看看。”
关欢略带着急地解释了一通，声调不自觉上扬，本是解释，反倒像是撒娇讨赖，更让胤礽说她不得。
“可用了午膳？”
“没呢，您回了乾清宫之后姜贵人就来了，宫人们上了些茶水点心，我也就跟着用了些，用了之后便觉得困乏，又窝在床榻上睡了一觉，刚刚醒来觉得精神大好，总是想着出来走走，便央了秋桂姑姑好不容易出来的。”
胤礽一听秋桂姑姑都同意了也知晓是该着她出来转转了，本就是爱闹的年纪，总不至于现在还委屈了她。
“朕应了皇后去承乾宫用午膳，你也一并吧。”
“臣妾现在正被那园子里的红梅吸引着呢，听宫人们说那园子里的红梅开的更好些，臣妾要亲自去挑拣几枝好看的摆在内殿，若是万岁爷一会儿还有功夫，便去梅园寻臣妾便是了。”
“一起上了御撵吧，到了承乾宫那儿你再自己去。”
胤礽刚才也是随口说说，他不至于昏了头带关欢去承乾宫用午膳，便是没那个宠妾灭妻的心思，到了旁人眼中，也是万分揣摩。
“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关欢还冲胤礽甜甜笑着眨了眨眼，胤礽心中受用，拉着关欢上了御撵。
关欢打扮的明丽娇俏，刚刚胤礽担心关欢身体，没来得及打量，如今扶着关欢上了御撵，方才被旗装下摆的银丝梅花吸引。
“这身旗装做的妙，织造局的人当赏！”
“那可是甚好。”
胤礽握着关欢的手，把玩着细白的皓腕，觉得手上还缺些东西，想了想，“等到了冬至节，想向朕讨个什么东西？”
“那不如臣妾写在纸条上，放在给万岁爷做的荷包中，等到了冬至节咱们两个互送节礼，看看是不是——心有灵犀。”
关欢望着胤礽的眼镜亮亮，仿佛带着钩子，胤礽自是点头同意，有小情趣的宠妃，总归是更和他心意的。
承乾宫与刚刚那条宫道相隔不远，不一会儿御撵就停了下来，胤礽刚扶了关欢下来，就见承乾宫门前好大的阵仗。
许着是胤礽久不来承乾宫了，承乾宫门前站了两排宫女恭迎圣驾，倒是都穿的喜庆，尤其是站在最前的那个宫女，身段窈窕，虽低垂着头，也能窥见其不同寻常的美貌。
若是关欢没来这一趟，胤礽看了许着还会有几分心思，只是皇后不想弄巧成拙，反倒为关欢做了嫁衣，宫女们衬出了花颜的不俗，宫女与花颜却一同衬出了关欢的出尘明丽。
关欢抬眼一看，又敛了眸子，与胤礽行礼告退。
胤礽紧了紧关欢的手又放开，是想她安心之意，关欢抬头回了个微笑，又朝着承乾宫门前微微蹲身行礼，就带着永寿宫的一行人离开了。
承乾宫一众宫纷纷避让，随之又跪迎万岁爷驾到。
第90章 起落
“都起吧。”
胤礽作势抬手, 随即进了承乾宫大门。不同外面喜庆的宫女，承乾宫倒是显出几分萧条的意味，许着今日下了些雪的缘故, 添了几分肃静。
宫人们在前面引路, 到了正殿门推开门来, 随后退到一旁，不再作声，只花颜亦步亦趋的跟在胤礽后头进了屋, 又从一旁宫人的手中接过赤金面盆, 捧着过去请胤礽净手。
赤金的面盆衬得青葱般的柔荑更加皎白, 指甲干净红润，是极其健康的颜色，不同宫中妃子们惯用的蔻丹涂上。
胤礽也只看被那一抹白晃了下眼, 又看了下那宫人的面容, 心中感到好笑, 皇后如今是什么昏招都往外出了。
胤礽接过一旁宫女递上来的帕子擦擦手, 随之将其扔到了花颜臂上, 转身进了内殿。
花颜怔了一瞬, 随即收了那手帕, 跟着胤礽后面进内殿侍候。
胤礽进了内殿直往榻上一坐，皇后坐在另一侧, 本是在向万岁爷行礼, 胤礽见了之后一抬手免了皇后的礼数, “你身子还弱些, 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是，谢万岁爷关心。”
皇后打扮的不同以往雍容，今日穿着一身晴蓝色旗装, 倒是显得人年轻了几岁，脸上只施了淡妆，只是终究掩不住疲色，头上戴着点翠头冠，淡雅不失华贵。
“今日寻朕来可是有何事？”
“万岁爷无事便不来承乾宫坐坐吗？”皇后娘娘微微一笑，笑容似是有些苦涩，起身从宫人手中接过茶盏轻轻放在胤礽手边的矮桌上，胤礽拿起茶盏，撇撇上面的茶汤，抿了一口。
“这段日子前朝事忙，不想疏忽了后宫。”
皇后娘娘的笑容僵了僵，这话说的好没道理，疏忽了后宫，却没疏忽了永寿宫，到底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臣妾今日请您前来也确实有事相商，快到冬至节了，臣妾想着后宫久没热闹的事儿了，不如趁着那日宫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只是煊妃有孕，不知到时是否参加？”
“你着人去永寿宫一趟便是了，若是煊妃身子尚弱，自会派人来告假。”
“是臣妾想岔了……”
“无妨，用膳吧。”
胤礽一撩衣袍下摆起身，花颜在一旁扶起皇后娘娘，一同到了八仙桌旁给两位主子补菜。
冬日天冷，皇后又掌着后宫中馈，万岁爷歇在了哪里，在哪位宫妃那里用的膳食，用的什么，用的多少，都有记载。冬日里永寿宫喜欢烧锅子，今日承乾宫也准备了羊肉锅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皇后给碧柔使了个眼色，站在一旁的碧柔又挑了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女来侍候皇后娘娘用膳，羊肉锅子热死腾腾，花颜给万岁爷布膳，那双青葱的嫩手被热气熏的红润，白里透红，好不漂亮。
胤礽唇角勾起，笑了笑，咱们承乾宫的这位皇后娘娘，真是病急乱投医呀。
宫里多用羊肉，锅子用的多了，也就不那么新奇了，第一次在永寿宫用膳觉得好，第十次在承乾宫用膳，还觉得好吗？不见得了。
“就这样吧，前朝事忙，朕先回乾清宫了。”
胤礽刚一放下筷子，逢春便极有眼色的上前递了帕子过去，胤礽结果大略擦了擦手，就将其扔回了逢春怀里，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了承乾宫一屋子宫人面面相觑。
皇后苦笑了一下，起身跟了出去，好在承乾宫院子不算小，万岁爷还没出了宫门。
“万岁，如今宫中少嫔妃，煊妃有孕，又许久不进新人了，故而臣妾斗胆，挑了身家干净的花颜前来伺候……”
皇后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把握，她在赌万岁爷不会落下她这个面子。
“那就封为官女子，先在皇后身边伺候着，等调教好了再说。”
“是，臣妾遵旨。”
“奴婢谢主隆恩。”
花颜本就是追着皇后娘娘出来的，听闻了封赏急匆匆跪地谢恩。天气见凉，但奴婢毕竟是奴婢，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穿的也只是领边带着薄薄一层绒的旗装，那宫女俯身跪谢，较为单薄的身姿突显，如弱柳扶风。胤礽看了看，手中的扳指不停地转着，富贵的牡丹看多了，窈窕细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永寿宫
“娘娘，娘娘，万岁爷在承乾宫新封了一位官女子。”
小喜子一路小跑着进来报信，关欢正坐在榻上品着小厨房刚刚送上来的血燕，听了之后手当即一顿，抬头挑眉，“官女子？”
“听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花颜姑娘。”
“哦？这花颜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咱们也未曾听说过？”站在关欢身旁服侍的嬷嬷也不禁好奇起来，她与皇后娘娘也算相识多年，这花颜姑娘，可真是稀奇。
“听说是翠柳的妹妹，也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话说到这里也就不用继续了，关欢听了之后面色如常，继续舀着碗里的燕窝。
“只是虽说是翠柳的妹子，据说这花颜姑娘却也年过双十了，按理来说小选都已经过了的年纪。”
“既然戏台搭好了，角儿们也都准备好了，咱们就躲得远远儿的吧。”
关欢当下手中的燕窝，继续说着，“去和承乾宫告假，本宫身子尚虚，冬至节的宫宴怕是去不了，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喳——”
小喜子听了利索地起身前去承乾宫告假。
“看好了永寿宫的宫人们，切记，切记，冬日天干，多备着些水。”
青绿与银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也转身出去安排了。
旗头太重，头发梳的也紧些，关欢回宫之后边卸了旗头钗环，只留了一支红梅镶金簪在头上，面色白皙，眉目如画，唇色动人，好似神仙妃子，只是目光却没有那般纯善了。
冬至节宫宴
宫中的日子过的无趣，不过是数着日子，重复着一天又一天，如此这般，日子也就过的快了，冬至节当天竟然这般快就到了。
这些日子里万岁爷少进后宫，好不容易来个冬至节热闹热闹，一向是宠冠六宫的煊妃又不在，各宫妃嫔可是卯足了劲打扮自己，只盼着隆恩浩荡，降临在自己身上。
皇后娘娘跟着万岁爷一同临席，一身明黄凤袍，头上是金凤钿子，雍容华贵，凤仪万千，只是想必这些日子难过，瘦削了不少，一打眼看过去，竟有些撑不起来那身衣裳。
皇后娘娘下首便是贵妃娘娘，也是穿着彰显身份的金黄色旗装，上面是百花争艳，又着同色系小袄，白色围领衬得其珠圆玉润，梳的是一字头，上面是金丝芍药绢花，两侧也是金色妃色相互映衬来的各式绢花组合，一白色珍珠步摇垂下，华丽不失清纯，在今日艳压群芳。
其余的各位小主娘娘也是精心设计，各有各的小巧思，令人眼花缭乱。
“臣（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身吧，今日家宴，不必多礼。”
胤礽稳坐高台，看着台下众人的身影，有些恍惚，身影交叠，他竟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宫宴虽说热闹，但来来去去也只是那些歌舞表演罢了。
只是今日这个节目，似乎有些不同。
舞女们穿着碧绿色裙装，长发及腰，飘飘在身后，围成一圈，长长的水袖被收在手中，脚步轻移，身影变换，由白色渐变到碧绿的水袖散开，像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中间的人纤腰慢扭，渐渐起身，一身妃色裙装，长长的水袖掩面，犹抱琵笆半遮面，扭动间露出那抹雪白细腰。
脚尖轻点，中间的人儿便转了起来，飘逸的水袖飞起，本来被盘起的长发散落，模糊了面容。
水袖收起掩面，一上一下错动，渐渐露出真容，那美貌女子嘴中含扇，贝齿轻咬，扇子打开又合上，中间的面容总是看不清楚，慢慢起舞，美不胜收……
时间算不得长，只是这女子实在是惊艳四座，最后水袖敛起，挪动到队伍前方行礼，却仍垂眉敛目，低调极了。
“抬起头来看看。”
万岁爷发了话，那女子自然听话的抬起头，其实离着御座远些，也是看不清真容，只是朦胧之中眉目流转，墨发红唇，极为娇艳。
“这是……承乾宫的吧。”
“是。”
胤礽静了一瞬，“愿宫中好花常开，好景常在，便封为常在吧，赐居——长春宫。”
“是，嫔妾多谢万岁爷恩典。”
台下的女子激动地抬头，目光灼灼，更为动人。
旁席
宫中人少，姜贵人也勉强坐在了第一排，见状拧紧了手中的帕子，宫中的新人总是一茬接着一茬，就是看谁能抓住冒头的机会，今日这机会被皇后抓住了，其余人……想到此处，姜贵人却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的重头戏便是这个了，已知的手段总比未知的来的轻巧容易些，想必永寿宫那边也能暂且安心了。
“小主，小主……”
“怎么了？”
“今日宫宴欢欣……”
是了，姜贵人到底还是年轻些，刚刚险些藏不住脸色，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姜贵人深吸一口气，唇角弯弯，脸上笑容如故。
永寿宫
冬至节外边儿热闹，永寿宫里头也不遑多让，御膳房再忙不过来，永寿宫的差事也是忙的过来的，更何况从御前赐了整整一桌席面过来，更是热闹极了。
宫人们簇拥着关欢围坐在一团，关欢与她们几个关系要好，过节的日子也就不那么讲规矩，大家坐在一起，也都蹭蹭喜气。
“娘娘，前几日承乾宫的那名官女子，被封了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