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杏仁
杏仁发现, 今天主人出门打猎回来得早了些。
主人每天都很辛苦,早出晚归赚钱给杏仁买罐头。
杏仁喜欢吃猫罐头,杏仁也喜欢主人。
所以听到智慧门锁打开的提示音, 杏仁下意识往大门的方向小跑了过去,准备跟往常一样去迎接主人。
但是刚跑出去两步, 杏仁突然止住了动作。
他闻到空气中出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
出于猫科动物的本能,杏仁圆圆的瞳孔在夜晚变成竖起的一道裂隙, 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大门的方向。
门开了。
杏仁看见主人领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随后又走进来一个人。
空气中那股陌生的味道愈发浓烈。
那个人头发亮晶晶的, 身上穿得也亮晶晶的。
杏仁是只喜欢蓝色和黄色的小猫咪, 在它的眼里,那个陌生人非常非常的漂亮。
杏仁放松了警惕。
他觉得, 这可能是主人打猎新带回来的猫罐头。
玄关的照明射灯被打开。
暖调的灯光柔和地罩住了两个人。
李现青看到玄关的置物架上放着那个格桑山形状的摆件,聂云驰用它来挂车钥匙。
摆件旁边的融蜡灯被随手拧开, 一股若有若无的皂香在空中飘起,好像置身于阳光暴晒下的纯棉织物之中。
在空气中氤氲开来的香气温馨又私密, 偌大的房子安静得只能听到电器运作的低鸣声。
直到这一刻, 李现青才清醒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踏入了属于聂云驰的领域。
发现是主人带了新罐头回家的杏仁,浑身炸起来的毛重新变得顺滑, 它又开始踏着优雅的小猫步往前走。
然后它看到就看到主人转身背对着自己, 一只手松松地撑在玄关上和那位“猫罐头”低声说起了话。
但是两个人的声音都有些轻, 絮絮叨叨地听不清楚。
不知道主人说了句什么,“猫罐头”突然沉默了。
杏仁疑惑地站立着, 歪头打量他们。
半响,李现青突然抬起手,帮聂云驰把眼镜摘了下来。
镜腿折叠放到玄关置物架上, 发出一声轻响。
就好像点燃烟花的导火索时发出的一声滋啦警告。
下一秒,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第一步,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先牵到了手,谁的额头先碰上额头。
李现青只觉得光线暗了下来,照得他只能紧紧看着眼前的人。
他们就站在玄关处拥抱。
射灯照在两个人的头顶,把每一根发丝都点亮。
“青青,我总觉得现在有些不真实。”聂云驰的声音有些沉,如同在耳畔低语。
李现青闻言眼睛轻弯出两道月牙:“真的被吓到啦?”
“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聂云驰,我不来你也要开心。”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来的,你要等着我。”
聂云驰看见李现青眼里的得意,不由得笑了一声。
小鸟是自由的、勇敢的、漂亮的小鸟。
在爱上,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小鸟不自知地去爱旁人。
也无师自通地教会旁人去爱他。
聂云驰不可能不爱他。
李现青感受到第一个吻落在自己颤抖的睫毛,他闭上了眼睛。
于是第二个吻落在鼻梁上。
是聂云驰在亲那颗小小的痣。
李现青在第三个吻来临前,微微张开了嘴巴。
混沌中,他听到聂云驰笑了一声,很轻,带着些气音的浊。
“怎么这么乖?”
李现青来不及回答他。
第三个吻,是呼吸与心跳的纠缠。
杏仁瞪大了眼睛。
它不明白。
这不是给自己打猎带回来的猫罐头吗?
为什么主人自己先吃上了?
所以这不是给自己的猫罐头。
这是主人自己的。
射灯在玄关处投下一双分不清谁是谁的影子。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衣物磨蹭的声音。
是两件外套掉落在地上。
杏仁忍无可忍,飞奔着蹿过去,咬住了聂云驰的裤脚。
“喵呜喵呜!”
“喵喵喵!”
叫得不明所以,但情绪高涨。
李现青被杏仁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
下意识去推聂云驰的胸膛。
结果一个不留神,牙齿磕碰到嘴唇。
聂云驰退开一步,舔了舔被咬破皮的下唇,尝到一点血腥味。
“是你呀,杏仁?”
李现青蹲下身去看杏仁,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杏仁也不惧他,反而停下咬聂云驰裤腿的动作,大摇大摆地走到李现青跟前。
“喵呜~”一声,打了个招呼。
李现青见杏仁不抵触自己,又大着胆子揉了揉它的下巴。
杏仁舒服得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现青笑起来,抬起头和聂云驰说:“他不怕我诶。”
聂云驰双手抱臂倚着入室屏风,静静地看着李现青和杏仁互动。
见李现青抬头和自己说话,聂云驰无奈地笑了一声:“都说了,见到你杏仁会很开心的。”
说完弯腰从鞋柜里给李现青拿出一双全新的拖鞋。
又顺手将两个人脱落在地板上的衣服捡起,拍拍灰挂进衣帽间里。
李现青换鞋子的时候,杏仁依旧在他脚边团团乱转,时不时凑上来闻一闻。
像是在做气味信息识别录入。
主人的罐头,多闻闻。
因为常年独居的原因,聂云驰的房子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只能从一些摆放整齐的物品里窥见他生活的半点痕迹。
反而是杏仁拥有许多各色各样的猫咪用品,错落有致地布置在这套平层中,增添了不少温馨的生活气息。
李现青住的客卧就在聂云驰房间的隔壁,拉开窗帘,是和客厅一样用一整块钢化玻璃镶嵌的落地窗,站在窗前随便眺望,就能看到不远处一览无余的江水夜灯,和对岸泛着蓝白荧光的幢幢摩天大楼。
因为高度和距离的修饰,站在楼底下时觉得刺眼且明亮的灯光,现在看起来却是柔和的、朦胧的,仿佛只不过是这座城市的一点装潢巧思。
这里和在地下20米深处拥挤的地铁,一样属于a城。
李现青看着窗外,不禁出神地想:“a城,真的好大。”
居大不易,居大不易。
和草原的广阔不同,都市的大是有明显边界的,这种边界在夜晚灯光的映衬下会格外明显。
而清晰的边界又将人群进行了清晰的划分,将每个人从写字楼的格子又划分进城市的格子,让所有人都被衬托得无比渺小。
“叩叩。”
李现青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一回头看到聂云驰拿着洗漱用品进来了。
聂云驰边把东西放下,边说:“是家里放着备用的,还没有拆封。”
“好。”李现青走过去随意看了眼,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李现青把目光又移回到聂云驰脸上,却看到了他下唇有一小点深色,好像是破了皮的伤口。
他突然想起刚刚在玄关处的那一点磕碰。
“疼不疼?”李现青试图用指尖去碰一碰那块伤口,却又犹豫地悬在半空,留有距离。
聂云驰捉住李现青那只迟疑的手:“不疼。你咬人跟小猫一样,没什么力气。”
李现青听了,马上把手抽回来,作势就要赶聂云驰出去:“没事的话那你快出去,我要洗澡了。”
“等一下。”聂云驰按住房间门,眼底含笑地看着李现青,“毛巾都有定期换洗,就放在柜子里。调水温用左边那个钮。我就在客厅,有事喊我。”
李现青又看了眼那点深色的伤口,应了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喵呜~”
杏仁巡逻到这边,不懂为什么房间门关上了,于是抬起前爪试图扒拉门。
却被聂云驰抱了起来,制止道:“杏仁别闹。”
他挠挠杏仁的下巴,说:“第一次见面,你要乖一点,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啊。”
说完突然停顿了一下,聂云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起来,把杏仁举高和自己对视。
聂云驰问杏仁:“喜欢他吗?”
杏仁睁着双灰绿色的眼睛:“喵?”
聂云驰点点头:“爸爸也喜欢。”
杏仁疑惑地歪头:“喵喵?”
聂云驰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轻声同杏仁说:“让他做你妈妈好不好?”
“喵。”杏仁眨了一下圆圆的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但聂云驰觉得,它应该是同意了。
李现青靠在房门上,只觉得有一股火顺着声音的传播,从门的那边一路烧过来,在耳尖灼得发红。
为什么这间房子的门如此不隔音?
李现青躲进了淋浴室。
这下空气终于变得安静了下来。
热水冲淋下来,氤氲的水汽很快在整个浴室弥漫开来。
水流天生就有冲去疲惫的魔力,让人感到神经放松起来。
李现青洗完澡出来,看到聂云驰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露台上打电话。
晚风隐约往李现青耳朵里吹进几个音节,听起来是聂云驰在和人确认请假的事宜。
李现青没有继续听下去,只在客厅转了一下,找到了正在饮水机前喝水的杏仁。
伸手摸摸头顶,又从头顶一路顺着后背摸下去。
杏仁停下喝水的动作,转过身去蹭李现青。
“其实你很乖的。”李现青尝试着去抱起杏仁。
杏仁依旧没有抵抗。
李现青看着怀里乖乖盯着自己看的杏仁,想了想。
又瞥了眼还没打完电话的聂云驰。
最后低下头,用鼻子碰碰杏仁的脑袋。
小小声地和杏仁商量道:“但是你不可以喊我妈妈。”——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杏仁:喵~(妈~)
青咪:喵喵喵!(不准叫妈妈!)
驰哥默默打开猫语翻译器……
第32章 柚子
客卧的床垫柔软且有支撑力, 根据聂云驰说的,家里会有阿姨固定一周两次来做卫生打扫,这些床上用品确实也像是有定期换洗, 还能闻到上面散发着的淡淡洗衣液香气
李现青窝在床上,看起手机。
下午刚考完他就在群里报了消息。
长辈们自然还是发些如出一辙的鼓励话语, 索日娜和贡央则是一边在群里对他进行了表情包轰炸,一边私聊他问了几句话。
李现青开始回起消息。
娜娜要发财:听贡央那小子说你没那么快回来哦?
青青:对, 成绩没那么快出, 我等等再回来
娜娜要发财:说什么等成绩, 你就是想在a城玩几天再回来吧!
青青:[不敢说话.JPG]
娜娜要发财:你呀!小心把心给玩野了!
青青:不会的
娜娜要发财:[哼][哼]
回完索日娜, 李现青小心地戳了一下贡央的头像,点开聊天框。
贡央的汽修店:有空了扣1
青青:1
贡央的汽修店:呵呵
贡央的汽修店:你终于回我消息了
青青:1111111
贡央的汽修店:……
贡央的汽修店:你和那个谁见面没有?
那个谁。
李现青犹豫了一下, 最后决定老实交代。
青青:见了
青青:[遁地][遁地]
贡央的汽修店:哇
贡央的汽修店:真是好、迅、速、啊!
青青:……
青青:你不准这样说话
贡央的汽修店:我、怎、样、啦?
贡央的汽修店:我实、话、实、说~
青青:[锤子][锤子][锤子]
聊天界面里安静了几秒,“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显示了又灭, 最后李现青看到贡央发过来一句。
贡央的汽修店:哥,你开心吗?
李现青看到这句话一怔。
开心吗?
他试图去缕清一些线索, 但发现有的时候不是只要思考就会有结果。
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了好几次, 最后李现青只发出去了两个字。
青青:开心
贡央的汽修店:开心就好
贡央的汽修店:哥,如果你开心的话,就去做吧
李现青抿嘴看着贡央发过来的话, 一时之间语塞。
只要开心就好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开心。
他只知道, 和聂云驰不能见面的日子里他会感到难过, 但是又有一点快乐。
而和聂云驰见面的时候他会感到快乐,却又还有一些难过。
见不了面的日子里, 想念是最多的,所以有一点彼此的消息都会感到快乐,但这一点快乐很渺小, 快乐之后是更深的空洞。
到了见面的日子,人又会开始自我怀疑。在彼此相处的某个瞬间,会在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真的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吗?
一直喜欢下去。
一直互相喜欢下去。
前者来源于爱别离,后者来源于求不得。
算来算去,居然只有在去见面的路上开心得最纯粹。
李现青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是柔软的,比手指温度要高一些的。
他又想起在玄关的那个吻。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
已经接过吻的两个人,应该是什么关系?
是恋人吗?
不过恋人未满。
是互相喜欢吗?
那这份喜欢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都市生活的人总喜欢到草原去,到雪山去,到一切与城市景观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去。
他们说这是因为新鲜感的召唤。
所以他们花费时间、精力还有金钱,去短暂且投入地感受一段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然后再回归自己本来的生活。
这是对风景的爱。
那对人的爱,是否也是这样呢?
李现青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很多事情,包括聂云驰,包括爱,包括自己。
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
于是李现青蒙上被子开始睡觉。
在聂云驰住的小区旁边开着一家超市,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胜在地理优势好,辐射附件三个半包围状分布的楼盘,每日客流量也还算客观。
李现青刚进去的时候属实是没有发觉这个超市和他逛过的其他超市有什么区别。
直到他在甫一入门的水果区看到了一个标价230的柚子。
一个。
柚子这种水果,虽然在巴布算得上稀罕货,不容易买到,且能买到的品相都很一般,但即使如此,李现青也很难想象有一天也能看到一个按照个数来定价的柚子。
而且还是230一个。
比他当年上班时的日薪还要贵了。
是会更甜吗?还是更多汁?
还是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聂云驰见他顶着那排柚子不动,问道:“想吃柚子?”
李现青摇摇头,说:“我想回家种柚子。”
但是看着标签上写着的“产地:泰国”,李现青觉得回家种柚子估计不行,还是得去泰国种。
聂云驰失笑:“这是改读农学了。”
站在货架前期期艾艾了一会,李现青最终也没有拿那个柚子。
但是等走到果蔬区里面,在他把精挑细选的一个漂亮番茄放进手推车的时候,李现青看到了一个饱满的、漂亮的、标价230一个柚子,悄无声息地躺在手推车里面。
他抬眼望向聂云驰。
聂云驰正对着李现青挑剩下的几个番茄,企图研究它们之间的区别,察觉到李现青的目光后,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推车里的柚子,眉梢轻轻一挑:“是我想尝尝。”
“你之前没有买过吗?”
“买过。”
“那你还尝什么?”
“时隔太久,忘记什么味道了。”
李现青静静地看着那个柚子,最后应了声:“哦。”
但是聂云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小酒窝。
他们这趟出门是来买一些晚上打火锅的食材。
起因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李现青嘟囔了一句a城暖得早,现在这个天气正适合火锅,要是再不吃等下一次天凉估计一等就是大半年。
聂云驰闻言就要把晚餐的餐厅定在火锅店。
李现青拦住他,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自己做吧,只要买火锅底料和食材回来就行,简单得很。”
说完又回忆了一下聂云驰家那个干净整洁到看不出有没有使用痕迹的厨房,补充了一句:“你家里有锅碗瓢盆那些东西吗?”
聂云驰放下手机,理直气壮地点点头:“什么都有。”
就算没有,等会买食材的时候一起买也就有了。
所以两个人现在站在了超市里。
李现青看着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他们标签上写着的价格,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进了免税店。
聂云驰推着购物车走在李现青后边,看着他认真比较商品的侧脸微微出神。
说实话,聂云驰已经快不记得上一次自己逛超市是什么时候了。
再久远一些来说,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其他人一起逛过超市。
小的时候,聂松庭和徐闻兰一个比一个忙,能抽空和他去餐厅吃个饭已经实属不易,逛超市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属于浪费时间的无用消遣,他们总有其他更值得花费时间去做的事情。
长大一些便开始漫长的独居生活,包括出国求学也是靠自己一个人在白人饭的包围下努力钻研中餐,逛超市自然也是属于一个的速战速决。
所以像这样,慢条斯理地研究商品,不紧不慢地绕着货架打圈,仿佛毫无目的一样的行为,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逛超市。”
火锅底料被放在货架的最下面。
李现青蹲着细细看完一排各色各样的火锅底料,最后抬起头问聂云驰:“汤底你想吃什么?”
聂云驰松开手推车的把手,陪他一起蹲下来,匆匆扫了一眼说:“我都可以。你拿你想吃的就好。”
“真的吗?”李现青拿起一包牛油火锅底料,“你能吃辣吗?”
作为常年在a城、港城两地往返生活的人,聂云驰听到这个问题后下意识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能。”
李现青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聂云驰确认道:“真的吗?”
聂云驰毫不犹豫地点头:“真的。”
李现青听完就笑了,他把那袋牛油火锅底料放进了手推车,然后顿了顿,又弯腰拿了一袋番茄火锅底料。
瞥见聂云驰看过来的目光,李现青推着手推车就往外走。
“突然想吃鸳鸯锅。”
“鸳鸯锅吗?”
“嗯哼。”
聂云驰垂眼轻笑一声,迈步跟上李现青的身影。
逛到生鲜区的时候,聂云驰接到了蔡弎的来电。
李现青听到聂云驰拿着手机听了一会,最后回了蔡弎一句:“这个我做不了主。”
电话那头的蔡弎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聂云驰面不改色地说:“那我问一下能做主的人。”
挂掉电话后,聂云驰对上李现青疑惑的眼神。
“是蔡弎。”聂云驰解释道。
李现青点点头,这个他听到了。
“他和兆安吵架被流放了,说想今天晚上来家里吃个饭,打点秋风。”聂云驰又继续说道。
李现青继续点点头,点到一半突然顿住。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聂云驰问他:“所以可以吗?”
“他要来你家吃饭,你问我做什么。”
“上一次,你说过不想见他们。”
这就很没道理了,李现青想。
那都是快半年前的事情了,怎么还能记到现在?
“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
李现青低下头研究了一下推车里的食材,觉得可能得再买多一些了。
然后对着聂云驰点点头:“那让他来吧。”
聂云驰嘴角漾开一点笑意,低头给蔡弎回了消息。
李现青看了一会聂云驰,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心里却又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躺在推车里的柚子。
李现青想,可能这世界就是有很多事情都跟这个柚子一样,没有道理,但总有人会买单——
作者有话说:提问:
请问,已知现如今柚子230一只,螃蟹119一只
那么,青咪多少钱一只?
青咪:???
驰哥(准备刷卡)
第33章 火锅
刚挂掉电话的时候, 蔡弎还是有点懵的。
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去聂云驰家蹭个晚饭,为什么聂云驰要说做不了主?
他自己家他还能问谁做主?
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
于是他又给聂云驰发了消息。
姜葱蒜蔡:你要嫌麻烦咱就出去吃呗
姜葱蒜蔡:自家兄弟不用那么麻烦
姜葱蒜蔡:说啥做主不做主的, 你装啥
过了一会,蔡弎收到了聂云驰的回复。
Zephyr:没装
Zephyr:问过了, 你来吧
Zephyr:晚上打火锅
这下蔡弎是更疑惑了。
姜葱蒜蔡:真要问过啊?
姜葱蒜蔡:你家还有别人在?
Zephyr:对
姜葱蒜蔡:不是,你问的谁啊?
Zephyr:问的他
姜葱蒜蔡:?????
蔡弎盯着手机,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听起来可不像只是有普通朋友来借宿的口气啊。
姜葱蒜蔡:谁?
姜葱蒜蔡:住你家?
姜葱蒜蔡:我认识吗?
Zephyr:认识
蔡弎盯着聊天界面陷入了沉思。
聂云驰没有反驳自己第二个问题, 那就是确实住进了家里。
而且还是他和聂云驰都认识的人。
以他和聂云驰从小到大有所重合的社交圈范围, 他属实是想不到会是谁。
下一秒, 蔡弎将聊天记录打包转发给了还在冷战中的姜兆安。
姜葱蒜蔡:姜姜,能不能理一下我, 有瓜吃
果然,不过片刻, 满屏的绿色对话框矩阵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对话框。
小安爱吃姜:速探速探!
姜葱蒜蔡:好嘞宝宝
蔡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他晚上倒要去看一眼,聂云驰到底吃的哪根窝边草。
蔡弎出发前本来想按照从前的习惯, 从家里带瓶酒过去, 又想起聂云驰交待了晚上是吃的火锅,于是改换了一打白啤。
然后拎着东西按响了聂云驰家的门铃。
见到开门的是聂云驰,蔡弎还有些失望。
聂云驰睨了眼他, 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是你?”蔡弎一边换鞋一边往房子里张望, 嘴上还念叨着, “等会见着了我怎么称呼啊?能不能直接喊嫂子?会不会不够礼貌?我是咱几个兄弟里第一个知道的吧?我们都认识的人也不多,到底是谁啊?”
聂云驰脸上看不出表情地点评了一句:“你现在倒是不聪明了。”
李现青正在厨房做收尾工作——把聂云驰切好的水果进行摆盘。
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后, 他从半开放的厨房门里探出半个身子,跟站在饭厅里的蔡弎对上了视线。
李现青走出来,微笑着和蔡弎打了个招呼:“蔡先生, 好久不见。”
左耳上坠着的绿松石耳环摇晃了一下,在脖子上投下一点阴影。
然后李现青就看到蔡弎手一松,拎着的那一打白啤就这样顺势掉在了地板上。
蔡弎愣怔着看了李现青一会,然后猛地回头看向聂云驰。
聂云驰单手插兜,弯腰把白啤从地板上提起来放到厨房的置物架上:“地板都要被你砸出坑了。”
现在这是地板的事情吗?
蔡弎把头转回来,动作缓慢地仿佛能听到关节“咔哒”一声。
他看着李现青,挤出了一个看似平静的笑容:“好久不见啊,小向导。”
一直到坐在饭桌上,蔡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问了李现青一句:“小向导,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是过来玩吗?”
李现青摇摇头:“前两天到的,是过来参加研究生复试。”
“这么厉害。”蔡弎瞥了聂云驰一眼,继续说道,“驰哥和我说晚上吃火锅还有熟人,我还寻思了半天是谁,没想到居然是小向导你,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李现青在七上八下地认真烫着毛肚:“他没告诉你是我?怪不得你刚刚被吓到了。”
蔡弎挥挥手:“他就是故意不告诉我的,看我笑话呢。”
说完又问道:“小向导准备来玩几天?”
李现青答:“等复审成绩出来就回去。”
“这样。”蔡弎给自己烫了个脑花,决定现场以形补形一下,“那这不得让我们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李现青摇摇头:“还没有想好。”
听到这个回答蔡弎倒是毫不意外:“也是,a城确实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吃吃美食倒是还可以。”
李现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蔡弎隔着火锅沸腾时升起的白雾,端详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
忽然想起,当初去巴布城的时候他们吃的第一顿饭也是火锅。
现在一晃半年,秋去春回,就算是大雁也飞完了一个回合。
可偏偏这两个人兜兜转转,又坐在了对面和自己一起吃火锅。
李现青从辣锅捞起烫好的牛肉,正准备放进自己碗里的时候,突然一个拐弯,放到了聂云驰的碗里。
聂云驰盯着碗里还粘连了两颗辣椒籽的牛肉,和李现青对上了眼睛。
“不能吃辣吗?”李现青问他。
“能。”聂云驰还记得自己在超市夸下的海口。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用筷子把站在肉上的辣椒籽剔干净,然后面色如常地吃了下去。
片刻后,聂云驰脖子到下颌这一块区域开始泛红。
李现青好像是叹了口气,跑进厨房从冰箱里给聂云驰拿了瓶冰牛奶,递给他的时候还吐槽道:“明明就不能吃,乱逞强。”
聂云驰喝了几口牛奶,也不恼,只对李现青说:“是不是放花椒了?有些麻。”
“加了一点点。”
“我只是不会吃麻。”
“那我下次不加了。”
“加吧,吃多了就会了。”
听到这里,蔡弎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吃完饭,李现青去检查杏仁的就餐情况,聂云驰则负责把碗筷收拾起来放进洗碗机。
蔡弎在这个时候钻进了厨房,手里还握着瓶开罐了的白啤。
聂云驰瞄了一眼:“没开车来?”
蔡弎“嘁”一声,说:“低碳出行,我走路来的。”
说完,蔡弎扫了眼厨房门,对着聂云驰的方向稍微站偏了点身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你和小向导,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聂云驰神情依旧淡淡的:“同志仍需努力的情况。”
蔡弎喝了口啤酒,似是斟酌了一下措词:“他一没有旅行计划,二已经复试结束,就这样单枪匹马地跑过来找你,还住进了你家里,都这样了你告诉我还仍需努力?”
聂云驰听完叹了一口气:“骗你干什么?”
蔡弎不信:“在你和他这件事上,你可没少骗我。”
聂云驰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往下掉的袖口挽好,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
蔡弎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聂云驰蹙着眉,重新低头放起碗筷:“他这次来A大复试,我也是等他考完来找我,才知道的。在这之前他没有和我透露过一句。”
“他打算考来A大,不是因为你吗?”
“不是。”
蔡弎沉默了一下:“他不相信你喜欢他?”
聂云驰想了想,说:“他不相信我会一直喜欢他。”
聂云驰不是反应迟钝的人,他察觉得到李现青有时突如其来的沉默。
李现青是草原上自由、漂亮又勇敢的小鸟,这只小鸟愿意扑棱着翅膀飞到他身边,甚至愿意向他展露自己脆弱的腹部,但是不代表这只小鸟真的就已经全然信任了他。
关于名分一事,李现青自始至终不曾松口,亦不准聂云驰提起。
他总说自己还要再想想,又说让聂云驰也再想想。
但“再想想”这三个字,不是李现青的托辞,更像是他的盾牌。
盾森*晚*整*理牌后面是他的安全区,在这里可以忽略两个人之间的种种差异,只谈喜欢,不谈其它。
蔡弎莫名有点想抽烟,但是顾忌着还在聂云驰家里,又忍了下来。
他捏了捏手里的啤酒罐,弄出一些声响。
良久,他才同聂云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一时兴起。在当时的情境里,又遇到那样一个人,你会喜欢上他太正常不过了。但我想着等你离开了巴布,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就会慢慢把那一切都忘了,只当做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聂云驰听完沉默片刻,说:“一开始,他也是这样同我讲的。”
蔡弎愣住,抬眼对上聂云驰的眼睛。
聂云驰清晰地说:“是我不愿意。”
“他可不像不喜欢你,我没戴眼镜都看得出来。”
“这个我知道。”
对于李现青的真心,聂云驰从未生疑。
蔡弎把啤酒罐扔进垃圾桶,“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聂云驰启动洗碗机,思考片刻后说:“新年的时候,我在大南明寺求了个签。”
“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个?”
“求到了好的内容就偶尔听听。”
蔡弎点点头,问:“什么签?”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轻笑着说:“是个吉签,解签师傅告诉我,事在人为。”
蔡弎听完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说:“聂云驰,你完蛋了。”
李现青蹲着猫爬架旁边,用逗猫棒把杏仁逗得团团转。
他瞥了眼厨房里正背对着自己说话的两个人,对杏仁轻声道:“小杏仁,你说他们两个在偷偷说什么呢?”
“喵呜喵呜!”杏仁还在专心致志地扑逗猫棒。
“算了,不问你我也知道。”李现青把逗猫棒放下。
杏仁看着一动不动的逗猫棒,无趣地叫了两声,试图暗示李现青继续陪它玩,却被李现青捉住抱了起来从头到尾撸了两圈。
李现青垂着脑袋跟杏仁说:“小猫小猫,你在烦恼什么?”——
作者有话说:驰哥播放bgm:“你的痛苦我都知道想为你解决~”
蔡弎:不是哥们,你装什么……靠你没装啊[小丑]
杏仁:喵呜喵呜?
青咪:喵喵喵喵喵!
杏仁:喵?!喵喵喵!
青咪(点点头):喵~
最近有一些数据焦虑,但是看到评论区的宝宝后又瞬间信心满满,“哞”地一声就开写了!(不是)
顺便改了一下预收的文名和文案,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纠结中……)
第34章 海上
等忙完厨房的事情, 蔡弎便借故要告辞。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蔡弎突然站定冲聂云驰说:“你得空还是要多喝两杯凉茶。”
李现青知道a城的人有喝凉茶的习惯,但想到现在的天气, 还是不解地问了句:“今天晚上的火锅太热气了吗?”
“那倒不是。”蔡弎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抬起下巴朝聂云驰的方向点了点, “嘴唇都裂开了,不是上火还是什么?”
李现青回过头, 顺着蔡弎的视线看到了聂云驰下唇那一点伤口, 还泛着偏深的红, 乍一看确实很像是上火导致唇部干裂。
聂云驰眼睁睁看着一道绯红迅速爬上了李现青的颧骨, 但在蜜色的肤色下不算明显。
蔡弎见自己目标达成,大笑起来, 挥挥手说:“不用送了,再见再见!”
然后就自己关上门离开了。
等电梯的时候, 蔡弎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
姜葱蒜蔡:宝宝
姜葱蒜蔡:惊天巨瓜, 绝对是惊天巨瓜
小安爱吃姜:总结一下, 直接说重点!
姜葱蒜蔡:聂云驰在搞没有名分的地下恋情。
小安爱吃姜:!!!!!
小安爱吃姜:详细说说详细说说!
“来电人小安爱吃姜”
电梯到了。
蔡弎走进电梯,接通了电话。
明月高悬,华灯初上。
夜幕降临后的a城依旧还是璀璨通明的样子。
晚上聂云驰洗完澡出来时, 看到李现青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和杏仁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走过去一看, 只见李现青点开了手机里的指南针软件,正对着落地窗测朝向:“我发现客厅这个角度是东南向, 早起的话能不能看到日出?”
聂云驰回忆了一下之前早起的经历,说:“不太能,宝江两边的高楼都太多了, 朝霞倒是能看到。”
李现青关掉软件,摸摸杏仁的小脑袋:“那明天不用早起了,杏仁。”
聂云驰听完想了想,问道:“你想看日出?”
李现青抬起头:“我没见过海边的日出,这里有江,想着应该也差不多。”
“那我们去海边看吧。”聂云驰跟着李现青坐在了落地窗前。
李现青闻言一愣,看向聂云驰:“去海边看日出?”
“对。”
“现在?”
“现在。”
聂云驰看着微微呆滞住的李现青,问他:“想不想去?”
李现青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点了点头:“想。”
聂云驰单手一撑站了起来:“那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一场说走就走的出行就这样被付诸了实践。
李现青坐到副驾驶位上时都还有点没回过神。
等点开导航出发了李现青才发现,聂云驰说的海是在a城的隔壁,开车过去要差不多三个小时。
对此聂云驰的说法是现在出发时间刚刚好。
目的地是在视线开阔的海边公路观景台。
到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只能隐约听到退潮时湍急的海浪声,公路两侧的路灯亮亮地挂着,像天上月亮的亲戚。
海边风很大,吹得人头疼。
太阳还未升起。
而月亮已经西沉。
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座椅被放倒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李现青把脱下的风衣盖在自己身上,半躺在座椅上看着打开的全景天窗。
他望着漆黑的天幕,蓦然想起晚上和聂云驰聊的一段话。
蔡弎走后,李现青把没吃完的西瓜丢进杯子里,又往里头倒了半杯啤酒,喝了一口实在尝不出有什么区别,也不习惯小麦的苦味,索性丢到一边改去看聂云驰开柚子。
那只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柚子光从外观上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李现青吃了一片柚子,也只觉得确实比自己在巴布吃过的要汁水丰厚些,味道更清甜些,再多的就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杏仁好奇地走过来,咬了一口桌子上的柚子壳,皱着一张脸又跑走了。
李现青觉着好笑,说:“杏仁杏仁,你这一口五块钱呢。”
“哪有这么夸张。”聂云驰又给李现青掰了一片柚子,说,“这里才是五块钱。”
李现青笑起来,把柚子剥开,也不吃,只递回去给聂云驰:“你买的单,你多吃些。”
李现青见聂云驰接过柚子,自然地问了句:“你们刚刚聊什么了?怎么从厨房一出来他就着急忙慌的要走。”
聂云驰把柚子拿在手里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他也就八卦了一下,我没多说什么。”
李现青觑了他一眼,应道:“哦,是吗,都说什么了?”
聂云驰吃了口柚子,却不小心咬到柚子皮,尝到一点苦味:“他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李现青捏了捏厚厚的柚子壳,声音平静地听不出情绪:“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同志仍需努力。”
“哪个同志?”
“聂同志。”
李现青抿嘴笑了,重复了一句:“聂同志。”
他低头摸了摸柚子壳上杏仁咬出来的牙印。
关系这个词太微妙,就像一道无形的绳索,一旦确定就会变成一道圈将两个人围住。
再自由的人被这道圆圈包围后都会变得有所拘束。
在格桑山脚下的篝火前,聂云驰告诉李现青,自己喜欢巴布,是因为巴布充满着自由的气息,而李现青也是自由的。
那进到这个圈子里的李现青,还会是自由的、聂云驰会喜欢的李现青吗?
李现青不确定。
但他知道,如果不是,那聂云驰自始至终喜欢的都不是真正的他。
不过一个名为“自由”的虚拟神像。
而泥塑的神像,是渡不过爱海的。
“困了?”
聂云驰的声音把李现青从回忆中拉出来。
他偏过头,看到聂云驰把车内的阅读灯打开,又调高了半度空调。
“一点点。”李现青揉了一下眼睛,扫了一眼车外的环境,“周围有点太安静了。”
聂云驰闻言点开了车载音响,随机播放的音乐声在车内清晰地流转开来。
歌手的声音温柔又细腻,富有女性特有的叙事感,歌词是用方言唱的,李现青听不太明晰,只觉得音调婉转。
李现青静静地听了一会,问:“这是什么歌?”
聂云驰点了一下屏幕,显示出歌曲信息:“是首老歌,叫《最爱》。”
“……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
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
伴我星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注①]
李现青默不作声地看着屏幕上滚动着的歌词。
良久,冷不丁地问了句:“你也会听这样的歌吗?”
聂云驰仰面半躺在座椅上,说:“近来常听。”
歌词里还在唱着欲盖弥彰,李现青却感受到左手传来切实的温度。
是聂云驰握住了他留在风衣外的手,而后填满两人手指间的缝隙。
十指紧扣的时候,相连的心脏也会随之一颤。
但李现青没有动,反而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让两个人紧握的手以更自然的姿势地落在中央扶手上。
李现青仰头望了眼天窗,今晚无星。
他突然很想问问聂云驰:“回a城后,你还有做关于巴布的梦吗?”
聂云驰偏过头去看他,肯定地说:“有。”
“梦到了什么?”
“梦到草原,雪山,还有一只小鸟。”
李现青听完笑了起来:“那梦醒了之后呢?”
聂云驰牵着他的手微微用力:“醒来后,看到小鸟飞到了我身边。”
李现青转过头,看向前挡风玻璃外的海。
车内又安静了好一会,聂云驰半阖上眼皮。
路灯开始熄灭了。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海天相接的地方开始呈现鱼肚白的颜色,这是日出的先兆。在逐渐明亮的光线下,海水从墨蓝色开始变成湛蓝,逐渐变浅。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依旧响亮,溅起雪白的浪花。
一弧金红色的日晕就在这时从海平线上爬了出来。
李现青靠在椅背上,沉默凝视着前方缓缓升起的太阳。
看着它从弧线逐渐变成完整的圆,从一颗朱红色的咸鸭蛋变成散发万丈金光的光球,照亮波光粼粼的蔚蓝海面。
李现青久久不动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睫毛微微抖动。
他能感受到,太阳是滚烫的,握着的手也是炙热的。
外循环空调吹出的暖风带着外界的海水气息。
而耳畔是被彼此的呼吸声遮盖住的哗然海浪。
李现青觉得自己仿佛被这轮太阳摄住了心神。
他蓦然觉得,其实有些事情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苛刻。
因为归根结底,开心最重要,喜欢最最重要,相爱最最最重要。
至于什么泥塑的神像也好,什么犹豫再三的红圈也罢,什么都可以说一句:“管他的。”
在这一秒,在当下这一秒,在只属于他们彼此的这一秒。
他的心正在雀跃,在试图告诉他——
我非常非常非常想要和身边的这个人在一起。
就像太阳会升起,潮水会退涨。
爱来爱去,不过就是求一句不必太紧张。
李现青回过头,想要告诉聂云驰自己澎湃的心声。
却看到聂云驰倚着靠背,双眼紧闭,睡得正熟。
阳光清晰地照出皮肤的每一寸肌理,包括他眼下淡淡发青的眼圈。
而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李现青侧过身子,无声地长久望着他。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直到澎湃的心跳随退潮逐渐平静。
良久,李现青用指尖隔空描摹过聂云驰的眼睛。
下一次,那就下一次再说吧。
李现青这样想着,然后闭上眼睛,微微蜷缩起身子,把下巴埋进风衣的领子里。
就让我们之间永远还有下一次。
永远都有期待。
一双交握的手还搭在中央扶手上。
没有人选择松开——
作者有话说:注:①引用自周慧敏《最爱》
人,咪也想和你在一起……
人?醒醒
算了,人累了,人睡吧
咪下次再同意好了~[撒花]
————《青咪日记》
谢谢大家昨天愿意理我的碎碎念,就这样满血复活了[加油]
祝大家中秋快乐呀[奶茶]都喜欢吃什么月饼呀?
如果是小情侣的话,驰哥喜欢双黄莲蓉,青青喜欢五仁的[眼镜]
第35章 录取
李现青收到复试成绩通知的时候, 正和聂云驰站在横渡宝江的游船甲板上吹风。
晚风还带着江水的潮气,浸润人的脸颊。
李现青双手撑着游船的栏杆,闭着眼睛任风卷起自己额前的头发, 露出光洁的额头。
聂云驰站在他身旁,小臂松松地搭在扶杆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个古典杯,杯子里里面威士忌的颜色与远处的岸边灯光相近, 构成同一个色调的乱眼迷金。
李现青睁开眼, 看到宝江对岸犹如穿云而出的高楼, 说:“那个好像你上班的那栋楼。”
聂云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微微眯起眼睛辨认道:“不是这栋,隔壁那个矮一些的才是。”
李现青试图分辨, 但显然还没熟悉到这个程度,便用手指指着远方那几栋流光璀璨的大楼, 挨个点过。
聂云驰也不嫌无聊,不厌其烦地给李现青介绍每一座高楼。
声音被江风吹的有些散, 两个人靠得近了些。
李现青听着听着就笑了:“怎么这么熟练?”
聂云驰无奈地晃了下手里的威士忌杯, 说:“每天都见的,想不熟悉都难。”
“那是因为你工作在新城,家也在新城。”李现青抓了一下从掌心流走的风, “你一直就在宝江两岸生存和生活。”
于是李现青又想起自己那天站在聂云驰公司楼下时想到的比喻。
“那天我去找你, 站在楼下抬头看的时候, 觉得大楼很像一个蜂巢。”他顿了顿,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而你就是住在里面的一只工蜂。”
流淌金色蜂蜜的蜂巢和亮着金色灯光的格子间。
何其相似。
聂云驰闻言,轻笑着摇摇头:“那我比工蜂更惨一些,工蜂至少还能住在蜂巢里, 而我还需要早晚两岸通勤。”
李现青被他的回答逗得笑出了声。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无聊?”聂云驰有些无奈。
“是很有钱。”李现青听完对着宝江用手比了个大圈,将两岸繁华圈进去,“a城这么大,绝大部分的人会选择坐公共交通,单单就这一点来说,地面通勤太过奢侈了。”
他将目光移到聂云驰身上,说:“你住的地方太高了,看不到低下二十米的通勤人群。而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无聊是最不紧要的。”
李现青从不避讳提及两个人之间关于金钱和财富上的差距,他承认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亦不曾为此感到自卑。
聂云驰听完,就着杯子喝到一口属于纯饮威士忌的原始风味。
他仔细想了想李现青的话,点了点头说:“那我就是一只很有钱的工蜂。”
“怎么还是工蜂?”李现青笑起来,“那我是什么?”
聂云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是小鸟。”
“你梦里那只小鸟吗?”李现青被风吹得眯起眼睛,“你之前说我像杏仁,现在又说像小鸟,那以后还会说我像什么?”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聂云驰的食指有节奏地慢慢敲击着杯子,“你容我慢慢想吧。”
李现青却摇了摇头,右耳垂上的银扣折射出散漫的白光,吸引着聂云驰的余光:“聂云驰,我不是猫,也不是小鸟,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聂云驰转头看向他,但一时间没有说话。
李现青顿了顿,眺望着夜间宁静的宝江说:“你把我当李现青,只当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李现青就好。”
聂云驰觉得李现青真正想说的可能不止这一句,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