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刚下班的万磊被连恒渊和秦以煊堵在驾驶舱门口, 被这两个人的奇思妙想惊呆了。

“你们的意思是，想在这里结婚吗？在飞船上？”万磊下意识地看向卫图，又立刻拧回头，匆忙回答, “在飞船上是不能做婚姻登记的, 到省府星之后再说吧。”

连恒渊点头, 这个结果算是意料之中，不过……

“感觉我们堆了很多要等到了省府星之后才能做的事情啊。”

“毕竟这次在宇宙中飘了一个月，还是挺久的。”秦以煊让开门口的路, 走到操控台前查看万磊设置的航行图。

连恒渊盯着秦以煊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许久才反应过来驾驶舱里还剩下三个人。万磊、章荣晟和任宇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而卫图还在等待连恒渊做全舰排查。

队长的心理素质真是强得可怕。连恒渊在心里感慨一句, 走到卫图身边，对上卫图平静的眼神, 心境平复下来：“我现在排查全舰？”

卫图点头：“还有小章给你的那只虫族, 别忘了。”

连恒渊差点真的忘了, 幸好他是实验员出身, 存放物品一向井然有序, 此时立刻从战术腰带上取下章荣晟给他的那张仓库卡, 回头看了秦以煊一眼，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煊，我现在要把飞船上的那只虫族放出来看一下，你别回头。”

秦以煊反手在背后比了个OK的手势, 整个人板正得像在站军姿。

连恒渊没忍住笑了一声, 眼看着秦以煊的手势变成了挥拳，立刻轻咳一声开始干正事。

任宇杀死的是一只枯枝虫，枯枝虫没有拟态时枝干纤细, 收集起来有点麻烦，任宇干脆将虫族尸体整个冻起来装进玻璃罐中。

连恒渊转了一圈玻璃罐，总觉得这只枯枝虫看起来不和谐，却说不清原因。他懒得开罐、化冻再验尸，干脆直接闭上眼用精神力查看。

看清枯枝虫内部情况后，连恒渊惊讶地睁开眼：“这只枯枝虫被寄生了。它的尸体里有一只寄生虫，寄生虫是活着的，和吴优脑部那只很相似，但体积更小。我猜是因为宿主的身体已经死亡，寄生虫能够获得的营养有限，适应环境而调整了形态。”

“虫族寄生了虫族？这算是虫族互相吞食的一种形式吗？”卫图若有所思地看着玻璃罐中断成三截的枯枝虫。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寄生虫无法独自存活，必须寄生在某种生物身上。这两只虫族应该是一个组合，如果它们想要寄生人类就必须互相配合，否则无法完全取代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枯枝虫为了之后能够寄生人类而暂时被寄生。既然发现了它们，就说明吴优到飞船上的确是有任务的，不过现在没法知道虫族让吴优带着这两只虫族是为了寄生谁了。”

卫图的手指轻敲桌面，他摇了摇头：“如果是吴优带它们上飞船的，为什么它们会脱离吴优行动？虫族在人类的飞船上无论如何都是很显眼的。而且，它们出现在了小章和任宇的房门外……让我想一想。小连，你先用精神力搜查全舰，看看还有没有更多虫族藏在飞船上。”

连恒渊收起装着虫族尸体的玻璃罐，对秦以煊说了一声，很快正襟危坐，闭眼展开精神力。

飞船上的一切细节展现在连恒渊脑海中，随着他的精神力扫过，他的脑中出现了整艘飞船的立体模型，像监控摄像一般实时播放飞船上的同步画面。连恒渊不需要特意放大哪一个角落的摄像头，因为每一个地方的画面信息都同步呈现在他的脑中。

任宇在房间里睡觉，他怎么还在睡觉，他睡了有二十几个小时了吧？和他同在一间房里的章荣晟正在浏览自己的光脑，光屏上好像是军情信息。章荣晟察觉到了连恒渊的精神力，抬头看了一眼。

万磊下班回去没睡觉，在飞船上最豪华的船长套房里发呆，手里把玩着一片卷刃的刀片，仔细一看这个刀片好像还生锈了。这都星际时代了，大少爷还用这么落后的东西吗？而且徒手把玩生锈的刀片很危险啊年轻人。

看到别的房间时，连恒渊才察觉现在好像是苍星基地的夜间时间，飞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幸好除了他们六个年轻人以外，飞船上大多数是单身或丧偶的中年人，不然半夜监控别人的卧室还怪尴尬的。

当然，例外是吴优。连恒渊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飞船上的其他地方，确认没有遗漏的虫族，最后才将注意力放在吴优身上。

虫族显然对精神力高度敏感。全舰的beta没有一个发现连恒渊的精神力，老吴也睡得香甜，而吴优却在黑暗中睁开眼。

连恒渊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竟然从一个被虫族破坏了脑子的人，从一具智力障碍的身体的眼中看到了惊恐的情绪。

吴优试图手脚并用地爬行逃离连恒渊的精神力，但它刚爬了两步，连恒渊就用精神力覆盖在它的头顶，它立刻停下了动作，连眼皮都不敢动，僵持着一个动作。

和连恒渊分化那天面对的虫族大军如出一辙的反应。连恒渊思索片刻，将部分精神力化作套索，绑住拟态成脊椎的枯枝虫，确认枯枝虫无法挣脱后，连恒渊睁眼恢复状态。

“队长，我仔细查了一遍，飞船上没有其他虫族了。我保留了精神力感知全舰覆盖，在吴优那边多留了精神力，一有异常就会发现。”连恒渊简单汇报了排查结果。

卫图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小章说碰到虫族时，我还担心是不是我的一时犹豫让我们慢了虫族一步，看来我们还算幸运。”

连恒渊摇头：“之前我们的首要任务确实是尽快跃迁，在飞船上做很多事都是受限的，我们必须早点到达省府星，我觉得队长的判断是正确的。”

卫图笑了笑，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神情恢复严肃：“小连，你觉得虫族为什么出现在小章和任宇的房间外面？”

连恒渊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它们知道我们发现了吴优，判断待在吴优身边不安全，所以脱离吴优行动，不巧走到了章荣晟和任宇门外？”

“前半句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后半句……我觉得没那么巧合。琼斯的光脑现在在任宇手上。”卫图摇头，手指下意识地点着手背。

连恒渊睁大了眼，随后立刻皱眉：“之前虫族偷袭郑叔还好说，郑叔只是个厨师，几乎没有战斗力。但是任宇和章荣晟在一起，他们既有机甲又有装甲，枯枝虫和寄生虫除了拟态和寄生人类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力，更谈不上战斗，连防御力都很弱。就算它们想拿到琼斯的光脑，这么做也完全没有胜算吧？”

“从章荣晟易感期开始，任宇的状态就比较虚弱，之前还坐着轮椅出来逛过，应该是被那两只虫族看到了。它们想趁章荣晟在船舱里用不了机甲的时候寄生任宇，这样就能完美处理掉琼斯的光脑，完成它们的使命后任宇的身体不论怎么处置对虫族都不重要了。”

秦以煊的声音从驾驶座的方向传来，他说完自己的判断后叹了口气：“还好任宇也算身经百战，那两只虫族没有成功。队长，我觉得以前人类不知道虫族能寄生，只重视机甲不重视装甲没什么，以后应该要普及装甲学习吧？不然万一在狭窄地形遇到虫族，像飞船里这种环境就很尴尬，如果机甲撑破飞船可是会害死飞船上所有人的，用装甲就可以完美解决问题。”

卫图赞许地点头：“我有和李将军提过这个建议，不过目前虫族能够寄生人类的事情不宜公开，他还在排查首都星的外来者。别人学不学装甲的事另说，咱们可以有空的时候先让小章学一学。”

连恒渊看了看秦以煊，又看了看卫图，有一种微妙的不爽。他不委屈自己，左右事情已经做完了，立刻就想起身去秦以煊身边。

“小连，稍安勿躁，还有事情没说完。”卫图看出连恒渊坐不住了，抬手在空中坐了个往下按的动作，示意连恒渊看着他。

卫图盯着连恒渊的眼睛，手指轻敲桌面，慢慢说道：“有一些事情我想问问你，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是不能说谎。最近我有了解一些精神力相关的资料，精神力感知的运用方法在帝国众所周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用精神力感知时要闭上眼？”

连恒渊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没对队长和队友们说过自己的精神力的特殊之处。

“我也搜过精神力相关的资料，发现别人的精神力感知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而我闭上眼时不是在感知，是在用精神力‘看’，是一种视野。可以理解为这种时候我的精神力代替了眼睛，所以需要闭上眼，以免干扰大脑的图像处理。”

卫图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询问：“视野……你刚才说你保留了全舰感知，也就是说普通的精神力感知你也能做到，但你还有额外的视野，对吗？”

连恒渊点头：“大体上是这样的。我能感觉到感知和视野是不冲突的，但实际运用起来有些相似，所以我目前还在继续摸索精神力的运用。”

卫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跟着点了点头。

连恒渊第一次见到卫图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下意识地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卫图没有犹豫多久，他深呼吸抬起头，视线从连恒渊身上掠过，落在驾驶座的秦以煊身上：“你们是一起分化的，你的精神力与常人不同，那么小秦的精神力有什么不一样的功能？”——

作者有话说：小连：现在我也想把任宇抓起来加班了，琼斯的光脑里到底有什么吸引虫族的东西？

小秦：哼[哦哦哦]

第62章

听到卫图的问话, 秦以煊的背影瞬间僵硬了。

连恒渊瞬间就想起了他们不久前刚刚讨论过的那个梦，秦以煊看到了死亡……等等，虽然此前秦以煊梦到的都是他们两个的事，但万一这次在秦以煊梦中死亡的不是连恒渊呢？

连恒渊看了卫图一眼, 快步走到秦以煊身边, 按住他的肩膀俯身耳语：“煊, 你最近做的那个梦，万一不是我们……”

“虽然这么说可能对别人不太好，但我希望最好不是我们。”秦以煊扭头瞪了连恒渊一眼, “哪有人希望自己死的！”

连恒渊熟练地顺毛：“我当然不是希望自己死，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我是想说, 要不要把预知梦的事情告诉队长？万一你梦到的是他们, 如果能提前知道，说不定有机会规避呢？”

秦以煊抓住连恒渊空着的那只手, 神色犹豫：“可是我的梦很模糊, 我只看到有人死了, 是谁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我都记不清了。如果告诉他们这个, 比起警示, 更容易徒增恐慌吧？”

这倒也是。连恒渊思索片刻，直起身回望着安静等待他们回答的卫图，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队长，我们能知道你是怎么离开地球的吗？”

卫图看起来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被问到这件事, 他似乎尝试思考这个问题和秦以煊的精神力功能有什么关系, 由于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系，卫图想了一会儿后只能再次确认：“这个，我需要说得很细节吗？”

连恒渊赶忙摇头：“不用,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您对死亡的看法。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主要是小煊的能力比较特殊，我担心说出来会造成反效果。”

卫图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平静地回答了连恒渊的问题：“我最后的记忆是近身战，拼刺刀。当时我身上被扎了可能有五六刀，我都觉得自己活不下来了，心想战死也挺好的，没想到再一睁眼就在苍星的治疗舱里，手里还攥着那杆已经没有弹药的枪。”

原来苍星以前还是有治疗舱的，没有那么贫穷落后啊。连恒渊顺着卫图的描述想象了一番，老式步枪上刺刀，应该是影视作品里常见的那种……等会儿。脑中浮现出刺刀战的影像后，连恒渊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看到万磊在房间里玩的那个卷刃的刀片好像就是刺刀的断刃。

这真是……连恒渊想了想，别人的感情问题还是不说为妙，果断继续说正事：“队长，如果你提前知道自己会死，你会怎么做？”

“想办法多带几个走。”卫图答得很快，出乎连恒渊和秦以煊的预料。

面对他们两个惊讶的眼神，卫图平静地摊手：“当时的条件就那样，就算知道自己会死，也没有多余的装备来把敌人都杀光，更不可能做逃兵。”

他说的好有道理，不愧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么淡定。连恒渊挠了挠头，一时感到他们的担忧对卫图而言似乎有点多余。

不过，有这样心理素质强大的队长，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秦以煊松了口气，转身面向卫图，长叹一口气：“队长，我的精神力是有点特殊，但这种特殊并不受我控制。我有时候会梦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我能感觉到这是精神力给我带来的预警，但每一次预警的画面清晰程度和信息详细程度都不太一样，因此我一直没说这件事，免得给大家徒增烦恼。”

卫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难怪你们这么问我。你的梦预警了我会死吗？”

“不，这个真没有！我是梦到了有人会死，但是看不到是谁，也看不到是怎么死的，所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秦以煊抬头飞快瞥了一眼连恒渊的脸，悄悄搓了搓自己略微发热的耳朵。

卫图察觉到了秦以煊的视线，结合飞船跃迁那天发生的事，很自然地想到了当时秦以煊以为连恒渊要死了，难怪那么紧张。

“小秦，听起来你的预警能力不太稳定，你是如何确定预警真实性的？”

面对卫图真诚的眼神，连恒渊和秦以煊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又下意识地彼此对视。一想到秦以煊做过的那些梦中目前应验的内容，再厚的脸皮也难免要红一下。

“我……我梦到过我和连恒渊分化的事，当时我没当回事，毕竟石头不是说我们这个年纪不可能分化了吗？结果后来就……”秦以煊硬着头皮选择了一个比较能对外说明的说法，仍然越说越小声。

幸亏卫图不是八卦的人，他和善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你在分化之前就梦到过分化，后来的确应验了，是这样吧？按理说alpha和omega是分化之后才有精神力，你的精神力在分化之前就能无意中运用了吗？”

要是卫图不说这件事，连恒渊都差点忘了他还做过关于这件事的猜测，此时握拳一捶掌心，立刻就把他当时那些关于精神力、异能、分化的猜测告诉卫图。

饶是卫图心理素质强大，也对连恒渊奇妙的猜测感到惊讶。不过仔细一想的确有些道理，让人不由地陷入沉思。

“小连，你的这些猜测很新奇。在这方面的事情，我作为一个beta帮不上你们，只能做一些基本的了解。我的建议是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猜测和你们的能力，对于星际人民来说，你们的特殊之处越多，就越不像是他们的同胞。小秦，关于你说的有人会死的预警，我会想办法和大家说明，让大家尽量提高警惕的。”

卫图说完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还有什么遗漏的事情，片刻后起身挥手离开：“我问完了，不打扰你们了。”

驾驶舱的门重新关上后，秦以煊转回面向操控台，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队长真是太靠谱了，说出来轻松好多啊。”

连恒渊眉毛一挑，握住秦以煊的手腕，低头盯着他的眼睛：“我不靠谱吗？和我说让你压力很大吗？”

秦以煊眨了眨眼，撇嘴：“连某人好大的醋味，你的信息素居然是乙醇不是乙酸，这不科学啊。”

连恒渊冷笑一声，俯身按住秦以煊的座椅扶手，将秦以煊圈在怀里，偏头蹭了一下他的脸颊：“怎么，你还想用我的信息素蘸饺子吃不成？”

“哎呀，怎么会呢，我吃饺子蘸番茄酱的。”

秦以煊笑嘻嘻地在连恒渊脸上亲了一口，抬手去摸他的下巴：“你给我的感觉不是靠谱，是安心，和你说会让我安心，你安慰我时又会让我心动。你是我对象，而队长是兜底能力很强的好上司，当然不一样了。我们是一体的，那些我们都不方便处理的问题我告诉你了，虽然我会感到安心，但之后还是会担心这件事影响到我们两个人。告诉队长就不一样了，现在锅不是我们背的了。”

连恒渊被秦以煊一番顺毛，有点舒服的同时又感到不好意思，目光游移了一会儿，也亲了秦以煊一下：“怎么听起来你把队长当背锅的了。”

“好领导就是要能背好锅的。哎呀，不说领导了，你先起来，飞船还在开呢，不能全让AI托管了，我得盯着数据。”

连恒渊不情不愿地放开秦以煊，直起身望向操控台中央的星图投影，看了一会儿后惊讶地问：“煊，省府星所在的恒星系是双星系统吗？”

秦以煊点头：“是啊，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能把临时星门开在省府星所在的第一恒星系旁边，我们从星门位置开过去还要一点时间。不过双星系统的行星少，省府星就是外围的那颗行星，恒星系内部的路程就短一点。你看这轨道，真不知道省府星上的季节是怎么变化的，还有每天的天亮时间感觉也波动很大啊。”

连恒渊跟着点头，注视着投影中的天体模型，突然想到什么，又一次按住秦以煊的肩膀：“等会儿，之前万磊说过关于分化的年龄，还有身份登记时的年龄，我们下意识地按照地球上的年龄计算了，但年是和行星公转周期有关的时间单位，不同的行星上一年的时长不一样。帝国的疆域中有那么多的恒星系和数不清的行星，既然身份登记默认按年计算年龄，应该有一份标准年历。”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帝国的标准通用年历比地球上的要长，也就是说，虽然我们按照地球年已经26岁了，但在星际年还是二十岁左右？”

秦以煊张着嘴愣了一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嘶声：“所以我们的分化年龄有可能是正常的，反而是实际的年龄被我们自己报大了？”

“万磊当初怎么没提醒我们时间单位的事。”连恒渊扶着额头，感觉这个乌龙有点荒谬得好笑了。

“他从小生活在首都星，后来直接任命到苍星，而苍星本质上又是地球，所以他应该不太了解这种差异吧。”

连恒渊顺着秦以煊的说法联想到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贵族少爷，行吧，能理解，好歹万磊不会说“何不食肉糜”。

“等等，好像也不对，之前我们去打猎时是按一个月为周期，咱俩一直是按地球上的计时来计算吧？我们按地球年算，和他们的周期完全吻合，说明他们应该在苍星用的也是苍星的年历。如果有标准年历，为什么要在苍星用地球年？”

连恒渊的手从额头转移到后脑勺，感觉头有点痛了。星际时代的时间和空间算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两个人就这样互相顺毛[摸头]

第63章

秦以煊、万磊和章荣晟三班倒轮流驾驶飞船, 自跃迁之后航行了三天，任宇终于能正常工作了。

连恒渊和秦以煊实在是太好奇琼斯的光脑里究竟还藏着什么内容了，这几天闲着没事时他们做过许多猜想。好不容易等到任宇再次出现在驾驶舱，两人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 把任宇吓了一跳。

“你的意思是, 你觉得琼斯叔光脑里的视频资料是虫族学习了人类的科技之后用电磁技术破坏的？”

任宇听完连恒渊说得关于琼斯的光脑的事情, 双手抱臂，神色间满是疑惑：“帝国的科技，人类自己想要学习都非常困难, 就算有少数的虫族拥有和人类相当的智力，它们要学到科技知识也是难如登天。你知道帝国五大星系, 除了皇家头衔以外, 每个星系只有一所工程大学吗？这五所工程大学的准入门槛之一是能够熟练使用神宗语，而教授神宗语的权力一直牢牢掌握在皇室和贵族手里, 平民几乎没有学习的渠道。”

包含亿万个恒星系的疆域里只有五所工程大学？还有什么神宗语？这是什么东西？科技和神居然被绑定在一起了, 帝国的集权策略实在是太离奇了。连恒渊觉得任宇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 但连起来不论怎么想都很滑稽。

“会不会用这个神宗语和学习科技知识的关联大吗？如果关联不大, 这么多年没有平民觉得这个要求有问题吗？”秦以煊皱起眉头, 同样感到匪夷所思。

“关联很大, 但也有平民觉得有问题，比如我。”任宇得意地笑了一下，迅速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地飞快操作自己的光脑, 然后将光屏展示给连恒渊和秦以煊, “这就是神宗语，帝国几乎所有的科技都是用神宗语作为底层语言来描述和设计的，不会神宗语就学不了科技知识。”

连恒渊看着光屏上的编程页面, 一时无语凝噎。他想过这个神宗语有可能是希伯来语，有可能是拉丁语，甚至有可能是梵语，就是没想过神宗语居然是英语。

在地球上，英语是最常见的第二语言，全世界数不清的学生曾经吐槽过这门语言，结果在帝国这竟然是少数贵族和精英才能学习的东西？

任宇看着连恒渊和秦以煊呆滞的表情，自然认为他们没见过神宗语，便继续说下去：“虽然平民很难学到神宗语，但皇室和贵族都是从小就会说神宗语的，他们的姓名也是用神宗语起的，比如说石头以前用的那个名字。传统的贵族通常只说神宗语，他们很少在平民面前露面，偶尔公开讲话也有家族的旁支专门为他们翻译，贵族一般只有旁支才会用普通话……”

“等会儿，普通话？是指我们现在在说的这种语言吗？”连恒渊从来没想过普通话这三个字还能这么解读，差点直接笑出了声。

任宇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开始憋笑了，摸了摸头停下话题，先回答了连恒渊的问题：“是啊，几乎所有的平民都用普通话交流，少部分用的不是普通话的，我也不太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话。”

“该不会是方言吧。”秦以煊小声吐槽，伸手戳了戳连恒渊的腰，“帝国还有闽地吗？闽南语要是既不在闽又不在南，应该叫什么名字？”

连恒渊凑到秦以煊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秦以煊睁大了眼，随即抬手搭上连恒渊的肩膀，笑得整张脸埋在连恒渊的肩上。

连恒渊伸手抱住秦以煊帮他稳定身体，轻咳一声略带歉意地看向任宇：“抱歉，你继续说。”

任宇本来有点不想说了，和这两个人待在一起实在很尴尬，但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万磊完全没有帮他的意思，只好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继续说。

“帝国虽然对原理类的知识看管严格，不允许平民自行学习，但一向不阻止平民学习各种工具的使用方法。我学了信息工程之后感觉神宗语明明应该是一门工具语言，没道理限制学习，结果被老师骂了。我不服，又提了好多我觉得不应该限制学习的知识，然后就一步一步……最后被驱逐了。”

“我本来是有第三星系工程大学的保送名额的，整个星系的平民一年也就能保送十个吧。连我想要学保送专业以外的知识都这么困难，更别提虫族根本就是外来入侵者，它们能去哪里学习人类的知识？”

此前连恒渊做出虫族学习人类科技的猜测时，的确下意识地遗忘了在帝国统治下学习知识的难度，毕竟他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多年，在他的家乡几乎所有的科学知识都可以用网络搜索到概述，普通人想要学习具体的理论也可以很轻松地购买到专业的教科书，只是能不能学进去因人而异罢了。听任宇说完这些，连恒渊才更深刻地认识到帝国对于知识的垄断有多么恐怖。

“好吧，先抛开琼斯的光脑是怎么坏的不谈。此前虫族深夜入侵基地声东击西偷袭郑叔，还有前几天的枯枝虫试图寄生你，从这两件事可以基本得出虫族对琼斯的光脑很在意。你修复完成的那些资料我已经看了一部分，的确比较详细地记录了很多虫族的特征，但我觉得这份资料应该不值得虫族三番两次策划袭击，甚至为此暴露了更重要的虫族能够寄生人类的信息。”

连恒渊认真地看着任宇，神色严肃：“我觉得，琼斯生前或许拍到过比‘虫族能够寄生人类’更重要的信息，剩下的视频资料的修复至关重要。”

“我当然知道资料修复很重要，但这也不是说重要就能加速的事情。”任宇挠了挠头，叹气，“你都不知道他那个光脑坏得有多离谱……也就是我这几年给机甲打补丁打出经验了，不然这种硬件软件一块坏的搁以前我是建议直接报废的。”

秦以煊想了想，出声安慰任宇：“没事，反正我们还得在宇宙里飘几天，这几天你专心修光脑吧，开飞船的事情我们三个人轮班就行了。这样算下来大概还需要修多久？”

任宇经常和秦以煊呛声，骤然被安慰了还有点不适应，表情瞬息变化，最后扭开脸看向驾驶舱里别的地方：“大概，这个……其实我都没办法保证能完全修好，我只能说尽量修出一点东西来，而且到省府星之前应该是不太行的……”

居然坏得这么严重，而且还只有视频坏得这么严重。虽然明知道虫族没有渠道学习人类科技，但连恒渊还是觉得虫族是用什么方法针对性破坏了琼斯光脑里的视频资料。

连恒渊和秦以煊给任宇让出了工作场地，两个人晃悠到驾驶舱的另一边，向万磊询问另一件事：“石头，你知道神宗语为什么叫神宗语吗？印象中好像没听说过帝国有信奉什么神啊。”

万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想说，纠结半晌后长叹口气：“在皇室的历史中，他们自星云中诞生，继承了神明的遗产，是神选之民，因此只有他们能用传承自神的语言和馈赠。后来帝国建立，皇室宣称神给予了慈悲慷慨的启示，便用神宗语为最忠心的大臣赐予姓氏，特许他们共用神的传承，这些大臣随着时代变迁发展为如今的贵族。”

“居然能靠着知识垄断制造的信息差把科学编造成神学，皇室也太能忽悠了吧？”秦以煊忍不住吐槽。

“而且听起来帝国的历史有断代。”连恒渊不由地想起了恐龙灭绝的故事，难道帝国皇室是从什么灭绝全人类的灾难中活下来的幸存者？

那也不对啊，地球上的人类科技已经发展到都能计划提前击碎小行星了，连小行星撞击地球都无法构成人类末日，还有什么是能够灭绝人类的？而且，如果皇室是末日幸存者，那平民又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平民完全不具备科学知识，也没学过英语？难道帝国的平民的先祖都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万磊点头赞同连恒渊和秦以煊的说法：“我也觉得帝国的历史有很明显的断代，而且神宗语和普通话是完全格格不入的两门语言，不论是发音还是文字都找不到共同点，所以我疑心皇室抹去了另一个人类文明的痕迹，只有语言在平民中流传下来。我认为平民的语言文字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这就是我学历史的原因，结果显而易见，我也被驱逐了，只不过比任宇体面一点，但我还连累了章荣晟。”

“原来你被驱逐不是因为你是beta啊。”秦以煊惊讶地看着万磊。

万磊神色一凛，显然是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绷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我就不该跟你们说这个……算了。贵族里虽然beta少，但也不是没有beta，如果出现beta一般会下放到旁支，beta的生育能力显著低于alpha和omega，这样也能有效控制旁支的人数不对主家形成威胁。我的两个哥哥分别是alpha和omega，我分化成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愿意服从皇权就能潇洒一辈子。”

“我刚到苍星时还很生气，很不理解家族为什么驱逐我，后来知道了任宇的事情，我才反应过来我和任宇被驱逐的原因是一样的，我们的质疑是在挑战皇室一直以来塑造的神的故事，这是在挑战皇权。我和任宇在触犯到帝国的底线之前就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了，贸然杀了我们有可能激起更多人的好奇心，所以帝国选择把我们逐出公众视野，再编造理由打消其他人的好奇心。”

“帝国疆域如此广袤，不可能只有我和任宇发现过这些异常。所以……为了你们自己的命，不要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小行星都能击碎了还能有什么末日，我也想知道（看完新闻后改大纲的作者如是说

第64章

确认琼斯的光脑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之后, 连恒渊和秦以煊暂时按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直到飞船进入省府星的大气层。

帝国第四星系省府星，体积比苍星大, 大气层外环绕着许多的人造卫星, 苍星众人的飞船到达时甚至看到有人开着机甲在大气层外活动。

机甲居然还能当航天器用。连恒渊震惊了一瞬间, 很快又感到合理了。机甲这么大块头的东西如果只用来在体积上扛虫族，多少有点浪费，如果加点东西就能升级成太空作战兵器, 何乐而不为？

从一开始他们在苍星上的练习场进行装甲对练时，连恒渊就吐槽过对练机器人的高度拟人, 仿佛装甲设计出来是为了与人对战而非对抗虫族。如今机甲也呈现出这种设计趋势, 在对抗虫族之外还增加了对人类威胁更大的功能，让连恒渊更相信帝国内部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省府星的中心港口一派祥和, 分区域停靠着来自第四星系内不同行星的私人飞船, 能够跨星系航行的摆渡公司和贵族们则有各自独立的港口。

在飞船上待了一个月, 即使万磊的飞船内部空间不小, 苍星众人也待腻了。飞船还没落地就有不少人找到卫图报了行程, 入关报备后没多久就四散出去呼吸大城市的空气, 只剩下民兵小队的六个人和带着吴优的老吴在港口大厅面面相觑。

主要是连恒渊和秦以煊一起针对章荣晟的面面相觑。吴优情况特殊，必须有alpha或者omega看着它，但他们三个人都不想留在指定地点当保险柜。

“郑叔居然也跑得这么快。”任宇似乎对身边几个人的眼神交锋全无所觉，快速扫视一圈后径直询问卫图, “队长, 我们要定一个集合地点吗？”

卫图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我们在这里没有基地了，省府星应该不会允许我们圈一块地方吧？”

连恒渊眨了眨眼, 跟着反应过来：“对哦，之前在苍星一直用的是积分，我到这里之后还没见过钱长什么样呢。我们住哪里？省府星的住宿肯定得花钱吧？”

“我本来的计划是大家继续住在飞船里，飞船里条件挺好的。但刚才港口工作人员说必须把飞船收起来，这里没有地方长期停靠飞船，现在我也不知道能住在哪里了。”卫图遗憾地看向万磊手中已经压缩成一个盒子的飞船。

另外四个人和卫图一起看向飞船，然后一齐抬头看着万磊。

万磊顶着面前三个穿越者和两个平民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光脑，轻咳一声：“先说好，我已经五年没收到过家里的零花钱了。”

“但你这五年也没花过钱。”章荣晟诚实地补充。

万磊白了章荣晟一眼，大气地挥一挥手：“行吧，反正咱们就十几个人，租一套院子也够了。”

万磊显然拥有比较丰富的旅游经验，他带着一行人来到港口大厅的服务台，租了一辆带有导游功能的悬浮车，在路上就让车载AI帮他挑选并预订了一套条件还行的院子。

这种自动驾驶的出租车有专门的行驶高度。悬浮车从港口开进城市，连恒渊望着光幕以外的城市景象，发现除了高低错落的楼层以外，省府星的建筑外观和苍星惊人的一致，都是以磨砂面金属为城市里的主要建筑外观。

他突然意识到，帝国的建筑材料和载具材料大量使用金属，却很少见到玻璃。所有的悬浮车都是以无顶的吉普车为设计原型，必要时展开光幕系统隔绝内外、遮风挡雨，但没有一辆车是有玻璃窗的。

建筑不使用太多玻璃尚且可以解释为是为了防止鸟类撞上，虽然连恒渊也不知道城里人知不知道琼斯的研究成果中关于鸟类能捕食一些虫族的事情，但车辆不用玻璃、没有车顶就显得很奇怪了。

这就好像独立办公室和格子间的区别。在独立办公室里上班，环境安静，工作高效，同事和领导想找过来需要先开门，给人隐私和尊重感。而格子间里的牛马无论做了什么，但凡有个人路过附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路人想要打断他们正在进行中的工作也是轻而易举。

连恒渊抬头望向空中，从这里当然看不见大气层以外的那些机甲，但是……他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一路上连恒渊都在观察这个星际时代省府星的城市，秦以煊自然也没闲着。

他好奇地看着万磊熟练操作悬浮车中央的车载AI，AI将万磊要求展示的物品一一用立体投影的形式呈现，同时辅以语言讲解和沟通。如果只是单纯的展示功能，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无非是把地球上也有的AR技术省去了眼镜，但车载AI在具备高度的语言理解力和表达力的同时，还表现出了数据库的精确和详实。

仅仅是导游车的AI就已经比苍星上那些工厂车间的中控AI表现出的智能等级高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兼具活人的语感和没有错误信息污染的数据库。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用最严谨的学术平台为基础数据，却能够自行理解最通俗的乡野俚语的AI。

秦以煊拍了拍连恒渊的膝盖，示意他看向自己，然后对他小声嘀咕：“小渊哥，帝国最大的敌人居然是虫族而不是智械危机，太神奇了。”

连恒渊一时没有理解，茫然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秦以煊啧了一声，皱眉思考片刻，选了一个尽量通俗的例子：“你知道有很多人不喜欢养边境牧羊犬吗？因为这种狗作为宠物太聪明了，宠物的忠诚一定程度上是建立在宠物能够理解主人相对于它们有多高级之上的。如果宠物太笨，比如说很大一部分的猫，猫无法理解人类的武力值，因此什么反都敢造。而宠物太聪明，比如说边牧，那么比起忠诚，边牧更会优先考虑‘自我’的处境。”

“其实我挺喜欢边牧的。”连恒渊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也不是说边牧不好，就是比较需要从小培养感情，对边牧来说培养友情比培养忠诚更有用，但培养友情通常比较费劲。”秦以煊紧急打补丁，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连恒渊的头发，又在对上视线后两个人同时动作一顿，各自尴尬地移开目光。

连恒渊敢肯定秦以煊刚才绝对是把他当大型犬顺毛了。他只是喜欢边牧，但他自己是个人啊！

秦以煊缓了几秒，强行扭回头继续说：“这辆导游车的AI已经很聪明了，这只是港口大厅里每个人都能租的导游车而已，比它更先进的AI又会是什么样？如果AI聪明到一定程度，会服从人类的指令吗？”

“AI的本质也是程序，不能设置底层代码吗？就像那个机器人什么原则……”连恒渊想了想，没想起来具体是什么原则，只记得听说过这么个东西，应该是用来保证机器人忠于人类的底层代码。

“那个是科幻小说里的设定，实际上人类没少研发作为武器使用的机器人。帝国有那种我们都见过的高度拟人的对练机器人，不可能没有安装了AI的对战机器人。”

秦以煊摆了摆手，撑着下巴看向连恒渊，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抬头转向万磊：“石头，帝国的这些机器人、AI有什么出厂设定的底层逻辑吗？比如要如何对待人类之类的。”

万磊正在皱着眉头看光脑，一时没搞明白这个问题的前因后果，反映了一会儿才回答：“有，就一条，不允许对人类说谎。”

“不允许说谎？所以这是它没有错误信息的真相吗？感觉不对啊……”秦以煊扶着额头，声音越说越小。

连恒渊盯着秦以煊看了一会儿，见他陷入沉思两耳不闻窗外事，抬头环视一圈车里的其他人。

万磊对着光脑直皱眉，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卫图在和老吴低声交谈，两个人神情都挺严肃的，看起来不宜打扰，一旁的吴优从那天全舰排查之后一对上连恒渊的目光就目露惊恐。任宇似乎是那天被连恒渊和秦以煊激励了，现在坐在导游车上也争分夺秒地琢磨着怎么修复琼斯的光脑。

还剩一个章荣晟，也没事干。连恒渊的视线最后落在他身上，两个alpha面面相觑，一致的无聊。

连恒渊想了想，他还真有话能跟章荣晟聊：“你的上司，那位李将军，之前他想阻止我们撤离苍星，现在他那边是什么态度？”

章荣晟瞥了卫图一眼，摇头：“司令员自从和队长对接上之后就没怎么和我交流了，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次来省府星，他有跟我说让我留在省府星一段时间，排查一下第四星系的省府星有没有其他被虫族寄生的人。”

第65章

悬浮车行驶速度很快, 没过多久就到达了万磊预订的院子，万磊先众人一步下车录入信息。

院门处的AI完全替代了酒店前台的作用，虹膜识别确认万磊的信息，悦耳的提示音响起：“欢迎光临, 威廉伊万斯勋爵, 祝您旅途愉快。”

连恒渊下车时正好听到AI的这句欢迎语, 目睹万磊的脸色瞬间变黑，表情看起来快要压不住怒火了。

每个人都意识到了情况有变，在院门前停下脚步, 没有贸然迈入，一齐看向万磊等待他作出反应。

万磊在AI面前尝试操作一番, 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系统将他的生物信息强行绑定在威廉伊万斯勋爵这个身份上。他盯着光屏上言辞温和的欢迎语, 良久后长叹一口气：“先进去吧。”

进入院落后，万磊快速划分完了每个人的住处, 先把老吴和吴优送进方便看管的房间, 然后招呼民兵小队的众人来到院中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库房。

“我选这个院子主要就是为了这个库房, 外观低调, 面积不大但里面有两层地下空间, 内部可以任由住客随意改装, 空气净化系统非常先进。呃，这个库房原本应该是用来度过易感期或者发情期的，但是正好也符合你们的工作间要求，对吧？”万磊走进库房比划一番, 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连恒渊、秦以煊和任宇。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连恒渊回想起自己刚到苍星时用大功率风扇拼出来的那个勉强能用的通风橱，比起这个看似朴素的库房里装的先进的新风系统差多了。

当时他怎么就没想到按照alpha过易感期的房间标准做实验室呢？哦，主要是因为他那时候以为自己会一直是个普通人, 完全没关心过什么A啊O啊的事。

“我只是修个光脑而已，不需要空气净化，有工作间就行了，在住房那边给我一个小房间吧。”任宇看起来有点抗拒和一对情侣公用一个工作室，更何况这个工作室原本的用途这对情侣还真能用到。

连恒渊不由自主地想起秦以煊的那个梦，虽然秦以煊说了梦里大概是发情期到了，但是连恒渊还挺好奇他们到底在梦里是怎么做的，让秦以煊一大早蹭来蹭去的……他看向秦以煊，不出意料地发现秦以煊的耳朵有些泛红了，还扭开脸不愿意和他对视。

万磊看他们眉来眼去的也懂了，干脆地给任宇重新分配了工作间，随后亮起库房的灯，在几人都进入库房后关上门，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我在苍星时就已经把身份信息更改成万磊，威廉伊万斯只是曾用名，其实现在我的光脑个人信息里依然是这么显示的。但刚才门口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有更高级的权限强行将我的生物信息和曾用名捆绑。”

“而且这种捆绑不是篡改，而是优先展示，在所有联网的系统中这个由更高级权限捆绑的信息的显示优先级高于我的个人光脑信息，因此我的光脑依然有效，显示的信息却是不对等的。”

连恒渊皱眉：“这种信息覆盖没有任何事先的提示和个人查看的方式吗？如果姓名可以这么操作，那么别的信息……”

万磊点头：“就是这样。不过，目前来看这件事暂时不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刚刚查看过这间院子的订单信息，付款不是从我的账户走的，是我二哥处理的订单，我猜我的姓名应该是他覆盖的。”

万磊的二哥，甚至不是伊万斯公爵本人，只是一个处在权力中心的贵族子弟，就可以越过本人随意处理被流放的亲弟弟的身份信息吗？连恒渊又一次对这个封建社会感到烦躁。

“刚才在车上，你就是在和你二哥沟通吗？”卫图按住万磊的肩拍了拍，一边安慰一边追问。

万磊飞快瞥了卫图一眼，掩饰性地点头：“之前找他帮忙算坐标，他顺便联系了第四省府星的港口，我们一落地他就知道了。刚才他问我想在这里住多久，他还想买个庄园送我，我说他疯了吧。”

在不知道会住多久的地方随手就能买一个庄园，这也太有钱了，有钱到有点超出连恒渊的想象力了。

万磊一说到他二哥，又皱起了眉：“我估计他是退而求其次帮我付了订单，唉……跟他讲不清楚。不过这样也好，我的余额省下来了。小连小秦，我要找个工坊看看这五年的新款装甲，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试试机甲？装甲工坊和机甲工坊一般在同一个街区，我现在的余额搞两套A级的还是可以的。”

“这么慷慨？”连恒渊惊讶地看着万磊。这可是万磊的个人资产，如果他说的是想帮卫图做订制装甲，连恒渊还是能理解的，但他现在说的是要帮连恒渊和秦以煊各买一套A级机甲，听起来还很有可能掏空他的账户余额，这也太豪横了。

万磊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我二哥看起来是想包了我在省府星的所有消费，我的钱不花也是放着，不如给大家提升一下战斗力，给你们俩配机甲是目前最快速最显著提升战斗力的方法了。”

“我对机甲战斗没什么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看看新款装甲。还有，A级机甲未必能承受连恒渊的精神力，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与其买两台凑合用的机甲，不如给他凑一套合用的机甲，对战斗力提升更有效。”秦以煊抢在连恒渊之前提出了要求，惹得连恒渊又一次忍不住看向他。

和秦以煊对上视线后，连恒渊凑到他耳边问：“你真的对机甲战斗没兴趣吗？”

秦以煊瞪了连恒渊一眼，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你明知道我怕虫子”。连恒渊没忍住笑了笑，立刻被秦以煊拍了一下后背，收敛起外露的表情。

连恒渊在省府星一路观察过来，总觉得隐隐嗅到了人类内部战争的硝烟味。机甲在体型庞大的虫族面前或许大多是战个势均力敌，但面对人类这样渺小又脆弱的身体，机甲就是一个大型杀戮机器。

他本想劝说秦以煊最好还是搞一台机甲防身，但是……目前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打虫族，如果连恒渊在对抗虫族的战场上能挣到足够的军功，帮他的伴侣争取一台机甲应该没问题吧？

在那之前，只要他把难缠的敌人都解决，秦以煊有一身先进的装甲也足够了。

“那就谢谢万磊同志的慷慨捐献了。”两人嘀咕几句后，连恒渊一本正经地对万磊伸出手。

万磊愣了愣，和连恒渊握手后看向其他人：“对了，这个院落毕竟是租的，中间还经过我二哥插手，我不太确定院子里的会议室和其他工作间里有没有监听或者监控。这个库房由于它原本的用途，是受到伦理协定严格监察的，以后我们有什么重要情报就在这里交流。”

伦理协定居然还能这么用，真是太奇妙了。连恒渊这么想着，自然地牵起秦以煊的手，两人一起跟在万磊身后，立刻就要出发去试一试装甲和机甲。

在院中走出几步后，连恒渊的思维已经从伦理协定跳到了另一件事。他眼睛一亮，张开手指改为与秦以煊十指相扣，对秦以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另一只手拍了拍万磊的肩膀：“你提醒我了，我和小煊还没领证。正好要出门，方便先让我们去做一下婚姻登记吗？”

万磊一回头就看到这两个人虽然在跟他说话但根本没在看他，反而莫名其妙地深情对视上了，只能在心里默念一遍alpha和omega都是恋爱脑，心情平和地打量一番他们身上由苍星工厂生产的极简衣物：“那些仪式我就不说了，但至少外表上，你们就穿这个去结婚吗？”

连恒渊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陷入了难题。要买两套适合拍结婚照的衣服，想想就知道开销不便宜。

在这个星际时代，他们两个原本的职业都没有就业空间，而没什么专业门槛的普通职业则大多被机器人代替了，他们连卖力气搬砖都没地方搬，要去哪里搞这么多钱呢？

总不能连结婚用的衣服都让万磊出钱吧？这也太窝囊了，连恒渊心理上无法接受。

“石头，你说的那些装甲工坊会招临时工吗？我觉得我可以试试。”秦以煊率先想出就业方向，扭头询问万磊。

万磊点头，但他又摊了摊手：“招倒是有一些会招，但就算是临时工他们也要求至少有技术学校相关专业的毕业证，或者持有相应的职业证件。如果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当学徒了，学徒是几乎没有收入的。”

“……怎么我还是逃不过考证。”秦以煊叹气，一听到这个证那个证，神色都萎靡了。

万磊重新启动刚才停在门口的悬浮车，眼看着两个原本沉浸在即将新婚喜悦中的年轻人因生活所迫而愁眉苦脸，一时有些过意不去，试探性地提议：“要不先去碰碰运气？说不定有好心的老板看重你们的才能……”

这个句式听着怎么感觉后面跟的应该不是才能。连恒渊瞥了万磊一眼，迅速低下头在心中谴责自己思想的龌龊，自我反省到一半时突然一拍大腿：“我们可以去做翻译！灰色地带来钱快！”

万磊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翻译，怎么就灰色地带了，就见连恒渊身边的秦以煊也精神一振。

“我连考研英语一都过了，这个一定行！”

第66章

“神宗语在你们的家乡是每个人都必须学的课程？！”万磊惊讶得差点喊出声。

“对, 我们那儿管神宗语叫英语。因为语法相对简单，很多国家把英语作为首选的第二语言，和外国人沟通说英语基本都能互相理解。我们国家有九年义务教育，大概是从第三年或者第四年开始学英语的, 具体的我忘了。”

连恒渊想了想, 掏出手机, 随便找了一篇文献打开，展示给万磊看。

万磊皱着眉头看了许久，揉着眉心仰起脖子：“你给我看的这是什么？怎么每个句子我都理解, 但好几个词不认识。”

“这是我所学专业的文献，你不认识的是化学专有名词。”

连恒渊收起手机, 动作一顿, 猛地抬头：“等等，不对, 神宗语不是帝国用来实现知识垄断的手段之一吗？你从小生活在贵族环境里, 你也没学过化学？如果贵族也不学化学, 那些弹药、材料、药物等等又是怎么研发升级的？”

万磊尴尬一笑：“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感兴趣, 所以一个都没学过。”

“你不是学装甲设计的吗？装甲设计不用学材料吗？”秦以煊好奇地凑过来, 之前他还觉得万磊和他的专业有些相似之处, 没想到万磊居然不用受材料学的苦。

万磊沉默几秒，表情微妙：“我当初选专业的时候以为装甲设计就是单纯的设计……”

懂了，星际时代有新的环艺。

连恒渊低头掩饰笑意，再抬头时就见车外的景象已经变化, 从未来感十足的城市过渡到气氛厚重的工厂区。

尽管城区和工厂区的建筑外观都是以金属为主, 工厂区的空气却比城区多了明显的金属气味和浅淡的火药味。

悬浮车停靠在装甲工坊的楼顶停车场，连恒渊站在工坊门前环视附近的建筑。在这一家装甲工坊附近还有不少高低错落的楼栋，看门牌应该都是装甲工坊, 而万磊选择的这一家是附近楼层最高、外观最贵气的装甲工坊。

在更远的另一边，连恒渊能看到几栋中间围了天井的高楼，楼栋数量不多，外观比装甲工坊更气派，大概是机甲工坊吧。

跟在万磊身后走进装甲工坊，连恒渊发现内部陈设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听万磊说去工坊看装甲时，连恒渊想象的是类似于车企的展示车间那样的建筑。现在一看却仿佛走进了机场头等舱休息区，从进门就有面带职业微笑的导购领着他们走进专门的贵宾室。

贵宾室有两面墙是单向玻璃，一面能够清楚地看到装甲师在整洁的工作间中进行带有一定表演性质的定制加工操作，另一面则能够看到楼下的制式装甲展柜，以及在展柜间走动选购的普通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