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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他赌不起

意识空间内。

洛清澜和洛清霁之间本来一个躲一个追,两兄弟正陷入着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僵持状态。

然而薄倦意输入的灵力却在无意中破坏了这种平衡。

这让洛清霁很快就找到了机会,用术法将幼狐丢入锁灵阵内。

动作之快,洛清澜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反抗,自己就已经被关进了原本用来束缚住洛清霁的阵法里面。

“你放我出去!”他愤怒地看向洛清霁,身上毛发也全都炸开了。

后者却神情漠然地瞥了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我便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你在里面好好……”话才说到一半,洛清霁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声音蓦然在此停顿住了。

洛清澜只能看见他的这位好哥哥神色一变,随即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见状洛清澜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一时的大意,竟是连身体的掌控权都被对方给夺走了!

幼狐气得一爪子拍打在结界上。

——洛!清!霁!

他恨恨地在心里念着对方的名字,而被他所惦记的对象,此时也正处在手足无措的情况之中。

洛清霁只想着要给洛清澜一个教训,没想到把对方关进锁灵阵以后,这具身体的主动权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而在外界,薄倦意见小狐狸抖得厉害,他也顾不得对方才刚刚在地上滚过,忙安抚地拍了拍小狐狸的脊背。

少年白皙柔软的手指轻抚过幼狐雪白的毛发,一下一下,渡送着温和的灵力,力道轻柔得有些不像话。

洛清霁从识海中刚出来,感受到的就是这样温柔的抚/摸。

与之前他只是透过和洛清澜感官相通得到的感觉不同,这一次的触感是真实的、亲密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无比清晰。

洛清霁甚至还能感觉到少年那指尖的肌肤是有多么的细腻柔软,不属于自己的灵力进入到体内的那一刻,四肢百骸仿佛都泛着一阵酥麻的异样感。

狐狸的身体敏/感地颤了颤,在薄倦意没有看见的地方,那掩盖在毛发下的身体很快就浮上了薄薄的红晕。

待洛清霁回过神,意识到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下一刻。

洛清霁开始挣扎着想要从少年的怀里跳下来。

薄倦意还在检查小狐狸身体的情况,眼看对方这么不配合,他直接揪了揪小狐狸那对毛茸茸的阔耳。

“不要乱动。”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洛清霁停下了动作。

他当然不是自己愿意听话的,而是伴随着少年的话音,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让他‘安静’了下来。

……兽宠契约!

洛清澜和薄倦意缔结的兽宠契约,也同样反映在与他血脉相连的洛清霁身上。

根据契约,兽宠无法违抗来自主人的命令。

洛清霁自然也无法违背薄倦意的话,他只能乖乖趴在少年的怀中,任由对方随意地检查他的身体。

这样孱弱、这样无力的处境,洛清霁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他被困在这具幼狐的身体里,替代洛清澜,趴在弟弟喜爱的那个人类的怀里,接受着本不该属于他的关怀。

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荒唐……

可偏偏洛清澜已经被他关进了锁灵阵内,阵法开始运行,连洛清霁也无法解开。

如今,洛清霁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这,便是作茧自缚。

薄倦意还没意识到他怀里的狐狸已经换了一个芯子了,他用灵力检查了一圈,没发现狐狸的体内有什么问题,除了灵气有点紊乱以外,对方完全是一只健康合格的好狐狸。

甚至抱起来感觉还比以前沉了一些。

以为是自己判断错误,薄倦意还不太确定地用手掂了掂。

唔,好像是沉了……

他低下头,与狐狸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薄倦意嗓音平静地开口:“你最近长胖了。”

洛清霁有些沉默。

恐怕妖族的大殿下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说过胖。

他想反驳,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幼狐那细嫩绵软的叫声,听上去就跟是在向这个人类撒娇一样。

洛清霁瞬间就闭嘴了。

反倒是薄倦意似乎猜到了洛清霁想要说什么,眼底划过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赶在小狐狸恼怒之前,他又摸了摸对方的耳朵,“好了,你身体没问题,是不是又忽然做噩梦了?”

说罢,薄倦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怀里的小狐狸,嘴里还喃喃道:“你一个小不点怎么老会做梦?难不成狐狸这个种族都爱做梦吗?”

“……”

在没办法解释清楚他和洛清澜之间的事情时,洛清霁只能无奈地被迫认下了狐狸都爱做梦的这一标签。

然而他这样的态度,却又引来少年的疑惑。

“怎么感觉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以前对方早就巴巴得往他怀里蹭,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看着眼前不如以往活泼黏人的狐狸,薄倦意略微担忧地蹙起了眉。

不会真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检查到的?

洛清霁听到这句话,身体下意识地紧绷了一瞬。

为了不被少年发现异常,他不得不依照之前看见的画面,学着洛清澜的动作,亲昵地用尾巴去蹭了蹭薄倦意的手腕。

若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洛清霁的动作很生疏也很僵硬。

多年只知道苦修的妖族大殿下还从未做出过与旁人撒娇的这种事情。

好在薄倦意还担心着小狐狸的身体,没察觉到对方与平时的变化。

洛清澜和洛清霁是双生子,他们血脉一致,气息也几乎完全相同,如果不是很刻意去辨别的话,寻常人根本难以发现他们的不同。

而薄倦意也想不到他契约的小狐狸会是妖王的后代,还有着一个双生哥哥。

他陪着狐狸玩闹了一会儿,就放对方回去休息了。

临走时,他还留下了一瓶丹药。

“你好好修炼,我还得去老祖那里。”

洛清霁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他用耳朵贴了贴少年的脚踝。

薄倦意被狐狸这幅样子逗得忍不住笑了笑,他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狐狸那毛茸茸的耳尖。

“你乖一点,回来我给你带点小鱼干。”

洛清霁强忍着耳尖那处敏感之地被人触感的感觉,他看着薄倦意逐渐远去的身影。

又想起刚刚少年那清冷的眉眼轻轻笑开,潋滟的波光在眼底流转的模样。

如珠玉流彩,月华皎皎。

洛清霁不可否认,洛清澜喜欢的这个人类,确实有一副让妖都会心动的长相。

然而无论如何,人类终究只是人类,与他们妖族注定不是一路人。

洛清霁将视线收回,他的目光落在薄倦意留下来的那瓶丹药上。

……这是兽灵丹?

察觉到里面传来的气息,洛清霁不可能认不出来这是兽灵丹的味道。

这种能强化妖兽血脉的丹药,在妖族近乎是有价无市的状态,连洛水天姬的手里也拢共没几颗,都拿去赏赐有功之臣了。

而这样的东西,少年却随随便便就拿出来……

莫非这个人类还是个炼丹师?

洛清霁垂着双眸,那被睫羽遮盖的眼底透着复杂的神色。

或许是他盯着丹药看的时间有些太久了,洛清霁忽然听到他的脑海中传来洛清澜的声音。

“你不许碰!这是他送给我的东西!”

洛清澜的话顿时打断了洛清霁的沉思。

他回到识海中,面对幼狐怒目而视的情况,洛清霁语气冷然地解释道:“我无意去争抢你的东西。”

“而且我是你兄长!”

做的弟弟怎么可以怀疑他的亲哥哥?!

洛清澜听出了洛清霁的话外之意,但他还是眸光暗沉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两兄弟就这样气氛凝固地对视着,目光冰冷得几乎宛若仇敌。

良久,还是洛清澜率先移开了视线,他沉着脸,声音很低:“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洛清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洛清澜的意思,可当他看着洛清澜那隐隐泛着警惕的目光,他才突然明白过来洛清澜说的不止是那瓶丹药,还有……

想到那个可能,洛清霁心中涌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荒谬。

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明知对方是弟弟的心上人……还……

“洛清澜,你把我当什么了?!”

哪怕是在之前洛清澜企图激怒他的时候,洛清霁也没有过这样的愤怒。

他气自己血脉至亲的弟弟会怀疑自己,他更气对方流露出来的、那种对他天然不信任的态度。

他是哪种没有廉耻的人吗?!

此刻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在这里,敢对他说这种的话,洛清霁早就一尾巴抽过去了,可偏偏说出这种话的人是洛清澜,是他的弟弟。

而面对洛清霁的愤怒,洛清澜却不紧不慢地开口:“虽然母亲和族人都经常说我们差距大得根本就不像是双生子,但我很清楚,这世间没有比你和我更像的人了。”

“我们有着同一个母亲,有着同一份血脉,我喜欢的东西,你也喜欢,我讨厌的人,你也讨厌。”

洛清澜其实也不想和洛清霁闹到这样难堪的地步,但他太清楚了,他和洛清霁是有多么的相似。

更可悲的是,因为天赋能力样样不如他双生哥哥的缘故,洛清澜喜欢的,他永远也得不到,无论是小时候的玩具还是曾经渴望过的母爱,他都会失去,而洛清霁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这一切。

但这些洛清澜如今早已经不在乎了。

他在乎的只有薄倦意,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都赌不起。

“哥哥,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会对他动心吗?”

第62章 爱之深切

幼狐化为人形,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洛清霁,犹如凛冽的刀锋般,仿佛想要透过眼前男人冷沉的面容,看见底下对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洛清澜承认他很卑鄙,他在逼迫,逼迫着他的亲生哥哥说出那个答案。

“你真的不会对他动心吗?”

听到洛清澜的质问,洛清霁一时间有些哑然,满腔的怒火也好似在这一刻蓦然凝滞了。

……动心?怎么可能?

他想都不想就直接在心底否定了这个问题。

他只在乎修炼,只在乎妖族。

情爱一事,他以前从未想过,以后也绝无这个念头……

想到这里,洛清霁抿了抿唇,在洛清澜的注视下,他的嗓音冰冷,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向洛清澜保证。

“不会……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自甘堕落到去当别人的兽宠……更不会去喜欢上一个人类。”

语气冷硬地抛下这句话以后,洛清霁垂眸避开了洛清澜的视线,不等对方回答,他身形一晃,直接就退出了这片意识空间。

再一次,两兄弟之间的对话,终究是再次不欢而散,

留下来的洛清澜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喜悦,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可他的心里却仍然还有着一种不安的感觉。

而这种不安,在当他知道薄云烨要为薄倦意挑选护道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

信鸟带着请函飞向中央大陆的各处,整个上衍郡都在为接下来薄云烨的生辰陷入了一阵忙碌之中。

就在大家都准备得如火如荼时,薄倦意反而成了最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他还是发现神霄降阙的鸟儿最近莫名消失了一大批,而原本待在他身边的剑傀也越来越少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当他从谷麟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心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

薄倦意从小被薄云烨养大,这十几年里,他就没有看见过老祖主动过过一次生日。

与之相对的,倒是薄倦意每一年的生日都举行得格外隆重,在薄家设宴回来以后,薄云烨还会为他在神霄降阙里面再庆祝一次。

对此,薄云烨是这样说的:“你降生不易,这一天是值得开心纪念的日子,你可以随时向我提及一个要求,只要老祖能办到,我会想办法帮你实现。”

那会儿尚且年幼的幼崽还不知道剑尊的允诺有多么珍贵,他趴在薄云烨的怀里想了想,从想吃的糖糕到亮晶晶的石头,幼崽掰着指头数了一遍,发现每个他想都要,可又只能选择一个。

于是,在万分纠结中,薄倦意要了一个鸟窝。

“那些跟我回来的小鸟没有睡觉的地方,我想给他们也准备一个家。”

幼崽的想法总是直白而又天真,薄倦意只觉得没有鸟窝的小鸟很可怜,却并不知道那些被他带回来的小鸟都是已经开了灵智的鸟妖。

薄云烨没有说话,但第二天,神霄降阙的树上便多了一堆的鸟窝。

而等幼崽回到房间,还在他的床上发现了一个刚好能容下五岁幼儿的‘宝宝鸟窝’,里面塞满了柔软蓬松的棉花,幼崽一躺进去就陷入进了棉花里面。

暖暖的,软软的,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从那天开始,直到稍微长大一点之前,幼崽都睡在了他的这个专属鸟窝上,而此后的每一年生辰,薄云烨都会答应薄倦意的一个请求。

幼崽也不是没有好奇过为什么薄家不给薄云烨准备生日。

薄家给出的理由是薄云烨自己不想,于是薄倦意又跑到薄云烨的面前询问。

“我不喜热闹,生日……月伴儿,有你在我的身边,就已经是最好的庆祝了。”薄云烨摸着薄倦意的那头银发,声音低沉地如是说道。

幼崽懵懵懂懂,却听出了老祖是夸他,绵软的脸蛋顿时埋进了白衣剑尊的胸膛。

他紧紧贴着薄云烨,还能听见那软糯的嗓音透过布料闷闷地在薄云烨的怀里响起:“老祖既然不喜欢热闹,那以后的生日,就我们自己在神霄降阙过吧,我和小鸟还有傀一给老祖庆生。”

“……好。”

薄云烨低低地应了一声,他没有拒绝幼崽的好意,只是抱着对方的手忍不住又收紧了一些。

……

薄倦意乘坐着鸾凤回到了神霄降阙。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来到了书房的门口。

薄云烨正站在书案的后面。

神霄降阙终年风雪,可偶尔也亦有雪后天晴的时刻,今天便是一个难得的好晴天。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斑驳的光影悉数落在了薄云烨的身上。

落在了那墨黑色的发间,落在了那漠然无欲的眉眼,似乎是为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袛镀上了一层金衣。

薄倦意这才恍惚地发觉,老祖今天难得的没有束发,身上也只是随意地披了一件单衣,与往日那副严谨得一丝不茍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差别。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老祖这样随意的姿态……

被薄倦意这么一直盯着看,屋内的人似有所觉地抬起了双眸。

“月伴儿。”薄云烨缓缓开口,光晕摇晃,那双冷情至极的眼眸仿佛也染上了那么一点的暖意。

“老祖。”

听到薄云烨的呼喊,薄倦意顿时回过神,他走进屋内来到书案的面前,低下头一看发现原来刚刚薄云烨是在作画。

雪白的宣纸上,没有波澜壮阔的山水风景,也没有绮丽多姿的花草,有的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

还是一只雏羽还未褪去的幼鸟。

“这是什么?”

薄倦意好奇地看着这幅画。

薄云烨的语气淡淡:“这是凤凰。”

凤凰?

薄倦意愣了一下,可凤凰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薄云烨似乎是看中他心中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以前曾见过。”

至于是多久以前,又是在哪里见过,薄云烨没有说,薄倦意也没有去问,在他的心里,老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看见过凤凰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可能是很稀罕,但放在老祖的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甚至他身上还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据说与凤凰有关的饰品,这都是老祖为他找来的。

只是薄倦意还是有些好奇。

这画中的凤凰明显还是一只没长大的幼鸟,难不成老祖曾经看见过的是一只小凤凰?

然而还不等薄倦意继续深思,薄云烨就将画收了起来,放在了木盒之中。

待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薄倦意。

白衣剑尊那漆黑的双眸平静冷淡,看似冰冷,实则却是在静静地等待着少年诉说他的来意。

薄倦意想起他从谷麟那听到的消息,有些犹豫地问道:“老祖今年是要在宗门内举行寿宴?”

“是。”薄云烨没有否认,他牵着薄倦意来到屋内休憩的小榻上,这里还有薄倦意小时候留下来的玩具,是一只鹅黄色的毛绒小鸟,鲜亮得与周遭严肃清冷的氛围格格不入。

薄倦意只看了一眼,就听见薄云烨抛下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我欲在寿宴那天为你寻找一位道侣。”

“……道侣?!”

薄倦意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玩具不玩具的,他震惊地看着薄云烨,一双凤眸也因激动的情绪如同猫儿般睁得溜圆。

“此前我为你定下婚约,原是想让那秦家子做你的护道人,你既然不喜他,那此事就作罢,我现已广发请函,届时寿宴来者众多,月伴儿若喜欢哪个可亲自选择。”

薄云烨的神色很平静,仿佛那些因为受到邀请而来的青年才俊都是一群大白菜,可以让薄倦意随意挑选一样。

薄倦意这下子是彻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万万没想到老祖举办寿宴竟然是为了给他挑选道侣。

但……

薄倦意想到窥天镜内‘秦悬渊’那副花心浪荡的模样,眉眼便浮上一层厌恶的神色。

“老祖,我不想要道侣。”

万一再摊上个‘秦悬渊’那样的,他光是恶心都要被恶心死了。

思及至此,薄倦意又重复一遍:“我不想要护道人,也不想要道侣。”

薄云烨可以答应薄倦意任何的要求,可唯独这个却不行,他难得的强硬一次,只道:“多一个人保护你不好吗?”

“不好,有傀一会保护我,还有老祖。”薄倦意摇着头,他对于道侣的印象全都来自于窥天镜所呈现的那些未来。

而镜中‘秦悬渊’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让薄倦意对道侣这个角色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他宁可不要什么道侣,也不想再招惹上一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因此,薄倦意也执拗着不肯松口。

“……”

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薄倦意只感觉有一只大手落在了他的头顶,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老祖的一声叹息,很轻,很轻,却沉沉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少年忍不住抬起头,他的视线撞上了薄云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白衣剑尊的眸光依旧冰冷淡漠,然而他的眼底却藏匿着一些薄倦意看不懂的情绪。

若是可以,薄云烨何曾想把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交由他人之手?

可修道之路漫长,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薄家和太衍神宗虽然如今鼎盛一时,但谁又能保证它们会一直繁荣昌盛下去。

天数有常也亦无常。

就连他也不敢断定他能够护持月伴儿一辈子。

薄云烨不得不为薄倦意考虑得更周全一些。

护道人无法背叛他们契约之人,甚至能以命抵命,而道侣则是需要天地见证,彼此气运相连,二者若合一,这契约怕是天道来了都无法撼动。

这也是薄云烨在深思熟虑过后,为薄倦意想到的、保护他的最好的办法。

第63章 公开招亲(攻视角)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这里是宁陵郡下的一座小城,由于靠近中央大陆的腹地,联结四方的交通要道,无论是南来北往的行商,还是出门在外的修士都会选择在此稍作休整。

因此,这里的消息也是最为灵通的。

临近中午,城内的客栈和茶馆都热闹极了。

身穿黑衣的男子进来时,客栈的大厅内已经没有了空闲的座位,小二只能将他引到最角落里边的位置上。

“客人,实在是抱歉,最近城内人多,前边都已经坐满了。”

“无妨。”男子的音色很冷,带着些许沙哑的低沉。

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劲装,手腕上缠着袖箍,腰间还悬垂着一柄下品灵剑,是一副最寻常不过的剑修打扮。

而从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宗门标识也能看得出这是一位独行的剑客。

仅是寥寥的几眼,小二的心里瞬间就有了数,这样的客人他们不怕得罪,他们怕的是这些客人闹起来会惊扰到其他的客人。

所幸,黑衣男子并没有对小二的安排有什么不满。

他刚坐下,就听见隔壁桌有几名散修在聊着一些关于大宗门的八卦。

黑衣男子对所谓的八卦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沉默地捻起饼子,就着茶水慢慢吞服。

一口一口,黑衣男子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这些食物于他而言不过是用来简单果腹的东西。

忽然,隐隐有‘太衍神宗’这四个字的字眼从隔壁桌传来。

黑衣男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片角落很安静,以至于那些聊天的散修根本没发现就在他们的身后还坐了一个人,他们正讨论着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桩大事。

“诸位,你们可曾听说过太衍神宗要为那邃霄剑尊举办寿宴一事?”

他的话音刚落,同行的伙伴立刻笑道:“这事谁还没听过啊,剑尊过寿,整个中央大陆都传遍了,看太衍神宗那副架势,恐怕这又是一场极为浩大的盛事。”

“剑尊的生日能不是盛事吗?凡是稍微消息灵通点的,此刻都已经往上衍郡赶去了,更不用说那些宗门世家,据说光是祝寿的名单就有十丈之长,如此排场简直是令我等大开眼界了。”

那最开始说话的散修闻言却摆摆手:“诶……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那你们可知这寿宴名义上是为了给剑尊祝寿,实则是剑尊是为了他的徒弟——那薄家小少主招亲!”

此话一出,同行的两人顿时诧异道:“招亲?这种世家少爷还需要招亲吗?”

散修言之凿凿:“你们这就不懂了吧,那剑尊要给薄小少主招的可不是一门普通的亲事,那是要立下契约给薄小少主做护道人的!”

“这、这护道人又是什么?”

“那护道人就是……”

余下他们还说了什么黑衣男子没能继续再听下去。

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散修刚刚说的那句话——剑尊要为那薄小少主招亲。

薄……姓薄……又是在太衍神宗……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他起身走到那散修面前,拿出一块灵石:“敢问这位兄台,你刚刚口中的薄小少主叫什么名字?”

散修在兴致高昂的时候被蓦然打断了谈话,原本是一脸满脸不耐烦的,可当他看见那枚灵石之后,态度又瞬间和缓了起来。

“这你都不知道?那薄小少主本名叫薄倦意。”

……薄倦意。

果然是他。

黑衣男子的眸色动了动,他拱手谢过那散修,而对方也客气地回了礼,还向他低声透露道:“嘿!小子,看在灵石的份上,你要是对那薄小少主的事情感兴趣,可以到城主府一趟,那里有太衍神宗的使者在当众遴选,闯过阵法,便不拘于什么出身都能去参加剑尊的寿宴。”

“我看你是个剑修,能有此等机会可千万别错过了,不说能亲眼见识一下这样的大场面,还有三万灵石可以拿呢。”

黑衣男子再次谢过。

他没有继续回到座位上,而是跟小二结清了茶钱,转身往外走去。

街道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或是二三好友结伴同行,或是父母在牵着小孩在闲逛,只有黑衣男子独自一人走在人潮之中,那一身冷肃疏离的气质让周遭的行人不自觉地纷纷避开。

黑衣男子,也就是秦悬渊,在离开金台以后他一路往上,每到一座城池,他便会停下来与当地的剑修在擂台上约战,直到打败所有的对手他才会再次前往下一个地点。

如此以战养战,不断淬炼剑意,秦悬渊这一路走来可谓是收获颇多,最明显变化就是他的修为,噬灵体加上天生剑骨,再经过龙血的洗礼,到了上界这灵气充盈之地,秦悬渊几乎是每天都有所突破,从之前的筑基期到现在的元婴才不过一个月有余。

这修炼速度,说出去恐怕都没人敢信。

只有秦悬渊自己清楚,他是沾了上一世的光,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他这一次才走得格外的顺畅。

这具身体的经脉没有破损,根基也还没有被毁坏。

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

……

宁陵郡此前不在秦悬渊的计划之中,他只是路过这里,打算进城休息一下便继续往前走。

只是……

秦悬渊终究还是想到了刚刚那几个散修的对话。

……薄家小少主招亲。

短短的几个字,秦悬渊的内心却迟迟难以平静。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也曾想过薄倦意会有新的婚约,没了秦家,没了秦悬渊,总会有更适合更门当户对的婚约者。

只不过,让秦悬渊没想到的是,对方会用这一种方式重新挑选道侣。

……公开招亲。

走在大街上,秦悬渊随处听见的也都是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

“这剑尊为薄小少主招亲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哪还能有假?那李家的大少还有黄家的公子今天都已经到城主府去了,只要能闯过关都有资格参加剑尊的寿宴呢。”

“这才哪到哪啊,我听说那小少主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当年云游仙评选仙门十二美人的时候还曾经感慨过那小少主生得是个男儿身,要是是个女儿,这薄家的门槛早就被人踩烂了!”

“此言非也,那云游仙虽然无法将那薄小少主列为十二美人,却在事后单独评赋一首,称赞其容色是皎若明月舒其光,从此茶不思饭不想,终日梦那心中的‘神女’,连修炼都给耽误了。”

“嘶……那小少主竟有这等美貌?!难怪前去求亲者络绎不绝。”

“那小少主可不单单只是有美貌,据说他还是个炼丹师……”

“……”

秦悬渊从这些路人的口中听了很多有关薄倦意的事情。

例如对方出身的薄家是上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往上追溯,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是簪缨鼎盛的世家。

又例如对方从小养在剑尊的膝下,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一向冷心冷情的剑尊也待他宠溺至极。

再例如对方还是极为稀少的炼丹师,如今才十九岁的年纪就已经位列丹王之位,想要追随于他身边的人数众多。

以及就在前不久……虚羽宫的少宫主还在枕星岛上亲手为他放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灯……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秦悬渊所不知道的。

他对薄倦意的了解,仅限于他们在小镇上的那一天,因为目盲而无法视物,需要时时刻刻依靠着他的少年。

像雪白的瓷,精致、柔弱、又易碎。

而从这些路人的口中,秦悬渊听到的却是另外的一个薄倦意。

一个出身高贵、资质优越、底下还有无数追求者的天之骄子。

那样的遥远,那样的高不可攀。

思索间,秦悬渊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顺着人流所在的方向来到了城主府。

直到被人群推搡进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这里聚集了一大批的修士,有男有女,皆身穿华服,容姿出众,反倒是秦悬渊一身朴素的黑衣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被身旁一个年轻的公子哥给喊住了。

“诶,这位道友,你也是来闯关的?”

闯关?

秦悬渊愣了一下,他看着周围的人群,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为了剑尊招亲特意赶来的,而这里便是那当众遴选的地方。

秦悬渊抿了抿唇,他没有搭理那个年轻公子,而是继续拨开人群想要往外走。

“道友你走反了!这里才是闯关的地方!”

只是那公子哥见秦悬渊离开,还以为他是走错反向了,忙不叠伸出手想要拽住秦悬渊。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那黑色的衣角,一道凌厉的剑气就已经朝着他的门面袭来。

因着四周人数众多,秦悬渊并没有下死手,剑气只是将那公子哥从他的身边拍开。

不料对方看见他的剑气,脸上的神色却更加激动了。

“好强的剑意!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剑修!”

说罢,他顿时拱手作了个揖:“在下黄项,不知这位道友尊姓大名?”

秦悬渊依旧没有说话,偏生那黄项却有着一张极厚的脸皮,他丝毫没有在意秦悬渊的冷淡,一个人也能自顾自地说道:“你这剑意比我兄长都要厉害,那三关对你而言恐怕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趁机上个榜。”

“上榜?”

这是秦悬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让黄项讶异道:“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秦悬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者当即笑了笑:“莫怪,莫怪。”

说着,黄项解释道:“那阵法旁边还设有一个石碑,以破阵的速度排名,破除阵法的时间越短,排名就越高,石碑上只显现前百人的名字,因此你别看那石碑不起眼,可要是能在上面留下名字,那绝对是特别长脸的一件事。”

顺着黄项所指的方向,秦悬渊看见了那处石碑。

石碑的附近还徘徊着不少修士,他们时刻注意着上面排名的变动。

而能进前百名,在石碑留下姓名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大宗门出身的天骄,大部分人往往只能在传闻中听见他们的名字,但今天却能在石碑上看见这些天骄们为了一个排名争先恐后。

秦悬渊不认识这些所谓的天骄,也无法和那些激动的人群感同身受,他的目光只停留在那位列于榜首的名字上。

——虚羽宫游殊白。

第64章 秦悬渊的愤怒

在无数激烈争夺的排名中,游殊白始终高居榜首,无论底下的名字怎么变化,他的名次却再也没有变动过。

醒目得挂在那个位置上,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黄项见秦悬渊的视线一直看着游殊白这个名字,他忙道:“那是虚羽宫的少宫主,年纪轻轻就已经突破化神期,这次招亲中他可是最热门的选手了,如果说谁的胜算最大,那必定是非他莫属了!”

“非他莫属?”

秦悬渊语气冰冷地重复着黄项说的话。

后者对此却浑然不觉,还在那津津乐道:“是啊,那乐正宫主据说跟剑尊有些交情,游殊白是他徒弟,跟薄小少主自幼是竹马竹马的关系,前不久还有人看见他们一同游园赏花,想来有这份从小到大的情谊在,小少主选他可能性可比别人大多了!”

“你别不信啊,这些天光是往他身上押注的金额都超过了百万灵石!”黄项还特地用手比划了一下。

这个金额已经打破了往年所有押注的记录,由此可得知,游殊白的支持率是有多么高。

毕竟在外人的眼中,游殊白和薄倦意确实在身份地位乃至年纪和修为上都显得格外般配,且对方已经比旁人更先近水楼台一步了,怎么看这赢面都很大。

黄项自己都还投了一千灵石进去,他还鼓动秦悬渊:“我建议你也可以试着押注一下,到时候赚了钱可别忘记是我告诉你的。”

“我没兴趣。”

秦悬渊直接就面无表情地冷声拒绝了。

“诶!你怎么又走错了?报名的地方在那边!”

又一次被黄项拦下,秦悬渊的目光愈发冷沉,“我不是来闯关的。”

“不是?”黄项一脸不可置信,他狐疑地打量着秦悬渊,那眼底的神情明晃晃地写着你都来到这里了怎么可能不是来闯关的?

更何况,不是他夸大其词,这天底下的剑修恐怕就没有一个是能不对薄倦意感到心动的。

又有钱又漂亮,还是个珍贵的炼丹师。

凡是打过架的剑修都知道,一瓶好的丹药有多么贵,那再有钱的剑修也经不住整天这么造啊,况且剑修普遍还都穷,穷得响叮当的那种穷,长此以往,能炼制丹药的炼丹师在他们的眼里就是金疙瘩香饽饽。

要是能和一个炼丹师组成道侣,那几乎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也因此在有段时间内,炼丹师协会甚至还一度把全体剑修都给拉黑了,并且还嘱咐底下被娇养得不知世事的炼丹师们不要被这些穷剑修给哄骗了。

又穷又爱打架,不会哄人就算了,脾气还冷硬得跟个石头一样,每天都带着那柄剑,纯纯的钢铁直男直女,走到哪都被人嫌弃。

在上界挑选道侣的名单中剑修是公认的倒数第一,婚恋问题也成了困扰他们的一大难题。

可想而知,就在这时候,当得知一个漂亮又有钱的炼丹师公开招亲,这些剑修会陷入怎样的一阵狂欢。

如果这还不心动,那这炼丹师还是他们偶像养大的孩子呢?到时候真有幸入赘了,美人、丹药、还有偶像的指点就都有了!

可以说,薄倦意完美符合了剑修们对道侣的所有幻想,是无数剑修心中的白富美。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会有人说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闯关的?!

黄项简直无法想象。

他盯着秦悬渊看了好一会儿,企图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秦悬渊冷着一张脸,任由黄项怎么打量都无法从中看出半点异样的情绪。

黄项挠了挠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我懂了我懂了,你不好意思是吧。”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促狭地朝秦悬渊眨了眨眼。

怎么可能有剑修会不喜欢他的‘神女’呢?一定是因为对方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种冷峻寡言的剑修他见过太多了,别看着外表正正经经的,内里都是一群闷骚。

再加上这黑衣小哥的年纪看着也不大,估计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会耻于把心上人说出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黄项这么想着,连带看秦悬渊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莫名的‘怜爱’。

秦悬渊还不知道对方在心里已经把他当成那种羞涩的毛头小子了,他原以为解释清楚就能走了,结果黄项还是拦在他的面前。

“这么和你说吧,兄弟,我想去见识一下那剑尊寿宴的盛况,可我没啥本事,那阵法我闯不过去,所以想麻烦你捎带我一程。”

要不是只有上了排行榜的人才能带一位亲友,黄项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在这儿和秦悬渊磨蹭半天。

他蹲了快一上午了,也就秦悬渊给他的感觉是最有希望的。

他谆谆善诱道:“闯个阵法而已,不仅能去寿宴,还能拿三万灵石呢,怎么想这都是一笔极为划算的生意啊!就算你不喜欢那小少主,咱们去见识一番也好,这样大的场面几百年都未必能遇到一次……”

“我不……”

秦悬渊想要拒绝的话才刚说出口,一道略微熟悉的女声就从一旁传来。

“秦大哥,你真要去这什么剑尊的寿宴吗?”

“盈儿你放心吧,我就是到寿宴上去看一看。”

距离秦悬渊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男一女正旁若无人地在亲亲我我。

而这两人秦悬渊也并不陌生,正是那秦远和薛瑶盈。

在加入了万罡剑宗以后,秦远依靠系统给他作弊的天赋很快就拜了宗内的太上长老为师,可谓是直接一步登天了,薛玉菀和柳莺儿也各自被两个女长老收下,很不巧的是,这两位女长老刚好也是敌对的关系。

唯独薛瑶盈因为资质一般,又是占据了随从身份进来的,就只能跟在秦远身边当个杂役,当然了,薛瑶盈明面上说是杂役,但私下大家都知道她是秦远养的小情人。

虽然不曾真的去干过那些伺候人的活计,但从薛家的小姐变成杂役,薛瑶盈还是委屈极了。

不得已,秦远只能带她出来散散心,这一走就走到宁陵郡,又在这里听到有剑尊寿宴的事情。

秦远别的不说,爱凑热闹绝对是最积极的,尤其是这样的大场面还有利于他宣传自己的名声,所以想都不想,他就决定来城主府闯关。

薛瑶盈的侧重点则跟秦远不同,她听见这个阵法是剑尊要招亲用的,又听到那薄家小少主是个美人,心里顿时就不太乐意了。

无论是在上界还是下界,修炼者跟修士由于寿命悠长,所以传宗接代并不是他们主要的目的,挑选伴侣往往也不拘于男女之分。

因此薛瑶盈听到秦远要去试试那阵法时,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万一秦大哥被那剑尊给挑上了怎么办?

秦大哥的天赋那么好,未来又是大能争相交好的天命之子……

薛瑶盈越想越觉得秦远被选上的概率很大,于是她更加缠着不让秦远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那情意绵绵的样子看得周围的众人一阵牙酸。

此情此景落在黄项和秦悬渊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的模样。

“这、这人明明与那女子有意,怎可来这里闯关?!”黄项见状气得不行。

道侣那是要经过天地认证,一心一意在道途上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的伴侣。

剑尊此举是为了薄小少主公开招亲,所有参与的人也都是心无所属才会来闯关。

这两人分明彼此有意,男的却还想跑去参加招亲,这不就是骗婚吗?!

“不行!我要去找城主府的人揭发他们!”

黄项怒气冲冲地走了,结果没过多久,他又蔫头巴脑地回来了。

秦远一亮身份,城主府的人马上就转变了态度,加之他直接对天发誓,说自己并无道侣,薛瑶盈也只是他的侍女,重重保证之下,黄项的话自然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而一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也敢妄想他心目中的‘神女’,黄项瞬间郁闷不已。

他回来之后也没什么心思和秦悬渊搭话了。

整个人仿佛都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有苍白的模型还伫立在原地。

就在这时,秦悬渊却道:“带路。”

冷冷淡淡的两个字,却让黄项顿时就抬起了头。

只见秦悬渊凝聚在眉目之间的神色比他还要冷,语气犹带着一股寒意:“不是说要我去闯关吗?”

黄项欣喜道:“你同意了?”

“嗯。”秦悬渊应了一声,他握着腰间的剑柄,眉睫低垂,那被睫羽遮盖的眼神下,是对秦远冰冷的杀意。

黄项虽然不知道秦悬渊为何改变了主意,但对方既然愿意去闯关,他巴不得高举起双手双脚赞成:“好好好,到时咱们就到剑尊的面前去揭发那个骗子!”

秦悬渊没有说话,他本来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有那握着剑的手背上浮现出的青筋才隐隐泄露了几分他心底的情绪。

秦远那种人根本就配不上少年。

一想到薄倦意可能会被这种人蒙骗,秦悬渊就克制不住他心底的愤怒。

……

待黄项带着秦悬渊来到阵法面前时,秦远已经靠着系统的帮忙破阵出来了,毫无意外的,他也在石碑的榜单上,还获得了第九名的成绩。

围观的众人见他力压一众宗门天骄,瞬间纷纷围了上去,没有人注意到秦悬渊此时也进入了阵法之内。

眼前的场景一晃,秦悬渊瞬间就来到了一处茫茫的冰原之上。

这里的温度极低,必须随时用灵力护持在周身,不然人体很快就会失温被冻成了冰块。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那宛如刀锋一般隐匿在风雪中的冰刃就成了最可怖的东西。

察觉到耳旁有细微的气流划过的那一刻,秦悬渊立即侧身躲避,只听见地面传来一声闷响,他却看不见袭击他的是个什么东西。

周围都是肆虐的风雪,视野能看见的范围有限,冰刃隐藏在其中,无形无影,根本令人防不胜防。

对此,秦悬渊没有慌了手脚,他闭上双眼,听着风声,仔细分辨着四周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雪落无声,只要找到那掺杂在其中的不同……

然后,拔剑,出鞘——!

“铮——!”

剑身与坚硬的冰刃摩擦,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那泛起的寒光有一瞬间照亮了眼前剑修的眉眼。

——冰冷、锐利。

秦悬渊屹立在风雪中,他的身姿挺立,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的长剑,凛然中透着冷冽的锋芒。

第65章 他的心中所求

呼啸的风雪渐渐和秦悬渊上一世的记忆重合。

那也是个有雪的天气,他从地宫中走出来,在遍地的尸骸残肢中他翻找到了一柄断剑。

于是,就这么随意而又奇妙的,秦悬渊走上了剑修的道路。

只是那时候的他没有师门,也没有亲友,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处于逃亡的状态。

没有人会教授他剑法,秦悬渊拿起剑的第一课也不是在明亮的学堂内跟着老师学习如何正确的握剑,事实上,他第一次使用那柄断剑是将它插入进别人的心脏。

在血液温热黏腻的触感中,秦悬渊学会了如何用剑来杀人。

他不懂剑法,却硬生生靠着这柄断剑杀出了一条血路。

即便天生剑骨被毁,即便身体早已经在长年累月的放血下被拖垮,他也决意要逃离这处困缚住他的炼狱。

无数血俑的嘶吼、亡魂哀怨的哭泣、剑锋划过血肉那一刹那的声音……在此刻都具化为了怒号的风声。

然而过往的种种皆不曾能够真正阻拦得住秦悬渊的脚步,如今的风雪也亦是如此。

他握紧手里的长剑,哪怕这只是一柄价值不过上百的下品灵剑。

可对于秦悬渊而言,剑的品质并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最初的断剑,还是眼下手里的灵剑,当被他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开始,对方就已然与他融为了一体。

正如同他的剑道,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剑法,也不需要旁人的喝彩。

只要——

杀敌破阵!

秦悬渊将灵气注入长剑,剑身轻颤嗡鸣,随即一道凌厉的剑光从他手下挥出。

在阵法外面,城主府内的众人只感觉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一阵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是地龙翻身了?”

“不、不……你们快看!阵法……!是阵法被破了!”

有修士看见此时阵法的模样,顿时神色无比惊诧地大声喊道。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刚刚还完好无损的阵法……破了。

而且和他们所谓的‘破阵’只是通关了阵法从里面出来的情况不同,秦悬渊这一手是真正意义上的……将整个阵法都暴力拆除了。

众人哪里见识过这样干脆粗暴的方式?连城主府内负责看守阵法的人也愣了。

就在现场正处于一片鸦雀无声的安静时,黄项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他看着还杵在原地的秦悬渊,赶紧一把拽过对方。

“快走!”

还没等其他人回过神来,黄项就已经快速撕破符箓带着秦悬渊跑了。

当然,他们也没跑多远。

在离城主府不远处的小巷内,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这里。

也幸好这小巷子里没人,不然这青天白日下大变活人的一幕指不定得吓到多少人。

如此惊险之下,黄项现在心跳都还是快的,他紧张地拍了拍胸膛,随后又朝秦悬渊竖起了大拇指:“兄弟,你真行啊,剑尊赐下来的阵法你也敢给拆了!”

而作为拆掉阵法的始作俑者,秦悬渊的神情却依旧平静,仿佛刚刚那一剑只是稀松平常。

黄项就佩服秦悬渊这股淡定劲儿,反倒是他有些憋不住话地欣喜道:“嘿!我刚才看了石碑,你知道你多少名吗?”

说着,不等秦悬渊回应,他自己就把答案给公布了:“是第一名!第一名诶!你把那游殊白都给压下去了!”

说到这里时,黄项的表现比秦悬渊还要兴奋。

毕竟秦悬渊的打扮模样一看就是个散修,倒也不是黄项歧视散修,但跟有门有派亦或者是世家出身的修士比起来,散修能够熬出头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他对秦悬渊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在石碑上留个名字,结果没想到对方直接玩了个大的。

第一名是什么概念?

是秦悬渊的名字出现在石碑最上面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名扬整个中央大陆了。

而对比起黄项的兴奋,秦悬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他本就不是喜欢争名逐利之人,那些天骄渴望的、被万众瞩目的名次也不是他的心中所求。

那他想求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或许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秦悬渊没敢去细想。

他只是告诉自己,他去寿宴上只是为了阻拦秦远。

顺便……把那半枚玉佩还回去,将此事彻底做个了结。

……

而在另一边,石碑上排名的变动也引起了一众大宗弟子的关注。

毫不夸张点讲,现在整个中央大陆就没有比剑尊过寿和薄倦意公开招亲更重大的事情了。

不管是有名气的还是没什么名气的仙门各派此时都在注意着石碑的动静。

若是这初次遴选的阵法只是一个阵法估计还引不起那么大的轰动,但妙就妙在这阵法的通关居然还有个排行榜。

瞬间,各大门派弟子的胜负欲就给拉满了。

试想一下,大家都是冲着美人去的,那实力的比拼肯定是排在了第一位。

而石碑的排名就是很好检验彼此真实水平的存在,谁厉害谁不行简直一目了然,还是公开于众的那种。

尤其是对于那些大宗大派的天骄,他们本来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愿意承认自己会比别人差?

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能到时候给剑尊和薄小少主留个好印象,众人都铆足了劲儿在爬榜。

因此石碑上面名次的变动自然也时时刻刻牵动着人心。

起先秦远上榜的时候就引起过一小波的讨论。

毕竟他的名字太陌生了。

秦远才刚来上界,又被薛家姐妹和柳莺儿拖着,至今没能做出他以为可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番事业,除了在万罡仙宗内还有点名气,大多数人对他都没什么印象。

一个新的名字突然出现在榜上,众人难免会对他有所好奇。

不过很快,秦远就没什么人去在意了。

因为——榜首的位置变化了。

当鬼剑这个名字一路攀升到最顶上的时候,众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石碑是出错了吗?这人谁啊?”

“没听说过。”

“那游殊白在阵内据说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才通过了三关,这人莫非比游殊白还要厉害?”

“等等!你们看!榜单又有变化了!”

就在众人纳闷不已的时候,有人眼尖地看见石碑上的名次又有变动。

在那鬼剑的名字下面,赫然又出现了一个殷长厌。

“殷长厌?这又是谁?!”

这石碑一连两次的变化,直接就让众人看得傻眼了。

截止到刚刚,目前石碑上的情况是:

第一位:鬼剑

第二位:殷长厌

第三位:虚羽宫-游殊白

游殊白大家都不意外,对方的身份就摆在那里,虚羽宫的少宫主,年纪轻轻就已经突破了化神期,从修炼开始就一直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例子,和他同时期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对方的事迹。

对他称霸榜首,众人尽管有着不同的看法,但大抵都是认可的。

然而这鬼剑、这殷长厌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要说秦远他们虽然不认识,可对方出自万罡剑宗,到底也算是个名门弟子了,而反观这鬼剑和殷长厌,他们的前面却连个宗门也没显示。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啊!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那些弟子们的脸色别提有多么精彩了。

区区两个散修,居然把他们这些大宗大派亦或者是世家出身的天骄都给挤了下去。

这像话吗?这合理吗?

一时间,鬼剑和殷长厌这两个名字成了各门各派中被反复所提起的存在。

在他们的底下,也有无数人跃跃欲试地想要赶超他们。

这其中有来自各宗的天骄,也有受到他们影响、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散修。

而这些发生在各大宗门之间的事情都是秦悬渊所并不知道的,他此时已经和黄项踏上了前往上衍郡的道路。

……

虚羽宫的树下,游殊白正跟乐正岚在对弈。

“你的心不静啊。”

看着棋盘上杂乱的白子,乐正岚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他将棋子扔回罐中,又用术法看了一眼石碑的情况。

这一看,乐正岚的心中更是感慨:“老了老了,没想到现在你们这年轻一辈一个比一个还要厉害。”

游殊白也看见了排名的变化,他抿了抿唇,垂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攥紧了一些。

乐正岚见他如此,愈发感到头疼:“你真的就那么喜欢薄云烨家的那个小月亮?”

类似的问题乐正岚已经问过无数次了。

而每一次,他得到的答案都是——

“我心悦师弟。”游殊白的语气很坚定。

——此心如磐石,无可转圜。

乐正岚摇摇头:“你啊,这句话对我说有什么用?要是胆子大一些早点把这句话对你师弟说了,说不定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整天把话憋在心里跟个闷葫芦一样,也不知道是学了谁的性子,明明小时候还爱哭来着……”乐正岚小声地嘀嘀咕咕着。

游殊白却没有回应乐正岚的这些话。

他低着头,看着腰间的络子,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师弟对他只有竹马相交的情意,并无一丝爱慕之情。

正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游殊白才会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们这份感情。

由爱而生忧,由爱而生怖。

若不是情深至此,游殊白又怎么会连句喜欢也怯于说出口。

只是从前他可以等,等到薄倦意回头,等到他的师弟开窍。

可现在……

游殊白的眸色沉了沉,他体内的血液在沸腾,那颗被仙骨压抑的魔心,似乎也在喷薄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欲念。

他知道他必须得去主动争取了。

无论是谁和他来抢师弟,他都绝不会后退!

……

与此同时,在上衍郡的附近。

殷长厌站在断崖的边缘,他俯瞰着底下恢弘的城池,眸光倒映出万家的灯火。

鹫鹰在天上盘旋,高高地飞起,又猛地俯冲下来落到他的肩上,和他一起好奇地看着下边。

不知过了有多久,殷长厌收回了视线。

——走吧。

他转过身,离开这处断崖。

一路上,迦楼罗的心情显然很好,它嘴里不停地喊着:“要见面啦,要见面啦。”

殷长厌此时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嫌弃它的聒噪。

他只是触碰着手心里的佛珠,心中想的全是——

……十四年了,他们终于能见面了。

不知当年在灯会上给他琉璃珠的那个小孩,可曾还记得他?

第66章 擂台比试(上)

半个月的时间几乎眨眼之间就过去了,薄倦意还在苦恼老祖要给他挑选道侣的事情,太衍神宗为薄云烨筹备的寿宴就已经近在眉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