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掉马 “扣着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陆峥安心中浮现疑惑:
他是怎么知道之前的事的?他之前在他身上留的痕迹已经被他用特质药膏祛除了, 除非是有人特意告诉他了,可不对啊,李重绝对没胆告诉他, 韩修远倒是可能,可韩修远呆头呆脑, 怎么可能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到底是谁?
空气一时之间变得尤其沉寂,他只能听到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随后,陆峥安看到那清冷如雪的人微微侧过脸, 给予他最后的审判:
“嗯。”!完了。
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陆峥安有些急了,拉住他衣袖,神色紧张道:“我可以解释, 阿钰,你听我说我……”
由于他太过着急去够他,甚至把桌上的茶盏都扫的茶水流了一地, 沈卿钰眼疾手快接住, 略带费解地看着他:
“你为何要这么紧张?又不是什么很大的事。”
“啊?”陆峥安讷住。
——这事还不大吗?他们两都那样了,只差最后一步没做了……
“这……还不大?”他喃喃道。
沈卿钰看他流了满头的汗,皱着眉递给他一个锦帕让他擦汗,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你太过大惊小怪了。”
陆峥安看他不仅没像之前那样提剑杀他,还贴心给他递帕子,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他的主意。
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和,他问道:“你不怪我?我……对你那样,还抱了你。”
——何止是抱他,可以说摸遍了他全身啊!
这也不怪他吗?这不符合沈卿钰性格啊?
沈卿钰蹙了蹙眉头, 眉宇之间浮现一丝波动,说道:“我为何要怪你?你是为了给我治病,情理之中。”
然后问道:“我看起来是很不通情理的人吗?”
——病中抱他上塌亲手给他喂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怎么会谈得上冒犯?
陆峥安一时之间:“……”
他该有什么表情,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发展。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重复道,“你……真的不怪我?我这么过分……”
“已经说过一次了,没必要重复一遍。”沈卿钰认真看着他,说,“我不怪你。”
陆峥安彻底僵住。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面前的人神情淡然,完全不似之前那次那么激烈的反应,而是平和、从容,甚至带着一丝纵容。
他嗫嚅着想说些什么。
沈卿钰看他紧张非常的样子。
脑中回想起晚间胡斯对他说的话:
“老大这几日为了照顾你,寸步不离你身边,沈大人你可能不知道,老大平时看起来是一个很随意的人,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实际他对你的事极其在意,我们江湖中人最讲情义,老大对你的情义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他有时候可能会冒犯你,你不要怪罪他,好吗?他不是有意的,只是太在乎你了。”
“在乎?”他当时有些奇怪这个词。
那个黝黑大汉倒吸一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他很在乎身边的每一个兄弟,虽然他看起来不着调,但实际上对我们每一个人的事都很上心。镖局赚了钱,第一时间就分给所有人,自己占最少的一部分。当时我给我相好赎身还差很多钱,也是他拿出自己全部身家帮我的,还有很多…”
……
沈卿钰沉默下来,看着面前的人,男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惴惴不安。
眸光流转,他侧身朝窗外看去,然后用极轻又让人完全听得清的声音说:
“我仔细想了想,你为我付出许多,待我一腔赤诚、真心实意。所以,我想重新考虑一下我们这段关系,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他在江南留不了多长时间了,走之前他应该对真心为他付出的陆筝,做出回应。虽然他并不适应和别人如此亲近。
陆峥安顿时睁大眼睛,霎时间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的有点懵——更进一步,是他想的那种吗?
他声音颤抖:“你……的意思是?”
沈卿钰垂下眸子,蝴蝶一样的睫羽落下阴影,声如松雪:“嗯,就是你一直想的意思。”
陆峥安呼吸都凝住了,心跳砸的他胸腔都在震动。
原来,用心真的可以融化冰山对吗?可这惊喜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他都没有做好准备,可不管如何,他的喜欢终于得到回应了不是吗?
眼眶一热,他拉住他衣袖想去揽他。
可手刚伸出去,马车突然停住。
马车外却传来车夫的声音:
“沈大人,客栈到了,韩大人在门口等您,说有事找您。”
沈卿钰掀开轿帘:“好,我这就来。”
然后看见原地惴惴不安等着自己的人,他说道:“明日午时我来找你,到时候会给你一个答复。”
陆峥安喉咙一滚,声音沙哑:“好。”
看着那雪白的人影从身旁掠过,如敛起羽翼的白鹤。
心绪这一番跌宕起伏下来,他全身都被汗湿透了。
待下了马车,回到自己的卧房,他才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起来。
沈卿钰好像从头到尾并没有说过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这句话。
只是说,重新考虑他们这段关系。
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也没说是应承他啊?
可他说他已经知道了他这几日对他做的事了,也就是说他明明知道他对他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但仍然不介意,甚至理解他,觉得情非得已?
脑子乱的不像样,他拿来铜镜,在烛火旁,上下左右仔细端详自己的一张脸。
易容的他,虽然算得上英俊,但和自己原来的样子差远了。
沈卿钰对他原来那张脸都毫无兴趣,又如何能喜欢上自己现在这张平平无奇的脸?
或许,真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呢?
当即否定——不可能,沈卿钰绝不是那种会因为感动而答应别人的人。
不知觉的,袖口中突然摸到一个温凉的东西。
他凝神去看,正好看到露出“陆”字一角的玉佩。
——这是他之前照顾沈卿钰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现的。
漆黑的眸子划过一抹沉思。
他这边胡思乱想了一整夜,而沈卿钰那边——
翌日清晨他便和韩修远和李大人,去了一趟当地的米行、医馆、施粥铺等地方,旁边孙大人作陪。
一行人忙起来连午饭都是托侍从买的糕点将就了两口,主要是沈卿钰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随意离开。
期间他还记得和陆峥安的约定,只是赶不上只能让人去客栈通报一声,还让人买了两坛酒备好。
忙完后就到晚上戌时了,此时的天空挂着星辰,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一天的视察下来,他的表情比第一天还要沉重。
情况比他想象中更差,他已经有预感了,接下来的江南之行可能要提前结束了,心中原来的想法逐渐清晰、坚定起来。
——乘时应运,斟乱催强,更迭制法,考成用典,已是刻不容缓。
思索着,却在穿过回廊时,看见有人抱胸靠在廊边悠悠等自己。
他凝眸去看,被一身劲装、发丝梳的一丝不苟、甚至还在发辫上串了时兴珠子的陆峥安给惊住,面色一怔。
眉间蹙起:
“你为何作此打扮?倒像是——”
“去赴宴”还没说出口,被一旁路过抱着酒的陈飞懒散抢过:“像花枝招展的孔雀。”
陆峥安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在背后狠狠给了陈飞一肘子。
朝沈卿钰说道:
“等你很久了,阿钰,今晚你不是说有事找我的吗?”
想起晚上的事,沈卿钰点头道:“正要找你,随我来吧,一切我已安排妥当。”
到了地方,是客栈西边一个安静的院子。
院中种着一颗已经绽放花苞的玉兰树,玉兰树前方是一个一尺高的高台,高台上整洁地盖着红绸,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香炉。
陆峥安看着那香炉上插着三柱香,还有个果盘摆在香炉旁边。
接着脚步声响起,韩修远穿过回廊拿了两坛酒上来。
剑光闪过,陆峥安眼前一晃。
他眯着眼睛问道:
“你拿剑做什么?还有这个香炉是干嘛的?”
旁边多了三个人,刚刚路过的陈飞,拉着胡斯和李重一起过来了,远远地在回廊边观望。
酒坛被沈卿钰打开,倒满两个碗之后,他递给陆峥安一个:“拿着。”
陆峥安懵然接住:“什么?”
空气寂静了片刻。
然后——
“桃园三结义你没听说过吗?”沈卿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肃然道,“结拜兄弟,理应如此。”
“什么?!”陆峥安瞪大眼睛,“什么结拜兄弟?”
“噗——”站廊上的陈飞差点没憋住,被李重及时捂住了嘴。
而这边的沈卿钰神情慎重,没听到他们那边的动静,表情极其认真:“昨天我说过,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你以前一直喊我沈兄,我却从未回应过你,想来是我太过迟钝,只是朋友确实太见外了,你对我情义深重,我应该和你结为兄弟,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都会尽我所能、绝不推辞。”
“既要结拜,那便按照你们江湖中的规矩来。”
剑在手指上一划,“咚——”一声,血滴滴入碗中。
沈卿钰:“歃血为盟吧。”
他的脸上是极其认真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来开玩笑的成分,甚至眸中的光都含着“兄友弟恭”的温和。
可就是这诡异的认真让陆峥安眼眶欲裂,胸腔都快怄出血来。
“你认真的?”他不可置信。
“嗯,绝不作假。我大你半月,你可唤我哥哥,我便唤你陆弟了。”
“这里没有桃树,但有玉兰树。”沈卿钰扫了扫桌子上的灰,对着玉兰树拿着香拜了拜,声音谨慎,“玉兰自古便有棠棣同馨的意境,我们对着玉兰树结拜,也算是符合规矩。”
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陆峥安脸上的表情一会黑一会白,五彩斑斓,精彩极了。
一旁的陈飞脸都憋紫了,连捂着他的李重都紧紧绷着唇线,一副辛苦忍笑的样子。
在这一片“兄弟情深”的氛围中,老实人韩修远热泪盈眶,大为感动:“陆兄虽为江湖中人,却至情至性侠肝义胆,沈大人虽身居高位,但仍放下世俗,回应陆兄的一番情义,不可谓不令人感动啊!”
他大手挥袖:“即有如此棠棣同馨,我又怎好落于人下,今日我便也随性一回!来,李兄!”
原本看戏的李重就这样被他拽了过来,他拿出两个碗倒满酒,咬破自己手指滴入碗里,示意李重一起。
李重看着他血呼啦嗞的手指嫌弃地吸了一口气,显然不是很乐意和这个呆子结拜,推拒道:“啊韩大人,要不等沈大人他们先结拜完,我们明日再来吧?”
“不必,大丈夫何拘小节。我们先来打个样,他们是重头戏。”韩修远揽着他的肩膀非要拉他用刀子割他手。
李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他,挪开距离:“明天明天!明天一定陪你结拜!”
陈飞看好戏好久了,不嫌事大地凑上来拉着李重到韩修远身边:“人家韩大人都没嫌弃你是个草莽,你在这婆婆妈妈什么?”
李重骂他:“你再添乱试试?陈飞我早看你不爽很久了,信不信我揍你?”
韩修远急着:“李兄我们抓紧时间,别耽误沈大人他们结拜。”
“差不多行了啊,你怎么也在这添乱?韩修远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能不能变通一下,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李重极其无奈。
陈飞玩上瘾了,一时之间有些忘形,嬉笑着拉他们碰头:“我看要不直接拜堂吧哈哈,你们俩看着也蛮登对的哈哈哈。”
场面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胡斯上来拉他们,不断使眼色,“你们别闹了!老大还在旁边呢!”
陈飞还拉过胡斯:“胡斯你要不要也来结拜?要不咱桃园四结义?”
李重:“陈飞你别他妈拉我……”
正在这时。
“砰——”一声巨响。
“够了!”一声暴喝。
随之,高台被轰然碎成两半。
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转眸去看。
冰冷彻骨、寒意漫天的声音从那气势凛然的人身上发出:
“我只说一遍,想死的话,就继续留在这里。”
空气只寂静了片刻。
瞬间,院子中的四人消失无踪。
挣扎不休的韩修远是被李重捂着嘴拖走的。
沈卿钰看着大发雷霆的人,男人脸上的表情仿佛沉着千年寒冰,让人望而生畏。
他疑惑非常:“你为何生气?”
听到他的问题,陆峥安喉头一腥,险些吐出血来,一张脸几近扭曲,从嘴角扯出声极其怪异的笑,看着他,笑声愈来愈大,一声比一声刺耳。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沈卿钰你在耍我是不是?”
陆峥安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丢人过,而且是在这么多兄弟面前。
他到底把他当什么?毒发的时候勾着他亲他、抱他、吵着要他给他,病好了又把他丢在一旁,现在为了和他撇清关系再玩桃园三结义这一套?
沈卿钰看着早已走远的几个人,以及碎裂了一地的高台,倒在地上的香炉,和他显然气极的样子,沉思片刻后,道:“我事先没叫他们过来,本想和你一人结拜的,今天的闹剧非我本意,我后面再挑一天时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结拜,不受别人打扰。”
陆峥安听他说了半天,竟没有一句是对到点子上的。
还在这执着于结拜的事!
牙都快咬碎。
也就是说,这么长时间他自以为是的默默陪伴、细水长流,全部都是白费功夫,对方不仅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对他产生好感,慢慢接受他,反而走向越来越偏了。
他一开始想的慢慢来那一套,根本行不通。
陆峥安笑的更讽刺了,眸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随之——破空声响起。
男人动作极快,在空中留下残影。
他一把夺走他手中“歃血为盟”的茶碗,浇头淋在了自己脸上。
药水遇酒即化,他脸上的皮肤瞬间变为两种颜色。
易容术消失。
他将头发捋了起来,露出那张张扬不羁的脸来,眉梢眼角邪气四溢:
“我真|他|妈受不了了,沈卿钰。”
扔掉茶碗,茶碗里的水流了一地,印着冷冷的月光。
情势陡转急下,沈卿钰瞪大双眼,瞳孔剧烈震颤,视线从被扔掉的茶碗,一路追随到面前人的脸上。
不可置信、早有预料在他脸上反复交错,错杂混乱,他失声道:“你是陆峥安!”
“不是我是谁?”
“这场独角戏,早就该结束了。”趁他不注意,陆峥安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颈,将他扯向自己,额头抵着额头,用那双熟悉的桃花眼盯着他,一字一句,“我真的、受够了。”
“谁他妈想和你做兄弟,谁想和你结拜啊。”
“喊你沈兄你还当真了是吗?看不出这是我接近你的借口吗?那我做的更明显一点行不行?”
不等沈卿钰做出反应,他扣着他脖颈,吻了上去。
只是嘴唇贴上去的一瞬间就被睁大眼睛的沈卿钰用力给推开了。
他丝毫不意外这个结果,擦了嘴边被咬伤的血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现在,我以陆峥安的身份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你,想亲你抱你想要你,不想和你做什么狗屁兄弟。”
身份能藏、容貌能藏,喜欢这种东西怎么藏?
“无论你答应与否、喜欢或讨厌我也好,这件事就是改不了了,这辈子我都得和你纠缠到底。”
——早在客栈拥着他的那一晚,他就说了不是吗?别勾他,否则这辈子他别想再摆脱他。
他就是喜欢他,也不想再以其他的身份,在他面前扮演另一个人,和他演什么狗屁兄弟情。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嘲讽笑道:
“我喜欢你这件事,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哪个好兄弟会像我对你这样,事事顺从、亲昵暧昧、无微不至的?”
“别说了!”
“刷—”地一声。
银霜剑被沈抽了出来。
沈卿钰将剑抵在了他的喉间,目光冷然又带着一丝意料之中,他沉声道:
“先前我只是怀疑你的身份,但一直找不出你的破绽,现在你竟自投罗网,你果然就是陆峥安。”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接近他的男人,各个都藏着令人难以启齿的心思,让他近乎费解地厌烦。
手心发抖。
可对面前的人,他手中的剑却怎么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刺进去。
只是堪堪空架在那里,像个装腔作势的花架子。
他越不说话,陆峥安却越要故意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点。
沈卿钰握着剑柄往后退,眼里是防备亦或者无措:“不许靠近我!”
一声嗤笑,男人倏然握住他的剑刃,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沈看着他手上的伤口,躲避不及:“你做什么!疯了吗?!”
尽管手上全是血,男人却仍不闪躲分毫:“你杀了我啊,为什么不像第一次见到我那时候,在我胸口来一剑?”
“杀了我,我不会躲的。”
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沈卿钰红着眼睛,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不要再靠近了!”
鲜红的血在滴滴落下,沈卿钰看他手上已经成了泥泞一片,心上焦急,而陆峥安一寸一寸逼近,已经到了他跟前。
陆峥安却还在催促:“杀了我,我就没办法靠近了。”
“动手啊,沈大人。”
“还是说,这几日的朝夕相处,让你下不了手了?你心软了?即便知道我就是陆峥安?”
最终,“哐啷”一声,剑砸在了地上。
那清冷如雪的人,头一次失措地愣在原地。
即便是再极力掩饰,他对他手上伤势的关注都难以克制,目光总是会落到他血淋淋的手上。
急促呼吸着,他倏然转过身去,掉头想走。
他的反应,全都一丝不差地落入陆峥安的眼中。
无论他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也好,或者只是出于善意。
当愤怒冷静下来后,陆峥安突然明白过来,此刻的沈卿钰就是关心他,像之前采药那样,怕他受伤出事。
甚至知道“陆筝”就是陆峥安之后,也只是惊诧了一下,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想置他于死地。
他突然有些猜测,或许——沈卿钰只是喜欢而不自知呢?虽然这极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但他就是想试试。
拉住他要走的手,在一片湿滑之中挤入他的指缝。
两只同样修长的手十指交握。
有风吹过,院中玉兰树簌簌掉落玉白花瓣,落在两个人肩头和发上。
院墙外依稀可以听到来来往往的人流声,而院墙内则寂静万分。
极轻的声音从男人身上传出:
“你下不了手的,阿钰。”
“你现在的心境和当初,有着天壤之别。”
“你我也不再是当初的仇人敌对,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早就对我放下成见了,对吗?”
“放开我!”沈卿钰扑通着一颗心脏,眼圈因为无法摆脱他的桎梏而红了一片,他垂眸看到对方手上的伤口愈来愈大,血愈流愈多,声音逐渐变冷,“陆峥安,再不放开我,你明天手就会废掉。”
“不放。”陆峥安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你要是继续挣扎,我手不用等明天,今天就会废掉。”
“你!”沈卿钰滞住,被他逼得眼睛发红,怒气冲冲,“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生厌!”
“只是讨厌我吗?”
沈卿钰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
一块青龙玉佩吊在男人掌心:
“既然讨厌我,为何要藏着我的玉佩,日日夜夜贴身带在身旁?”
第22章 你喜欢我 “你心跳的好快啊沈大人”……
沈卿钰瞳孔震缩, 心中跌宕起伏。
玉佩为什么会在他手中?
随即明白,想来应该是在他卧病在榻那几天,陆峥安在照顾他的时候, 从他衣袖之中翻到的。
“这是你的东西,你若要拿回便拿走。”他垂下眼睫, 说道。
男人却不理他这个话头,而是继续追问:“沈大人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把我的玉佩, 日日夜夜贴身带在身旁?”
他的声音很低:“既然讨厌我, 既明知我们不会再有纠葛,还带在身边做什么?把仇人的东西带在身上,只会令人心情不虞不是么?”
两个人的手仍然交握着, 滑腻的鲜血是温热的,掌心的温度也在逐渐攀升。
那清雪一样的人,脸上的神情让人摸不透, 而是半睁着一双潋滟的眸子, 轻如蝴蝶一样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
可连沈卿钰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陆峥安的玉佩。
当初来鹭洲那晚,屋檐上他手中摸到一块温凉的东西, 清完雪回马车上, 他握着陆峥安的这块玉佩失神了很久,本想扔到一旁,可白天太疲劳晚上睡着了, 于是便忘了这件事,第二天一切结束后,才发现这块玉佩仍躺在自己袖中。
从那之后,他便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袖中总是会带着一块玉佩。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沉默了良久。
他转过眸子, 看向前方郁郁葱葱的玉兰树,声音波澜不惊:“一块玉佩而已,我事务繁忙,带在袖口中,一时之间忘了也不足为奇。”
陆铮安对他这个回答不太意外,轻笑一声:“嗯,忘了。”
然后——
“那这个呢?也忘了?”
他扬起二人紧紧交握的手。
沈卿钰被他带动的胳膊被迫扬起来。
视线投向二人十指交握、泥泞一片的手。
鲜红的血液从肤色不同的两只手中流出来,就像从雪山中流淌出来的岩浆一样刺目。
陆峥安的手比他的手热很多。
炙热滚烫的温度沿着皮肤传入他掌心,连带着沈卿钰的手都跟着热起来。
——就像是常年冰封的雪山被火焰融开一样。
“握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挣脱?”陆峥安定定看着他。
“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势扩大。”沈卿钰冷静说道,“放开我。”
“你知道我不会放开的。”陆铮安说,“若你真的厌恶我、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早就不顾一切挣开了,又怎可能因为心软,在这里和我争论?”
他说的是事实,当初景都见面,二人误会丛生,起了争执,他也是受伤的时候这样握着他的手,当时沈卿钰看他就像看一个死物一样,掌框他、掐他脖颈的时候又几时心软过?
“人都是这样,有了在乎的东西的时候,心就没办法硬下来了。对吗?阿钰?”
他阐述道。
“这只能说明,我不想伤害你,不能说明我在乎你。”沈卿钰并没有挣脱他的手,也没有认同他的观点。
“你心地善良,我一直知道。”
陆峥安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感到多失落,神情淡然。
随即低下头,松开他的手,随便撕开一片衣袖止住自己手上的血,做完一切后,突然朝他靠近。
沈卿钰蹙起眉尖,神情提防:“你做什么?”
陆峥安注意到四周连廊中已经有人在来来往往了,甚至有人都开始注意到他们,充满探究地打量他们。
“晚上客栈人越来越多了,这里等下就会来很多不相干的人,我们去屋顶。”
“我不去。”
沈卿钰冷下眉眼,毫不犹豫拒绝,转身便想走。
可不等他反应,腰上一紧,男人甘洌的青草味传来,他就这样被他紧紧搂住了。
沈卿钰看着脚下越来越高的视野,脸上不由得染上一丝怒气:“陆峥安!你是真觉得你受伤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是吗?放开我!”
陆峥安很肯定:“你不会。”神色不慌不忙。
“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心性高傲,极其厌恶别人关注你的容貌,但剿匪那天,为救受困的无辜村民,你却自愿乔装打扮、独身涉险。”
视线升高之中,沈卿钰余光看到街角跑过一个满身是伤的乞丐,身后还有人在追逐他。
很快就到了不远处一处酒楼的屋檐上,男人松开手,沈卿钰从他怀中被放开。
男人静静看着他,眸光带着一丝笑意,接着话头:“因为我们的沈大人,就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嘴硬心软的人。”
——他袒露想法的那天,陈飞李重他们都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会喜欢沈卿钰,仅仅是因为他长得美?
不是的,初见确实被他绝美的容貌、出尘的气质给惊艳到了,可了解他之后,他却喜欢上他隐藏在冰川下的真实性格。
坚韧不拔、心软仁慈、高洁无私的沈卿钰,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他比谁眼光都要好。
不是么?
他抚上他的眉梢,将他的不安抚平:“我喜欢你的所有,即便我们不曾因温泉那一天发生什么,可我总觉得,这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宿命。就算在其他地方碰到你,我还是会喜欢上你,阿钰。”
“你是否太过自作多情,你从头到尾有问过我的心意吗?”
沈卿钰冷着声音,侧身拉开和他的距离,沉着表情,一字一句陈述结果:“我不喜欢你,陆峥安。”
话音落地,他看到面前男人流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脸上是一丝苦笑,还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不知怎么地,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沈卿钰心像被一个小石子砸了一下,不痛但沉。
他本想再重复一遍不喜欢他的理由,话没出口就这样被哽在了喉咙里。
男人没说话,默默转开了身。
沈卿钰看见对方下了屋檐,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中一重。
没等多久,对方又折了回来。
手里拿着一坛酒。
陆铮安拍开封泥,扬了扬酒坛,坐在屋檐上,示意身边位置:“一起喝一杯?沈大人?”
沈卿钰没有拒绝,接过他的酒坐在了他身旁。
一口清酒下肚,缓解了不少焦躁和不安的心绪。
望着屋檐下的街道,他突然发现,好像每次他和陆峥安单独谈话,都会在屋檐之上。
视线接触到屋檐下一角,是一个正在施粥的粥铺,他刚刚看到的那个乞丐不知何时跑到了这里,在一群人当中排队领粥,似乎方才的欺辱和打骂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没什么比现在的温饱更重要了。
他再次沉下情绪,脸上是凝着霜雪一样的表情。
然后旁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声:
“可你睡了我啊,沈大人。”
沈卿钰险些被酒水给呛住,他睁大眼睛看向身边的人。
“我活了二十年,从没和别人这样亲密过。”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沈大人,我清白没了,你得对我负责。”
沈卿钰被他的话噎的喉咙发胀,哽塞了几下后,他迅速转开眼睛,眼睛有些红:“那天的情况,你我之间!到底是谁…谁!你心里不比我清楚吗?”
“我不清楚。”陆铮安看着他,撑着下巴,状似不着调道,“我只知道,假如我是个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后,你得娶我。”
“够了!”沈卿钰难以忍受,脸上一片怒意,终于挑明了说,“被你压在身下的人是我,被你狎弄的人也是我,那天到底谁欺负谁你还要再提吗?”
一定要拿以前的事反复提起吗?
他红着眼睛,声音颤抖:“羞辱我羞辱够了吗?”
已经不想再说,转身欲走。
“我只是通过这样的玩笑,让你别再为别人忧虑了。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说了。”
陆峥安|拉住他胳膊,说:“从跟我过来后,你就一直在盯着屋檐下那个乞丐看,很同情他吗?就像同情你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一样?你觉得你身处高位,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和你有关系?”
“有时候,同理心过剩,不是什么好事,沈大人。”他静静陈述着事实,“你救不了所有人,你我都不是神。”
这几天的心思,就这样昭然若揭在对方面前。沈卿钰匆忙转过和他交汇的视线,抿着唇没说话。
“所以——”
陆峥安|拉着他的手腕,眸子沉下情绪,极其敏锐地问出一个问题:
“所以你不断推开我、和我撇清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想一个人去做什么事?”
沈卿钰垂下眼睫,微微低下头。
然后声音不辨情绪回复道:
“我所有的事,我想做什么,都与你没有太大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一开始就想好的不是吗?从江南回去之后,继续他要做的事,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阻拦。
“你想选什么?沈卿钰,你到底想做什么?”陆峥安|拉着他逼问。
沈卿钰侧过身,没有再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雪白的衣角在风中翻飞,清冷如山中雪莲,隔着让人看不清的雾。
然后,传来男人放低的声音:
“沈卿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什么地方?”沈卿钰再次蹙起眉尖,不等他靠近就拉开和他的距离,声音很冷,“陆峥安,对你说的地方,我并无兴致,我也不想去,不准再带我——”
话音刚落,哑穴被点住,浑身僵硬动不了了。
陆峥安拥着他的腰,声音轻柔:
“嗯,就一会会儿,到了地方就马上放开你好吗?”
话虽打着商量,可行为并没有商量。
足尖轻点,脚下视野和风景再次不断变幻起来。
就像今晚一直在变幻的情绪。
上下起伏、跌宕不平。
沈卿钰腰间是男人掌心炙热的温度,鼻尖全部浸染上他身上的味道,一度将他整个人都包围其中,让他无处可逃。
很快就到了陆峥安说的地方。
他们落在一处比较高的屋檐之上,往下刚好正对着一间占地半亩的宅院。
——那是一间不大不小刚刚开业的镖局。
房梁上悬挂着“天地镖局”的牌匾,挂着新挂上的红绸和灯笼,有载着货物的马车不断来往,人来人往很热闹。
沈卿钰还在其中看到了胡斯他们几个人,显然也是从客栈刚过来的。
哑穴被解开,沈卿钰终于可以动了。
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和陌生的地方,他眉间蹙起,有些不解:
走镖不都是送到当地商户吗?陆峥安他们的镖局不应该在栾安县吗?为什么这里也会有?还是新开的?
他还没说什么,陆峥安先替他解释了疑惑:
“本来打算在其他地方开的,但是遇到你之后,总觉得江南鹭洲是个好地方,便也在这里开了一间。这几天你白天去知州府,我就在这边和他们忙这个事。”
这一晚上,陆峥安在他面前都是这副百无禁忌的样子。
甚至听多了之后,沈卿钰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虽然他并不想这么快习惯,但身体的反应就是这么诚实。
“嗯,祝贵镖局开业大吉、财源广进,来日我会命人奉上薄礼庆贺。”沈卿钰有些疲倦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还有别的事。”
“阿钰——”
身后人拉住他的衣袖。
“还要再纠缠不休吗?我已经说过了,”沈卿钰看着前面,情绪忍耐之中,额角青筋跳动,手都在微微发抖,“我于阁下无意,这话我还需要重复几遍?”
“我没有想纠缠你,我只是想问你。”男人的声音很低,透着一股执着,
“让你走可以,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几日你到底在筹谋什么?回去景都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峥安?你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这一晚上情绪累积下来,沈卿钰被逼得眼眶发红,眼角浮动着泪,连声音都有些不稳:“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我的事、我的安排、我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想做什么?”
他的人生、他的选择,本就是应该他自己做主的事,什么时候他做任何决定,还要给别人汇报了?
他质问:
“你是觉得,我告诉了你,然后你就可以干预我的选择吗?”
空气沉寂许久后。
极轻的声音:
“我从没想过干预你任何选择,阿钰。”眼角的泪被一只温暖的手拂去,陆峥安语调柔和地跟他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告诉我,我都陪你一起。”
“什么?”沈卿钰愣住,带着愕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无论你选择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什么陪着我?”沈卿钰像突然无法理解语言一样,被猝不及防的剖白撞的思绪都乱了。
“天地镖局,除了在这里有一家,我在景都也开了一家。”陆峥安指着前面人来人往的镖局,目光放在远方,“在景都那一家天地镖局,是在那日和你见过面之后,我就决定要开的。只不过现在只有一个地契和空宅子,还没开始置办家私。”
“你——”沈卿钰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
“从和你解开误会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想,如果要和你在一起,我应该做一些什么。”
他略显自嘲地捋了一下头发,“我暂时考取不到功名,没办法在短期内,做到像韩修远那样和你同朝为臣,胡斯他们也是我需要照顾的兄弟,但我舍不得放心不下你一个人,所以在首辅府附近开一家镖局,哪怕是两头跑,我都要陪在你身旁。”
“重心转移到景都后,等到时候景都镖局做起来了,胡斯他们也能独当一面了,这样你每天下朝忙完后,我就来找你,陪你说话,解闷儿、干什么都可以;要是朝中有人敢欺负你,我就替你出头,你看谁不顺眼,我就替你出气。”
他每说一句话,沈卿钰心脏就被砸一下,眼前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有些看不清。
——他自然知道这些对于一个长居山中的土匪来说,意味着什么。
改头换面、重新来过,千里奔赴,只为见他一面,陪在他身边,怕他被人欺负,时刻看着他。
可他是大棠首辅啊,他明明才是身居高位、位高权重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土匪来担心他、为他出头?
他默在了原地。
一双凌厉的眸子变得平和起来,几度流转,闪着懵懂又茫然的光。
可心,却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起来。
然后,手腕被箍住,耳边风声响起。
随之腰上一紧,他落入一个温暖又宽阔的怀抱之中。
鼻尖充斥着清冽的甘草味,男人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景都我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要是镖局生意失败,你可得收留我,首辅大人。”
沈卿钰手垂在身体两侧,茫然地看着前方。
他喃喃着想说些什么:“可我——”
男人却分开他的距离,用那双漆黑的桃花眼看着他,说:“你记不记得之前我问你的问题?”
“什么?”
屋檐后面是浩渺烟火、人间长河,前方是眼前人清冷如稀的眉眼。
陆峥安指尖在他脸上触动,轻轻说:
“清雪那天我问你,你为何不先清官道,而是先清山路。当时你没回答这个问题。”
“可我知道,答案早就在你心里了不是吗?我们虽然身份迥异、性格相反、地位不同,但我们目标一致、所求相同。”
破开人和人身份地位距离的关键,就是灵魂深处的共鸣和渴求。
——他们的灵魂是接近的。
“你说你不喜欢我,可从之前到现在,你都没有真正推开过我。”
空气寂静了许久,久到那人清冷的睫羽似被雪凝固住了一样。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沈卿钰脑中是不断交杂的混乱思绪。
直到眼睛被一只温热的手覆盖住。
“你做什么?”沈卿钰声音有些哑。
“阿钰……”男人渐渐凑到了他面前,呼吸轻轻喷洒在他脸上,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一丝笑意,“你心跳的好快啊。”!
沈卿钰瞪大了眼睛。
随即,唇上一重。
轻柔的吻就这样落在唇瓣,像羽毛覆盖在他唇间。
沈卿钰彻底僵住,被男人用手覆盖住的眼睛颤动着睫羽,在那长着薄茧的手心轻扫。
“张嘴,阿钰。”男人在他唇瓣提醒,可没并没有等他反应,而是轻轻在他下颚一掐,在他被迫张开唇瓣的一瞬间,探进舌尖。
舌尖相触的一瞬间。
心脏顿时像被箭击中,震得他整个人都在发麻,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只是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角,睁着一双潋滟狭长的眸子。
人生二十年,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像是初经人世的婴童,在此刻慌乱不堪、手忙脚乱。
他挣扎起来,想去咬他舌头推开他。
可在闻到他手上伤口的血腥味后,怎么都无法下手。
男人还在紧紧抱着他,手牢牢掌着他的腰,手越收越紧,力道越来越重,根本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一如既往地、强势且不顾一切地、奉上自己所有的热忱。
唇齿都在被他扫荡,在他口中每一个地方仔细掠过,然后就是狠狠吸吮,汲取着他的一切。
沈卿钰已经来不及去管狂乱不止的心跳声了,因为脑中烟花炸开的声音让他更加应对不及了。
而当男人将手从他眼睛上挪开后,他才发现,真的有烟花在放。
远处不知是何处在放着烟花,烟火点亮了这一片嘈杂混乱的天地。
也点亮了面前男人脸上的表情。
张扬的眉目、高挺的鼻梁、硬朗的轮廓,明明是张桀骜不羁的脸,可此刻的神情却是柔和万分的,充满了软肋。
沈卿钰心尖一颤,错开视线。
在男人将手滑过他的腰际往下的时候。
一鼓作气地——
“够了!”沈卿钰一把推开了他,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陆峥安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他在笑,像是终于亲了个够本,声音也带着喘息:
“你知道你刚刚心跳的多快吗?沈卿钰。”
漆黑的眸子沉着笃定:“还要说不喜欢我,你撒谎。”
空气再度沉寂下来。
随即,陆峥安看见那清冷如雪的人轻轻侧过身,摊开身上的衣摆,在屋檐上缓缓坐下。
烟花散尽,空气中飘着些许硝烟的味道。
二人一站一立,许久都没说话。
平静下心绪之后。
沈卿钰静静看着前方,一双狭长的眸子不辨悲喜,瞳色在月色中映的极浅,如一潭沉静的湖水,映照着屋檐下的百态人生。
“陆峥安。”
他轻轻开口,声音如松雪一般:
“有时候看着你,觉得你很像池水中的鱼,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手心在衣袖之下攥紧。
而他,则是笼中的鸟,一举一动,都限制在铁笼框架之中。
他没得选,也不想选。
陆峥安上前一步:
“所以呢?你要说什么?你想说我们人生本就不相同,何不大路走一边?让我远离你?又是这一套?”
“你远不远离我,我都没得选。”沈卿钰转眸看着他,冷冷道。
“你到底想选什么?”陆峥安沉着眸子,步步逼近。
“我不是说了吗?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是福是祸,我和你一起面对。”
“你没办法和我一起面对。”
沈卿钰重复道。
“怎么没办法,我——”
还没说完,被他打断,一声冷漠的陈述:
“我要娶亲了,你怎么和我一起面对?”
陆峥安瞪大眼,“什么?!”
“师父已替我择好良家闺秀,回景都后便完婚。”
第23章 醉酒 “做什么?艹服你!”
陆峥安耳边开始出现嗡鸣声。
直到愣了很久。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重复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成婚?和谁?”
沈卿钰沉默着没有回他,而是静静看着前方,显然并不打算再重复说一遍。
他看着沈卿钰沉默的侧脸, 眯起眼睛:“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和别人成婚, 在来景都之前,我让李重调查过你,你府上连个婢女都没有!怎么可能和别人定亲!”
——早在第一次去景都城见他表明心迹的那一晚上, 他就提前打探过他的消息。
莫说婢女, 这二十年来,沈卿钰身边连见过的同龄女子都屈指可数,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定亲。
直到沈卿钰平静的声音响起:
“和孙大人的侄女, 他有一个在郡主府上将养着的侄女,名唤孙清疏,年芳十六, 与我对过八字, 刚好相配。”
沈卿钰侧过头,将视线转移到前方。
“什么时候的事?”陆峥安攥起拳头。
“在你来景都城之后,过生辰的时候, 我师父给我定的亲。”
“你师父你师父!”陆峥安怒气冲冲, “他给你定亲你就要答应吗?你不会拒绝他吗?”
他气极了,一想到那个时候他还被这个人关押在大牢里面,而面前的人前脚刚和自己见完面, 后脚就去和别的小姑娘定亲,他就又酸又醋。
他走到他面前,一把攥过他的肩膀,让他直视他, “沈卿钰你听我说,你去拒绝你师父,什么狗屁媒妁之言,你别听他的!他养你没错,但这不代表你要赌上你的一辈子!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将就一生!”
“闹够没有?”沈卿钰冷冷看着他,抖落衣袖,一把挣掉他的束缚,“我为何要拒绝?是我自愿的。”
“你说什么?”陆峥安怔住。
“我曾在郡主府中见过孙清疏,她温柔娴淑、其貌芳表,是个合适的妻子人选。”他神情认真,“师父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对于他的祈盼,我会竭尽全力满足,况且,娶妻生子本就在我预料和计划当中。”
陆峥安觉得鼻子酸气直怄,整个人都快变成醋坛子了,什么温柔娴淑、其貌芳表,我看她是不知好歹、胆大包天!敢和他抢人,他就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这时候他在芸娘那群女人面前的君子风度是全然不要了。
沈卿钰看着他气愤不已、面似黑铁的表情,蹙起眉尖,似乎预料到他在想什么,说道:“你若敢对她做什么,我绝不会放过你。”
“沈卿钰,你给我再说一遍,”陆峥安|拉住他衣袖,目光漆黑如夜,“你要为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女人,就跟我这样说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她将是我未来的妻子,沈府的女主人,我会尽全力维护她,不允许任何人欺辱她,这本就是我作为男人的应尽之责。”
那如松雪一样的人,坚定不移地说道。
他每说一句,陆峥安就像被刀扎一样疼。
“够了!”他沉着声音,“你是真的决意要娶亲了是吗?”
“为何要作假?”
沈卿钰淡淡地反问,语气不慌不忙。
“你就是为了摆脱我对不对?”陆峥安一把拉住他衣襟扯向自己,神情极力保持镇定,语调却仓皇,“沈卿钰,为了拒绝我,你有必要编这么大个谎吗?”
沙沙声响起。
雪白的衣袖扬起,直到一张鲜红的聘书从那人雪白的手心中摊开,上面写着清隽小字,“尔卜尔筮、载明鸳谱”之类的贺词写满了一整张红纸,还有沈卿钰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若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孙大人府上看,前几日我刚和她见过面,已经对好聘礼和婚期了。”沈卿钰又拿出一张聘礼清单,也是红彤彤的纸,上面还撒着金粉,也是写着他和另一个人的名字。
“行啊。”陆峥安双眼通红,笑的嘲讽,一把将他手腕攥住,连人整个人拉起来,示意他带路,“来,走,带我去看看你说的未来沈府女主人,看看她长什么样得把你迷成这样,见过一面就要娶她。”
沈卿钰由他拉起来,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却在微微发抖,心在不安中上下跳动。
垂下眼睫的眼中是一片闪烁和说不清的波澜。
——他果真要他带他去吗?他还没和孙大人串过气,这样贸然前去肯定……
脑中思绪不断流转,可脚下动作却并没有丝毫停滞,面上更是一片清冷如雪不见波澜的样子,朝着屋檐下方走去。
陆峥安却见他丝毫不滞涩的表情,以及流畅的动作,心一点点下沉到底。
他先一步停下了脚步,在这个没有硝烟的心理博弈里面,一败涂地。
“沈卿钰,我不想看了。”他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前面坚定走向另一个方向的人,声音又轻又沉,“你真的要成亲是吗。”
沈卿钰手心全是汗,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缓缓点头:“嗯。”
“呵。”陆峥安嗤笑一声,捋了一下头发,用手挡住眼睛,笑得突兀。
“沈大人还真是无情啊。”
他倏然转过头来。
风声赫起,沈卿钰衣襟被他扯住,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面。
“那你告诉我,你藏着我的玉佩贴身带着、对我的伤势关怀备至、百般忍让我对你的逾矩行为,刚刚我对你又亲又抱,牵你的手你也不曾拒绝,这些算什么?”陆峥安声音放低,一张邪肆狂妄的脸闪着嘲讽的光,“嗯?沈大人,这些是什么?这难道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该做的事吗?”
沈卿钰用清凌凌的眼神看了他片刻,然后毫不犹豫转开视线,冷静陈述,“从头到尾,不是你在胁迫我吗?以你的能耐,真要束缚我,我动得了吗?”
“嗤,胁迫。”陆峥安笑得越来越冷,又拉近了他的衣襟,声音放荡,“那沈大人再说一下,温泉那日你我亲密至此、毫无间隙紧紧相连,毒发之时你缠着我不放让我替你解毒,这些又算什么?”
面前人沉默了很久。
直到一声:“陆峥安,这些过去的事,揪着不放没什么意义。”
“你我同为男子,春风一度不过意外,若论吃亏,你更加谈不上,又何必放在心上?”
“我就是要放在心上!”陆峥安大声道,“沈卿钰,从头到尾这件事只有你没有放在心上过!”
他的声音带着轻微颤抖,连眼圈都泛着红。
明明是一张极其桀骜的脸,但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
沈卿钰即便做了很多遍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一种心被砸中的震动。
深吸一口气,推开他拉着自己的手,两个人分开距离,他说道:“你救了我是事实,若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我能给的报酬,除了你所求这件事之外,我会竭尽所能报答你。”
“谁他妈稀罕你给我的狗屁报酬?!”
陆峥安彻底怒了,眼眶浮现猩红地看着他,一步步朝他走近,笑得讽刺:“你是真懂如何杀人诛心啊,啊,首辅大人。”
“你明知我于你之意,你却偏要用这般客套生疏、不留情面的话来搪塞我。”
他本想的是——他若在庙堂,他在江湖可寻一桥梁,让他们之间可以往来,消退二人之间的距离。
可他没想到,他即便构筑一百座桥梁,对方也根本没想过朝他走一步。
他言辞激烈、语气愤然:
“你朝我走半步,我就可以朝你走百步;你朝我走一步,我就朝你走千步万步!”
“但你不信任我,连半分眼神也不想分给我。”
沈卿钰垂下头,眼里闪着迷茫的光,直到那道光变得沉着起来。
信任?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何其难。
即便他再迟钝、于感情之事上再懵懂,也知道,此刻的陆峥是安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
可他不能拉着他一起去送死。
他攥着手,重新抬起头,直到说出:“你喜欢我,可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你说什么?”面前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重复一遍,“负担?”
“沈卿钰,你摸着良心再给我说一遍?”喉间似乎涌上腥甜,他的声音都在抖,“我喜欢你、对你好、把心都交给你、护着你宠着你,对你来说,是负担?”
沈卿钰侧过身,没有看他的眼神,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前方,一字一句重复道:“你的喜欢,对现在的我来说,毫无价值,我不需要。”
男人从喉咙发出一声突兀的笑声,像被斩断咽喉的鹰,一双桃花眼中似乎浮起了水雾,可始终没有让这片水雾弥漫出来。
他还记得身为男人的尊严。
“说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没有等他回复,沈卿钰抬步朝屋檐下走去,没有回头。
陆峥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如困兽一般:
“沈卿钰,我他妈在你面前就是一条狗,你需要我的时候就牵着我,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扔到一旁。无论我对你多好,都融化不了你的心。最可笑的是,我刚刚还自以为是地觉得,你也喜欢我。”
“你就是个永远融化不了的冰川,而我竟孜孜不倦地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最后一句,让沈卿钰脚步一顿。
而陆峥安却没再关注那抹月白的身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黑一白、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影。
背道而驰。
一滴水珠从黑色人影的脸上滑落,砸在了他脚下的屋檐上。
到此刻,陆峥安才发现。
他花一个月的时间原来是为了明白一个事实——
他的喜欢,毫无尊严。
更没有价值。
*
这几日沈卿钰没有住在客栈,而是住在鹭洲的驿站里面。
孙大人邀请他去自己家里住,但还是被他推拒了。
一切按照大棠制度来,驿站的条件比不上知州府,但和客栈差别也不大。
昏黄的灯火下,清雪一样的人影被灯火照耀,伏在案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在纸上写着什么,纸上的字迹遒劲又清隽。
一切写完后,他搁置好笔杆,蜷缩了一下手指。
一双潋滟的眼睛在烛火照耀下,闪动着清然的光。
自从那日之后,他便再没见过陆峥安一行人了。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陆峥安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在百忙之中,这几日他脑中总是会回想起那晚屋檐上发生的事。
——他自然没有真的去孙大人府上去见他的远方侄女。
因为从头到尾,所谓的定亲都只是他临时编造的一个借口而已。
孙清疏他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后面就没有见过。顾太师确实在他生辰的时候提过给他定亲,连聘书和聘礼都准备好了,但他当时就拒绝了,顾太师坚持让他先把聘书带回家,要是哪天想通了就告诉他,师父给他去提亲。
可能是阿牧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得知他要去鹭洲,特意帮他把聘书带上的。
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也好,他本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何必在死前拉着一个一腔热忱的人陪自己送死?
即便言辞冷酷了一些,但结果是好的不是么?
然后走到床边,拿起包袱开始收拾行李。
明日卯时,他便要启程回景都了。
江南之行并不顺利,他的计划要提前一步进行了。
窗格没有关紧,门外的风声突然簌簌响起。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袭上心间。
这时,紧闭的大门被一阵大力突然踹开——
随着巨大的砰然响声,他转头去看——
一个高大的人影就这样堵住了门,挡住了门外的清辉月光。
一身酒气、头发凌乱的陆峥安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看到他后,摇摇晃晃地朝他走了过来。
沈卿钰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想赶在男人靠近他之前,避开他朝自己奔来的动作。
谁料男人的动作却更快,他避之不及,一身酒气的男人迅速将他抱了个满怀,紧箍着他的腰将他压在了床上,他双手都被对方按住,随之男人朝自己面前骤然贴近,他挣扎着侧过头,下意识想避开他。
谁知对方猝然垂下头,卸力一般靠在他肩上。
充斥着酒气和男人干洌青草味的气息就这样扑满了他鼻尖。
声音沙哑:“阿钰……”
他听他压低的声音,心下一动。
他在说“我恨你”。
他去看男人脸上的表情,他才发现男人面色酡红、表情虚浮,俨然一副喝醉了意识不清的样子。
他语调冷静:“你喝醉了,冷静点。”
“我没…没喝醉……”
男人醉醺醺抬起头,迷蒙的视线对上他,却突然注意到他身旁的行李,眼神显然愣了一刻,一双混沌不清的眼睛陡然清醒过来,面色阴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你打算走?!”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一样的爆竹一样,整张脸都蕴起风暴来,他怒气冲冲道:“你打算一声不吭地走是吗?!”
随着他的力道,沈卿钰感觉自己手腕都快被碾碎一样的疼。
“把我手放开!”沈卿钰皱着眉避开他喷洒在自己脸上的酒气,挣脱着他的桎梏,“你冷静点陆峥安,不要像个疯子!”
“疯?对啊,我差点忘了,我就是个疯狗,你都那样羞辱我了,我还巴巴跑来找你。”陆峥猩红着一双桃花眼,眉梢眼角溢满邪气,一把掐住他下巴,声音冷然,“还有更疯的!首辅大人,要不要试试?”
“你想做什么?唔——!”
沈卿钰陡然睁大眼睛,炽热又灼烈的吻袭来,男人强硬地撬开他的唇齿,混着酒味的吻就这样猝不及防侵占了他每一处口腔。
他反抗着咬住对方的舌尖,铁锈一样的血腥味顿时从二人唇齿之间弥漫开来,即便这样,陆峥安也没松开他的唇舌。
直到他在感到快窒息的时候,对方才稍稍松开了他。
男人手腕上的力道大到近乎可以碾碎他,然后一阵疼痛传来,手倏然被对方强行抬高到他头顶,以一种近乎屈辱的方式。
沈卿钰冷冷瞪着他,因为愤怒眼眶渐渐变红。
门窗不知何时紧闭,窗外好像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沈卿钰冷眼看着扣着自己的人,此刻就像个失心疯一样,理智尽失。
他还没说什么,紧接着肩头一痛,那个人像狗一样咬在他肩头,有牙印被咬了出来。
沈卿钰疼的倒吸一口气,摸到枕下的一个匕首:
“陆峥安!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只是这样就过分了?”
陆峥安压着他的手稍稍起身,语气还带着喝醉的酒气伴随着喘息:“你知道客栈你生病那晚,我对你做了什么吗?嗯?首辅大人?”
“我扒光了你的衣服,亵渎你、摸遍了你全身、亲遍了你全身每一个角落,让你把腿併起来,我就这样狠狠幢你,几次路过你最薄弱的地方,我真想不管不顾地幢進去,可我他妈的心软了!我他妈喜欢你!怕你生气!才让你这样无视我、把我当作可有可无、毫无价值的人!”
“唰——”一声。
刀光闪过。
陆峥安舔去嘴边被他咬破的血,笑了,垂眸去看。
一把刀骤然抵在他腹部。
沈卿钰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冷:
“再在这里发疯,我就杀了你。”
被紧紧桎梏着的手都在微微发着抖。
“来啊,杀了我。”
“就像第一次景都见面那样,往我心窝子上捅!”陆峥安没有丝毫避让,掌中蓄力,“你最好是不要留情!”
然后,哗啦一声。
沈卿钰身下一凉。
他连忙去看。
发现亵裤全部爆裂成碎条。
他睁大双眼:
“你做什么?!”
“做什么?”陆峥安笑得不管不顾。
沉沉的声音:
“艹服你!”
“现在就把你艹烂,看你还敢跟谁成亲!”
第24章 霸气护夫 “少说点话,沈大人,等下有……
“陆峥安你给我再说一遍!”
听到他的话, 沈卿钰脸上也浮现出蓬勃怒意。
人生二十年,他是位高权重的大棠首辅,有谁敢这样对他?还用如此粗鲁的话来羞辱他。
“嘘——”男人伸出手指, 阻止住他的话头,随即碾压在他鲜艳的唇瓣上, 不带怜惜地摩挲,“少说点话,沈大人, 等下有你叫的。”
那双桃花眼又沉又黑, 浮现出一抹猩红来。
还带着十分的酒气,俨然一副疯癫非常的样子。
“你冷静点。”沈卿钰沉着脸提醒他。
随着虎口一震,他手中的匕首被男人震开, 一下子甩到了枕边。
男人冷嗤道:
“你都要和别人成亲了叫我怎么冷静?冷静不了!”
随之,“唰——”一下。
不知从哪抽出来的红色丝带,就这样出现在他手腕上, 陆峥安束缚住他的手, 动作迅速,像捆犯人一样,将他双手绑在了床梁上。
沈卿钰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缠绕自己手腕的动作, 心脏急促跳动起来。
他开始极力挣扎, “放开我!陆峥安你疯了!”因为剧烈挣扎,清冷的脸上浮现出酡红。
听到他的咒骂,对方则冷笑一声, 抓住他腰间的手如同铁箍一样快把他腰给掐断,随之炽热的带着酒气的吻就这样狂风暴雨一般朝他席卷而来。
带着浓厚的情.欲的味道,不仅压着他的舌尖不让他动分毫,就连抓着他腰的手都十分粗暴。
这时候, 沈卿钰才明白,发起怒来的陆峥安他根本不是平时的样子。
力气更是大的可怕。
舍弃了平时的嬉皮笑脸,正经下来的陆峥安压迫感十足。
此刻就像一座山一样,压的沈卿钰根本喘息不过气来。
压迫感和侵占味十足。
让他只能被动、无助地迎接他令人窒息的吻。
而他愈是挣扎,手上的丝带绑的愈是紧,再继续挣扎他不怀疑自己整个手都会断掉。
男人撬开他的舌尖,每一个舔舐他唇齿的动作都带着侵占的味道。
现下他是完全被动的。
除了另辟蹊径。
沈卿钰眼底沉过一丝破釜沉舟,在男人掐开他下颚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去咬他舌头,反而轻柔地迎合着吻了上去,像是迎着暴雨的青竹,呈现出一种缱绻的味道。
察觉出他的迎合后,陆峥安明显浑身一震,眼里的猩红褪去些许,在被温柔的舌尖舔舐的瞬间,就像被舔去伤口的困兽,化解了不少他的暴虐和戾气。
“阿钰……”他哑声贴在他唇边叫他,混合着动情十足的声音,神情逐渐变得温柔,放开了箍着他的手腕,醉醺醺地抱住他腰盘旋,激烈地勾着他的唇舌吮吸。
不由分说地紧紧勒住他,近乎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像找寻安全感的小兽,轻轻在他唇瓣舔舐,湿漉漉试探着:“其实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就在这时。
那双清凌凌的眼中闪过一抹光。
沈卿钰手握着在枕边摸索到的冰凉的刀鞘。
“唰——”一下,束缚住他的丝带被他极快地斩断,动作快到连手腕上被划出血痕都没有去管。
匕首被扔掉,在男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往他肩颈重重肘击下去。
他往旁边侧开身。
“砰——”
酒气熏天的陆峥安就这样被他击晕。
倒在了他床边。
沈卿钰冷着脸推开趴在他身侧的体重庞大的男人,抚着手上的血迹毫不犹疑地从床上坐起身。
用丝帕裹好手腕后,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陆峥安。
眼里闪着冷厉、气愤、还带着十足的杀气。
刚刚扬起匕首的一瞬间,他真想直接扎到压在自己身上人的脖颈上,只要偏一点点。
可他还是下不了手。
今晚这个人若换做其他人,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
——敢这样对他不敬、百般羞辱。
“哼。”他冷哼一声,甩着袖子下床,走到门口叫了侍从,让他们去通知天地镖局的人。
顺便让侍从买了一副蒙汗药带过来,放到茶水中后,他给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喂了半碗。
一切忙完后,他坐在桌边将写好的信放进信封封好,唤来鸽子传送到景都。
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前方即将大白的天,沉下一片思绪。
看来明日回景都的返程,得推迟了。
……
翌日。
陆峥安是在胡斯一众人的注目当中醒来的。
看到四周熟悉的环境,却没有那抹雪白的人影,眼里极快地沉下一丝暗流。
他明白,此刻的沈卿钰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撑着头,揉着猩红的眼睛和宿醉后疼痛的额角,对四周一双双注目的眼睛,挥了挥手:
“你们先出去吧,我冷静一下。”
胡斯一众人含着担忧地看了看他,默默出去关上了门。
等他们出去后。
陆峥安用力捶了一下床榻,巨大的动作,震的床榻都裂了一条缝。
他当然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只恨自己一时疏忽,竟然让他就这样逃脱掉了。
……
一直到下午,他才从房间里面出来。
刚出来就被神秘兮兮的陈飞拉到镖局前厅大堂,说有好东西给他看。
“做什么?”他皱起眉毛,带着一丝不耐。
还没接近,就闻到一阵腻人的脂粉味。
他抬头去看。
数十个身量纤瘦、容貌上佳的少年站在了大棠中,朝他恭敬地作揖:“陆公子好。”
他眯起眼睛,其中正中间一个身量高挑、长相清俊冷艳的少年尤其出挑,和其他人拉开很大的距离。
而他之所以多看了两眼,是因为他发现,那少年眉宇之间竟然有七分像沈卿钰。
似乎注意到他视线后,还含羞带怯地朝他抿唇,轻轻唤了他一声:“陆哥”。
陆峥安再看一眼都嫌多余,极快转开视线,将视线瞥向陈飞,沉着声音:“你找来的?”
陈飞在一旁不无得意:“老大你就随便挑,喜欢谁就让谁伺候你,兄弟我请你的!”
他舌尖抵了抵牙关,一把勾着陈飞脖子,声音带着警告,“赶紧让他们滚,立刻,否则别怪我翻脸。”
“为什么要让他们滚?多好看啊?你不就好这口吗?”
“一群庸脂俗粉丑得要死,没兴趣。”
陈飞不乐意了:“这是鹭洲最好的小倌楼找来的,都是清倌,不比那个冷清冷性的沈卿钰强吗?而且还听你的话,我废了很大劲才找来的。”
“你说他什么?”陆峥安眼神冷下来,“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吗?他对你一点也不好,你老是因为他伤心!他根本不是做寨主夫人的最佳人选,我是在替你找适合你的人!”
“我适合谁不需要你管陈飞。”陆峥安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句说道,“你拿这些不干不净的人和他比较,不仅仅是侮辱他,也是在侮辱我。”
他又说道,“还有那日在客栈的事,我没和你计较不代表我不知道,他找我的时候你在旁边捣什么乱?当我看不出来是吗?”他忍耐着咬着腮帮子,“陈飞,那时候我不揍你,不是代表我纵容你,那么多兄弟看着,我不想让你太难看。”
“我是为了你好,为了他,镖局借钱你也要开到景都去,土匪你也不做了,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给过你一个好眼色吗?”陈飞丝毫不退让,反而觉得自己占着理。
“做土匪是什么好前途吗?没有他我也得开这个镖局,不要什么事都怪到他头上。”陆峥安冷着脸攥紧了他脖颈,语调越来越沉,“再敢羞辱他,我他妈就揍死你。”
“你是我兄弟,他沈卿钰不是,我不怪他难道怪你吗?”陈飞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攥着手,“让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在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身上越陷越深,作为你兄弟我做不到!”
“那是我自己的事,轮不着你来管。”陆峥安用力甩开他的衣领,语气含着警告,“陈飞,你要是存心和他过不去,以后我们兄弟都没得做。”
陈飞站在原地气喘吁吁撑着膝盖,整个人气得不行。
看到眼前高大的男人捋了一把头发,不带感情地对他说:“你要是敢伤害他一丝一毫,我一样会不顾兄弟情,杀了你。”
然后朝旁边惴惴不安看着他们的一众少年,丢了一袋银子,冷冷说了一声:“滚。”
听到他发话,一群小倌战战兢兢接着钱,逃开了这里。
空气终于清新之后,陆峥安迈步离开这片地方。
“你这个被骗的傻子!”陈飞在身后不甘地喊他,“你知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被他下了蒙汗药!”
“他连见你一面都嫌多余,你还在这为他说话!”
陆峥安脚步一顿,身体僵住。
倏然转过头,问道:“你说什么?”
“他给你下蒙汗药!”
陈飞气喘吁吁重复道。
陆峥安神色一凝,眼里沉下一片。
瞳孔一缩。
“你做什么?!”
身后的陈飞,看着疾步离开的高大人影高喊。
可回答他的只有马鞭扬起的声音。
银枪挑起,系在院中的马绳被斩断,男人借着银枪弹跳到马背上,马蹄声响起。
尘土飞扬之间,黑色的人影,渐渐远去。
陈飞拔腿去追,只能看到他往官道方向奔去了。
不由得捶胸顿足——怎么又去追了!
*
申时,沈卿钰抵达鹭洲官道驿站。
当坐在驿站当中喝茶的时候,本来一片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起来。
雨水溅在他茶碗里面,倒映出乌云一片的天空。
在他旁边擦桌子的阿婆念叨着:
“哎呀,怎么好好的天下起雨来了。”
“这群人是谁?都不躲雨的?”
“老婆子别多管闲事了。”一旁茶行的老伯讳莫如深地带着擦着桌子的老阿婆走到一边去,“去收茶叶去走走走。”
“借过。”一道声音从沈卿钰耳侧响起。
那声音像是沾着血腥气,仿若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毫无生气,又冷又沉,让他陡然蹙起眉尖。
他抬眸去看,只见一群身穿铁甲、戴着铁面具、披着斗篷、身材高大的人坐在了他斜对面,刚刚的“借过”原来是对着旁边一个旅客说的。
自那群人进来后,整个茶行都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沈卿钰和韩修远一行人是寻常打扮回景都的,因此坐在角落里面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看到那群人只将将喝了一口茶水,很快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这片地方。
沈卿钰却盯着他们背影在瞧,手上的茶盏没有动。
只见他们耳后根上刻着繁复古老的蛇形青印。
紧紧皱着眉头。
好似在哪里见过。
模糊中,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出现在脑海中,那人手上的扳指好像也是蛇形印记。
他倏然睁大眼。
紧张之中,袖口摸到一块温凉的玉佩。
他错愕地低下头——
不知何时陆峥安的玉佩又到了他手上。
雨越下越大,越来越急。
碎珠一般的雨滴砸落在泥地上,在扬起的马蹄当中被溅起水花。
一身黑色劲装的陆峥安单枪匹马出现在树林中,浑身都已经被雨水给淋湿。
而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他陡然勒住马鞭,停下脚步。
雨哗啦啦地从树叶上滴落下来,陆峥安竖起耳朵去听。
直到路过一颗白桦树,银枪倏然从他手中坠下,银光如冷月一般闪过,借着银枪的力道他用力一拍马背,腾空从马背上越起,突然从原地消失无影。
而在这时,箭矢破空声响起。
“唰——”一下,一根闪着寒光的箭矢击中他消失的地方,直直朝着马背而去,马蹄扬起,马被射中当场嘶鸣一声,倒在了原地。
“人呢?”刚刚藏在树上的一个头戴面具的铁面人,疑惑地问道。
“阁下在找我吗?”耳边一道低沉阴冷的声音响起。
“你——!”刚刚还在探头探脑的铁面人,瞬间头部从肩膀上分离,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头颅上唯剩下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瞪大。
陆峥安偏过头微微躲过喷薄的血液,扔垃圾一样扔掉他的头颅,提起银枪朝树上跳跃而起。
而后,他身前突然响起一阵破空声,随之数十个箭矢朝他面部袭来,他提起银枪转动动作迅速地全部挥开,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好功夫。”
击掌声响起。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为首一个戴着铁面具、身披青袍,看起来是首领的人腾空负手而立,站在了单薄的树枝上。
“就是不知道,阁下可不可以以一敌十呢?”
然后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树枝被踩动的声音响起,黑压压数十个人渐渐从树林各个角落里出现在陆峥安面前,呈现包围状地围着他。
“哼,藏头露尾做什么?长相丑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陆峥安捋了一下头发,嘲讽地笑,眼神却冰凉,笑意不达眼底。
随之,极影掠过,那首领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人迅速靠近他身旁,手中的弯刀堪堪划过他咽喉,那人冷笑着:“长得好不好看重要么?能要你命不就行了?”
陆峥安微微侧过身,脚尖勾着树枝,极快地躲过,银枪出手直朝那人面部袭去。
二人极快地交着手,近乎只能看到一片残影。
最后在那人贪功朝他下首攻击的时候,他抓住时机,银枪勾住他肩侧,回马挑月式迅速一划。
方才还气焰高涨的人,如残败的风筝一样往树下坠落。
而从头到尾,那个首领都没看过那死去的同僚一眼,似乎在看一个丢失的棋子一样,不带丝毫感情。
反而对身手了得的陆峥安露出显然的兴致,只不过是杀死猎物、慢慢折磨的兴致。
陆峥安知道今日这一战是避不开了,他看着他们耳后根的青蛇印记,声音沉冷:“消失已久的青鹰门,不是很久不管江湖中事了吗?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没有办法,杀你的报酬实在太丰厚,有人开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价,所以,今天你必须得死。”
那首领轻描淡写说着,声音带着嗜血的味道,然后轻轻说:“只不过,我们答应过那个人,不能让你死的太轻易,抱歉,阁下可能要受点苦了。”
随后,比刚刚那个高瘦人更快的脚步声响起,陆峥安的身侧突然多了两个人,不知何时握着他肩膀,似乎要折磨他一样,狠狠碾着他的肩胛骨。
钻心之痛传来。
雨下的越来越急,雨水蓄积在树叶之中,沉重地往下滴落,砸在地面上。
马蹄溅起地上的水窝,映照着瓢泼大雨中,一抹月白的身影。
一身白衣的沈卿钰提着霜寒剑,肃容骑马奔来。
身后跟着一群身穿官服的侍从,韩修远在后面将将追着他。
平时清冷一片的脸上此刻一片焦急。
“你!”那首领陡然惊愕住。
只见方才还和陆峥安打的有来有回的两个手下,全部被他掐着脖颈砸在了地上,再无了生机。
“你竟如此负隅顽抗!你真以为你能以一敌百吗?我可不止这十个人!”
那青衣首领气急败坏道。
“所以呢——?”只见那高大的人影,一只手在另一边垂下的胳膊上用力一扭,刚刚卸力的胳膊被他硬生生接了回去,声音轻描淡写,“那又怎样?”
那青衣首领沉着脸看着顽强倔强,即便断了个胳膊还能硬生生接回去的陆峥安,不由得惊住,失去了刚来的镇定,朝身后又新来的数十人,冷着声音道:“尽快解决他,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破空声再度响起,数十人迅疾朝地面上的陆峥安奔去,如阴冷的毒蛇——
“呵——”
那高大的人浑身浴血,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捋开粘黏在脸上、混合着血迹的发丝,定定看着他们。
一双桃花眼里含着笑,笑意癫狂却不达眼底:“杀了我,来。”
看见他丝毫不惧的样子,那首领面色彻底阴沉下去。
从手心蕴起一道光,冷冷的针出现在他指间。
在陆峥安和几个人缠斗的时候,倏然朝他眉心飞去。
而此时已尽力竭的陆峥安则无瑕分心,眼看那针就要射入他眉心。
就在这时——
“老大小心!”
陈飞的声音陡然从树林中响起。
马蹄声奔来,陈飞提剑挥开了射向陆峥安的针,朝那青衣首领大骂道:“你这贼人好生歹毒!使阴招!”
“哼!多管闲事!一起死吧!”
那首领终于下场,从背上抽出双剑朝着马背上的陈飞砍去,陈飞忧心颤抖在人群里的陆峥安,一时之间躲避不及,被砍伤了胳膊,鲜血顿时从袖口渗了出来。
即便如此,他仍然是忍着剑伤,不知从哪来的一股牛劲,硬生生闯入人群里面,死死将陆峥安护住。
此刻他身上脸上全是剑伤。
“我替你挡着!老大你快走!”
他朝身后陆峥安吼道。
“走个屁!”陆峥安骂他,抵挡住铁面人朝自己砍来的剑后,将陈飞往自己身后推,“你老大我老大!听我的,赶紧跑,他要杀的人是我!”
“今天谁也走不了!”
那铁面首领劈开陆峥安的剑,将他砍倒在地上后,不朝他胸口袭去,反而剑光闪动,竟直接朝着他脚筋挑去,眼中似乎淬着毒,“先废了你的腿!”
“你|他|妈敢!”陈飞怒气冲冲不管不顾朝他袭去,这行为显然惹怒了那首领,那人又将剑刃转向他咽喉,只消一刹那便能取他首级——
陆峥安大吼:“陈飞!”
就在这时——
一声威严的声音,在雨中赫然响起:
“我看谁敢造次!”
只见那淅沥沥的雨中,由远及近出现一抹月白的身影,此刻正骑着马,朝他们极速奔来。
在见到浑身是血和剑伤的陆峥安后,那清凌凌的眼中一片震惊。
随即化为一片愤怒,冷冷瞪视那青衣首领:“是你伤的他?”
第25章 示弱 “被逼迫的眼尾沾上湿意……”……
说完, 也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沈卿钰朝身后带来的诸多官兵挥手,冷声道:“拿下他!”
而那青衣首领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看了他良久, 挪动脚步朝后退去。
“阿钰……咳——”
一声虚弱的声音,从那浑身是血的人身上发出。
长枪再也支撑不住, 那高大的人影朝地上扑去。
“陆峥安!”沈卿钰疾步上前,将将搂着他胳膊,一把将他抱住, 男人沉重的头颅瞬间倒在他肩膀上。
“撤退!”那青衣首领看着雨中越来越多的官兵, 超周围沉声说道。
“尔等岂敢!”沈卿钰冷冷看向他,在他的示意下,一众官兵朝着那群铁面人追去。
但毕竟是没有武功的普通官兵, 和训练有素、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不消片刻就又折返了回来, 说那群人消失不见了。
而沈卿钰也没打算追击, 本来想将陆峥安背起来,最终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口,还是选择将他抱在了怀中, 韩修远牵来马车, 他抱着他朝马车走去。
男人身体很重,他虽然不算吃力,但也算是费了一番功夫。而且他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血腥味惊人,而一旁的陈飞虽然也浑身是伤,但比他的情况好得多。
陈飞问他:“为什么不追了?”
沈卿钰神色不变:“追上去只会徒增伤亡,况且我们打不赢他们, 只能拿朝廷压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来之前也没很大的把握,万一那群人并不买他的账,反而杀心又起,他可能真的不一定能带走陆峥安,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但好在他赌对了,赌这样的亡命之徒不敢惹上朝廷,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