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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聂青箐现在有助理了,订票、行程、时间的安排,都有芳燕来操心,给她节省了很多精力,这要习惯了之后,确实缺不了,难怪何律师以前到哪,都用高薪给她带来。

芳燕去餐车买饭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聂青箐有点担心,不会是遇到啥事了吧?

芳燕之前跑她家酒厂的业务,也是天南海北的跑,她应该很警惕,这是火车上,没有停靠站台,人是下不了车的,一个成年人,应该没啥事。

她耐心等了会,好在芳燕回来了,把手里热腾腾的饭菜,摆在卧铺之间的小桌上,才说:“青姐,我刚才碰到乔世詹了。”

乔世詹?和芳燕家都是做白酒生意的,他和初恋女友买的房子、芳燕家里给买的婚房,都在聂青箐家楼上,当初家里安排他和芳燕订婚,被撞破后,乔世詹选择和芳燕退婚,和初恋结婚。

可结婚后,也没过幸福。

聂青箐怪感慨的:“你来远大上班,不在酒厂,和他没机会见面,我想你们缺个把话说清楚的机会,才在火车上遇到。”

这么一说,芳燕庆幸刚才把话说清楚了。

“他说当初如果听父母的,可能现在的生活会不一样,我就说,如果当初他瞒着没有被拆穿,跟我结了婚,他心里想着的、遗憾的,会是他爱而不得的初恋,现在保不齐,是我们俩在家吵架,说得他不吱声了。”

还好,芳燕清醒的很,聂青箐过来人,叫她不要后悔,说:

“当初我跟汤圆爸爸,我妈其实不同意,说汤圆爸就是那张好看的脸迷惑人,没个担当,不能嫁,我那时候年轻,听不进去,后来汤圆爸爸考上了大学,我心里好得意,还跟我妈说,幸亏没听她的,不然哪能嫁个大学生,汤圆爸事业上刚有点成就,就开始嫌弃我。”

那会聂青箐是真后悔,然后一路走到现在,她也明白了,不管怎么选,都会后悔一次,还不如早后悔,早掉头。

她继续说:“可如果那时候,我没有跟汤圆爸结婚,我这一辈子,或许都会埋怨我妈,一辈子都会想,如果嫁给了他,就是领导太太的生活,可你看,事实并非如此,想象的路,都是美化过的,想要过好日子,凭自己最可靠。”

芳燕说:“青姐,我信服你这话,跟乔世詹果断分开,我从来没后悔过。”

……

两个人感慨了一番,聂青箐不后悔年轻时候的经历,因为有汤圆呀,自己的孩子,咋可能不疼爱呢,她想,有了晓音和小远,宋照也不会后悔和云俪的那段经历。

芳燕庆幸自己能看得透,在结婚之前发现了问题,少走了不少弯路。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有类似经历的晓音和孟开阳身上。

聂青箐说:“还好我们家晓音,跟你一样透彻,早早和开阳分了。”

芳燕能断定:“孟开阳以后,除非也找个像晓音一样优秀的,且家庭幸福美满,不然的话,我看他会一直不停的比较、再到失望、再到后悔,就像乔世詹一样。”

那又如何呢,哪怕让孟开阳再选一次,真和晓音结婚了,他依旧不会满意不妥协的晓音,两个人依旧会痛苦、会后悔吧?

聂青箐把饭吃了,收拾起来,喝了口水,也断定:“真叫他们重选一次,未必会称心如意。”

芳燕笑:“可不是,人呀,就是太贪心了,还是知足点好。”

……

两人到了上海,先去乐涵的酒店入住,乐涵家的连锁酒店,目前是海市档次最好的酒店之一,住的好、吃的好,每次来出差,她都爱住这里,周成中走了后,乐涵经营的一样好。

没想到,在酒店前台看到连红蕊了,她身边跟着个男青年,嘘寒问暖:“连小姐,这可是上海最好的酒店之一,套房很难顶定的,不过我认识这的老板,以后你来住店,就找我。”

连红蕊看到了聂青箐,忙和男青年简短交谈一句,请他等等,就跑来打招呼:“青姐,我果然等到你了,运气真好。”

聂青箐望了一眼这两人,男青年友好的微笑打招呼,这笑容,大概是看在红蕊的面子上。

能看到熟人,她很高兴,红蕊这么说,应该是有事吧?

她说:“乐涵帮我开好了房间,你有空上去说说话吗?”

连红蕊也是过来工作的,过几天就要跟着剧组去别的地方了,她跑去和那个男青年说了几句,然后才回来,和聂青箐去楼上的客房,聊了一会儿。

……

连红蕊说,刚才那个男青年叫曾随,去香港旅游的时候,听不懂粤语,人家又不肯和他说普通话,争执起来,她正好碰到,劝了几句,给他当了一天向导,就这么认识了。

然后曾随跟人拍电影,请她过来当美术指导,她就过来学习,被夸奖很有天分。

连红蕊很有满足感和成就感,以前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认可,她这次决心好好学习,发挥特长。

她说了个事:“青姐,你说巧不巧,你家晓音陪她好朋友,那个叫时闻倩的姑娘来试镜,副导演不知怎么的,没看好样样合适的时闻倩,反倒看中了晓音,我往远大和你家打了电话,才晓得你来上海出差,我想着,你来上海,肯定要住乐涵的酒店,所以,我也过来了。”

原来如此,碰到不是凑巧,是红蕊来这酒店等她的。

她问了副导演的名字,叫凌秋竹,是薛金芸小姨,实在无语的很,这薛家一家,都如此记仇?没完没了了。

聂青箐给连红蕊解了惑,说:“副导演还在替家里出气,故意给晓音下套,如果晓音去了,会失去最好朋友的友谊。”

连红蕊急了:“那赶紧和晓音说一声呀。”

聂青箐摇头,笑着安慰:“不用,如果她珍惜友谊,就不会去,如果她去了,说明友谊在她心里,比不上事业道路上的一个分叉口,我虽然不赞成,但尊重她的选择,而且,我对晓音有信心,她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们就当不知道吧。”

……

晓音接到副导演电话的时候,毫不犹豫拒绝了。

时闻倩一开始,是难受的,但是,当她得知,如果晓音不去,这个角色就要给薛金芸,那还不如自己好朋友去呢。

她马上说服晓音:“我不生气的,你去呀,你不去,将来薛金芸在荧幕上发光闪耀,你会后悔的!”

晓音很肯定的说:“我不会后悔,但我知道,如果我以后在荧幕上发光闪耀,你会后悔、会疏远我,我失去了你这最好的朋友,外面再闪耀,我心里都会后悔。”

时闻倩感动的跺脚:“我知道你的心,我也想通了,不会嫉妒自己的好朋友,你给我去!”

晓音就不去,她能想象,曾经自己的机会,被好朋友占了去,好朋友走了自己最想走的路,心里能不难受吗?

她是真不想去,她安抚气坏了的好友:“我对自己有信心,不管走什么路,我都会成功、幸福,所以,我要走的路上,家人、好朋友,必须都在,倩倩,和你做好朋友,比我去当演员重要多了,你再等等,等我将来有能力了,我做导演,找你演戏,到时候,谁都不能换了你。”

时闻倩抹掉眼泪,又哭又笑:“傻子,放弃这次机会,将来可不许后悔、不许怪我!”

晓音保证:“不后悔,走吧,咱们吃饭庆祝去。”

……

聂青箐从连红蕊那得知,晓音没有去,高兴的长舒口气:“我就说,我们家晓音是最不用人操心的孩子,看看这选择,真叫人高兴。”

闻芳燕哈哈笑着打趣:“青姐,原来你心里担心的呀。”

聂青箐不好意思:“这么好机会的诱.惑,是我都要犹豫好久,确实心里没底。”

现在,她能放心的去工地了。

她这次来,是突然袭击的,连卢宸光都不知道,戴着工程帽、穿着工地服,在工地上转了一圈,从工程材料到施工工艺,再到工地安全,是按照远大的标准和流程在走,宸光遵守了合作协议,按照远大的标准来,没有以次充好、没有偷工减料。

不过,有一个不算问题的小问题,她看到几个送黄沙水泥的人,正跟卢宸光的妹夫程旺递烟招呼。

聂青箐去了工地的工程部,叫人把程旺叫过来,准备提点他几句。

……

程旺是厚着脸皮,跑到工地上找活儿的。

他大舅哥娶的老婆家是好,但人家也看不上卢家呀,何况他又隔了一层,只是卢宸光的妹夫。

他一看是远大的总经理来了工地,连忙端茶倒水,殷勤的很:“青姐,你这是搞突然袭击呢?我跟你说,这工地上,全都是按照远大的标准要求施工的,绝对没问题!”

程旺机灵是机灵,知道转移话题,聂青箐这次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关。

她问:“那几个送黄沙水泥的,跟你说什么呢?”

程旺知道假话骗不了人,索性实话实话:“他们想换个产地运沙子水泥过来,怕工程部不接收,就想走我的门路,说黄沙水泥全都一样,保证不会有问题,你看,我可没敢答应,就被你抓个正着,我真是冤。”

聂青箐说:“这点生意,就算全交给你做,又能挣多少钱?可别给你大舅哥丢人。”

聂经理这话实诚,程旺还是想捞个更好的职位,忙搬了个小板凳坐旁边,唠起来:

“青姐,你看这么大的项目,我也算是自家人了,怎么一点好处都占不上?想想真亏得慌,要不你帮我调个岗,我多拿点工资也是好的呀。”

不是不行,聂青箐做事很灵活的,她需要和卢宸光发展出点私人交情,远大和宸光,也需要更深的捆绑,但不能这么干。

她说:“你大舅哥的宸光地产,现在刚起步,他还在摸爬滚打呢,你就想着捞钱?你干了丢人的事,你大舅哥在他老丈人家,也会跟着丢脸,别因小失大,眼光要放长远点。”

程旺何尝不懂呢,但看着人人都能靠关系挣钱,他急啊。

他不怕丑,真心实意的说:“我们这一家子怪不容易的,大舅哥娶了好媳妇,但他不容易,我想给媳妇买几件漂亮的大衣、首饰,好让她去嫂子家做客,不那么寒酸。”

聂青箐想了想,帮程旺就是帮卢宸光的妹妹,卢宸光有个低调有能力的岳父家,聂青箐有心,但帮不上,那就把人情给程旺。

她说:“你呀,别想着从项目上捞钱了,我给你找个正儿八经的生意,远大在鹏城盖的时代天地,明年就要招商了,外地品牌和内地品牌五五开,内地品牌你抢不过别人,我找关系,给你搞一个外国品牌的代理,谈下来,你可以先上百货大楼,时代天地给你预留个好位置,这生意要试试吗?”

当然要啊,程旺感激不尽:“青姐,这么好的事情,你干嘛白给我?”

聂青箐:“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白给你?这是给你大舅哥的人情,解他的后顾之忧,不用老担心妹妹过的不好,但你记住了,人情是你大舅哥的,你要敢对他妹妹不好,什么生意也不会有,挣了的钱,也能叫你吐出来,你可别飘!”

程旺一口答应:“青姐放心,我跟我老婆是真爱,有没有钱,都不会变心。”

但愿吧,聂青箐不帮,程旺靠着他大舅哥这棵大树,早晚也会找到挣钱的门道,就在人家最需要的时候帮忙,才能把人情关系处下来。

……

回到酒店,聂青箐联系上了何律师,把帮程旺的目的,跟她说了下。

“卢宸光目前没精力帮妹妹、妹夫,我们帮程旺,他会记在心里,我想着给他搞个品牌代理,跟后续的好处比起来,现在费点麻烦还是合算的,就自作主张了。”

这哪是自作主张,这是帮远大处关系,搞品牌代理,还得是何顺意在香港操作,所以,人情是远大、是她何顺意的,但事情,却是青箐想到的。

何律师说:“你考虑得很周到,我来寻摸个品牌,先搞一个内地的总代理,我没时间,就让程旺来做,他能投多少钱,就占多少股,这样他在资金方面的压力也小一点。”

卢宸光顾忌着老丈人家,没法借路给妹妹、妹夫,但是,如果有好门路,借点钱应该是可以的。

聂青箐就把这事跟程旺一说,程旺问了他大舅哥,说了个能投的钱的数额,然后就眼巴巴等着。

何律师那边效率很高,几天的时间把事情办好了,拿到了一个知名化妆品的内地总代理资格。

程旺得了这好事,不用在工地了,可以忙他的品牌铺货,程旺高兴的什么似的,跟他大舅哥感慨:“聂经理是真有魄力,为了把远大和宸光的关系绑牢固,下这么大的功夫,她上头的老板,居然听她的建议,陪着把这事办成了。”

卢宸光说:“你现在有正经事了,就好好做吧。”

……

卢宸光把这事跟老婆说了,还开玩笑:“聂经理帮程旺搞个正经事做,明明是卖我们人情,项目上,她却一点余地都不留,今天开会,为了示范区几颗树的大小,吵了半个多小时,矮半米她都不同意,太较真了。”

曾岚听了笑,说:“她有意思的地方多着呢,以后还有你更不理解的,这聂经理真挺有意思,有机会的话见见面吧。”

老婆居然有见见的想法,卢宸光好奇了:“你怎么比我了解的还多?”

他老婆说:“曾随在追一个女孩子,是香港来的华侨,叫连红蕊,很有艺术气息,我弟弟喜欢得不得了,现在他们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准备拍电影,就把连小姐请来,他说连小姐说的最多的朋友,是聂经理,说她刚被家里发配到内地时,跟聂经理合作过地产项目,把分到的那块地,赚了好几倍,话里话外全是佩服。”

卢宸光惊讶:“居然还有这种巧合,可惜聂经理回去了,下回再来,我安排个饭局,咱们一起吃个饭?”

他老婆点头:“行,这样的人,见见面没坏处。”

……

聂青箐其实没走,她躲饭局的,说要去巡视广州的工地,其实票是明天的,她去哥嫂这里,看看她妈。

哥嫂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打算今天在新房子过年,不回老家了。

聂青箐就说:“今年天这么冷,真要是下大雪,就让汤圆小远晓音他们别回了,都留在上海,陪你们过年。”

过年能有这么多亲人陪着,唐桂枝当然高兴,但女儿不在身边,她心里总像是空了一块。

她怕被青箐看出来,就问:“那你跟宋照,回老家陪他爸妈过年吗?”

聂青箐笑了:“去年过年,他爸妈刚闹了点不愉快,今年两人都各自找地方过年,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我跟宋照也不回老家了。”

……

看过她妈,聂青箐就和芳燕去广州,卢庆丰在这边负责项目,做施工监理,有他盯着工地,巡视一圈后,没发现问题,聂青箐很放心。

广州离鹏城近,她和芳燕跟着公司的车回的,鹏城是远大的大本营,这边的项目按既定计划推进,是最放心的工地。

把五个工地都跑过之后,果然开始下雪了,连下了几天,聂青箐索性打电话,让几个孩子留在海市,跟舅舅和舅妈外婆他们过年。

虽然今年就她和宋照在家过年,两人心里都不觉得有啥,淑梅一家,也因为大雪不回去,还有闵厂长、钱玉容他们,过年串门的地方是有的。

聂青箐催着宋照,把新厂的年会给定下来,她可喜欢这种活动了,比宋照积极。

问他:“今年乔迁新厂,年前还接了笔大订单,钟先生的首期款也还上了,该高兴的,这年会,你心里有章程了吗?”

宋照说:“有啊,我在乐涵的酒店,定了个大的大厅,档次够可以了吧,吃完饭分宿舍,够高兴了吧?”

“就这?”

“这还不够吗?”

聂青箐笑话他,这流程太粗糙了,还是得她来。

吃饭前,让有才艺的、爱表演的,拉拉手风琴、唱唱歌,活跃一下气氛,参与者都有奖品,然后是评先进、发先进奖,接着全体员工参与抽奖,设置一二三等和安慰奖,安慰奖人人有份,聂青箐定的安慰奖,是全年每人多给三天带薪假,最后压轴的环节,当然是分宿舍了。

按照这么一套流程,年会办的热闹喜庆,要办就不能抠,这才有个年会的样子。

分宿舍是最重要的环节,按工龄和级别分配,厂里人多,不是每家都能分到的,现在制定的分配制度,相对公平,还有激励的效果。

宋照给大家吃了定心丸,说等过完年,再盖一栋宿舍楼,明年年会,还能再分一次。

聂青箐悄悄问他:“厂里资金够不够的过来?”

宋照点头:“其实可以盖两栋,但我不想,人有时候不能太好,依着规章制度来,少很多麻烦。”

那倒是,人心都是不足的,经营理念上,宋照跟何律师他们这些当老板,从来都不手软,聂青箐就不行。

所以,她做个高级打工的可以,当老板,她的性格决定的,做不了。”

年会办的很圆满,出门刚晴的天气,又飘起了雪花,厂子和远大都放假了,下雪就下雪吧,能好好窝在家里吹暖气、吃火锅,想想很惬意的。

……

这会雪下的不大,两个人没坐公交车,手牵着手往家走,宋照给她把围巾往上拉,遮住口鼻保暖,还把她手牵到口袋里暖着。

聂青箐想到海市的三个孩子,突然就笑了:“你说汤圆和小远,会不会嘀咕爸爸妈妈要过二人世界,不叫他们回家?晓音嘛,肯定不会这么想,汤圆保不齐要嘀咕的。”

宋照笑道:“他们一回来我头都疼,做不完的饭,问不完的话,其实我真不太想他们,但是你一出差,我是真不习惯。”

聂青箐本来想说,不习惯也得习惯,管理远大的两三年,她要经常出差的。

想想,换了个说法:“其实我也不习惯,但每次回来,就有一种跟你又重新谈了次恋爱的心情,也蛮好的。”

是吗?还有这样的心情,那宋照挺高兴的。

……

今天家门口有人呀,一个和汤圆小远差不多大的男孩,穿得还是秋天的外套,寒风吹得他发抖,嘴唇都乌青了。

聂青箐不认得,宋照也不认识,但不能让人家孩子继续吹风。

她正准备上前问话,芳燕已经飞一般跑下楼:“青姐,他说他叫冯恨生,来找你的,我让他去我家等,他好轴啊,非不肯,等了好半天了,你们快回家说吧。”

冯恨生?聂青箐和宋照对视一眼,两人都吃了一惊,那不是钟先生委托照顾的孩子吗?

当初钟先生借钱给宋照建厂房,还拿钱买下10%的股份,落在何律师名下,这份分红,就是给冯恨生的。

这孩子居然提前半年出来,应该是表现良好减刑了。

聂青箐连忙把他带进屋,开了空调制暖、泡了热茶让他暖手,问:“你怎么会找到我家门口来?”

第67章

冯恨生股份的事情,聂青箐和宋照跟钟先生谈好了协议,但他们俩没有去探过监,所以并没有见过人,只知道他的名字。

那孩子并不知道钟先生帮过他,更不知道他在电器厂,有一份由别人帮他代持的股份。

聂青箐把他带到家里来,喝了杯热茶,暖和了一点,嘴唇没那么青白了,这才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是谁叫你过来的?”

这孩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家地址,还写着如果到了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就到这个地址来,说聂青箐欠他.妈妈一个大人情,会帮助他。

这字迹一看就是许观海的字,之前许观海和周卓越,被发配到远大的工地上,聂青箐看过他们写的报销单,认得出来。

许观海没有在字迹上作假,就是没打算瞒着。

他是钟先生大儿媳妇的舅舅,钟先生照顾冯恨生,替他安排好服刑后兜底的路,那么许观海为什么要帮这孩子?

趁着宋照在下面条的功夫,聂青箐去厨房,把纸条给他看,说了是许观海的字迹。

宋照一时间没想明白,两人心照不宣,先不提纸条的事。

……

一大碗肉丝面端出来,冯恨生大概是饿极了,真的是几口就吃完了,不知道他吃饱没有,宋照突然后悔,该多下一点。

宋照说:“不要急,先缓缓,我再给你下一碗去。”

这真是奇了,宋照对他难得有善意。

聂青箐突然明白了,她再难的时候,有妈、有哥哥,饭不管好坏,哪怕是窝窝头,肚子是能填饱的。

但宋照跟他爸下放那些年,应该是饿过肚子,吃过苦,所以这会看不得别人挨饿的模样。

她忙站起来说:“我去,宋照你要不要也吃一碗?晚上你都没怎么吃。”

宋照点点头,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都想吃点东西,看到冯恨生几天没吃饭的样子,他确实想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记忆。

……

聂青箐一口锅下面条,一口锅煎鸡蛋,又切了点小菜摆上,端出去一人一碗,这次恨生吃的慢些了,宋照也把这一碗面吃完。

聂青箐见恨生怎么都不说话,拿来纸笔跟他交流。

沟通了好半天才大概明白,这孩子在服刑前受过刺激,医生诊断声带没受损,好好的,是心理创伤的失语,他也想说话,就是说不出来。

他好几天前就出狱了,想要回家里的房子,但是被亲戚赶出来,没钱,冯家人还使坏,只要他一找工作,他们就派人去吆喝,说恨生刚从监狱里出来,是坏人,不能用。

走投无路的时候,捡到一张纸条,能准确说出他的情况,叫他来这里,说他.妈妈帮助过的人,会还情分给他,他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过来了。

那纸条是许观海写的,那个王八蛋,不想说出钟先生,非得编个没有过的人情,那不得圆谎吗?

恨生在纸上写着,问聂青箐欠了他.妈妈什么人情?好在她反应快,糊弄过去了。

总之要还钟先生人情,冯恨生她得先管着,再找许观海问清楚。

……

聂青箐说:“今天时候不早了,你先在我家住下来,要房子的事情,我肯定帮你要来,咱们不打没把握的仗,我跟你宋叔叔先去了解情况,了解清楚、准备好了,咱们一鼓作气,把你的房子要回来,你看好吗?”

这孩子点点头,他说不了感谢的话,“扑通”跪下,给聂青箐磕了一个。

聂青箐这是在还钟先生的人情呀,哪能受得起,忙给扶起来,叫宋照带去卫生间洗个澡,自己去找了汤圆留在家里过冬的厚衣服,先给这孩子换上。

宋照教他怎么放热水,哪个是洗头的、哪个是洗澡的,然后就出来了。

聂青箐在厨房熬姜汤,等洗完澡,给他喝一碗去去寒气。

这会儿俩人才有机会单独说话,她看向卫生间的方向,问宋照:“纸条上的字是许观海的,得找出来问问吧?”

“要问,不问清楚,怎么帮这孩子呢?明天我去找许观海,你去冯家那边打听打听。”

聂青箐突然回过神来,叫宋照看着火,说:“我上楼给何律师打个电话说一声。”

宋照补充道:“你再问问何律师,这孩子要照看到什么程度?他身上背了案底,到哪能找到工作呢?哪怕把房子给他要回来,就这样放着不管,可不算报了钟先生的人情。”

确实如此,宋照可是难得主动心善一次。

聂青箐说:“看看这次,何律师会不会跟我说冯恨生的身世。”

……

何律师听说这孩子出来了,很是感慨,之前不说他的身世,是时机未到,现在他出来了,家被亲戚夺了,说不出话,流落到几天没吃饭,那不说就不行了,说出来,青箐才好给他安排。

冯恨生的身世,其实知道的人有几个,公爹、大哥、大嫂,还有许观海。

何顺意叹口气,说:“冯恨生是显忠他大哥的孩子,我公公不会让他分钟家财产,也不会告诉他身世,但又不能不管,青箐,显宗爸爸的人情,你该还多少就还多少,能教他几年就教几年,有需要我出力的,你直接跟我说。”

居然是大钟先生的儿子吗?聂青箐快速消化了这信息。

钟先生不给他分钟家财产,但毕竟是有血脉关系的孙子,难怪他要在电器厂里,给他留一份分红,给生活做个托底。

她明白了:“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放下电话,一直在何顺意身边,听八卦听的急不可耐的小钟先生,精神抖擞,一点不困,缠着何顺意问:

“老婆,大哥在外面居然还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什么时候跑去内地有孩子的?大嫂子知道吗?爸为什么告诉你、不告诉我?我是那孩子亲叔叔,接来照顾呗。”

何顺意瞪他一眼,没好气:“我哪清楚这些细节,你少添乱了,嘴巴可得放严一点,这消息要是从我们这边传出去,看你爸能愿意吗?”

小钟先生等着看热闹的心情:“我怎么会说,我还等着看大哥大嫂夫妻反目呢,爸对大哥,是越来越失望了。”

……

聂青箐下楼,把问到的消息跟宋照说了:“何律师说,冯恨生是大钟先生,没结婚之前生的儿子。”

宋照瞬间想通了些事情,说:“那许观海出现,就不奇怪了,冯恨生入狱服刑,怕是跟许观海有关系。”

聂青箐心惊:“我跟许观海接触过一年的时间,他不像这么毒的人。”

真正狠毒的人,是不会在恨生出狱的时候,给他递纸条,指给他一条路,这就更要把许观海找出来问问了。

……

恨生已经洗好澡,穿着汤圆的衣服出来了,衣服长度倒是刚好,就是这孩子太瘦了,得养一段时间,才能长到适合的体重。

离过年还有七八天,聂青箐去恨生家打听,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家的事,骂冯家没一个好人。

“恨生他大伯,身体有点毛病,我们当初就怀疑,恨生他爸是抱养回来,照顾他大伯的,他爸死得早,是解脱了,可怜了恨生和她妈妈。”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一开始冯家不承认恨生爸是抱养的,因为两口子出去大半年才回来,只说在外地生的,后来恨生爸这样一个健康、懂事的孩子,却不被疼爱,邻居们就都怀疑起来。

后来恨生爸死了,冯家就说他不是亲生的,要把恨生爸在冯家宅基地上、盖起来的房子收回去。

恨生妈厉害,让他们给出证据,找街道、找妇联,这才没有流离失所。

但恨生妈一死,*恨生就被祸害了,他那会才十七八岁,没啥见识、遇事不知道咋办,冯家大伯一家,好几个对付恨生一个,没用多久,就把他送到监狱,霸占了他家的房子和地。

……

聂青箐气的咬牙,回来告诉宋照:“大伯一家故意诋毁孩子去世的妈妈,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孩子护妈,激怒得动了手,冯家人吃透了这一点,故意让孩子打到,这些人是真毒,故意撕扯出看着比较严重的伤,然后告他故意伤人,钟先生知道这事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服刑了。”

按理说,钟先生知道了恨生是他的孙子,以他的性格,肯定要惩治冯家人。

但他没这么做,只给孩子安排好了出狱后的兜底生活,反而没动冯家人,这就很奇怪了。

宋照道:“我找到许观海了,或许他知道原因。”

……

许观海是出于内疚,自动出面的。

说来后悔:“这事都赖我,我偶然看到恨生,长得很像显宗,还以为是钟先生私生子,就告诉了显祖和见春,我哪能想到,恨生是显祖的儿子,恨生他.妈,当年跟着蛇头偷渡来香港,遇到了显祖,这男人啊,就喜欢漂亮的,上手之后告诉了亲妈,要娶个偷渡来的内地姑娘,他.妈哪能愿意,就举报了这些人住的地方,恨生妈又偷着回了内地,也是为这事,显祖恨上他.妈,和他.妈不亲了。”

“显祖一听他还有个长子,高兴的什么似的,马上要过来认,被见春劝住,我更没想到,见春是缓兵之计,叫她司机过来,给了冯家一笔钱,让他们不管用什么办法,把恨生送到监狱去,一个有案底的长子,对她的孩子就没有威胁了,我知道以后,已经来不及了,不敢瞒着,告诉了钟先生。”

许观海难受的一直低头说的,他是许见春的舅舅,疼他的外甥女,以为是钟先生私生子,能帮外甥女争夺家产的时候加码,他怎么能猜到如今这结局呢?

他起的头,哪怕是无心的,动手的是他外甥女,恨生有了案底,这辈子,他要怎么办?

许观海内疚的一杯接着一杯灌酒。

……

聂青箐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他的酒杯扔了,这是钟家的家事,她哪有立场去指责谁?

她也明白钟先生不追究的原因,恨生是他的孙子,许见春生的三个,也是他孙子孙女,一对三,他要保名正言顺的那边。

弄明白这些事情,聂青箐问许观海:“你还要留在恨生身边,看着他吗?”

许观海忙摆手:“不不,我去找高卓越,钟家的事情我不管了,恨生交给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教他一条,自力更生的路。”

聂青箐要不是欠了钟先生这么大的人情,才不管这种事呢。

她说:“恨生的身世,知道的人不算少,我可以不说,难保他哪天从别的途径知道。”

许观海听天由命:“能瞒一天是一天吧,真知道了,他要找我报仇,我认。”

……

恨生的事情弄清楚了,聂青箐把原因打电话告诉了何律师。

何律师唏嘘不已,说:“难怪,大哥大嫂就是从那时候,关系恶化的,恨生的事情,显宗爸爸说他不出面,还说,你照顾好了恨生,就算还掉他所有的人情,他还得欠着你的呢。”

钟先生都说这话,聂青箐只能接下恨生的事情。

那孩子实心眼,非得要回他和他.妈妈住过的房子,答应了的事情,就得帮他要回来。

……

帮冯恨生要房子不难,她从工地上,找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工头们,混工程的,哪个是善茬?往那一站就能让冯家人害怕。

宋照从厂里找了几个魁梧的保安,两拨人一起,往冯家门口一站,他大伯一家立马就怂了,乖乖交出钥匙,把不属于恨生家的东西,都搬了出去。

房子要回来了,聂青箐不放心他一个人住这里,他要是出点啥事,不但人情还不掉,还要和钟家结怨。

聂青箐让他跟她回家,说:“我跟你.妈妈有缘,以后我就是你干妈,你跟我回家去住。”

冯恨生不肯,就要住自己家里,一个劲的摇头,聂青箐没办法,让工头们去狠狠警告了冯大伯一家。

然后,她出面说:“给你们钱的人,已经摆平了,他们不会再出面,我是恨生的干妈,以后,他有人护着,你们可别起坏心眼子。”

宋照没这么客气,直接威胁:“恨生受一点伤,我都算在你们家头上,保证原样还回去!”

冯大伯家看了这架势,只是站在远处骂骂咧咧,倒也不敢再对恨生做什么。

……

恨生不肯回去,聂青箐搬来棉床被褥,准备了几套替换的衣服。

恨生把名目写好,一个劲要她把价格写在后面,她没法子,只好填了价格,还好以前给汤圆小远买衣服,只买厚实的,不讲牌子,都不贵。

宋照开车,装了一后备箱吃的用的过来,给他带了价格清单,说:“干爸干妈养你花的这些钱,三年五年不用着急,不收你利息。”

恨生瘦弱的肩膀塌拉者,突然站的直直的,重重点点头。

他家烧的是柴火灶,宋照给他劈了一堆干木柴,码在屋檐下,好在恨生从小干家务,生存能力不差。

……

年三十,聂青箐和宋照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冯恨生接到家里过年。

“既然是干亲,就得去家里过年,要是留你一个人在家,我们俩年夜饭吃不安心,你就跟我们走吧,今晚一起守岁、看看春节晚会,住一晚上,明早你还得给我们俩拜年呢。”

冯恨生这才点头,随后拿出自己写的门对子,想送给他们。

这孩子,字写的是真好,家里虽然买过门对子,她还是贴上恨生写的这一副。

她和宋照把恨生带回了家,高高兴兴吃了顿年夜饭。

汤圆打电话回家,聂青箐就跟他说:“妈认了个干儿子,失语症,说不了话,可以书写交流,回头再去上海,带去你们见见。”

汤圆可来兴趣了:“妈你又给我们找来个兄弟?那可太好了,他不能说话,我能说啊,妈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说话。”

聂青箐朝着恨生招手,他忙摇头摆手,表示不想说。

聂青箐带他去看医生,医生都说了,他这情况,就是要多交流,哪怕他不说,也要常常和他说话。

宋照拍拍他肩膀:“那也是你的兄弟,过去听听吧。”

冯恨生忐忑的拿起听筒,那边是欢乐友善的自我介绍:“冯恨生,我是你二哥姜成宗。”

小远的声音没那么大,但更温和:“冯恨生,我是你三哥宋嘉远。”

糖糕的声音特别的阳光灿烂:“冯恨生,我是你表妹聂巧婷。”

晓音一向稳重,说:“恨生,我是你大姐,不要奇怪我们的友善,我们相信妈,她能认你做干儿子,就是认可你这个人,妈妈认可的,我们都认可。”

旁边还有舅舅和舅妈争先恐后呢:“恨生啊,等下回来上海,住舅舅舅妈家里,看看外婆,外婆给你炖鸡汤喝。”

冯恨生嗓子酸得不得了,他怎么这么幸运,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没有被冻死,还有这么多人,叫他的名字,给他温暖。

聂青箐把电话接过来,跟那头的孩子们说:“恨生都快被你们说哭了,好啦,等以后见面再说吧。”

她把电话挂了,宋照也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大些,招呼说:“来看电视,春晚开始了。”

冯恨生这还是第一次,看一场完整的春晚,看得很仔细,看到好笑的小品、相声,也会会心一笑。

……

正月,聂青箐带恨生去淑梅家玩,除了恨生的真实身份,他怎么被大伯家害的事,都给淑梅说了。

淑梅心疼的不行,说:“这孩子这样轴,给他花点钱,他都要记账,这是好事,但怎么给他找工作、怎么挣钱养活他自己呢?”

是啊,恨生刚出狱,想找个工作,刷盘子、搬砖,他都愿意,不要求多少钱,给口吃的和住的地方就行,冯家都没放过他,到处说他坐过牢,那些小老板,哪敢再找他。

聂青箐说:“电器厂和远大都行,宋照这次倒是愿意带这孩子,说他能学门手艺,是件好事。”

淑梅忙摇头,说:“这孩子最缺的,是重新树立信念吧?得有人教他为人处世和对错,宋照凶巴巴的样子,他不行,还是得你带着。”

聂青箐一想也是,再有本事,心术不行,将来害人害己。

她就跟宋照商量了一下,让恨生跟在她身边,跟个一两年再说。

宋照同意,说:“防止别人说嘴,他就不走远大的正式招聘了,你像以前何律师请你那样,单独给他开一份工资,叫他跟在你身边学学看看,感受一下人情世故,说不定连他的失语症,都能好呢。”

这是个好办法,她个人开工资,想碎嘴子的人,都没借口了。

……

正月初八上班,聂青箐身边就多了个小跟屁虫,平时让他跑个腿、送个文件资料,他办的一丝不苟。

他总骑个二手破自行车,骑得飞快,比坐公交车快多了。

一段时间后,公司里的人都习惯了,聂经理身边有个干儿子,因为一些原因不会说话,人家不拿远大的工资,碍不着谁,所以大家对他都很客气,没人拿他的短处说事。

一晃眼,恨生跟着她做事,已经一个月了,到了发薪日,聂青箐给他开了两百块钱。

恨生连忙摇头,不肯接,还在纸条上写:“我也没做什么事,不能拿这么多钱。”

聂青箐是按照远大实习助理的工资开的,说:“谁实习都要边学边做,你要觉得过意不去,那我一年之内,都给你按实习工资算,平均下来差不多,拿着吧,不攒点钱,以后怎么养活自己?”

冯恨生这才收下钱,到了晚上,他买了一整只烤鸭送过来。

聂青箐留他吃饭,还跟宋照打趣:“这可是我吃的最香的一次烤鸭,你看咱们家那几个孩子,汤圆、小远、晓音,还没人主动买烤鸭回来过呢。”

其实孩子们经常买吃的喝的回来,只是后来他们爱吃的不是烤鸭了,买的是别的。

宋照配合着点头:“你这干儿子没白认,知道孝顺人了。”

……

四月份海市的两个楼盘,要先开其中一个,这次开盘销售很关键,如果销售达不到预期,另外一个楼盘,会受到连带的影响,还会影响到远大和宸光的合作。

合作之前,双方签了协议,宸光不是白白投钱的,聂青箐担子重。

三月下旬,她就准备提前去海市,驻扎在项目部,确保开盘前的准备工作,她这次准备带恨生去。

芳燕有些吃醋:“青姐,他这一来,我连跑腿的活儿都没了,这是跟我抢工作呀。”

聂青箐笑道:“你忙里偷闲少了许多琐碎事,就偷着乐吧,我一走,鹏城广州加起来三个盘子,都是上半年首开,我要个人随时和我汇报进度,你帮我盯着。”

一说到工作,芳燕马上认真起来,不调侃了:“你放心,这边我肯定监督好,每天给你汇报情况。”

……

这次出门,和上次跟芳燕一起不同,上次芳燕把什么都安排妥当,这次她带着冯恨生,又回到了凡事都要自己办的状态。

不过恨生肯学肯干,聂青箐做什么,他就跟着学,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

等下火车时,冯恨生已经会自己拦出租车,把地址写在纸条上,递给司机,下车后还会开后备箱,把行李扛在肩上,是个聪明有眼力的孩子。

聂青箐带他去住酒店,跟乐涵说,恨生就是钟先生让照顾的孩子,现在出来了,她认了干儿子,带在身边。

乐涵很热情,开了两间连在一起的客房,说:“小婶,你忙正事儿去吧,我带恨生办入住,再给汤圆他们打电话,正好是周末,叫汤圆带他转转去。”

冯恨生想跟聂青箐去工地,想早点学会本事。

聂青箐说:“我要在上海呆半个多月呢,不急这两天,你不是想去看看东方明珠电视塔吗?来之前,汤圆就定好了吃喝玩乐的路线,见见你的兄弟姐妹,玩好这两天,我再带你去工地。”

第68章

聂青箐走后没多久,晓音带着弟弟妹妹们,过来接冯恨生。

冯恨生很是拘谨,连看都不太敢看,他坐过牢,别人躲都来不及,或许他们并不是真心想来见他?他控制不了胡思乱想。

汤圆自来熟,勾着冯恨生的肩膀指着小远,说:“我弟弟刚来家里,跟你差不多胆小,我和姐姐弟弟,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因为妈妈,成了一家人,我妈认你做干儿子,那就是自家兄弟,以后你有事就找我。”

糖糕撇撇嘴:“找你有啥用?找我吧,我可是警校的!”

一听警校,冯恨生更不敢看糖糕,把头低了下来。

汤圆用力揽过他肩膀安慰:“你自卑啥?大家都知道你坐牢,是被大伯一家故意害的,你也是太傻了,要是早点认识我就好了。”

恨生不理解,望着汤圆,问不出来,手边又没有纸笔。

小远看懂了他的表情,补充说:“汤圆的意思是,你要是早点认识他,他能给你出主意,你就不会落到坐牢的地步了。”

冯恨生点点头,明白了。

晓音看了下时间,说:“好了,都认识了,咱们今天的行程跑好几个地方呢,路上聊。”

……

他们带恨生去了南京路,上了东方明珠电视塔,俯瞰黄埔江,这辽阔的景色、和同龄人在一起时的放松,恨生甚至情不自禁“嗯”了一声,配合点头回答了汤圆的问话,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炸鸡王肯定要去的,这也是恨生第一次吃炸鸡和汉堡,别看他瘦,能吃着呢,一个人吃了三种不同的汉堡,吓的晓音叫停,怕给他吃撑了。

大家对恨生都很好,只有小远有隐隐的担忧:“妈这是真的要多一个儿子了。”

汤圆哈哈笑:“你担心啥?那是干儿子,因为他是外人,妈才会叮嘱我们多照顾他,在妈心里,怎么都越不过我们俩去,但咱们不能让他感觉出来,他怪可怜的,这时候再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妈怕他心理扭曲。”

小远重重点头:“我刚才的话,你当没听见,忘了吧。”

汤圆也拍拍小远肩膀:“妈教出来的孩子,就是心善,我跟姐姐,要不是从小看着妈做事,呵呵。”

小远:“你呵呵什么?难道你还敢做坏事?”

汤圆:“那不会,但我们也不会善良。”

“我姐才不会呢!”小远这次可不能认同汤圆了。

“行行,我说错话了。”汤圆才不争辩呢,傻子才跟自己人争论,他不说,他心里明白就行。

……

聂青箐这趟来,抱着个想法,让恨生跟同龄人接触,散散心,对他有好处,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热心的,能把恨生照顾好。

中途汤圆打电话来项目部,说恨生很放松,汉堡吃了三个,晓音不敢给他吃了,大家带着他去动物园玩,消消食。

她放心了,项目会开完,她让监理带她去工地看看。

远大的人都知道聂青箐做事风格,项目监理在前面领路,跟聂青箐说着进度,宸光的人跟在后头,问远大的副监理:“你们远大的总经理,怎么会到工地上亲力亲为?”

远大的监理笑:“以前的大老板当然不会,聂经理说,她跟我们一样,是级别高一点的打工人,得给项目看好了,才能给老板一个交代,所以呀,你们相信我的话吧,她在项目上非常较真,你们跟下面人讲好,远大的活只要干好了,就能按期结到款,能结到钱的活才是好活,有的是人排队,等着参与进来呢。”

宸光的人说:“不过最终还是看销售,我们宸光的人都憋着劲,等着看下个月的销售情况,聂经理压力大吧?”

“能不大吗?”远大的监理说:“所以今天,她看过现场,提出再严苛的要求,大家都要咬牙完成,她发起脾气来,还是很凶的。”

……

聂青箐到项目上一看,示范区已经到了种花草树木的阶段。

她叫人去量刚运送来的、几棵最醒目大树的直径和高度,目前树还没种,在大卡车上,一旦不达标,原地拉走。

司机也是苗木供应商,三月份还冷,他却不停擦着汗,还好还好,都达标了,但是聂经理的眼神,怎么不大和善呢?

远大的监理给他指点:“聂经理经常跟我们说,做生意,让客户占便宜,一定是有回报的,你真可以,就不能送一两棵超标的吗?每棵都卡着标准来,生怕我们占了便宜?”

苗木商忙说:“我懂了,下一批的花草树木,一定让聂经理满意。”

……

距离开盘只有半个月了,聂青箐就在工地上,跟各个施工方强调:“花草树木得按照施工图去种,可以更好,不能差,四月份开盘,我图纸上要求的,一定要种当季能开花的,保证开盘那几天,示范区花团锦簇,开盘前几天,我就在这盯着,哪棵花树不开花,你们给我挖掉重种。”

苗木商得了指点,过来保证:“聂经理,你放心吧,咱们知道做事的规矩,保证图纸画出来什么样,出来的效果,只会比图纸上更好看。”

聂青箐点头:“我知道,你们不理解我为什么非得对一棵树、一丛花那么较真,对你们来讲,这就是一个项目,以后能不能做得上不好说,但对远大和宸光,是合作的头一个项目,对远大更是不能失败的项目,咱们辛苦辛苦,项目销售达到预期,你们后续的二期、三期和尾款,也能结的顺利。”

这倒是实在话,远大就算再有原则,那房子卖不出去,款项回不来,哪来的钱结给施工方和供货商呢?

就凭着这句话,大家也得好好干。

……

巡视了工地,交代好注意事项,聂青箐又回了工程部。

她最近都要在工程部上下班了,晚上就住酒店,一直到开盘日,看到结果,心才能放下来。

刚端起水杯,还没来得及喝呢,远大的监理又跑过来了:“聂经理,外头有个自报家门、说叫许见春的女士,我看穿着很不一般,但态度不好,说她忙得很,本来要直接闯进来的,我没让,拦在外面呢。”

许见春居然跑来了,一定是冯大伯那一家人,把恨生的消息告诉给了她,害了恨生坐牢还不够,追到上海来,她想干什么?

聂青箐咕咚咕咚把水喝下去,这才放下杯子,说:“辛苦了,我打个电话,你十分钟之后再把人带进来。”

……

她要十分钟时间,是拿捏不准一会儿的度,得跟何律师通个气。

何律师在电话里说:“你看,我们正猜她去哪了呢,你随便怎么说她,都没关系,我现在让显宗把这事,跟他大哥说一声。”

聂青箐忙问:“确定要做到这一步吗?那你们就和许见春结上仇了。”

何顺意说:“总要得罪一个,显宗毫不犹豫选择得罪他大嫂子,他那个性子,正愁不够乱呢,非要去说,那就让他说吧。”

“好,那我没顾虑了。”

挂了电话,聂青箐整理好衣服,重新梳了个头发,然后等着见许见春。

……

许见春来找聂青箐,本来就带着不对等的姿态,居高临下,没把她这个远大的总经理当回事。

她连小钟先生跟何律师都没放在眼里,何况是远大请的一个高级打工人。

她用吩咐下属的语气,吩咐聂青箐:“冯恨生被你带在身边,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世了,不管我爸交代过你什么,也不管你有多为难,你现在立刻、马上,不要管冯恨生的事情,让他自生自灭!”

聂青箐第一次这么瞧不上一个人,远大是何律师跟小钟先生的,可不是许家的。

她没客气:“就连钟先生、何律师他们跟我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你哪来的底气,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许见春冷笑:“过几天要开的这个盘子,对远大很重要,我有很多种方法,能让你开盘玩砸了,你在远大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乌有,何必为了一个贱种,毁了你自己的事业呢?”

她真可恶,越这样,聂青箐越不会妥协。

她想,还好,她退路多的是,宋照、孩子们、淑梅、乐涵、哥嫂妈妈,看,她好富有,她真的不怕。

聂青箐笑了:“现在可不是我保这孩子,是钟先生要保他孙子,还有,好好想想,你动远大,就是动小钟先生的产业,按照他的性子,他不会给你好果子吃,会在背后捅你个十刀八刀,远大对我来说,就是一份工作,我离开这里,再换份工作就是了,你的损失可比我大多了,真要破罐子破摔,我比你底气多,所以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许见春气得要死,聂青箐果然能说会道、名不虚传,说是说不过她的。

她真的想不通,问:“冯恨生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青箐说:“冯恨生是你丈夫在认识你之前,就有了的孩子,你们的恩怨,别扯到他身上,你要有本事,就从你丈夫身上找回这口气,别冲着一个还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撒气,那不算本事。”

……

许见春恼羞成怒了,拍了桌子、砸了杯子,辱骂的很难听,叫聂青箐小心点下个月的开盘。

聂青箐直接叫了保安来,说:“她不赔砸杯子的钱,别想走。”

卢宸光听着动静很大,真担心开盘当天会被搞事情,就过来问聂青箐:“聂经理,你这边需要帮助吗?我们宸光别的不说,倒也有能力不让人欺负。”

他冷冷的看着吃瘪到愤怒的女人,冷笑出声:“外地来的?想在宸光头上动土,不是那么容易的。”

聂青箐一样鄙夷:“她就嘴上吓唬两句,吓不到我的,没事,如果有需要,我会说的。”

她有把握的很,来她这里撒泼容易,等许见春回家,可就不好交代了,大钟先生那边不说,小钟先生不会让她有精力,来找远大的茬。

……

许见春无功而返,聂青箐叫人先出去,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八卦的很,往电器厂打了个电话,跟宋照说了。

“许见春疯了吧,她这么一闹,恨生随时会知道身世呀?”

宋照想了一下,说:“可能她觉得这一次,钟先生为了家里面子,依旧会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恨生送的远远的,如果送去国外,孤身一人,她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原来如此,聂青箐就说嘛,夫妻两个当初,能把小钟先生逼走,哪能是草包呢?

……

打完电话,她在项目部,刚喘口气不到一个小时,乐涵就打来电话,跟她八卦,催着她回去。

“小婶,许见春来我这酒店开房住店,还找前台打听你开的房间号,带着目的呀,等汤圆、恨生他们回来碰面了,我怕给恨生的身世闹出来。”

聂青箐忙问:“你猜到什么了?”

乐涵呵呵笑:“恨生长得太像小钟先生了,不是钟先生的私生子,那也是他们家的血脉吧?不然你怎么可能收他当干儿子?他什么身份我不问,现在许见春找过来,肯定要对恨生不利,你是干妈,快回来吧。”

聂青箐再次把许见春的举动,和宋照的猜测,跟何律师通了气。

何律师说他们那边会做安排,让她有兴趣,就回酒店看好戏。

那要看的,聂青箐正想出口气呢,也得防着汤圆他们随时会回酒店,会撞上。

……

顾乐涵也是个爱瞧热闹的,在酒店门口等着,然后跟赶回来的聂青箐嘀咕:“小婶,小钟先生打电话,说你回来后,给他打个电话,然后就去叫他大嫂下来接电话。”

酒店房间里的电话,打不了香港那边的电话,前台的可以,聂青箐通知了小钟先生,随后和乐涵说:“你们是做服务业的,别去讨骂,她在哪个房间?我去叫,我已经得罪她了,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