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拍策略?”另一端的秦砚修牵了下唇角,是胜券在握的泰然姿态,“之前就说过,我的心理价位没有上限。所以全权委托给你,你加价,我不介入。”
“你还真是财大气粗。”沈云微小声评价。
沈云微昨天还在羡慕秘书,今天就要由她代为加价,充当拍卖师与秦砚修之间的桥梁。
前些天在接受培训时,沈云微就对电话委托的技巧做了不少功课。
竞拍人性格不同,策略不同,有的人出价时喜欢先发制人,有的人则偏向于静观其变,讲究入场时机。她需要和这些客人在拍卖开始前就达成一种共识,少不得提前沟通。
而像秦砚修这样的竞拍人,算是最省事的。
这其中也有他们互相信任的缘故。
沟通好问题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通话一直保持畅通。沈云微专注于拍卖进度,留意台上乔南希的每一句话。
“最后一次,230万,恭喜73号,成交!”
乔南希已经再一次落了锤,扬手轻笑着祝贺成功拍下名表的客人。
“下一件,拍品22号,百达翡丽白金蓝星空6104G-001,起拍价410万。”
一袭湖蓝色旗袍的乔南希已经开始这款表的拍卖,中英文的快速灵活切换让场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被秦砚修委托的沈云微,根本不着急出价,而是不紧不慢,从容观察着场上情况。
“书面委托,430万。”
“450万,电话委托出价。”
“470万,网络出价。”
“480万,回到现场。还有没有更高的?”
“490万。”
“500万,回到我的书面委托。”
“510万,现场。”
“520万,书面委托。”
“525万。”
“530万,书面委托。”
……
眼见着拍卖只剩下那位现场参与竞拍的客人,以及书面委托给乔南希的客人,二人之间竞拍已到焦灼阶段,加价愈发谨慎,即将决出胜负。
就在这时,沈云微带着秦砚修的电话委托,凭空杀了出来,举手淡定道:“77号,550万。”
“550万,电话委托出价。”乔南希重复着沈云微的出价,“还有没有更高出价?”
这个价格,大概已经超出书面委托那位客人的预期,台上的乔南希没有再加价,而是问起场上其他人。
而现场那位,见沈云微突然开口抬高幅度加价,同样也没了继续展开拉锯战的勇气。
“最后一次,550万,恭喜77号,成交!”
乔南希一锤定音,望向沈云微的眼神中满是笑意。
乔南希身为首席拍卖师,她所主持的每场拍卖的佣金如今大多在15%至20%,单是这块腕表,她就能为公司拿到110万人民币。
但让她开心的,却不止如此,还有她徒弟沈云微的优秀。
这个来到扶光拍卖行才一个多月的女孩,成长十分迅速,既勤奋努力,又在拍卖方面很有天赋。
虽是新人,她上手实操起来却很快,打起电话来流畅清晰,从不磕绊,而且头脑很聪明,懂得掌握节奏。
所以在竞争处于焦灼瓶颈阶段时,才杀入出价,让原先的两位买家顿时疲软泄气,彻底放弃。
同时望向沈云微的,还有不远处的梅贞。
除去对沈云微专业素养的赞赏之外,她好像还在为沈云微成功拍下秦砚修喜欢的拍品,而为他们两个高兴。
至于沈云微本人,今天承担的工作并非站整天,最近半小时已没有她负责的电话委托,所以可以悄悄走出拍卖场,与秦砚修说起最后的情况。
“恭喜了,秦大总裁。”沈云微为他高兴,“550万收入囊中。”
“已经听完全程,意料之中。”秦砚修淡然一笑,接着温柔夸赞起她,“刚才你表现得很出彩,沈大总裁。”
“夸就夸,突然开我玩笑干嘛?”沈云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是玩笑,但也是真心话。”秦砚修温声答道,“我知道你想成为台上的拍卖师。我坚信你能做到,或许还能更进一步,同时在扶光拥有更高的位置。”
“谢谢你的坚信。”沈云微冁然而笑。
这几天有意的疏离局面,好像就在谈笑间被打破。
他是她家中绝对可靠的后盾,从来都会鼓励她往前走,不断追逐自己的梦想。
即使只是在通话中,秦砚修依然能想象出她浅笑嫣然的模样,心下一动,更想早点见到她。于是停车之后,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现在是出来走走,透个气。”沈云微开始主动跟他说起自己,“等会儿我就回去啦,还有最后一个委托。”
“先别着急走,云微。”秦砚修急切地出声挽留她。
沈云微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拿着手机走到一楼前台,问起秦砚修77号的号码牌的事。
果然……
“人太聪明,让我连惊喜都很难送出。”
身侧传来秦砚修无奈又宠溺的声音,他大步走向她,灼灼目光早已径直落在她身上。
“毕竟也不是第一回了,你总喜欢出其不意。”沈云微朝他得意地眨眨眼,“不过你都已经拍下那块腕表了,怎么还来现场?”
秦砚修的另一位贴身男秘书,已经在和前台的女员工沟通,取来秦砚修的号码牌。
秦砚修参与竞拍且身份尊贵,只因是电话竞拍,所以号码牌用不上。现在本人亲临现场,对方也就将妥善单独保管的号码牌交给他本人。
贴身秘书将号码牌递给秦砚修,随后很是识趣地远远跟在他们俩身后。后续他会负责付款结算,并办理拍品的交割手续。
秦砚修拿着号码牌,与沈云微并肩往会场走,温声答道:“我很少亲自参加这类拍卖会,突然想感受下现场氛围,不行么?”
“行。”沈云微点着头,秦砚修本就是交了保证金的客人,理由正当,她哪有赶客的道理?
不想临入场前,秦砚修又握住了她的手腕,抬起双眸凝着她柔声添了句:“更想看看你工作时的样子,行么?”
话题从扶光拍卖落到沈云微身上。
秦砚修的贴身秘书早已侧过身体,刻意避开目光,不瞧他们一眼。
身在会场外的沈云微,却还是脸颊发烫,总觉得男人在撩拨她,想要点明,又怕自己想多,反被秦砚修借机揶揄,于是含糊应道:“也行……”
秦砚修闻言不禁笑了,笑意晕开在眉眼间。
沈云微望着他那张矜贵清隽的脸,忍不住轻声警告:“坐得离我远点,我要专心工作。”
“所以我坐在你近处……”秦砚修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暧昧而性感,“会乱了你的心,是吗?”
“秦砚修。”沈云微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地念着他的名字。
“明白。”秦砚修抬了抬眉,“我争取坐在你瞧不见的位置。”
沈云微:“……”
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沈云微再没心思同他斗嘴。两人从虚掩的门走入会场。
委托席是在会场两侧,而参与拍卖的客人席位都是正对台上。
快要与秦砚修分开时,沈云微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状似无意地提醒他一句:“我看右边有空位,也安静。”
秦砚修本就是要往后面走的,听了沈云微的花,果然往右后那几排走去。
而那里,与梅贞坐的位置很近。
瞧见秦砚修入场后,梅贞的神态多了几分紧张,悄悄望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期待。
秦砚修走近后,似乎也发现了梅贞,出于礼貌,在她的身旁坐下。
“梅总好。”
“秦总好。”
彼此客气到不能再客气,但梅贞侧过头,看着秦砚修时,还是有点想哭。
拍品开始竞拍,拍卖师乔南希快速出价,委托席的沈云微已经开始投入工作,示意乔南希自己的客人参与这件拍品的竞投。
梅贞与秦砚修都专注地望着委托席的沈云微,看她始终带着极大的热忱,全身心投入在这场拍卖中,举手投足都从容自信,焕发出让人难以挪开目光的魅力。
她是出色的“传话筒”,准确传达着现场的竞拍情况,手中的笔时不时在纸上标记着,及时举手示意乔南希,喊出自己客人的加价。
最终,沈云微负责的最后一位客人顺利拿下心仪拍品。
沈云微大方祝贺她,随后挂断电话,在表格做好标记,又开始整理桌上的材料。
除去梅贞与秦砚修,后排显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委托席上的沈云微。
见她快要离席,更是议论起来:“她就是沈家三小姐沈云微吧?几年不见,没想到更漂亮了。”
“是啊,沈家三姐妹都那么漂亮,我以为她大姐是最漂亮的,没想到她现在出落得远胜过她大姐。”
“那你还是看错了,我觉得二姐更美。”
“不对吧,明明是沈云微最漂亮。”
“再漂亮又如何,她只属于秦砚修。”另一个男人遗憾地叹息着。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的议论好像只围绕着沈云微的外貌,甚至开始给沈家三姐妹排名。
“要我说啊……”
其中一个男人口若悬河,还要再说下去,却见前排的男人回过头,正冷眼望向他。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森冷深邃,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那股极强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学不会闭嘴,就滚出去。”秦砚修的目光冷到骇人。
谁人敢招惹秦砚修?
明明从来不参加拍卖的人,今天竟然会到了现场。
这几人也不知会遇到这样的“倒霉”事,议论的人就在他们正前方坐着,一时吓到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沈云微不属于任何人。”秦砚修抬眸睨了他们一眼,正声道,“她只属于她自己。”
这番话说出梅贞的心声,一向不爱与陌生人交谈的梅贞,也跟着想出声为沈云微反驳。
“但凡是个女人,特别是优秀的女人,就要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吗?”
“被你们这种货色评价,还真是脏了她们。”
梅贞久历拍卖界,虽是新回北城,但也猜出这几个男人不过是几个游手好闲之辈,出得起保证金,勉强进来炫富充面子而已。
若真是显赫人家出身,才不会这样犯蠢失礼于沈家和秦家。
几人连连认错道歉,却换不来秦砚修的一个正眼。
就在这时,乔南希已下了台,径直走到梅贞面前,恭敬地唤着她:“梅总,我主持的部分结束了,晚上还有点私事,就先回了。”
几人这才将梅贞与扶光拍卖行的幕后老板对上号,更是脸色尴尬,赶紧灰溜溜走了。
乔南希只一眼就看出方才闹了不愉快,向梅贞道:“梅总,这几人要是闹事,可以列入黑名单。”
梅贞想了一阵,挥挥手让她看着办。
一切平息,云微也终于走下委托席,来到秦砚修身旁。
梅贞见他们夫妻二人说话,下意识就站起了身,借口有事,也走远了。
沈云微结束工作,已经可以回家。秦砚修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于是两人一起往场外走。
在路上,沈云微终于注意到他的脸色不佳,好奇问起:“怎么了?瞧你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刚才见到几条碍眼的疯狗。”秦砚修冷声道。
其余的,他一句也不想多说,怕污了沈云微的耳。
“气成这样?”沈云微知道他是在比喻,不禁笑了,“不过疯狗我也讨厌,我只喜欢咱们的Astra。”
接着又补了一句:“Astra是世界上最乖的小狗!”
“是啊。”秦砚修终于舒展了眉眼,柔和应声,“Astra一定又在门口等我们回家。”
第57章
两人一前一后,一齐来到停车场。
秦砚修为沈云微打开车门,她刚一上车,就发现了副驾驶座上放着的鲜花。
那是一束橘黄色的宫灯百合,汇融了油画般的橙黄橘绿,花朵如同一盏盏玲珑小巧的灯笼,垂挂在青绿色的枝叶间。
“喜欢吗?”男人问道。
“当然喜欢了!”沈云微惊喜地将花抱在怀里,“怎么突然给我送花?”
见她满意又开心的模样,秦砚修神色亦显出愉悦,抬手为她系上安全带,温声回她:“因为今天是秋拍第一天。”
“扶光已经收了不少花啦。”沈云微坐正了些,“你不是还以集团名义也送了花篮吗?”
“扶光是扶光,你是你。”秦砚修纠正起来,态度认真,“沈云微,愿以这束喜庆欢乐,祝贺你的第一次秋拍。”
宫灯百合的花语,是喜庆欢乐与真情。
沈云微很喜欢这种花形花色酷似中国宫灯的稀有花,宫灯百合开在冬春,成为寒冷季节中的一抹亮色。
只是这时节还早,北城当地大概没有,多半是进口。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宫灯百合?”沈云微的脸颊倚在暖黄的花朵间,俏皮地盯着他瞧,“我妈妈都未必知道。”
“你朋友圈前年发过照片。”秦砚修咳了一声,“我偶然间刷到了。”
“……前年吗?那可真够偶然的。”沈云微锐评,紧跟着,她缓缓挨近男人,轻飘飘的尾音夹杂着一缕好奇,“你是不是在偷偷视奸我啊?秦砚修。”
“我只是光明正大地翻了下。”秦砚修状似淡然,“增进了解而已,你没看过我的吗?”
“我当然是……”
沈云微秒答,但很快就消了音。
怎么可能没看,加上秦砚修的当天晚上,她就已经把秦砚修的朋友圈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
“我早就看过,那又怎么了?”沈云微从他身上收回眼神,“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视奸我失败,所以失望了?”秦砚修唇角不自觉扬起。
沈云微懵了下,才发觉秦砚修已经反客为主,占据上风,顿时有几分不服:“就你能说会道,巧舌如簧。”
“等会儿就把你屏蔽,设置成仅聊天。”她接着补了句。
“别。”秦砚修忙向她服软,“云微,是我错了。”
沈云微并非得理不饶人之辈,大度原谅了他,又看时间已经不早,再聊下去只怕半小时后都出发不了,于是正声催他出发。
而她将那束宫灯百合抱在怀里,惬意地眯起琥珀色的那双杏眸。
夕阳的金黄余晖洒下,与橙黄的宫灯百合相连,视线直直延伸过去,秦砚修凝望着身侧小憩的女孩,目光一瞬不瞬。
等他们回到家中后,Astra果然第一时间冲上前,跳高向沈云微求抱抱。
旁边一位清理地板的阿姨笑起来:“自从沈小姐来家里后,Astra一心只追着她跑。”
“那当然了。”沈云微得意地抚摸着Astra的脑袋,“小狗都喜欢主动陪它玩儿的主人。”
还真不怪Astra,秦砚修当年虽然出于怜悯与共情,将Astra收养至家中,让Astra过上了称得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秦砚修为人冷淡,对Astra亦是。
他平时也会遛狗,可很少会主动抱Astra,总与它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比起秦砚修,沈云微这位新主人,就显得温柔太多。
而且Astra很快就发现,它向沈云微撒娇时,往往百分百得到回应与纵容,屡试不爽之下,就更爱偷偷跑去房里找沈云微。
沈云微陪它畅快地玩了几次后,它更是认准了沈云微,一见到她就黏住不走。
“Astra,乖,这束花可不许咬。”沈云微见Astra盯住她手里的花,立刻举高了些,很是珍视地捧着。
二人正与Astra玩着,爷爷秦盛国从旋梯走了下来。
“爷爷。”沈云微笑着走到他身旁,亲近道,“宫灯百合您喜欢吗?我分一半给您,放您屋里。”
秦盛国是爱花之人,兰花为最,百合次之,正要点头,余光却又注意到了秦砚修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笑盈盈望向沈云微。
“砚修这小子专门送给你的,我可不敢分。”
“爷爷……”
看秦盛国一副觉得他们夫妻恩爱的欣慰眼神,沈云微忍不住嚷嚷。
“快上楼找花瓶插起来吧。”秦盛国笑道,“这花娇贵,当心蔫了。”
“哦,对。”沈云微经这一提醒,立马抱着花上了楼。
秦砚修跟在她身后,Astra也小跑着迈上楼梯台阶。
沈云微从房里找来她在伦敦古董店淘来的一件花瓶,说是古董,但不过是上世纪法国御窑的,比不上沈云微收藏的那批中国古董那么贵重。
但胜在瓷瓶的色彩,沈云微很喜欢。
这件描金窑变蓝釉瓷瓶的制作工艺深受中国窑变的影响,釉面流光溢彩,通体流动而清透的蓝紫色是窑变产生的色彩,所以随性天然,独一无二。
沈云微喜欢这份色彩的幻丽与瓷的古雅质感,这才将其从伦敦带回国。
如今刚好用来插花。
秦砚修将花店配好的营养液递给沈云微,沈云微洗净了花瓶,按比例倒水调好,又比照着花瓶的高度,用剪刀把花杆斜剪去根,最后将整束的宫灯百合插在花瓶里。
“大功告成!”
沈云微望着桌上的宫灯百合,花与花瓶彼此映衬,确实极美,使她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
这时Astra耐不住性子,看她净忙着打理花,便围过来争起宠。
“Astra,走,我们出去玩去。”沈云微拍了拍手,换上一双轻便的运动鞋就往外走。
Astra听到声音火速追上她,倒是将秦砚修远远甩在身后。
傍晚时分,天将黑未黑,还有暗光,伴着院中小路旁的路灯,倒也瞧得见路,四下无人,更添一份静谧自在。
二人一狗走走停停,天快黑后绕了半圈就回。
回到别墅楼下时,Astra发现了地上被风吹动的落叶,连忙去扑,惹得沈云微在旁笑起来,拿出手机拍了一堆照片。
随后,他们将Astra哄着送回房间,一起洗了手,往餐厅走。
陈姨她们还在端菜,沈云微坐下后,低头翻着相册,将刚才拍的Astra的照片全都移动到她专门建的相册里。
他们相处短,一共也没有多少张,沈云微忍不住遗憾,随之望向秦砚修。
“你有多少张Astra的照片?”她问。
“大概一共二十多张。”秦砚修思考后回答,“怎么了?”
“才二十多张?”沈云微难以置信,“不可能吧,养了好几年了,养宠人士怎么可能相册没有一千张照片呀?”
她刚和Astra相处,现在已经有Astra的一百张照片了……
“平时你能忍住不拍?”沈云微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我不爱拍照,确实没几张Astra的照片。”秦砚修淡然道,“如果不信,你可以看我手机。”
“我确实挺想看。”沈云微点点头。
秦砚修立刻解锁了手机,点开相册,但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又改了主意:“算了,如果你想要Astra小时候的照片,我把我有的发给你。”
“干嘛不给我直接看?私藏了?”沈云微皱眉不解,“还是说,你手机里藏了秘密?”
秦砚修不语,她好像也就没了辙,“放弃”道:“好吧,我很尊重个人隐私的,你不让我看,那算了。”
他们今天并非坐在面对面的位置,而是紧挨着彼此。沈云微从陈姨手中接过碗放下后,悄悄挨近秦砚修,似乎有什么计划。
“对不起,我反悔啦。”沈云微趁他不备,从他手心里夺走手机,“秦砚修,我就看一眼……”
下一秒,秦砚修来不及拦,沈云微已经顺利看到了他的相册。
在最近的今天,相机共拍摄下31张照片。
举手投足,或动或静。
全是在委托席上的她。
“让我也看看。”爷爷这时也入席了,凑过来看着手机乐呵呵地,“我说砚修怎么下午着急忙慌赶过去,原来是为了你。”
“哪有……他是去看拍卖。”沈云微低垂下眼眸,心跳莫名加速得厉害。
看秦盛国的目光已经不注意自己,她才小声问男人:“你拍我干嘛?”
还那么多张……
“想拍就拍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被她看到后,秦砚修已没了遮掩的意思,重回平静淡然。
但沈云微却不依,仍握着手机,还想删掉这些照片。
“别删。”秦砚修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握住她手,语带急切。
接着他温柔一笑,蓝色眼眸中满是流动闪烁的脉脉情意:“不为别的,只是想记录下发光的你。”
沈云微听着,不自觉便脸红了,虽辨不清他是不是当着爷爷面才这么说,可仍能感知到他话里的暧昧之浓。
“我找找Astra的旧照片……”沈云微埋头翻阅。
然而相册里一张张的她,仿佛永远翻不到头。
第58章
原来还不止今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砚修就在悄悄给她拍照,捕捉到了许多特别的瞬间。
她在林荫道里伸手接落叶的那一幕,她笑着将Astra抱进怀里的那一幕,她小心地捧着兰花花瓣在鼻间轻嗅的那一幕,她望着预展上的拍品出神的那一幕……
都说抓拍容易出丑图,可秦砚修拍下的她,每一张都那么美好。
翻到后来,沈云微索性点了返回,在缩略图界面大幅度往下划。
没有划太久,就看到了Astra。
秦砚修说得没错,他的手机相册里,Astra的照片并不多,只有二十多张。
但他没说的是,其他照片更是寥寥,Astra已经占据了他过去相册的极大比重。
“你自己的呢?”沈云微忍不住问道。
“公开活动上,摄影师会拍。”秦砚修面无表情,“小时候时,爷爷也会拿相机拍些。”
沈云微望他一眼:“所以你自己的手机相册里,甚至没有稍微生活化一点的自拍他拍吗?”
男人的沉默,便是无声的答案。
而她真想告诉秦砚修,对生活点滴的记录很重要。光阴荏苒下,那空荡荡的相册,映射的大概是他内心的孤寂,她看着遗憾又心疼。
爷爷秦盛国在场,很多话都不宜多说。
“等会儿……”沈云微含糊又隐晦,“回房间我再跟你说。”
“小两口有悄悄话了?”秦盛国年纪虽大,耳力尚可,笑着打趣两人。
沈云微只想装作没听见,秦砚修却回得积极:“爷爷别总打趣我们,云微脸皮薄,害羞了不理我怎么办?”
“就你笨。”爷爷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夫妻还能吵隔夜的架吗?云微要是不理你,那只能说明你哄得不尽心。”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沈云微脸一红,只顾埋头吃饭。
晚餐后,她先一步回了房间,人刚迈步走进主卧,秦砚修就已跟上,进门之后,还将房门掩住了。
“云微。”他温声唤着她的名字,笑意和煦。
沈云微因为方才爷爷的那份调侃,只当没听见,径直往梳妆台那边走,却被秦砚修兀自握住了手腕,步步逼进,迫她至墙角。
“怎么真不理人了?”秦砚修的嗓音喑哑低沉。
明明是她整个人被局促在墙角,始作俑者的他却垂下眼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真是恶劣。
“懒得理你……”沈云微嘀咕了声。
“爷爷刚才在席间说了这么多。”秦砚修则一个人猜测起来,有几分患得患失,“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离她极近,沈云微仰起头时,能看到那抹烟波蓝中,浸着冷月一般的无尽忧郁。连带着他额前那几缕月白色的发丝,都带着苍凉。
沈云微觉出他并非玩笑,好像真的有种紧张感充斥他心头,便温和了语气,安抚他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单纯不知道怎么接话而已。”
“那便不提他了,我只问你。”秦砚修脸上表情瞬间舒缓许多,重新浮现出笑意,“刚才说要和我回房间聊的,是什么事?”
“哦,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沈云微轻轻一拍脑袋,“我想给你拍几张照片练练手,也算给你做点脱敏训练。”
“在哪里拍?”秦砚修神色不自然起来,身体有点发僵,“现在吗?”
“在家里呗,对,就现在。”沈云微拿着手机跃跃欲试,“你听我命令就行,先找个背景。”
秦砚修左右各望了眼,实在缺乏经验,一时还真没了主意,最终索性就站在白墙面前。
“也行吧……”沈云微抽了下唇角,“那你再有点表情?”
“要什么表情?”站定的秦砚修认真请教道。
“放松一点就行。”沈云微想指导他,但好像很难下手,放弃后只言语引导他,循循善诱,“笑一下?”
她曾见过他笑的样子,他也可以温柔和煦,宠溺纵容,像一缕柔到骨子里的风。
但此时此刻,秦砚修就像是不受自我控制的机器人,脸上的笑可真是……一言难尽。
沈云微勉强找到几个镜头,将拍好的照片给秦砚修瞧,语气里透着心虚:“怎么样?还不错吧?”
秦砚修握着手机,低头凝眉端详了好一阵,启唇淡声道:“像通缉犯。”
“?”沈云微心里一百个问号,冷哼一声道,“那是你表情僵硬,又不会找拍照背景,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重拍一次。”秦砚修思忖道,“我刚才大概明白了,会调整好自己。”
“好吧。”沈云微答应下来,小声提醒他,“那你离墙壁远点……”
在秦砚修重新找背景的间隙里,沈云微不由自主想了许多。
像今天这样,在私下被人指挥着拍照片的事,秦砚修大概是第一回做。
可他并不会不耐烦,而是乖顺地听她命令,思考时的样子,就像在做功课。
没过多久,沈云微瞧见秦砚修在放了宫灯百合的桌前坐下,似乎是想以花作为背景。
“这样也不错。”沈云微点头道,“不过你望着花的表情要自然,不要凝重,也不要太直楞,嗯……”
沈云微开始用最直接的思路引导他调整状态:“你可以想象一个场景,眼前的不是花,而且其他的,是你最喜欢的,什么都好,你要投入感情去望着它。”
话音一落,沈云微明显感觉到,秦砚修的眼神变了。
他深情地望着宫灯百合时,花与人便交融成了一景,让她不禁微怔几秒。
窗外的晚风吹拂进来,宫灯百合摇曳生姿,男人纤长的睫毛亦微微颤动,她这才如梦初醒,按下快门键。
拍完后,男人没有起身,而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秦砚修。”
“好了么?”他闻声抬眸,咳了一声,话尾带着紧张,“这回你觉得怎么样?”
“效果特别好。而且你知道你长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吗?”沈云微忍不住感慨,“真是看花时也能柔情似水,好深情的一双眼睛。”
望着他的眼睛时,她的心跳好像也跟着漏了一拍。
其实他真的很像是天生的模特,190的身高不提,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且那张脸也因为蓝眼和面部轮廓太立体的缘故,总有种混血儿的恍惚即视感。
“沈云微。”正晃着神,秦砚修突然唤了声她的名字。
她还来不及多问,男人就牵着她的手,拉她坐下。
一切发生得极快,更像是秦砚修的抓拍,定格却如此完美。
他们亲昵地肩靠着肩,桌上瓷瓶里的宫灯百合正灿然烂漫盛开,暖黄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
冬花烂漫时。
同在丛中笑。
如果说拍照的终极目标是记录真实的生活,那么方才那一瞬,就是最美好的瞬间。
“发我。”沈云微看了几眼后,还真有点喜欢秦砚修拍下的这张,嚷嚷着要存起来。
秦砚修迅速给她发了原图,倒也反过来催她:“那你要把之前你拍的也发给我。”
“发你发你。”沈云微低头在自己手机相册选图片。
秦砚修在另一端一张张查收,存了还不够,淡声问她:“最早的那几张呢?”
“通缉犯的照片你也要啊?”沈云微惊愕。
见他黑了脸,沈云微小声抗议:“怎么啦?这是你自己形容的。”
秦砚修便不反驳了,只冷脸道:“对,全都发给我。”
这时候又成了存照片狂魔了。
沈云微慢悠悠全部选中,一张不落地发给了秦砚修。
几分钟后,沈云微在微信“发现-朋友圈”界面,竟第一次看到了秦砚修的头像。
点进去后,更是见证了历史。
秦砚修第一次在朋友圈里发起日常,选的照片还凑够了九宫格。
有拍卖会上的她,有跟Astra一起玩耍的她。而正中央的,则是方才他们的那张合照。
关于文案,他则写着:“有卿与花,一室融融。”
沈云微也不甘示弱,更多的情绪,其实也是觉得自己该跟着秦砚修一起发。
她选了些自己在扶光秋拍上的照片,接着还摆了自己很喜欢的那几张她拍下的花丛中的秦砚修。
最后同他一样,把合照放在正中。
文案她是懒得新想了,就借鉴了秦砚修的,很快就编辑好了:“有花与君,融融一室。”
发完之后,她心头的那股异样感觉,似乎愈发膨胀起来。
怎么越来越觉得……
他们像是谈恋爱官宣似的。
这么发合适么?
是不是该避嫌,免得别人误会才对?
可他们早已是合法夫妻,又需避着哪门子的嫌?
沈云微不禁放任纵容着自己,不去多想,任由朋友们在她的朋友圈底下炸了锅。
“需要我提醒吗?”闺蜜兰君若甚至发来私信,“我们只是室友关系~”
沈云微简直能脑补出她学自己的语气,一时又羞又恼,但并未自乱阵脚,而是一本正经回复:“怎么了?室友不能拍合照?”
“当然能了。”兰君若不怕死地继续逗她,“不过你发现没?你俩好像有夫妻相了。是不是背地里经常亲啊?”
“在看什么?”就在这时,秦砚修冷不丁凑近过来。
第59章
“没什么。”沈云微慌张地将手机息屏。
她的心理素质还没那么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让秦砚修看她与闺蜜的聊天内容。
好在秦砚修也并不勉强,很快就挪开目光,走至床头。
沈云微见他坐下的动作竟很自然,忍不住开口:“那今晚你……”
“不用防贼似的防我。”秦砚修面对女孩那双闪烁的杏眸,多少觉出她的警惕,“我拿个东西而已。”
说着,他从枕下利落地拿出一个本子,又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支笔。
“你什么时候藏的?”沈云微讶然道。
“前两天。”秦砚修言简意赅。
床上一直放置着两个真丝枕头,她从来不曾搬动过,也没收拾过,没发现也属正常。
此刻她确实有点好奇,但看秦砚修已经拿了本子往沙发那边去,思来想去,还是先叫住他。
“等等,秦砚修。”
秦砚修回过头去,见她正咬着唇,踌躇半天才像是下了决心,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用防贼似的防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搬来搬去了。”
男人闻言,明显会意,但还是微眯起那双深沉眼眸,向她冷静确认:“你的意思是?”
“正常睡觉而已。以我们对彼此的信任,又不会发生什么。”她道。
秦砚修真不知道,该说沈云微太信任他,还是太天真。
他心间一瞬转过的念头,足以让他心虚含愧,可当沈云微望向他时,他还是笃定地向她点头。
“当然。”他道。
“只要你起床时轻一点。”沈云微想想又补道。
“明白。”秦砚修侧过身去,心里杂乱,随意找着旁的事,撇开话题,“你现在要洗澡吗?”
“我不急。”沈云微摇头,“明天的拍卖会我还要再做点功课,你先洗吧。”
沈云微不习惯洗澡之后再忙工作,认为那样虽能卸去疲惫,却也会涣散精力。
秦砚修闻言,先进了浴室洗澡静心。待他洗完澡出来后,时间已经不早。
秋拍这几天很耗精力,沈云微打算早睡,紧跟着也进了浴室。
洗澡就费了不少时间。长发难于打理,她又不喜欢用干发巾,往往在浴室里边吹边梳头,吹个八成干之后才出来。
沈云微一路走至床边,见身着深灰色睡衣的秦砚修倚靠在床头,翻开本子正在写着什么。
沈云微看了一眼,就是刚才他从枕下拿出的那个本子,便明白过来,他多半是在记日记。
这几乎就像是发现了秦砚修的一个秘密,于是她走近过去,上床盘腿坐在他身边,轻声感慨:“原来你还有记日记的习惯呀。”
“成年后偶尔写两句而已。”秦砚修见她来了,很快就合上本子,重新放回枕下。
至于沈云微,则将手搭在他肩头拍了拍,眼神意味深长,满是玩味,跟着说了句调侃的玩笑话:“哇,你不是正经人。”
秦砚修却错会了她的意思,只从字面理解这番言语,抬手攥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就将她拉到自己胸前。
“来,让你细瞧瞧,我正不正经。”
他原本只是在自我申辩,而她压在他身上,茫然又单纯的眼神让他无法抑制地生出一股冲动来。
逐渐熟稔于彼此纠缠的他们,火星几乎一点就着。
秦砚修闭了眼眸缠她拥吻,而她很快尝到接吻的快感,舌尖亦主动轻轻舔舐着他的薄唇。
接吻之中,男人感受到了她源于舒服的颤抖,听她唇中溢出轻喘,瞬间眼底晦暗一片,他唯恐衣裳掣肘,不够尽情,便将身上的睡衣随意丢在地上,俯身吻她更深。
没了那层本就单薄的阻隔,沈云微的手只能按在男人紧实的腹肌上。
他的喘息凌乱而闷沉,像头粗野的雄狮,情欲翻滚下,细密的汗珠凝在他胸肌上,顺着肌肉纹理缓缓滑下。
“还算正经么?”一吻结束,秦砚修喑哑着嗓音低声问她。
“什么呀……”沈云微的嗓子也干得厉害,明白秦砚修方才的举动源自她的话后,她更是羞恼,“你这人,是从来不上网吗?根本听不懂梗。”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么?”沈云微瞧见男人仍不解其意,耐着性子解释,“源自网上流行的有部电影里的台词,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这就是年龄的代沟?
沈云微还是第一次跟人一本正经地解释网络梗的意思与由来。
转头再看秦砚修,他应该是明白过来了,眼眸清明。
“好了,你先放开我……”沈云微将手撑在他胸口,想要起来。
秦砚修听了好笑,低声道:“云微,分明是你一直压着我。”
他们一直保持着沈云微在上,他在下的姿势,他的右臂虽然抱着她腰,但那不过是帮她维持平衡,并不桎梏,早就撤了手。
“我使不上劲儿。”沈云微的手分别压在他的胸肌与腹肌处,还真不知道手该怎么动,只觉得掌心烫得厉害,脸颊不由一红。
秦砚修便主动扶她起来,沈云微坐好后,下意识就与他拉开一点距离,语气微嗔:“你……你把衣服穿好再睡。”
哪有人像他这样,一言不合脱掉上衣的?
是人都有欲望,所以沈云微不抗拒他们之间氛围感飙升时情不自禁的接吻。但要说往后继续,却又在她的舒适区之外。
想到这里,沈云微真有点后悔答应以后跟秦砚修不分床睡了,但“朝令夕改”又非她作风,只好自我安慰着不多想。
秦砚修却丝毫不知收敛,将上身睡衣穿好后,重去将躺下的她拥进怀里。
而后,意料之中地得到了沈云微的一记肘击。
“嘶——”
秦砚修发出一声闷哼。
“我大学时还是跟着保镖学过一点的。”沈云微淡定又自豪,“虽然只学了一个月。”
“嗯?”听秦砚修闷着不吭声,沈云微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抬手轻戳了下他的腰,“很疼吗?应该不至于吧?打哪儿了?”
“你说呢?”秦砚修终于开口,低声反问。
沈云微的反应只需要两三秒,立刻回过头去,面对着秦砚修,视线缓缓向下:“……不会吧?我下手真这么准?”
言语间,关心不见几分,倒是有点小骄傲。
秦砚修不禁冷着脸:“头一次见你这样的,打了人,还挺得意,更不管我的死活。”
男人话里带怨,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前提是,她完全确信秦砚修毫发无损。
“行了,别装。真疼的话,你可不会这么跟我继续斗嘴。”往更深一层讲,她也毫不避讳地揭穿,“秦砚修,你好像小孩子,总在讨人的关注。”
沈云微曾在有关精神分析的书籍里看到类似的知识。
如果一个人在童年时期未得到父母足够的情感回应,父母总是对他冷漠、不予理睬,那么等他长大之后,他依然会很容易感到孤独与被忽视。
秦砚修或许就是其中之一,与人相处时,心中渴望亲密,同时又很容易孤独。他过分依赖她,简直像个孩子,所以会很在意她对他的态度,于是也显出一种患得患失。
“很幼稚,对不对?”男人反问她。
好像很难说不对。
当然幼稚,但这种私下里才可一窥的幼稚,与他平日里的沉稳持重对比起来,强烈的反差让她不会嘲笑,反而觉得凄凉。
那都是秦砚修。
他的过去,与他的现在,共同构筑成了他全部的血肉。
“幼稚就幼稚呗。”沈云微伸手安抚般握住了他的手,“谁没有幼稚的一面?我之前玩乐高时,你也没嫌我幼稚呀。”
顿了顿,她又回忆起什么,哼了声道:“不对,你吐槽我了,那还是你更过分些。”
秦砚修听着她的言语,不觉轻笑出声。
“你还敢笑我。”沈云微横他一眼,“难道你不喜欢玩吗?是谁最后玩到舍不得放下的?”
“我不是笑这个。”秦砚修温声解释。
“哦天,刚想起来,泰坦尼克号是不是一直堆在地下室?好久不拼,估计很厚一层灰。”沈云微思路灵活,早就跳过这一茬,跑去了别处。
“不会。”秦砚修道,“家里人都有定期打扫,早不像先前那样荒废着了。”
只因有她,是她正式开启了家庭影院的使用,让他们二人有了那一方私密的游戏天地。
“之前还说要拼完,结果拼了一次,就放着了。”沈云微有点遗憾。
“那我们现在下去?”秦砚修还真是行动派,这时还有心怂恿她。
左右次卧的爷爷已经睡了,不用担心爷爷这方面。
但沈云微还保有理性的一面,并未“玩物丧志”,摇摇头道:“哪有大半夜跑地下室拼乐高的?而且一拼就是几小时打不住,我明天还要上班。”
细想想,最近不玩乐高,其中大部分缘由,都与爷爷无关。而是沈云微太忙于工作。
就拿明天的拍卖会举例,乔南希发来消息说,有原本定好的人家中出事临时请假,人手肯定不够,沈云微也就不得不承担更大的工作量。
第60章
“那我们来日方长。”秦砚修道。
知道沈云微次日工作忙,他没再舍得闹她,与她不远不近地躺着。
沈云微睡眠好,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而他侧过身去,凝望着女孩恬静的睡颜。
只消这样默默望着她就好,她的存在,总能给他带来一种荡涤一切的平静。
沈云微连着又忙了两天,到了秋拍的第四天,也就是最后一天时,她所负责的工作刚好又轮回了她们古籍善本部的专场。
今季秋拍有不少重磅拍品,吸引了许多上了年纪的客人来到现场。他们大多对名家旧藏情有独钟,诸如文人信札手稿等物,都是他们的情怀所在。
高级业务经理孟昭与韩战国都全场盯着,沈云微依旧在委托席,和台上的拍卖师配合默契。
在休息的间歇里,众人也聊起天。
韩战国最早是在当初的管培生面试上见了沈云微一面,心里对这个过来玩的娇气富家大小姐很不以为意,其实一早就想在面试时将沈云微吓退。
谁知沈云微是个硬茬,面试不卑不亢,还会反问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愣是让他在其余几人面前险些下不来台。
后来见沈云微成功进了扶光,前怨已结,韩战国更是对她爱搭不理,索性做了甩手掌柜,从不介入对沈云微与李善言的培养工作,全交给乔南希去管。
他原以为这位千金大小姐很快就会受不了苦,主动辞职,心里就等着这道消息的到来。
可后来等来的,都是乔南希随口聊起沈云微情况时的夸赞。
纵然家世优渥,沈云微从不娇气,更不喊苦,工作一直任劳任怨。她几乎是同批管培生里,最上进最肯吃苦的那一个。
孟昭在他面前说起,预展上突发情况,最终是沈云微第一个站出来时,韩战国心中也开始变得微妙。
难道在面试时,他真的看错了?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重回此时此刻,韩战国与沈云微说话时,已相对温和许多:“小沈,你今天还有最后两件拍品,之后就早点回去吧。这季秋拍原本不该给你们这些管培生加工作量,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好的,韩经理。”喝完水的沈云微点点头,“但我觉得这也是个学习的机会,能跟完扶光秋拍全程,我特别开心。”
永远向上,永远积极阳光。
韩战国望向沈云微,从前心里的偏见其实已经去掉十之八九。
在随后的拍卖会上,沈云微顺利又熟练地完成了她负责的那两件拍品的工作。
而正准备离开时,她却瞥见了第一排偏中间位置的一位老妇人的异样。
她迅速走至对方身旁,低声与她交谈着,停留时间颇长。
拍卖会上这般举动,多少有点影响,韩战国皱了皱眉,也起身走到了沈云微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小沈,不要打扰客人。该下班就早点下班回家休息。”
“韩经理,我不是打扰她。”沈云微面容严肃,单膝半蹲在地,握着老妇人的手,准确叫出她的身份,“王董,头晕得厉害吗?”
“一阵一阵的,我休息下就好了,谢谢你。”
沁芳科技董事长王沁芳,为人宽厚友善,与沈云微也曾有几面之缘。
她生性不爱给人添麻烦,方才突然晕眩得厉害,只想忍下不适,没打算告知工作人员。
沈云微却敏锐察觉到这一切,主动走过来问起她的情况。
“王董,哪怕看着像小毛病,也不能不重视。”沈云微小声问起,“您最近有感冒吗?”
“两周前确实感冒过,但是你怎么知道?”王沁芳一怔。
“因为我姥姥从前也这样过,后来查出来是前庭神经炎。”沈云微和她确认着,“是不是突然眩晕,还持续很久?也觉得恶心想吐,尤其是人走动的时候。”
王沁芳闻言点点头,一旁的韩战国明白沈云微是在关心客人身体状况,神色倒是因此缓和许多。
“王董,我陪您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沈云微站了起来,扶着王沁芳的手臂。
王沁芳这回没有再推拒,而是一边对着沈云微感谢,一边唤来自己的保镖。
沈云微一路陪着王沁芳,去了王沁芳常去的一家私人医院。
专家很快给王沁芳拍了脑CT,又做了脑部核磁MRI与MRA,排除脑梗,后来初步判断正是前庭神经炎,准备住院治疗。
王沁芳的女儿随后也赶来了,一家人都很感谢沈云微的热心肠,多亏了沈云微,才发现这么及时。
这虽不是什么大病,但老人家上了年纪,生怕小病不留意,被拖成大病,到时候悔之晚矣。
沈云微帮忙安排好王沁芳住院的事,这才离开,回家之后,还不忘向几位领导汇报客人的情况。
“小沈,是我不好,又在主观上把你往坏处想。我活了一把年纪,反不如你细心周全,真是汗颜了。”
又险些冤枉沈云微,韩战国生出几分愧意。
沈云微却不计较,反过来宽慰韩战国道:“日久见人心嘛。其实我知道大家是怎么想我的,刚进来时,绝不止韩经理你一人这么想我。但我觉得争辩意义不大,大家每天一起工作,我究竟怎么样,全都看在眼里,做不了假。”
跟着,她云淡风轻地一笑:“结果好就行了,希望大家能看到我的行动,还有我心里对扶光的那份爱。”
为了这份爱,沈云微做了许多额外的事,其实远超职责本身,但她仍怀有极大的热忱和责任心。
韩战国沉默一阵,最终正声回她:“沈云微,我看到了。”
接着,他像是朝她发出邀请:“等管培生项目结束后,有没有意向就在古籍善本部定下?”
“韩经理,我……”沈云微一时有些纠结。
韩战国对她改观,赞赏有加,主动朝她抛来橄榄枝,她当然开心,但具体待在什么部门,她心里还没定下主意。
“好了,知道你会犹豫,但我提这件事是认真的,你未来可以考虑下。”韩战国笑道,“也别怕我说话没分量。我那位上司明年就退了,之后无论我跟孟昭谁升总经理,都一致希望你将来能回来,古籍善本部随时欢迎你。”
“那谢谢韩经理啦。”沈云微笑盈盈道。
“今天这么开心?”身旁的秦砚修见她笑成那样,不禁问道。
“当然开心了。”沈云微神清气爽,“你不知道,这个经理在面试时,有多让我无语。对了,当时好像就跟你吐槽过,你还安慰我来着。”
“我感觉被人误会,心里就像是憋着一股气。现在他改变了对我的看法,还向我道歉,主动邀请我未来在他的部门工作,我心里特开心。”她道。
那是一种证明了自己的感觉,很爽。
“不过我对瓷器及古董珍玩部更感兴趣,Nancy姐也说这个部门能接触到好多我喜欢的古董,想带着我一起去。”沈云微陷入了纠结。
“恭喜你。”秦砚修眉眼弯弯,“成了被大家争抢的人才。”
沈云微一向大方,这时也不故作谦虚,而是顺着瓷器的事,想到今天又到了给宫灯百合修根换水的时候,当即过去忙碌起来。
谁知双手沾了水,清洗瓷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手中瓷瓶就滑落在地,碎得彻底。
沈云微顾不得放在洗手台上的宫灯百合,急着弯腰去捡地上的瓷片。
秦砚修闻声赶来,赶紧止住了她:“先别捡了,当心划伤了手。”
“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瓷瓶。”沈云微眼眶一红,“都是我没拿好……”
真是乐极生悲了,从伦敦大老远也要带回来的宝贝花瓶,其价值并非以金钱衡量。
可她竟那么大意地失了手,将瓷瓶摔成这样。
“云微,别哭。”秦砚修走至她身旁,低声温柔哄她。
“人都有不小心的时候,这不是你的错。”
沈云微知道他是宽慰自己,见他特意找了镊子辅助,弯下身去,单膝跪地开始捡碎瓷片,她便急着也要去捡,却被秦砚修止住了。
“你站远些,帮忙看看哪个小角落还有瓷片没被发现。”秦砚修轻声道。
沈云微顺利被他调转了注意力,来来回回好一番地毯式搜寻后,秦砚修已经将附近的碎瓷片全都捡到杂志内页上。
“我是一时没想起来,你也不知道叫人帮你,一个人就……”沈云微后知后觉道,“没受伤吧?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没事。而且这个时间能叫来的,估计只有陈姨她们。”秦砚修道,“要是伤了,你肯定难受。”
“人都是血肉之躯,谁伤了我都会难受。难道你以为……你的手伤了,我就不心疼了吗?”沈云微气恼地反问。
看秦砚修被她镇在原地,她隐隐回味出自己话里的暧昧,可并不打算改去,只冷硬地命令:“快点把手伸过来,不要让我催你。”
秦砚修垂下眼眸,终于依言在她面前伸出双手。
她看得很仔细,细细端详着男人摊开的手掌。他的手真的很好看,修长白皙,瘦削如竹骨,翻过来后,手背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果真是半点伤口也没有。
“真的没事,没骗你。”秦砚修温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