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妈都跟你说我什么了?”
沈云微警惕地向他问道。
“也没多少。”秦砚修尽量往宽泛的内容上讲,“你的基本信息,留学经历,还有职业规划。”
“可她告诉你我的银行卡号干什么?”沈云微还是不解。
“岳母大人说,在你出国留学那年,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月往你的卡里打钱。她之前有一次性打给你五百万,所以这不是生活费。”
“她说每月打钱给你,另有一个目的在。”秦砚修道。
沈云微从不知秦砚修私下还和自己妈妈有过深谈,聊起这些年妈妈每月打钱的目的,她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妈心疼我,在贴补我,怕我不够花。”
秦砚修却道:“其实还不止。”
“那还有什么?”沈云微一愣。
母亲顾流芳按月给她打了许多年的钱,但她不曾深究过其中的用意。
“她对我说,她觉得,每月打钱可以加深她与你的联系。”秦砚修停顿了片刻,才道,“也可以向你传递一个信号——”
“无论距离远近,她一直在你身旁,你们永远密不可分。”
复述顾流芳的话时,秦砚修的沙哑嗓音流露出一丝艳羡。
沈云微闻言,只觉得自己比先前要更加爱母亲几分。
充盈的经济条件,让她并不在意母亲每月具体打了多少钱给自己,只记得每月收到短信时,她确实感受到她与母亲紧紧连在一起。
“我想,她很希望我们也能加深联系,所以她告诉我了你的银行卡号。”秦砚修思忖道。
往后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便是顾流芳在他面前坦言,她期望着他能一直在沈云微身旁,他们永远密不可分。
“那我妈有点强人所难了。”沈云微听罢,幽幽道,“世界上没人能像她那样对我好。”
“那也未必。”秦砚修含糊否认。
沈云微没注意他的言语,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想到伤心处,突然抽噎起来:“我妈是不是以后不给我打钱了?听着跟传递接力棒似的。”
她想起,婚礼筹备过程中,她全程没兴趣参与,唯有一样,其实她是有意跟母亲私下提过一声的,只是旁人不知道而已。
她讨厌传统风俗里,新娘结婚总默认由新娘的父亲挽着手,一直走到新郎面前,然后将手交给新郎。她讨厌这种男人与男人的交付。
所以婚礼上,最终是母亲顾流芳挽着她的手。
可结果却有点殊途同归,母亲大概是把每月的这种联系也传递给了秦砚修。
这样一想,真是越想越伤心,沈云微眼眶一红,泪珠不受控制地淌下去,也顾不上擦,直到泪水滴在手机屏幕上,她才想起身从床头扯张纸巾去擦。
抬眸时,却见一片阴翳落在她眼前。
那道被月光拉长的高大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她的视线渐渐上移,瞧见男人那双狭长眼眸正注视着她,冰蓝色瞳孔染着月色的凉。
可他拢住她肩头的手掌,却是暖的。
男人抬手递来的纸巾,正贴上她脸颊,绵软轻柔的触感下,泪痕将纸巾浸湿。
“别哭了,云微。”他语气温柔沉稳,单是一句话竟也能给她安全感。
“你的听力还挺好的。”沈云微止住哭泣,红了脸,“我明明忍着没发出声音。”
“没办法,有时神经就是很灵敏。”秦砚修显得无可奈何,“来不及摘的助听器,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也幸好没有来得及摘。”秦砚修温声道,“让我有机会听到你哭。”
他语带怜惜,抬起的手,轻轻掠过她湿润的眼尾,好像接住了一滴泪。
沈云微听到他的后一句,却恼了:“你好坏,喜欢看人哭。”
“谁说喜欢了?”秦砚修将沾着她眼泪的手缓缓抽离,接着,他垂眸道,“谁都接不过去你母亲的接力棒,她会继续陪着你,只是往后在你身边,会多我一个而已。”
他算是在耐心解释沈云微的疑虑。
沈云微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泪珠早已滚落在被子上,她点开历史短信查看。
翻了一阵后,倒还真是虚惊一场:“哦,原来我妈九月和十月也给我转了。”
“九月,九十九块九毛九……”
“十月……还是九十九块九毛九。”
沈云微其实心里明白,这是祝他们婚姻生活美满,长长久久。
但她还是吐槽道:“也太零碎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固定退费呢。秦砚修,我结婚后,我妈开始变得抠门儿了,以前她从来没下过五位数。”
而一旁的秦砚修发现,沈云微纵然嚷嚷着,可脸上的表情很开心。
有妈妈在,她就是永远被宠,不用长大的小孩。
“岳母确实有点抠门儿。”
在她们母女间无声联结的幸福氛围下,秦砚修顺着沈云微的话回道。
谁知沈云微听了又不依:“谁说的?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秦砚修:“……”
果然是个霸道的,只能自己吐槽,不许他应和半句。
“又开心了?”秦砚修问她。
“嗯。”沈云微方才那点情绪早就荡然无存,只顾着抱着手机笑。
但在秦砚修转身往沙发方向走回时,沈云微又叫住了他:“秦砚修。”
他顿住脚步,听她带些认真地问道:“你说会多你一个,难道你也会像我妈妈那样,每月给我打钱吗?”
好像形成了某种惯性,秦砚修回答她的问题时,总会面向她,正视着她。
此刻也不例外。
他转身重新看向床上的她,颔首坚定道:“是。”
真正意义上的同居第一夜,睡前的几段插曲,无形中好像在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于是这一夜,沈云微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要放松许多。
没有半夜失眠,也没有从梦中惊醒,整夜睡得香甜。
而等她醒来时,秦砚修早已出门。
他心思缜密,主卧里他躺过的那张沙发,早被他收拾好。
下楼后,沈云微发现,爷爷正和Astra在会客厅玩耍。
老年人觉少,爷爷同样也比她起得早些,吃过了早餐。
沈云微同爷爷打了招呼,又灵活地避开了热情扑过来的Astra,一路走到餐桌前坐下。
她拿出Nancy姐转送给她的那罐蜂蜜,舀了一勺,兑上温水喝。
“爷爷喝蜂蜜水吗?”看到秦盛国望过来的眼神,沈云微特意多问了句。
“算啦,我一直喝不惯。”秦盛国笑着摆摆手。
沈云微紧接着就想到了某人,随口问道:“那秦砚修呢?”
“他啊。”秦盛国语气微顿,“你也不用给他。”
“好吧,看来他也不喜欢蜂蜜啊。”沈云微喃喃道。
沈云微发现秦砚修是个不好琢磨透喜好的人物。
日常好像不太喜欢甜食,可之前又会抢她口味偏甜的蓝莓吃。
“快吃吧,云微,时间可不早了。”
旁边忙着逗狗的秦盛国看她一直发呆,连忙提醒道。
“哦,好!”沈云微低头一看腕表,赶紧加快速度解决早餐。
吃完后,她慌着向秦盛国道别:“爷爷再见,我上学去了。”
上班的时间还太短,她总显得像个学生,说得很顺口。
话新一落,秦盛国不禁笑起来,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又匆匆出门。
陈姨则追在她后面,在车驶离前敲了敲车窗玻璃:“沈小姐,你的包。”
沈云微接过了包,又是窘地低头道了声谢。
从学校毕业没几个月,其实她即使开始在扶光拍卖行上班,也总觉得自己有点像在扮演大人。
他们古籍善本部全员,除了她与李善言之外,其他人都特别有专业素养,一眼望去就是训练有素的打工人。
还好,还有李善言跟她一样,都是需要不断适应职场,适应与学校小天地截然不同的社会环境。
这一大早,还真是跌跌撞撞。
但当宾利平稳驶入扶光拍卖行时,沈云微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随着人群一起乘电梯上楼,挤在电梯最外围,在按关门键后,调整了下胸前挂着的工牌。
来到办公室后,她与李善言刚一碰面,李善言就问起饼干的事。
沈云微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是想要得到旁人的反馈与认可,便据实答道:“他挺喜欢的。”
“真的?”李善言还是惯性一问。
“嗯。”沈云微点了头,陷入沉思,“平时感觉他这个人挺挑剔的,但他尝了之后很喜欢,可见你的厨艺已经登峰造极了。”
听着她的形容,李善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云微,已经听出来你添油加醋不少。”
正在这时,乔南希已走进办公室,向众人下达工作任务。
两人也就结束闲聊,专心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中去。
在工作的间隙里,沈云微收到了来自秦砚修的微信。
一则发来晚宴地址,二则说起他来接她的时间。
这回他没搬出司机,直接说明了是他过来接她。
“这种场合,我们一起赴宴更好。”他道。
而她脑补着秦砚修那辆全球限量款的劳斯莱斯浮影,毫不犹豫就回他:“千万不要停在楼前,我不想被人围观!”
这一行业,接触的客人都是上流圈子的人,于是大家的眼睛都很毒,也足够敏锐。
秦砚修偶尔接她一次也就罢了,沈云微可不想给众人在这方面留下什么印象。
秦砚修自然听出,她其实很忌讳旁人揣度她是因为家世缘故才进入扶光。
越在意的事,就越怕无故惹人非议。
于是他道:“不会那么显眼,但我可能要进楼。”
“你进来干嘛?!”沈云微震惊。
哪怕只是文字,她的感叹号里也透出太多紧张。
“别怕,是来给你送晚礼服。”
秦砚修发来一条语音,温声安抚。
第32章
“你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吗?”沈云微问道。
以往沈云微赴宴,都是父母与两个姐姐为她费心,她自己并没有操心礼服的习惯。
还好秦砚修帮她想着,还特意送到她公司,免去额外的奔波。
秦砚修的回复很快:“偶然看到一件古董礼服,觉得很适合你,刚好品牌方和集团有合作,就拿来给你穿。”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古董礼服?”沈云微难掩欢欣。
对面显示着正在输入中,但沈云微已经想到了,立刻回道:“哦,我妈告诉你的。”
和圈里一部分爱好追逐最新款的人士不同,沈云微因为自身学习专业的缘故,除去日常款的穿衣,去赴宴时,其实会更偏爱古董礼服。
时尚本就是一个轮回。
她喜欢多年前的能工巧匠费尽心力裁成的衣裳,那时不喜追求噱头,也不见得只顾华丽。
成了“古董”的礼服有种厚重感,穿越时空,经历数任风华绝代的主人,而后来到她的身上。
“岳母没提。”秦砚修却道,“是我自己猜的。”
“觉得你会喜欢。也觉得只有那样的衣裳,才配得上你。”他紧跟着又道。
他并不吝于去夸赞她。
而沈云微面对夸赞,自然心中欢喜,笑意染上眉眼,连李善言叫她都没听见。
又两声后,她才发觉李善言站在她身旁。
“Nancy姐问进度了,你那边的排版好了吗?”
“哦,好了好了,我正在给Nancy姐发邮件呢,结果被一打岔。”沈云微抓紧时间赶忙将邮件点了发送。
发完后,她又继续低头回复着秦砚修的消息。
“先不聊了,晚上见,下午好多工作,估计要加会儿班,呜呜呜。”
熟了之后,她跟秦砚修聊天时,已经没那么拘束,也爱发表情包,用语气词。
过于明显的笑容,引起李善言的注意,小声问她:“云微,在跟你老公聊天吗?”
“啊?你怎么知道?”沈云微放下手机呆住。
“笑得那么开心。”李善言望着她扬起的唇角,“很难猜不出。”
“你们小两口真恩爱啊。”李善言感慨着。
“……你别脑补太多。”
看着李善言意味深长的眼神,沈云微默默回复。
可多余的话,她好像一句也没法多说多解释。
哪怕是联姻夫妻,也没必要故意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没感情。
秋拍临近,工作总是做完一项,紧跟着又来。
下午下班时间后的加班,沈云微很是主动,一来想赶赶进度,二来也为换上礼服后不那么显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扶光大厦灯火阑珊,光亮一层层黯淡下去。
秦砚修收到她的消息赶来时,已经是七点半。
八点开始的晚宴地址就在近处,开车五分钟能到,时间上并不算仓促。
沈云微所在的古籍善本部,人几乎已经走完。
秦砚修没有门禁卡,上不来,她下楼去接秦砚修时,和几个下班的同事一起乘电梯下去。
待电梯门一开,随人流走出大厦,迎面就瞧见拎着手提袋的秦砚修等在近旁。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戗驳领羊毛大衣,那修长高大的身躯与过于优越的骨相容貌,很快惹来众人的目光,哪怕他气场冷冽强大,路过的人仍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而他视众人如无物,并未分匀出半丝半缕精力,目光全然落在沈云微一人的身上,他快步走向沈云微,来到她的身侧。
“等久了吗?”沈云微重新刷了卡,带他往电梯方向走,“我第一时间就往下走,但是电梯有点难等。”
“没事,我也刚到。”秦砚修上了电梯,与她站在齐平的一条线上。
在封闭狭小且无聊的空间内,任何感知好像都很容易被无限放大开来。
沈云微平时喜欢仰头去看变动的楼层数字,而此刻,她的右侧站着秦砚修,这家伙完全遮挡住她的所有视线。
于是她看到的,全是他。
客观而言,男人的容貌称得上赏心悦目,且还是她很欣赏的那一款。
身姿利落挺拔,宽肩窄腰,体态周正端方,无论是外面的羊毛大衣,还是里面的西装,都没有一丝褶,如此熨帖优雅。
而细看他的脸,额头高而宽,鼻梁高挺着,薄唇轻抿,面庞宛如天才雕刻家完成的艺术品。
英毅的剑眉下,乌黑睫毛半敛着,蓝色眼眸中栖着小小一汪海。
秦砚修察觉到她望着自己眼睛的眼神,刻意偏过头去。
那种小心,让沈云微忍不住踮起脚尖,双手摆正他的脸:“不许躲,再让我看两眼。”
或许有人会觉得秦砚修的瞳色很奇怪,可她却喜欢这抹蓝。
秦砚修由此没有再动。电梯间内,他们紧紧相挨。
然而不过几秒,电梯门便已打开,且刚好撞上有人等在门口。
“抱歉……”
前方的梅贞没有看清,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似乎“拥着”一个女孩,像极了接吻,便一边尴尬地躲开,一边说道。
沈云微从秦砚修身后走出,知道梅贞误会了她,嗔恼地望了眼秦砚修,接着又向梅贞岔开话题:“梅总好,您刚下班吗?”
“是云微啊。”梅贞认出她,面色已比先前要自然许多,随后又将目光挪向已经转过身的秦砚修,语气柔和下去,“这位应该就是你丈夫秦砚修吧。”
“对。”沈云微帮秦砚修介绍,“秦砚修,这就是我们扶光的最大老板,梅总,她人特别好。”
秦砚修原先只是颔首示意,却见梅贞朝着自己伸出手来。
以梅贞的年纪,自然算是长辈,于是秦砚修也客气地回握了下。
“听说秦老爷子前段时间住院,身体好些了吗?”梅贞关切地问道。
秦砚修对于梅贞的这句关心有几分惊讶,这个游离于北城上流圈子的扶光幕后老板,实在神秘,他并不曾听闻爷爷与她有什么往来,可听上去,梅贞对爷爷挺关心。
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爷爷秦盛国在北城颇有声誉,也不止梅贞一个不熟的人通过她向爷爷表达问候。
“多谢挂怀。”秦砚修礼貌中带着疏离,“爷爷已经出院,并无大碍。”
旁边的沈云微倒是很乐于多说几句,笑着道:“对,梅总,我们把爷爷接回家一起住了。”
“那就好。”梅贞点头微笑,眼神望向秦砚修,“看得出,秦总很有孝心。”
“养育之恩,理应如此。”秦砚修言简意赅。
眼看着闲聊下去,要耽误晚宴,秦砚修与沈云微客气地与梅贞道了别。
沈云微先前已经和乔南希打过招呼,要去乔南希的办公室换晚礼服,正往那边走,却见梅贞跟了过来。
“云微,去我的办公室吧。”梅贞道,“Nancy的办公室窗帘出了点毛病,还没来得及找人修。虽然是高层,但对面也有办公楼,恐怕不方便。”
梅贞想得更周全,白天可能因为日光反光,看不到屋内,但夜晚的灯光一亮,最是显眼。
“那谢谢梅总了。”
事急从权,沈云微也来不及推辞,拿了晚礼服就随梅贞进了办公室。
梅贞开门开灯后,帮她拉上窗帘,这才走出,与秦砚修一起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外。
“秦总,祝你新婚快乐。”
一片安静下,梅贞突然说道。
“谢谢。”秦砚修淡声回了句。
同往常一样,秦砚修不喜与不熟的人交谈过多,原想一直沉默下去。
可想到这人是沈云微的老板,又改了主意,启唇道:“梅总,云微踏入社会不久,性子又直,平日还望您关照一二。”
而面前的梅贞闻言笑了:“当然,但即使你们不说,于公于私,我都会这么做。”
“我们?”秦砚修眯起眼睛。
“是啊,不止你向我打招呼。”梅贞悠然道,“这孩子真是惹人牵挂,她的父母与两个姐姐,都直接或者间接与我打过招呼。自然了,倒不算什么开后门,只是跟你一样,都放心不下她。”
任谁都知道,某家视若掌上明珠的豪门千金入职了某处,家中是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的。
沈家无非是担心,以沈云微的性格,会在职场中受了委屈。
至于秦砚修,倒是从未见到,他会这样牵挂一个人,私下去特意说起。
梅贞很理解他们,却也道:“放心吧,只要扶光还在我手上,照顾好每一个员工,就是我的责任。不管是云微,还是其他人。”
“谢谢。”
秦砚修言语间透出感激,且没了一开始与梅贞的疏离感。
于是梅贞又道:“秦总,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之前听说你们是家族联姻,我很担心你……跟云微,都会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牺牲品。”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但现在看来,你们都是聪明人,不会让自己坠入牺牲品的深渊。而缘分这种事,确实是很难说得清。”
岂止交浅言深,秦砚修甚至觉得她像是专程指点他。
想到沈云微有这样为她着想的老板,秦砚修心头宽慰。
而交谈之间,沈云微已经换上了那条古董礼服,缓缓走出。
女孩那双杏眼灵动如鹿,明眸善睐,生来便纤长皎白的脖颈,更衬得姿态典雅。
她长发及腰,玫瑰金礼服摇曳生姿,界于金和粉之间的色调,在夜色下更像是月色,裙摆又如湖水泛起涟漪。
秦砚修恍然想起,在沈云微归国后,他们的那次初见。
她像栾树的花瓣,也像栾树的果,金粉相间,明媚如画,挽他目光久久停驻。
而她笑着,向他走来。
第33章
秦砚修情不自禁向她伸出手,她大方地配合他,二人十指相握。
而眼神中表露出惊艳的,不止秦砚修,还有梅贞。
她走到沈云微的身旁,言有所衷地感慨:“云微,你就像扶光。”
梅贞是指扶光这种颜色,但一语双关,好像也在说沈云微代表着扶光新生代的朝气与蓬勃。
被夸赞后,沈云微脸颊上多了抹嫩粉,她容光焕发,笑得明媚。
时间已经不早,二人向梅贞告别,便匆匆下了楼。
坐上车后,沈云微小心地收着礼服裙摆,随口道:“还挺合身的,不对,是过于合身了,难道衣服有改过吗?”
这件二十多年前的古董礼服,终究不是为她量身定制,有些许不合身处也可理解。
可她方才在办公室穿上后,身上每一处都如此贴合舒适。
闻言,秦砚修点了点头。
“我的尺码,你怎么知道?”沈云微眨眨眼,“你猜的?”
“是岳母告诉我的。”秦砚修勾唇轻笑,“哪能猜那么准。”
“至于问起的原因,却不是为了这件礼服。”秦砚修言语间渐渐透着宠溺,“准备的那几套睡衣,尺码都不太合适,也从来没见你穿。从前我不懂这些,但结了婚,往后关于你的事情,我都想一一记住。”
所以他向顾流芳打听她的穿衣尺码。
所以他依照尺码,叮嘱服装设计师将古董礼服加以改良。
他本不用这样凡事亲力亲为,可他却享受做这些事的过程,归根结底,是这些事的源头都牵系着沈云微。
再次感受到秦砚修待她的体贴,沈云微心中一暖。
在路口的红绿灯处停下时,她也自然地关心起他:“热不热?早点把大衣脱了也行。”
北城虽然已经降温,但他们早习惯了出入地库,车接车送,实在没多少机会接触外界的冷风。
若不是秦砚修今天要来送礼服,低调地站在楼下等了一阵,他这件绒暖的羊毛大衣就不会穿。
“嗯。”秦砚修微微颔首。
他似乎也有意去脱去,但在安全带的碍事下,动作缓慢。
红灯的时间已经没有太久,沈云微索性主动歪过身去,为秦砚修解开那排扣。
靠过来时,二人脸颊相蹭,她微卷的长发亦抚过他脖颈,一股水果的甜香瞬间沁入他鼻间,惹他喉结轻滚,喑哑道:“用了什么味道?”
他的大衣顺利脱下,绿灯以后,车子已经启动。沈云微听了这句询问,却有几分茫然。
“像是香水味。”男人侧过脸去,像是专注地在开车,可声线飘忽,有几分意迷神乱。
沈云微这才明白过来,解释道:“今天没用香水,是洗发水的味道,怎么了?”
“闻着像水蜜桃。”他低声道,“好甜。”
就像面前的女孩一样。
“嗯呐。”沈云微浑然不知他的心思,“这款洗发水养护头发,留香还很久,我挺喜欢的,一举两得。”
“我以前更爱用香水,因为上学时间很闲,用了可以调节心情,每天盲盒选一个,很有意思。”沈云微回忆着自己的学生时代,“可惜喽,上班后没那么多心思,就连我的头发,我都在考虑要不要剪短点,可又舍不得。”
“头发想要多短呢?”秦砚修飞快地瞥了右侧的她一眼。
沈云微的满头青丝发质极好,是真正根根分明,披下时如同光滑的绸缎。不说沈云微自己,就是秦砚修看了,也觉得剪太短会心疼。
“也没打算太短。”沈云微揪着发丝自己默默比划,“嗯……趁周末时,剪短个十几厘米吧,现在是真的到腰了,让我想试试盘发,都觉得头发太重,坠下去很累。”
披发虽然放松头皮,却也不方便做事。
沈云微眼下最看重的事就是工作,想以最利落的姿态为秋拍奋斗。
秦砚修听了,倒是默然不语,似在思索。
又转过一个路口,他们就已到达晚宴所在酒店楼下。
车子刚一停稳,候在门口的两位接待立刻迎上前去,殷勤地为他们开门。
沈云微挪动裙摆,下车并不那么方便。正要将手递给面前的接待,却见下了车的秦砚修已转了一个圈,先一步朝她伸出手来。
在公众场合,他扶她下车,好像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于是沈云微没有迟疑,不止将手放入秦砚修掌心,还在下车之后,亲昵地挽住了男人的手臂。
他们并肩往一楼的宴会大厅走去。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宾客云集,可就在他们入场的那一刻,周遭都安静下来,全望着他们这对全场最尊贵的主宾。
沈云微不知该如何形容众人的眼神,与此刻她身旁的秦砚修。
男人矜贵冷肃,自带的气场太过于强大,单是那双冷若寒冰的眼,就显得很不好相处,压迫感太重。
于是众人望着他,总有种特别的敬畏与紧张,并不敢靠近。
在沈云微之前,他也从未有过什么女伴,整个人无比寡淡。
谁知与沈云微新婚之后,众人却能看到他轻挽着娇艳妻子共同赴宴,且眼神中满是温柔。
可见世间俊杰都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这位沈家三小姐,从不止一个“美”字可以单论。
这场邀请制晚宴,将北城各个行业的精英聚在一起,共同探讨前沿科技。
宴会的主人看到秦砚修与沈云微到了场,这才宣布晚宴开始,随后发起首次敬酒,感谢所有宾客。
而先宾后主,头一个单独敬的,自然就是秦砚修他们。
由于地位摆在那里,发起敬酒的人恭敬有礼,总是先一饮而尽,并不执着于苛求秦砚修亦饮。
秦砚修倒也直白,从第一人开始,就淡声打了招呼:“今晚不喝酒,还要送太太回家。”
沈云微听了,待人走后,小声吐槽他:“干嘛拿我做幌子?”
“哪里幌子?”秦砚修深敛着眉,“难道你不是我太太?”
“笨蛋。”沈云微葱白的手指握着红酒杯,“我是说,不想喝就不喝。”
“事实如此。”秦砚修笑着望向她,“酒鬼面前,总该留一个清醒的人。”
“谁酒鬼了?”沈云微不服,“我喝酒一直很有节制。”
“但某人确实有‘前科’。”秦砚修抬眉道。
想起那次的经历,沈云微不由被梗住,尴尬的事被人重提,社死感难免扑面而来。她手虽握着红酒杯,可迟迟没有唤侍者倒酒。
“不高兴了?”男人问道。
沈云微压根不想理他,只轻哼一声。而下一秒,男人修长冷峻的身体朝她倾来,西服间从旁人处沾染的酒气也随之飘散到沈云微鼻端。
男人拿起桌上的红酒,竟是为她倒酒,动作斯文。
他垂眸盯着面前她手中的红酒杯,神情专注,嫣红的酒液在清澈剔透的酒杯中晃荡,最终静止于杯中。
晚宴上的红酒品质上乘,又是秦砚修亲自“伺候”,沈云微没有不喝的理由。
于是她端起酒杯,眯着眼睛小口啜饮,喝得虽慢,却久久未停。
惹得秦砚修不由皱眉叮嘱:“少喝些,云微。”
“知道了。”沈云微放下酒杯,语调悠长。
记忆里,从前父母与两个姐姐就爱这样提醒她,婚后家人间见面自然不比从前频繁,这样的话听得也少了。
如今从秦砚修这儿听到,沈云微没有丝毫恼意,反而很喜欢。
“秦砚修,怎么没见我二姐来呢?”
她是生性喜欢热闹的,看赴宴的宾客也有不少是她眼熟的人,大姐已经到了意大利,见不到也是无可奈何,可偏偏也不见父母与二姐来,心中有点失落。
“SG集团下午开股东大会,议题多,时间刚好撞上,赶不过来。”秦砚修安抚她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的家人为了你,自然全都会过来。”
“哦,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沈云微恍然大悟,“我每次都不爱参加,二姐估计早就习惯了我的缺席。”
虽然出身世家,但沈家三个女儿,真正对经商感兴趣的只有老二沈云希。
沈云微对家族企业的经营本就不那么关注,自打父母将集团正式交付给二姐后,她就更不怎么问及集团日常经营的事了。
可这不代表她完全置身事外,更不意味着她对集团的事一窍不通。
冗长的晚宴一旦待超过半小时,就开始无聊。
沈云微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近期新闻。
财经板块正在热议,关于她与秦砚修的新婚,关于SG集团和盛国集团的强强联合与内在竞争。
北城并非没有别的新闻,可她与秦砚修婚礼上的照片,直到今日还在流传,总成为相关新闻的配图。
媒体最频繁说到的一句话,便是:
他们是世上最般配的一对。
好歹是句好听的话,沈云微看了,倒是笑笑。
但再看下一条,就柳眉微皱,嗤笑一声:“在他们眼里,就非要是沈家和秦家争夺一块蛋糕吗?此消彼长的关系?”
媒体议论有时爱搬弄是非,强强联合也能用局部放大镜看出有互相侵吞之嫌。
“如果这蛋糕只能容得下一家吃,就说明这蛋糕根本没有做大。”
沈云微骄矜的双眸,这时不如平时那般柔和,倒是显露出几分锋芒。
而在她身侧,秦砚修正满眼欣赏地望着她,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意料之中。
她是沈家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优秀。
只是在一般人眼中,她明艳的容貌就已足够夺目,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那张脸上。
秦砚修透过这张脸,却看到了内里的更多。
第34章
觥筹交错间,沈云微还记得明天要上班的事,并未多饮。
他们这桌,往来敬酒的人极多,而秦砚修今晚竟然真的能保持滴酒不沾,沈云微见了,也要感慨一声,喝酒这事果然与权力地位有关。
然而不多时,秦砚修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不紧不慢地抬手将屏幕解锁,看到是爷爷打来的微信视频,迟疑了下,还是点了接通。
“砚修,门禁时间都过了,怎么还没回家?”
晚宴不是个清静场所,秦砚修为了听清爷爷说话,特意把扬声器打开,不提防间,老爷子那带些恼火的洪亮嗓音就蹿了出来。
邻座有人依稀听见声音,但没有一个人会转头看向秦砚修。
秦砚修面无表情地将免提关掉,耐着性子温声解释:“忘了和您说,今天参加的晚宴八点开始,没法赶在门禁时间前回家。”
“借口真多。”爷爷念叨起来,“说好了门禁时间八点,哪怕有应酬也该回来。”
关掉扬声器后,爷爷的声音虽小,但胜在唠叨,听着让秦砚修头疼。
而他瞥了眼坐在身旁的沈云微,早已笑成一团,大概是在“幸灾乐祸”。
“爷爷。”秦砚修素来平和的声线显出不满语气,故意提到某人,“云微应该也没回家吧,您怎么没管她?”
“人家云微跟你可不一样,她跟我说了她要加班,我让小洛等会儿去接她来着。”爷爷完全偏向了沈云微,跟着话锋一转,“你别转移话题,赶快回家。”
“恐怕洛叔不用跑一趟了。”秦砚修扯了扯唇角,“爷爷,我和云微在一起。”
爷爷安静几秒,却是笃定地答道:“我不信。”
秦砚修:“……”
于是秦砚修不再废话下去,直接将镜头对准了正在偷笑的沈云微。
“啊……爷爷,我确实跟他一起来赴宴。”沈云微唇边的笑容仓促敛住,不得不发言,“加完班忘了跟您说了。”
“没事。”爷爷这才放松下去,慈爱道,“那刚好,砚修能和你一起回家,我很放心。”
知道他们两个是待在一起,爷爷就没有再多聊。
确认秦砚修挂断了微信视频后,沈云微又开始笑:“没想到爷爷这么认真,亲自盯你的门禁。”
原来不止一句随口说说的玩笑话,爷爷是真的会以此作为对秦砚修的约束。
秦砚修有几分无可奈何,但自始至终好像也没打算摆脱这种约束,只向她道:“爷爷是在帮你监督我。”
“监督你什么?”沈云微一愣。
片刻后,她自己就明白过来,笑道:“哦,监督你,要你时刻保持洁身自好吗?但看你冷冷的,好像也没人敢靠近你。”
“那你呢?”秦砚修主动倾身靠近过去,深邃的眸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脸上,“也不敢么?”
“以前我也不敢。”沈云微老实说出一开始的想法,清澈透亮的眸子扬起笑,“但后来看过狮子流泪,就没什么敢不敢的。”
说来奇妙。
不知不觉间,她对秦砚修的观感,已经经历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她从前只想躲着他,可到了今天,她却渐渐生出旺盛的探索欲来,喜欢听旁人讲起有关他的事,也爱同他聊天,和他待在一起。
从秦砚修的身上,她能找到一种熟悉感和安全感。
就像此刻,她与秦砚修闲适地聊天,在喧嚷人群中仍能寻得一份恬静自在。
而秦砚修凝望着那双漂亮眼眸,想起那晚沈云微抱他安慰他的一幕,竟晃了神。
“对了,爷爷的兰花有好好照顾吧?”沈云微想起家中的琐碎事宜。
“那些都是他的宝贝,既然已经搬回家里,自然不许别人再碰,他要单独照顾。”秦砚修与她聊起家常,笑道,“但你是个例外,爷爷还说要把你最喜欢的几盆搬到主卧的露台,让你帮他养。”
秦盛国的兰花盆数极多,从秦家搬过来后,单独在三楼找了朝阳的空房间,专门养着。
其中有几盆最好的,秦盛国决意让沈云微从中选一选,后面移到主卧露台。
“爷爷竟然对我这么有信心……”沈云微自己却是心虚,“是哪几盆呀?太娇嫩的我怕我养不活。”
身为长辈,主动给孙媳送兰花,秦盛国自然一番好意。
可沈云微就怕兰花在她手中有个好歹,对爷爷没法交代。
“怕什么,爷爷一直在家,自然不会交给你就撒手不管,而且平时还有陈姨她们帮忙照顾。”
看沈云微对兰花如此珍视慎重,秦砚修不禁出言宽慰。
“好吧,那我看看那些兰花。”她说着便点开相册,随手翻出先前拍的兰花照片。
秦砚修凑在她身侧,和她说起具体是哪几盆。
沈云微选了几盆后,就没了主意,手指停在之后那张局部放大的照片上。
而秦砚修替她做出了选择:“最后一盆,就选这盆吧。”
“为什么?”
沈云微垂眸望着这盆文心兰,细碎的淡粉花朵开得粲然,记得它的气味是甜津津的,但不至于太浓,而是恰到好处。
“好看。”秦砚修回答道,“文心兰的花语也好,快乐无忧,忘却烦恼。”
借由一盆兰花说出的,算是对沈云微的祝福。
沈云微点了点头,心中也选定了这盆文心兰。
而她似乎不知,秦砚修方才只将文心兰的花语说出三分之二。
最后那三分之一,他并未提及,仿佛是潜意识下的回避。
晚宴结束后,宴会主人将二人一路送到车前。
沈云微喝了酒,总觉得脸热,嚷嚷着要开窗吹风。
但秦砚修怕她因秋风着凉,只肯留出小小的缝隙,一路将她的抗议忽略。任她如何撒娇,都不肯稍稍开大。
到了家后,沈云微终于生起气来,远远抛下秦砚修,自己一个人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但葡萄酒的酒劲儿,似乎也是这时候才上来的,脚底总觉得飘忽无力,路线也走不直,险些摔倒。
又一次差点崴到脚后,沈云微不由放慢脚步,口中抱怨着脚下这双高跟鞋。
“好累……”
正要继续走时,她却发觉手腕处一热,原是秦砚修拉住了她的手。
她茫然地望向男人,而男人一言不发,只是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单膝跪下去,纤长的手指掠过高跟鞋绑带。
“你干嘛?”沈云微有点发懵。
秦砚修仍不说话,然而下一秒,他站起身来,将她拦腰抱起。
她脚下那双已被他轻巧松绑的高跟鞋,顺着双脚滑落在地,而男人纵然已经抱着她,竟还能腾出手来,将她的高跟鞋拎在手中。
“你……你放我下来!”
沈云微虽然喝酒有点上头,但意识完全清醒,对这姿势很不习惯,立刻挣扎起来。
“不是嫌累么?”秦砚修未停下步子,手上依然抱得很稳,说话倒是坦然,“我们是夫妻,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沈云微被他这么一问,还真愣了下,但又窘道:“特意让老人家看到这种场面,不合适吧……”
秦砚修一听就知道,沈云微这是觉得他在给爷爷演戏。
他心中突然有些开心不起来,也终于主动避开了所谓的演戏,淡然道:“爷爷已经睡了,看不到这场面。”
“看不到就好。”沈云微长舒一口气。
但又反应过来不对,恼道:“看不到你还抱我……”
“看到你走路累,心疼你,不行吗?”他兀自反问。
“心疼我干嘛……”被他灼热的目光望着,沈云微本就殷红一片的脸颊似乎更红了。
“心疼老婆天经地义。”秦砚修嗓音沙哑,“联姻下缔结的婚姻,老婆就不算老婆了吗?”
他好像是在说,他们自然而然在被这段婚姻关系所牵系,所以他对她好,本就理所应当。
别墅前本就没有几步路,言语间,其实已快到了,沈云微终于还是靠在了他怀里,还主动地抱紧了他的脖颈。
一路都是静悄悄的,直到上了电梯,走进主卧,秦砚修一直将她抱到大床上,而后才松了手。
床边铺着绒绒的地毯,她的那双脚,终于落了地。
沈云微见秦砚修在喘息,正解开西服上的扣子散热,不由小声问了句:“我有那么重吗?把你累成这样。”
“不是你重。”秦砚修刻意避开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喉结滚了又滚,呼吸不稳,心跳似乎还在加快,“是我紧张。”
“你紧张什么?”沈云微不解。
方才明明是他不打招呼突然要抱她走,表现得如此潇洒随性,原来也会紧张?
“从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秦砚修难得也会表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他是指抱女孩的经历,向来就独来独往惯了的他,和女孩相处起来全无经验,只靠自己摸索。
紧接着,他眸色一深,翻整袖口的动作渐渐停住了,低声道:“怕抱的时候,控制不好距离,让你难受。”
他终究还记得沈云微从前口中说的“男女授受不亲”,一边心疼她因为高跟鞋受苦,忍不住抱起她,但一边又因为抱的姿势反复斟酌。
到头来,将他自己也累得不轻。
第35章
夜色早已深沉,沈云微原想去洗漱,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却仍觉得不舒服。
她不由轻嘶一声,重坐回床上:“以后不想穿高跟鞋了,脚疼。”
记得小时候看的那些都市电视剧中,职场女性总会穿一双漂亮的高跟鞋,走路带风。
这让沈云微以为,穿高跟鞋是件特别轻松的事。
后来她自己也开始为了赴宴穿高跟鞋时,她才发觉曾经的想法大错特错。
于是当沈云微步入职场后,她其实基本不穿高跟鞋上班,只讲究轻松舒适。
在晚宴这类特殊场合,为了搭配晚礼服,她却还在犹豫该不该舍掉。
然而,一切纠结都终止于此时此刻,她脚下的疼痛如此真实,不容她忽视了去。
她终于在心中做了决定,今后不再刻意为了所谓“完美”,去为难自己的那双脚。
“穿与不穿,决定权本就在你。”秦砚修支持了她的想法。
男人低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她的双脚上,席间面对外人的凌厉眼神,此刻全化为温柔似水:“哪里疼?”
“唔。”沈云微没想到他会问那么细,但也据实答道,“脚踝,脚后跟,还有这里……”
她低下头,指尖指着,而秦砚修宽厚的手掌擦过她指尖,缓缓握住了她隐隐泛红的脚踝。
“我看看。”他低沉着嗓音。
倏忽间,沈云微只觉得她的脚被男人的手掌全然包裹住,那团陌生的温热让她有点无所适从,急着要逃。
但秦砚修拉住了她:“别动。”
他单膝半跪在地毯上,眼神格外专注,伸手在帮她按揉,也第一次细细观察起她光裸的双脚。
看到那些因高跟鞋而产生的红痕,男人眼底有抹不易察觉的触动,按揉的手一顿,轻叹了声:“真成了‘酷刑’了。”
他怜惜又心疼,未发现她近乎本能地蜷缩起脚趾,在他的按摩下,脸上已羞赧一片。
这种氛围太暧昧了,让她忍不住避开秦砚修偶尔投向她的眼神。
肢体间过于亲昵的接触,她手心出了汗,秦砚修离她太近,脸颊甚至时不时会蹭到她的腿肚,房里还有陈姨帮她点的助眠的香薰蜡烛……
但沈云微没拒绝,她发觉双脚的乏累正在一点点消失,就放纵着自己在秦砚修这里享受。
“这个力道,觉得舒服吗?”按摩一阵后,秦砚修温声问道。
沈云微微仰起脸,眯起眼睛点点头:“舒服。”
岂止是舒服。
她连提醒秦砚修重点或者轻点都不用,秦砚修自己就会调整力道,完全能猜中她的心思与需求。
于是又享受了好一会儿后,沈云微才恋恋不舍道:“感觉可以了,谢谢。”
听她这样说,秦砚修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微酸的手掌。
“好厉害,你是专门学过吗?”沈云微好奇道,“和我平时自己按时不太一样。”
“前两年爷爷在康复治疗时,我在医生那儿学过一点皮毛。”秦砚修解释。
果真是学过。
沈云微对他的手艺有点上瘾,差点就想“预约”下回,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又觉得她的想法不太合适,也就默默作罢-
比起晚宴,真正更消耗精力的,其实还是工作。
但沈云微适应了工作节奏后,每天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任务上,倒不觉得度日如年。
拍卖图录已经定稿印刷,单是她们古籍善本部,就得到厚厚两本,沈云微拿在手上,心中的感情难以言喻。
这比第一天上班时,她将春拍拍卖图录样本拿在手上的感觉可要震撼激动得多。
因为里面熔铸着属于她的心血和努力。无数个日夜的苦熬,一遍遍校对,直到她背得出她打出的每一个字。
在这份成就感中,转眼到了周五下班,她也终于可以短暂地休息一下,将她个人的计划搬上日程。
她在微信上,给自己的私人造型师发了消息,想周六把头发剪短一点,对方很快就回复“收到”,会准时上门来服务。
沈云微每个周末必睡懒觉,约的时间是晌午。
私人造型师赶来时,沈云微刚吃过饭,看得出起床没有太久,眼里还泛着慵懒,洗了刚吹干的长发披在肩后,身上穿着松散的家居服。
长期雇佣关系下,彼此之间,已经很熟了,上电梯时,造型师笑着拿手在沈云微头发间比划。
她的两个助手也都认识沈云微,闲聊时格外放松。
但等出电梯时,迎面看到秦砚修,几个女孩都下意识紧绷起身体。
只有沈云微是个例外。
秦砚修只短暂地瞥了造型师等人一眼,寡淡的注视仿佛已算是打了招呼,转眼就进了书房。
“秦总看着心情不太好啊……”造型师姐姐心里忐忑。
“没有,大家别紧张。”沈云微推开主卧的门,向梳妆台走去,“他有点怕生害羞而已。”
大概也只有沈云微会这样评价秦砚修。
造型师等人得不出这样的结论,对秦砚修仍很敬畏,但好在秦砚修人不待在主卧,于是安心开始给沈云微设计造型。
“沈小姐,是只需要剪短吗?”造型师拿着剪刀,和沈云微沟通。
“对,就按我说的长度。”沈云微在镜子前点头,“总体保持不变。”
和女理发师聊,一切都事半功倍。沈云微很信任她的审美与技术,说完之后,就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私人造型师开始认真为她剪发,后又给头发做了护理。
沈云微对舒适感要求很高,一切结束后,还要再洗一遍头发,重新将头发吹干。
秦砚修是等私人造型师一行人离开后,才进了主卧的。
沈云微从镜子里远远看到他,没回头,就笑着问他:“你感觉这个长度怎么样?”
秦砚修已走到她身后,单手扶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挑起女孩新洗护过的秀发,丝丝缕缕乌黑发亮,他用手掌轻轻丈量:“短了十厘米左右,长度确实控制得不错。”
“那是。”沈云微傲娇中有些得意,“也不看看是谁选中的造型师,我是从一家连锁理发店把她淘来的。”
“当时她不肯给客人推销高价套餐,正在角落被老板骂。我听她的老板说,‘别以为有点手艺就可以狂了’,我就点了她给我做造型。”沈云微随口说起几年前与自己造型师相识的经历,“当时只是想,能得到这种评价的人,应该确实有真手艺,找她绝对不会错。”
“但没想到……”沈云微笑了笑,“她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能给我心里构想的最完美的造型。”
“她的前老板爱骂人,还给她不公正的待遇,那就别怪我高薪把她挖走喽。”沈云微拿起梳子慢慢梳着头发,“说起来好多年了,我留学时,她也会飞到伦敦去给我剪头发。”
说到这里,秦砚修终于也有些印象了,他们办婚礼时,好像主要也是这个造型师给沈云微做造型,但没想过有这样的渊源。